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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说我是深情男配[穿书]-第3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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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沧玉的脸上露出了玩味地笑容,他轻轻拍了拍玄解的身体,柔声道:“出手轻一些,我教过你,如何控制力气。”
  玄解狞笑了一声,催动全身烈焰飞扑往前,力道之强甚至带起一阵罡风,将浓雾生生撕裂了开来。蛛女不敢与他硬碰硬,急忙吐出几口韧丝阻碍异兽的行动,哪知她这遇水不融遇火不化的坚韧蛛丝竟轻易在烈焰下化作飞灰,不由得大吃一惊,她身躯庞大,行动却颇为轻盈,瞬间跳到了左方的屋檐上,那屋子尚算牢固,勉勉强强撑住了她。
  蛛女见玄解凶狠,又吐出无数蛛丝,想将沧玉团团裹住,她视力不是很好,平日不喜欢离开自己的巢穴跟蛛网,只是这次白维岳久久没进山,才勉强出门来的,见这火红的一大团与这白色的一小团颇为亲密,想来要能擒住这小白团,指不准这凶兽就束手就擒了。
  “好胆量。”
  沧玉轻柔道,白玉雕成的手探出,五指都缠上了这晶莹剔透的蛛丝,蛛女心下刚生喜悦,正要用蛛丝卷回,却不见他如何吃力,更不见怎么使劲,竟硬生生就着这蛛丝将蛛女拖拽到了面前。
  蛛女这才看清那张俊俏非常的脸蛋,不由得神魂颠倒,连方才在打架的事都忘了,下意识道:“你……你长得真好看,愿不愿意跟我回巢穴去?我们可以生许多许多小蜘蛛啊,我保证不吃掉你。等我跟那两个打完架——”
  玄解毫不留情地踩在了蛛女的背上,看起来还有跳一跳的打算。
  沧玉恍然大悟,感情这蛛女是个半瞎!


第八十四章 
  这么大的动静; 即便是死人都得被吵醒过来了。
  等白棉等人匆匆赶到时,蛛女已被自己的蛛丝捆了个结实; 而玄解正无聊到有一下没一下地踢着她的背; 看起来有虐待俘虏的嫌疑。沧玉觉得有点头疼; 他听见了玄解磨牙的声音,异兽比起往日更没耐心; 甚至不愿意变回原形,而是虎视眈眈地盯着蜘蛛女。
  沧玉毫不怀疑蛛女要是准备轻举妄动; 玄解绝对能及时把她的胸膛踹出一个深坑来。
  可能是蛛女长得太不符合玄解的审美观了; 往常他没这么烦躁过的。
  沧玉谨慎地想着,试图在玄解手下保护住他们如今唯一的知情证蛛,他侧了侧身体; 挡在了蛛女与玄解之间; 蛛女已在玄解的暴力殴打之下变小了许多,当时的场景实在是闻者伤心见者流泪——总而言之; 现在沧玉用不着抬头去看蛛女了; 反倒是蛛女拖着巨大的腹部异常委屈地被捆在地上; 需得仰头去看沧玉跟玄解。
  她现在的体型跟常人差不了多少,看起来终于像只巨型蜘蛛而不是巨无霸变异蜘蛛了。
  “我活到现在还没有生过小蜘蛛。”蛛女嘤嘤嘤地流着泪,她现在有点像乌龟被掀得四脚朝天; 八只脚无措地动弹着; 拼命低着脸; 生怕眼泪水倒流回去; 因此看起来有点诡异; 她非常努力地克制着自己的泪水,“早知道我就吃饱了再出来了。”
  沧玉向来很尊重女性,当然差点杀了他的女性除外,这让蜘蛛女在不经意间没了特权,天狐蹲下身来好心地帮她翻了个身,温声道:“这位……蜘蛛姑娘,我们并没有恶意。”
  蛛女泪眼婆娑地看着他跟玄解:“我相信你们没有恶意,虽然你们把我捆得像只猪,而且我现在很有恶意,但是……”她似乎是想到了什么,难以自控地抽泣了一声,“我绝对相信你们没有恶意。”
  因为我们要是有恶意你今天就回不去了是吗?
  沧玉很难明说自己现在心里的这种无力感是什么,可能是因为他跟智商基本在及格线水平的人待在一起太久了,看到如此单蠢可爱的蛛女,一时间竟有些无言以对。
  “你本来就是蜘蛛。”玄解冷冷道,不知为何,蜘蛛两个字的音调有些怪异。
  “他刚刚是不是在骂我。”蛛女看了看沧玉,哭得满脸都是泪痕。
  沧玉道:“呃——你的确是蜘蛛嘛。”
  蛛女伤心欲绝道:“你们绝对是在偷偷骂我,可是我没有证据。”
  水清清赶来时神态颇为憔悴,看起来昨日没有睡好,她大概是整个村子里仅存的正常人了,看着蛛女跟玄解顿时瞠目结舌,险些没晕过去,被姗姗来迟的容丹跟贾姑娘扶住了。辞丹凤经过昨夜愉快地“畅谈”,今天连半遮半掩的打算都没有了,直接露出看戏的表情来,似笑非笑地打量着他们。
  白棉已经恢复了原先的装扮,事情发生不过一夜,可有些东西破碎在顷刻之间,容丹与水清清都没觉察出白棉的变化,然而沧玉看得出来,这小姑娘身上已透出了一股与年纪不相符的,死气沉沉的意味来。
  世界上总有些事是人力所不能及的,即便再强都无法改变的,如同命中注定了君玉贤不会爱上谢通幽那样,白棉生下来就无法与世人和平共处。
  瘟神当初被第一任天帝封入无尽归墟,也许对他们一族并不算公平,然而这世道总是有许多不公平的事,他们的存在,本身对其他生灵而言就已是不公平。白棉的来历如今已无人知晓,她为何会被遗留在人间的缘由成迷,白维岳又为什么带着她生活在村子里……
  沧玉的目光移到了蛛女的脸上,微微舒展开了紧蹙的眉头,露出隐约的笑意来,他想,这些疑问大可以从这位姑娘身上入手。
  倒是托了这雾气的福,水清 清他们赶路时大概是看不见蛛女原本的大小,否则按照水清清的承受能力,估计早晕倒在半路上了。沧玉的视线掠过了水清清的脸,小姑娘脸色苍白,泪光隐约,显然是被吓得惊魂未定,他心中突地一跳,觉得似乎有什么地方不对劲,一时半会儿却又说不上来。
  白棉本就有个鹿妖养父,当然对蛛女的免疫力更大,她慢慢走过来,站在了离众人不远也不近的位置,口吻生疏而冰冷:“你是什么?从哪里来?要来村子里做什么?”她顿了顿,又似是有些困惑地问道,“玄……玄解呢?他……他没事吧。”
  异兽低吼了一声,恢复成了人形,这下可好,水清清直接晕了过去,硬生生被容丹抖醒了。
  白棉愣了愣,无声地点了点头,似是松了口气。
  “这个气味……”蛛女忽然兴奋了起来,她动了动鼻子,“白维岳,你变成女人了?他们不是说你死了吗?”
  好聪明的……蜘蛛啊!
  沧玉顿感一言难尽,他忍不住伸手揉了揉眉心,恨不得把蛛女提起来往地上甩一甩看能不能将这姑娘脑袋里的水给甩出来,轻叹了口气道:“白姑娘,让我来问吧。”
  白棉点了点头,又退开了几步远,静静地盯着蛛女看,而蛛女的视线里只能模模糊糊看到黏在一起的三团跟站得极远的一小团,她反应有些迟钝,可毕竟不傻,听沧玉的话就顿时琢磨过味来了,茫然道:“噢,你就是白维岳养得那个小姑娘啊,是前一个还是后一个?管不管帮白维岳收尸?”
  “前一个?”沧玉被蛛女这么一说,刚涌到嘴边的问题又硬生生吞了回去,他半蹲下身来奇道,“这位蜘蛛姑娘,你方才说白维岳养了两个小姑娘?是么?”
  蛛女看见他这张脸就春心荡漾,顿时捂脸做娇羞状:“哎呀……你,你别贴得这么近,我……我心跳得厉害,快喘不过气来了。”
  玄解脸色一寒,忍不住抬起了手,被沧玉不赞同的目光阻止了,只能气鼓鼓地走到边上去。
  “这样好些了么?”沧玉稍稍退开两步,那张美艳非凡的脸在蛛女的视线里稍稍模糊了些许,颇具冲击力的魅力稍稍缓冲了些许,蛛女觉得自己的心脏总算能恢复正常的水平了。
  蛛女含情脉脉道:“好——好!这样正好,再远我就看不清了。”
  你到底是想看得清还是想看不清啊!
  沧玉一时觉得槽多无口,好在蛛女很快就开始说正事了。
  “白维岳十几年本来在山里做鹿妖做得好好的,哪知道有人跑到深山里丢个女婴,他就拿了个木盆顺着水把那女婴放到山中的村子里去了。只是后来他有些担心,又跑下山去,人类没一个好东西,对同胞都无情无义的,白维岳就到这村子里住下了。只是他后来又捡到了个麻烦的小姑娘,所以我才问是前一个还是后一个。”蛛女顿了顿,忍不住问道,“要是问完了话,你们不会吃掉我吧?”
  沧玉心道哪个要吃你,然而这句话引得他下意识打量起了蛛女,这八条腿粗壮有力,搞不好像帝王蟹一样……咳!
  “当然不会。”沧玉温声道,“我们不是……那么无情无义的人类。”
  这次蛛女的反应很快:“那你们是无情无义的妖类吗?”
  辞丹凤直接笑出了声来,惹得蛛女颇为愤怒:“笑什么笑!不知道这是性命攸关的大事吗?很严肃的,你居然还笑得出来。”
  “被吃得又不是我,我为什么不能笑。”辞丹凤就差没变出一把扇子来了,这人设显然与病弱的贾姑娘略有些不符,不过容丹并没有太吃惊,她跟辞丹凤走了一路,很是习惯贾姑娘如此强势了,偶尔她甚至觉得贾姑娘应当是身居高位的女子,否则难以解释对方偶然流露出的威严跟压迫感。
  倒是水清清走上前来,脸色苍白道: “女婴?你说他捡到了一个女婴,将她放在了木盆里。”
  水清清看起来好像随时随地都要晕厥过去,此刻看不清白棉的脸,不过估计表情不会好看到哪里去。
  “是啊。”蛛女百无聊赖地说道,“当时所有人都说他疯了,不过他本来就是个疯鹿妖,好心肠的蠢妖,百年前还跟个道士交了朋友,那道士起初差点没杀了他,叫什么来着——嗯,好像是什么原春秋的?不过那道士倒不差,知道是误会后就没喊打喊杀的,我听白维岳说他只是来采东西的,好像是想采株幽冥草送给快要遭雷劈的心上人……”
  若没人打断,只怕蛛女还要将这八卦源源不断地讲下去,玄解忍无可忍道:“住嘴。”
  简直比机器还准,蛛女立刻噤了声。
  幽冥草顾名思义,是一种叫人能通幽冥的灵草,它的作用是叫人灵魂出窍,这位叫做原春秋的道长想采摘幽冥草送人,恐怕是担忧心上人挨不过雷劫,以备不时之需。
  要挨雷劫的心上人,叫做原春秋的道士,还在小仙峰青山村有位鹿妖好朋友,而谢通幽遭遇大难需要收尸的朋友——这世道恐怕没有那么多的巧合。
  看来白维岳确实就是他们要找的收尸对象。
  虽说人家有乖女儿已经帮忙准备好了后事,但毕竟已到了这个地步,不听下事情的来龙去脉未免对不起自己的八卦之心,沧玉沉吟片刻之后道:“蜘蛛姑娘,你可知道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我想知道更具体些的事情。”
  “比如呢?”
  “比如,他为何要离开山,来到村子之中?”


第八十五章 
  白维岳是个心地纯善的鹿妖。
  绕是对白维岳性情颇看不顺眼的蛛女也不得不承认。
  并非是遇到凡人后才改变; 而是从白维岳开启神智那一刻,他就已是这样的妖怪了。
  整座深山没几个有运气能成精的妖类; 蛛女并不喜欢人类,唯一能交谈的同类只有白维岳,勉强算得上是有来往。只不过绝大多数时候蛛女都在进食跟睡觉,倒算不上跟白维岳交情颇深; 不过碍于资源不足; 白维岳唯一能求助的同类只有蛛女; 因此她知道了不少事。
  白维岳不善争斗,他与蛛女都是机缘巧合之下开了智; 加上在这深山老林里隐居,除了活得比较久,空有一身妖力; 几乎与常人并无任何不同。本来他与蛛女在深山之中相处得倒也还算两不相干,偶尔无聊了甚至会闲谈一阵——
  “说起来都怪那个道士。”蛛女闷闷不乐道; 不知道是为自己的悲惨遭遇而难过,还是为白维岳的命运而悲伤; 沧玉猜测前者更有可能。
  “那道士说了很多有趣的事,教了白维岳一些事,这傻子就以为全天下的人都跟那道士一样了。后来他在山里等啊等; 等到了个小女婴,心一下子就野了; 总是记挂着那小姑娘是不是还好; 有没有出事; 就跑到山下去了。”
  水清清走得越来越近,她紧紧盯着蛛女,似期待着对方吐露更多的话语。
  蛛女没什么感觉,她这会儿被五花大绑,有感觉也没有用,大概是回忆让她想到了些不太愉快的东西,沉默了会儿后缓缓道:“从那天起,白维岳就跟疯了一样,都怪那道士,教了乱七八糟的东西,我们是妖,对一个人类的小孩有什么责任,可他总觉得自己当初见到那小姑娘,就是有缘,总该多照顾些。”
  “有一就会有二,起初倒是什么事都没有,按照他本事,照顾个凡人的幼崽算得了什么,只是后来他又捡了个瘟神回来。”蛛女顿了顿,迟疑道,“人类喊讨人嫌的幼崽是叫做瘟神吧?我不太懂,是有次在山间吃东西的时候听见的。”
  沧玉心道:你没说错,是个实打实的瘟神。
  这次白棉动了动,她看向了蛛女,哑声道:“怎……怎么了?”
  蛛女嫌弃地皱了皱鼻子:“还能怎么,他就真的疯了呗,捡到第二个幼崽的时候,他上山来问我要丝线,说要做一身衣服给那孩子,我在他身上闻到了瘟疫的气味,不是他的衣服上,是身体里,我本来以为是凡人的村子出了事,他拿去自己穿的,等幼崽们死光了就会回山来了。”
  “可是他没回来?”沧玉轻声道。
  蛛女点了点头,她睁着那双近乎半瞎的眼睛看向了迷雾处,声音很轻,像是有点惋惜:“他一年会来一次,每年都会来拿我的丝线去做衣服,每次我都跟他要两百年的妖力。到今年的时候,他已经很衰弱了,来找我的时候,我差点以为是瘟神降临,他再给不出任何东西了,就说等结束了,就将他的心脏与妖丹送给我。”
  他们都明白结束了意味着什么。
  白棉已听明白了,泪水忍不住流下来,强作镇定道:“然后……然后呢?”
  这次白棉走得非常近了,吓了蛛女一跳,她努力挪了挪被捆绑住的躯体,惊呼道:“原来你真是个瘟神!快快快,走开走开!别靠近我!”
  白棉下意识退开了两步,脸色煞白,匆匆拭去了泪痕,没再说什么话。
  沧玉看蛛女狼狈的模样有些好笑,又听她说完了这许多话,整件事的脉络已非常清晰,便上前去帮忙解开了绳索,不禁与她开玩笑道:“白姑娘的身上就穿着你吐出的丝线,是白维岳用二百年妖力换来的,你竟认不出来么?”
  蛛女没好气道:“我将你的头发剪一段下来,编成一个篮子提到你眼前,你能一下子认出来么 ?亏你长得这么好看,怎么竟是个蠢蛋,算了,我不想与你生小蜘蛛了,要是生出来似你那般愚笨可怎么是好。”
  沧玉被说得一噎,只得无奈地摇了摇头。
  倒是玄解皱起了眉头,却因着沧玉之前的阻拦未作任何反应,他看着蛛女站起身来拍了拍自己全身,这次蛛女将上半身都变成了人形,她轻轻拍了拍身子,漫不经心道:“然后就没有然后了啊,我本以为白维岳会回山里死呢,正好方便我吃他的心脏与妖丹,哪知道他死在村子里了,我就出来找他了。”
  沧玉抬头看向白棉,轻声道:“白姑娘,你意下如何?”
  “既然……既然是父亲生前答应的事,自然要完成。”白棉闭了闭眼,轻轻摇摇头道,“请……请这位蜘蛛姑娘随我来吧。”
  这时水清清忽然开了口:“白棉,你就这么信了吗?信了白大叔是什么鹿妖,信了这个蜘蛛妖怪乱说话,就这么由着白大叔的尸身被毁吗?”
  在沧玉的印象里,水清清一向是个颇为有礼的小姑娘,然而她此刻涨红了脸,眼中燃烧着怒火,胸膛止不住地起伏,可是她无能为力,将与其说是愤怒倒不如说是哀求的目光投向了白棉:“她说不定是撒谎的,白大叔根本没有做什么交易,她只是想来吃人的心脏,妖怪不都是这样的吗?”
  “她没有撒谎。”白棉冷冰冰地回应她,“水清清,她没有撒谎,因为我就穿着证据,那些……那些丝线,就在我的身上。”
  蛛女并没有撒谎,因为她所带来的信息,正好拼凑完了整件事的来龙去脉。
  白维岳本是为了照顾水清清而下山来到村子之中,教导水清清、给孩子们买吃的零嘴,都足以证明他对凡人幼崽的关爱;之后他捡到了白棉,将她抚养长大,而白棉本身不是凡人,他用妖力与蛛女兑换可以阻拦瘟气的丝线,同时将白棉散出的瘟毒吸纳进自己的体内,直至妖力耗尽而死……
  与沧玉现在所知的线索并无任何出入。
  难怪白维岳生前没有出事,死后就使得整个村子出了大事,他没有带着白棉进山,想来其一是不想白棉孤孤单单下去,其二也是怕自己离开后水清清再受欺负。
  可惜他太过高估自己的能为。
  最主要的是,沧玉觉得按照蛛女表现出来的智商,实在不像一个能编出如此天衣无缝的瞎话的妖怪。
  “蜘蛛姑娘,请你随我来吧。”白棉轻声道,“我爹他……怕是去不了了。”
  蛛女见没有人准备将她下锅油炸,不由得松了口气,顿时变得好说话了起来,她点了点头道:“我知道,他们已经跟我说过了,白维岳不是故意不去赴约,是他来不了了,我对妖性还是可以抱点期望的,不妨事,我去找他的尸体就好了。”
  白棉的脸色已不能更白了,然而她还是点了点头,慢慢往家的方向走去了。
  容丹一直沉默到如今,这时才忍不住开了口:“白姑娘,这样……这样真的好吗?你当真不要紧吗?”
  “我爹答应过了的。”白棉低声道,“既然他答应了,那么就是答应了,即便我是他的女儿,也不能因为自己的喜好改变什么。”
  这次水清清什么都没有说,她只是静静看着白棉与蛛女,约莫明白了自己是无力回天了,因此只是安静地跟在了后头。
  白棉的家说远不远,说近不近,对于沧玉等外人而言不过是短短一程路,然而对于水清清与白棉来讲,想必这一路定然是颇为煎熬。沧玉心中略有些感慨,哪知辞丹凤神不知鬼不觉地飘到了身旁来,笑盈盈道:“你瞧,好戏要开场了。”
  好戏?
  什么好戏?沧玉迷惘不解,心道:难道等会白维岳还能来一出起死回生不成?
  容丹对贾姑娘跟沧玉的突然亲近有些好奇,小 声道:“贾姑娘,方才你与沧玉在说些什么?”
  “说些小事。”贾姑娘轻描淡写道,“若需要你知道,我会告诉你的。”
  容丹有几分无奈,好在她已多多少少习惯了不按常理出牌的贾姑娘,只是半真半假地抱怨:“贾姑娘,你倒是真神秘。”
  辞丹凤愣了愣,忍不住笑了起来:“好,这个笑话有趣,我们不告诉沧玉。”
  玄解脸上的乌云更重了。
  不多时,众人已来到了白棉家中,棺材仍安安静静地躺在那里,蛛女虽确保蛛身安全后显得有些气焰嚣张,但仍不敢过于贴近白棉,只能模模糊糊跟随着视线里一团严严实实的白线往前走,沧玉跟白棉尽管都穿着白衣,然而事实上挺好区分的,因为沧玉的白团上因为头发显得带了点黑色,而白棉是彻头彻尾得白。
  这么说来也许有些对不起白棉与白维岳,可在白棉准备开棺的那一刻,沧玉心里少见地怦怦直跳了起来,他莫名觉得紧张,然而不知道这紧张是因为辞丹凤所说的好戏,还是来源于对白维岳的好奇。
  要是无人撒谎,这鹿妖即便称不上圣贤,也算得上纯善了。


第八十六章 
  棺材不难打开; 白棉不让任何人帮忙,以一己之力推开了棺盖,众人都围在旁近,便清晰看到了白维岳的模样。
  白维岳的脸上蒙着一层灰气,不过尸体并未腐败; 白衣如雪,看上去一尘未染,仿佛并非等待着下葬; 只是正陷入熟睡之中。白棉当日所说不错; 他的确没有发臭; 甚至连腐烂都没有开始。
  任何生灵的样貌都不能以简单的英俊美丽来完全概括,白维岳同样不能; 他说不上俊朗风流,倒有几分严肃刚毅,看起来才三十多岁; 带着点文人的风骨; 神态安详,年华正好。
  在男人从青涩过渡到成熟的时节陷入永远无法醒来的沉眠; 太令人惋惜。
  他看起来不像鹿妖; 倒像是一棵竹子精。
  这一幕对于任何人而言都足够称得上亵渎死者了,可惜站在现场的没有几个正常人; 唯一正常的水清清则没有任何提出异议的权力
  白棉怔怔地看着他出神; 手扶着棺边; 痴痴道:“我爹他……会不会痛啊。”
  辞丹凤的脸上流露出了滑稽而讥讽的冷笑; 他是妖,难以理解人类如此愚蠢乏味的提问;而玄解漠不关心,他并未因自己对白棉格外特殊而对她另眼相待,更不在乎白棉的心情,好整以暇地整理了下自己的袖子;唯有沧玉觉得心狠狠揪了起来。
  这的确是个愚蠢的问题,然而一点都不可笑。
  蛛女远没有白棉那么纤细的神经,更不介怀人类那点弯弯绕绕的小心思,她满不在乎道:“死了当然不可能再痛了,你何曾听说过死而复生这样的奇事。即便是妖怪,上天入地使得,移山换海可以,然而你哪时见过倒转乾坤,逆行日月的。”
  辞丹凤漫不经心地开了口,她或者说他在说话时,总是叫人很难发觉到底是意味着什么,轻慢又隐含笑意的声音似是赞许,又似是轻蔑:“倘若死是这般轻而易举的事,那么它便不叫作死了。”
  她不是这个意思。
  沧玉模模糊糊地想,尽管他自己都不太明白,可隐约之间他知道白棉并非是奢望着白维岳醒来,再与自己团圆,她只是舍不得,舍不得安眠的父亲再度被惊扰。
  蛛女稍稍避开了白棉,她显然还是有些忌惮瘟女的威力,八条长长的腿密密麻麻地蔓延上棺材,锋利如刀刃的前脚微微扬起,毫不迟疑地切开了白维岳的胸膛。
  在那一瞬间白棉的眼睛瞬间从悲哀到惊恐,她突然尖叫了起来:“不——!”
  沧玉几乎没来得及反应,只不过一息之间,白维岳胸膛未流淌出的鲜血在这一刻从白棉的胸口涌了出来,瘟疫的瘴气瞬间弥漫开,蛛女被推到了地上去。而白棉的胸膛处没入了一把黑雾凝结的利刃,将她彻底切开穿透。
  瘟神的血与人类并无任何区别,暗红色的鲜血洇出雪白的衣物,缓缓流淌下去,如同粘稠的蜂蜜被倾倒,沾惹了尘灰。
  “白姑娘——”沧玉冲了上去,却被玄解拦了下来。
  异兽冷冰冰地看着他:“别碰她,你会死的。”
  容丹像是一下子被惊呆了,她茫然而不知所措地往前走了两步,被辞丹凤抓住了胳膊,她下意识扭过头去,而妖王只是颇为平静地摇了摇头,她只好呆立在那里,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沧玉一时哑然,只能看着玄解走上前去,将白棉的上半身抱了起来,那柄黑雾般的刀刃大概又割开了哪里的脏器,白棉的口中同样流出鲜血来,她紧紧抓住了玄解,泪眼婆娑,未曾想到撕裂是如此痛苦,死亡是如此可怖,她抓住玄解的衣服,被血噎住了喉咙,只能勉强挣扎着抓住玄解,泪水不断涌出:“我……我不是……只能做坏事……对不对。”
  白棉的声音又轻又小,她其实已经看不太清楚玄解了,血流失的速度远超出任何人 的想象,她冰冷得像团雪,可没有谁能上前去。
  她还有很多很多话想说,可最后挣扎出来的,却只有这一句话。
  沧玉看着鲜血无声染红了地面,慢慢扩散开来,玄解的存在似是给了这个小姑娘最后的安慰,她什么都没有再说,泪光闪烁,从未体验过的痛苦驾凌身躯,白棉觉得寒冷在不断席卷,没等来玄解的赞同或是否决,她的力气随着流失的血液一同消失,无声无息地垂落下去,那双明亮的眼睛慢慢失去了光彩。
  她泪盈于睫,瞳孔彻底扩散开,安静无声地死去了。
  白棉死得近乎草率,世界上的事大概多是这么荒诞可笑的,她莫名其妙凋谢于此,以杀戮为生的瘟神最后竟是为救毫不相关的妖怪而死,任是谁都猜不到结局会是如此。
  玄解轻轻为白棉合上了眼睛,将她放倒在地,而蛛女还没从晕头转向里回过神来,勉强用两条前腿扒拉着棺材的边沿冒出头来,气恼道:“干什么啊——!要是不愿意给,说一声就是了,你们这么多妖在这儿,我又打不过,干嘛叫蜘蛛空欢喜一场。”
  蛛女的视力虽然不好,但是嗅觉却不差,她忽然动了动鼻子,在一片寂静之中轻声说道:“她死了吗?”
  没有人回答。
  “水姑娘。”沧玉早已抬起头,看向了悬浮于半空之中的水清清,他甚至不知道自己怎么做到如此平静,这个看起来内敛冷静的普通女子刚刚就在他眼前杀了一个人,此刻被重重黑雾包裹着,她脸上竟仍然流露出那种温柔而平静的笑意。
  水清清端坐在黑雾之中,如今她显得随心所欲多了,那些黑雾像是无数扭曲的人脸组成的,怨毒而憎恨,疯狂在黑雾之中挣扎着,又化作其中一部分,他们相互撕咬吞噬,又从意想不到的地方冒出,其中还有个熟悉的脸孔——是王婆婆。
  而水清清似乎完全不在意,她抬起手看着雾气缠绕在指间,轻轻活动了一阵,柔声道:“恩公,你何必这么生气呢,难道生气的人不该是我吗?你不妨问问你身旁那一位好大夫,倘若今日是你躺在棺中,有一个妖怪找上门来,要将你剖心挖肚,他是否会比我更生气。”
  “你不该出手伤人。”沧玉寒声道,他手下灵光乍现,水蓝色的灵力凝成一把冰刃。
  水清清不慌不忙,慢悠悠道:“真可笑,难道我事先不是已经告知过你们了,我不想白大叔的尸身被亵渎,只是没有人在乎而已。”她抬起了手,那黑雾缓缓收向掌心,“多有趣,我轻声细语地告知你们时,你们无人在意,如今见了血流了泪,方才知道要听一听我说的话了。我还以为只有人才这样,原来世间万灵都差不多,非要失去些东西才知道后悔。”
  沧玉忍不住冷笑了一声:“你很自信。”
  “不——一点都不,不要说你,甚至连玄解恩公我都打不过。”水清清柔声道,她本来就生得很美,在黑雾的笼罩下,有种近乎诡异的艳丽,“我只是知道二位并非是鲁莽狂徒,我误杀白棉,你们却不会犯同样的错误。”
  “误杀?”容丹忍不住出声道,“只是误杀吗?!”
  水清清满不在乎地回道:“不然呢?倘若她不是莫名其妙将这蜘蛛推开,又怎会死呢,我虽厌恶她,但不至于杀她,否则机会多得是,何必等到现在。”
  “你——!”容丹几乎要气昏过去,咬牙切齿道,“你真是蛮不讲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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