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伊甸-第11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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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她这样的存在而言,宇宙没有未知,观察既成事实,所有参数都在她原体的“概率云”当中,一切只有固定的结果。
乌拉拉走向神秘的源头,这些天她身边总算安静下来,塞亚没再情绪不稳。乌拉拉也明白过来,卓越的头脑总有相似之处,有的生命天生不能不追求知识,只有求知和创造能安抚他们的躁动和苦恼。曾经她也是如此,再厌恶弱小矛盾的人类社会,也无法不被那陌生崭新的一切吸引,使得自己变成如今这样怪异扭曲的生态。
但是她只让塞亚接触了数理和生化方面的知识,没有和以前一样,来者不拒让他学了一大堆不该学的东西。
白银女王穿行在庞大复杂的迷宫中,连她也数不清这里有多少房间,无限连着无限。在一座巨大的圆形建筑前,她停下脚步,虚空中是一个标记,圆环里套着沙漏,时钟城的标志。
推开门,里面是个无边无际的图书馆,黑暗里矗立着一排排安静的书柜,每个文明、每一种历史、每一份失落的知识都能在这里找到。相当一部分无法打开,而能打开的……乌拉拉巡视一圈,几乎都看过了,这就是塞亚的效率。
又随意一推,门扉自动打开,与那个黑暗静谧的图书馆相反,门后的世界无比炫目,发光的方块仿佛宇宙的拼图,记载着影像、声音、图文、表格、公式……围成壮观的环形,掀起阵阵闪光的脉动。它们本身的排布就切合空间每一点的数字集合,描述了各个点的力和粒子作用,呈现纯几何学的立体形态,完美和谐巧夺天工。
在亚原子层面,信息以超光速相互传递,隐含着广阔宏伟,深邃奥妙的联系。乌拉拉粗略一看,这里已经构成了一个数字宇宙,正在高速解析的生物组织图、细胞动态结构、类似集成光路的射线集束将这个世界妆点成光怪陆离,又无比梦幻的场所。
时钟城的守卫者就坐在这些知识中央,悬浮的座椅下有感应踏板,他还是一袭灰底银纹的服饰,一手支着脸颊,似乎有点焦躁,长靴踩得踏板起伏不定。
察觉妹妹到来,灿烂的笑容绽放开来,塞亚立刻跳下椅子,朝白发少女跑来:“乌拉拉。”
妹妹,妹妹才是第一位。想到连日来的沉迷,他很不好意思。
“塞亚哥哥,还习惯吗?”乌拉拉微笑。
“呃,是的。”塞亚没法说谎,他喜欢这里,但是比起摄取知识,他还是更喜欢在乌拉拉身边,那奇异而烦躁的耳鸣症状日益加深,即使在最入迷的时候,他的大脑也像被什么侵蚀一般,不断有杂音干扰。
乌拉拉敏锐地看出他掩饰下的异常:“还有耳鸣?”塞亚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决定隐瞒。
“那塞亚哥哥还听得见我的声音吗?”
这回,塞亚迟疑地颔首。
就像在无尽的混乱中,唯一清晰的路标。
白银女王挑起甜美深浓的笑意:“那塞亚哥哥只要听我的声音就行了。”她伸出小手……不知不觉,塞亚单膝跪地,任她冰凉的手指穿过黑色的发丝,留下眷恋的感触。
塞亚哥哥,虽然我觉得后来沾染满手血腥的你更加迷人,可是现在的你听话多了。
而且只听我的话。
“对了,塞亚哥哥,最近可能有敌人入侵。”
黑发青年回过神,怔了怔,他不惊异时钟城外面还有生命,不然这么多知识哪来的,乌拉拉一个人研究?他才不信。
“什么来头?”他站起身。
“就是你在游戏里看过的人。”乌拉拉双手合十,笑眯眯地道,“游戏也是有原版的么。”想起克拉姆的容颜,塞亚心底就翻江倒海,但是那次挖了那家伙的眼睛……他突然发觉自己没脾气了,看看周围的知识光板,有些不耐烦地道:“让你手下那帮废物去迎接,他们活着也是浪费粮食。”
想到时计者们精彩纷呈的造型,塞亚就觉得不能忍,现今的他还没有之后遍历宇内,海纳百川的眼界心胸。
“可是塞亚哥哥,你才是我的守护者。”乌拉拉不担心对方拒绝,“你不喜欢时计者的形象,就为我做出一个最强大,最忠实的生物好了。”塞亚心动了,凝视妹妹的小脸,点了点头:“好的。”
对于乌拉拉的一切要求,他都愿意满足。
“塞亚哥哥,你真好!”乌拉拉真心实意地扑抱住部下,意犹未尽地在他唇上一亲。塞亚只觉脑子嗡的一响,下意识挣脱。
有别于过去的人类体质,他轻轻一挣就挣了开来,灰蓝和灰色的双眼流露出震骇。
乌拉拉嘟起小嘴:“有什么关系。”发觉部下的体质不同以往,她曾经骚动不已的心顿时蠢蠢欲动。
察觉危险,塞亚退了两步,抗拒的呢喃不受控制地脱口而出:“我们是兄妹……”
“所以,这是最自然的事。”乌拉拉把他扑倒在地,那些绚丽的景象都像关闭的闭路电视一样,收缩成一线后黑屏。失重感传来,塞亚好像坠入无底的深渊,只有怀里唯一的小身躯传来踏实的触感。
无尽的坠落中,他打了个寒噤,脑海深处响起凄厉的风啸,夹杂着刺耳的机械声,他感到昏暗的旋转,听到剧烈的撞击,铁皮弯折的声音,玻璃碎裂的爆响,人们的尖叫哭喊……一整个世界崩溃的巨响。
其实……其实……他一直记得一个画面——
殷殷关切的目光,无望又用尽了一生希望的凄烈,他们甚至没有开口说一句话,也来不及说,可是目光道尽了所有。
我死了,谁来照顾他们?谁来照顾我的孩子——
右眼痛得麻木,粘稠的液体流了下来,将世界浸润在鲜红的颜色中,他死死抱着怀里哭泣的小生命,将那两道目光和胸中的决心都融入这浓烈至极的血液。
“妹妹是……妹妹是……”他无意识地自言自语,话语隐没于无声,一如记忆碎片中的两人。
我死了以后,谁来照顾你?
惊觉身下可口的食物没了动静,乌拉拉一看,大怒。
“塞亚哥哥,你又用昏迷逃避!”
正愤怒着,她忽而一震,疑惑地俯下身,头靠在男子的胸口,细细检查,确认了刚才的怀疑。
没有生命特征?不对……是陷入了真实记忆后,身体的同步调整。
乌拉拉惊疑不定地掩唇:塞亚的真实身份是死人?他是死而复生?
茫茫太空中,出现朦朦胧胧的褶皱,仿佛鼓起了一个宇宙那么大的空泡,深远浩瀚得超越想象。一圈圈涟漪像浓缩般朝中间收进,转瞬间,这巨大的空泡缩小得和星系差不多大,从中涌出神秘的灰色物质,交融着天旋地转,晕成一片浓灰的海洋。银色的能量光芒宛如倒悬的雨丝,传出悠远的回音,在泛着灰色光影的海面上荡起一阵阵雨之旋律。不知不觉,两者的分界线越来越模糊,灰色消失了,乳白光线的世界笼罩了现实,浮起一个如梦似幻的晶莹物体。
“那就是时钟城吗……”
悬停于外围的星舰上,众人心情复杂地望着这一幕。事实上,将诸海的源头,宇宙最深处的反物质海洋——白海拉到灰海也就是这个空域是根本不可能的。他们只是借助科学院提供的技术,用熵同效应演绎出一个「事象地平线」,使得时钟城脱离扭曲的时径——白海和银海之间,掉入星云帝国制造的不可逃逸区域。
透明的界膜剥落,某种巨大朦胧的东西从虚无中浮现,像活跃的蛋白质,不停地旋转、颤动和飞舞,充满了诡异的生命力,无数泡沫状的物体膨胀又收缩,形成时轮的形状,那就是名为时钟城的宇宙终点。
城堡的一角,塞亚站在行星那么庞大的熔炉前,从光亮中生出层层锁链,将一个纤细的娇小身影束缚在当中,比恒星的光焰更辉煌的纯金长发,睿智又平静的翡翠冷眼眸,构成她无法被任何人忽视的美貌。
维多利加静静迎视眼前的恋人。
他还是来了。
“你是谁?”塞亚好奇地问,看着对方深黑色的哥特风长裙,娃娃般精致的脸蛋和美丽的绿色眼睛,忽然有种怦然的感觉,脸一红。
金发少女没有说话,因为她光辉之四面体的特殊属性,乌拉拉无法杀她,也把她禁锢在这里,使她不能与外界沟通。
黑发青年自然看得出她的异常,皱了皱眉,这时,一只银灰色的鹫形大鸟展开翅膀平移进来,吐出空幽的人声:“塞亚大人,有外敌来袭。”
“哼。”想起妹妹交托的任务,塞亚不甘心地转身,又深深看了维多利加一眼,“我会放你出来。”
厚底长靴踩在地面上,朝殿外跑去,维多利加目送他的背影,海潮般的悲伤预感从灵魂深处泛起,捆缚住身体的金色锁链一阵急响,来自过去的温柔声音承载着无上的重量,传递到另一个人的心底:
「塞亚,如果有一天你必须否定他人和世界才能确立自己,那么就否定吧。」
塞亚脚步一顿,转过头,黑暗里已经看不见那个少女的身影,银灰的大鸟落在他左肩,想了想,他还是跑向妹妹所在的地方——他必须保护乌拉拉。
时钟城周围都是浓稠的反物质,莫说常人,连星云帝国的大部分舰艇都开不进去。而且因为事相扭曲,时钟城就像海市蜃楼一样,看似能够触摸到,实则远在真实世界之外。
“零零九方向,负七十四度六分,开始定位,测算距离。”
“待命,已就位。”少年和少女清澈凛然的嗓音。
“待…待命。”有些紧张又坚定的幼小声音。
“找到连结层。”夹杂着细腻机器运转声的灵动回应。
“计算航线,航向,前方负九度,变动值四十万三千七百六十天里。”温和的男声补充。
“我就位了,位置梅耶会帮我算。”大大咧咧的脆亮嗓门。
“方位正确,听从指示。”与之截然相反的沉稳女声。
此刻坐镇指挥的是个金发青年,绝美的容颜一如他神圣高贵的气质,身穿镶有金饰的黑色军装,透出肃穆的华美。
一个正方形的光矩将他围绕在内,闪耀的绚丽光弧把内外分隔成两个世界。在他身后,还有许许多多变换的蓝色矩形光阵,巨大而优美的帝国星舰就停泊在这些光矩中。每一艘都如同有生命的机械,达到了力学比例和艺术审美的平衡极致,美轮美奂。而那些飞船当中,飞出了小巧的机甲,同样优美绝伦的机械弧度,比生命更栩栩如生。
这次行动不仅仅是为了援救塞亚,遗民们也决定正式对时钟城总攻,第三类接触者都加入了战斗。
伊恩第一个感觉是大,大,大!虚空中充斥着巨大的能量,强劲磅礴的暴风仿佛从时间的尽头传来,整个世界正在一片虚无的空间中扩张。在那个世界的正中心,虚幻不定的形体渐渐呈现出物质的性质,这是由于观测的具体,时钟城正在实体化。而紧接着会发生什么,伊恩也明白。
他忍不住回头看了看,指挥战斗的是十号,让他意外的,这位教皇代理精通帝国上上下下一概事务,也许最废柴的真的是零号……可是伊恩想起那位教皇的眼神,心里浮现的宇宙最强者,依然只有他。
无与伦比的稳静与沉敛。
那是什么力量?
收起一瞬间游移的心思,伊恩振作精神,攻击马上要来了。
随着时钟城从白海的界面剥离出来,包裹它的反物质会以难以想象的动能向外抛射。当初看到计算出来的矢量分析,伊恩一度以为这是最可怕的事了,没想到克拉姆用不屑的语气道:「这些算什么,因为时钟城引起的事相洪流,相当于规律的破裂和重演,你们会看到概率诞生的奇景,碎片世界——我们黄昏之民这样称呼创。世的真相。」
宇宙的波谱整个变了。
无数正宇宙的世界惊悚地看到天空变成了亮得惊人的白色,像恒星即将爆炸以前最后的光景。而在负宇宙,恐怖的异像更加层出不穷,犹如混乱无比的调色盘,赤橙黄绿青蓝紫……各种难以名状的颜色交相混合,象征宇宙演化方向的背景辐射在量子数的增加下向波谱高频递升,平移、逆转、向量、峰频和低谷的现象同时发生又同时消失,本该在至少一百亿年里发生的情况以随机的形式交替涌现,仿佛有个无形的宇宙指针疯狂地转动,忽而顺时针,忽而逆时针,又被扭曲地扳直,撕裂宇宙的边界,把事态推向无可挽回的深渊。
一只洪荒巨手打翻了天地间所有的颜料瓶,湮没正常范围的一切。
忽然间,一道忽隐忽现的光点洞穿了恐怖的混沌,越来越密合,越来越明亮,化为光的飓风。
在量子宇宙观中,瞬子是宇宙创。世的种子,是一切场方程的解,时间和空间在此不能区分,生命尚未建造。常人看不见的瞬间,一缕细细的火光沿着教皇的掌心上升,如同万物的种子发起芽来,一直蔓延到根系,错乱又完美,一丝丝分开缠绕,循环交织,构成一个完美的生命整体,形成美丽无比的螺旋。
时空度规,对角化的矩阵。
代表宇宙结构的波函数在静止的坐标系中对演转化,引入始态和终态,一系列交互作用的粒子开始构成,无有到万有,随机率下的子定义一一诞生:时间,空间,规则,能量,概念……统一地描述成宇宙的演变过程,展现出万物繁奥又简洁的本质。
做完这一切,零号脸色发白,意识瞬间传达另一个自己:【十号,保护好艾娜他们!】
整个时钟城的景象出现奇异的重叠,镜子般的物体在它周围轻轻波动,仿佛凝固在时光里的大海一转眼沸腾起来,每个破开的气泡都晶莹剔透,造成的结果却恐怖得要命,半径一千万光年的反物质碎片以极大的杀伤力袭来,每一颗的速度都超过第五宇宙速度!(注)
伊恩拼命传达射击的意念,真理的性能极为优越,炮击系统全方位无死角,在原地就可以消灭一切敌人。
立体矩阵炮塔带起的毁灭旋风疯狂绕行,无数金属光泽连成咆哮的怒涛,感应平台闪出一片刺眼的光芒之海,间隙短促得定位功能都被压缩至毫秒再至微妙,每一滴思维的水花都压榨出来,反应力被不合常理的蛮劲拉向极限,细小的反物质颗粒从琥珀色的机甲附近呼啸而过,撕开浓稠如实质的防御场,留下一条玻璃化的痕迹,伊恩根本不敢想象后面的战舰如果被击中的下场。
虽然前有帝国层层布下的正物质云、静滞场和磁力膜,也不能保证能够挡下所有的反物质,上了战场,他们只能拼尽全力保护自己。
(伊恩,五一七!)艾娜是神阶,身体素质最强,还有余裕提醒伙伴。
“我操——”伊恩的大喊淹没在近在咫尺的炮击声中,四周的空间异样的抖动,被某种可怕的力量挤压变形,光线在一刹那扭曲成蛇,收缩得越来越小,变成比沙粒还小的一团,然后——蒸汽般的爆炸性烟云沿着那片曲面渲染开来,足足形成了长达三十万公里的空白地带。
这是继时计领的空岛屏障以后,他们第一次目睹真正的天威,从刚才的宇宙再造到现在的反物质袭击,犹如地狱的具现,令人恐惧窒息的宏伟壮大,超越凡人最极致的狂想。
伊恩忍不住抓狂:“塞亚怎么能活在这种地方啊!”
艾娜死死咬着牙。
一轮抵抗下来,尽管时间还不到三十秒,包括布阵的星舰上的成员,人人疲累欲死,大脑被榨干成一片空白,因此没有人注意到,十号满脸幸福之色,满足地凝视刚刚进餐过的红色烟云——这一顿是自他离开出生地后,吃得最饱的一次。
盖亚和梅耶汗湿重衣,大口喘气,刚刚好像有非常大个头的反物质朝她们飞来,完全来不及躲,可是一下子就消失了,难道是错觉?
围绕时钟城,大量的反物质碎片飘散着,失去动能的它们已无威胁。突然,无数粗大的触手从时钟城各个角落伸出,令人作呕的器官遍布变异的肢体,朝星云帝国的舰队包围过来,像是一群生长在寄居蟹里掠食生物的海葵。
艾娜眼神一凝,那是时计者。
一眨眼也不用,那些时计者的强大能力:撕裂位面,粉碎力场,能量冻结,精神异化,时间控制……还没发挥出来,连同庞大的躯体,团团挟裹的力量将他们从虚空拉拽出来,彩虹色的瑰丽光芒轻轻闪动,连超新星的温度也无法融化的表皮、比最坚固的合金更强劲的肉体就如同脆弱的纸张一样四分五裂,快得令艾娜等人张开嘴:这就是教皇的武力?
“这些没用的废物!”
时钟城内,塞亚震怒地看着这一幕,呼应他蓬勃的怒气,冲天而起的狂暴波动覆盖敌我全境,磅礴的力量一瞬间席卷了整个战场,所有人都感到内心深处涌出的悸动,只见时钟城周围的反物质都冻成了固体,仿佛宇宙的冰冷意志降临,浅蓝色的冰块大如行星环,依稀能看到液体般闪烁的微粒,都是负绝对温度下的原子团。
整个时钟城被生生扯裂,大片大片的负能量凝固成黑色结晶,无数规则又透着蛮荒气息的巨大线条从天而降,瞬息间各边形的柱状体构成了坚实无比的防壁,如同烧红的钢水随着冷却一点点褪色,黑沉沉的晶体状高塔映入众人的视野。
黑发青年握起的手心虚浮着一颗深蓝的球体,由无数变换的球面组成,里面蕴含着某种静默的张力,似乎随时会破茧而出。
巨大的阵图环绕战场缓缓运转,犹如一个看不到边际的齿轮,复杂奥妙得凡人一生也探索不出其中的奥秘,修正着世界的轨迹。
“这里是时钟城,不是你们撒野的地方。”响彻上空的声音极度不善,“我是塞亚?依路安那,时钟城真正的守护者,如果以为我和刚才那帮杂碎一样,就大错特错了。”
耳闻“时钟城最弱的时计者”这个称号的人们面面相觑。
“为什么我一点也不感到惊讶呢?”帕克嘴角抽搐。
就算首任军事总长,现任技术总监和大法官是个连桌子也掀不起来的体能渣,但所谓强者的气场,竟然还是不知不觉深入人心,实在是一件神秘的事。
艾娜脸红:“真是的……这时候的哥哥果然有点中二。”伊恩吓得不轻:“塞亚也中二过?”
“你有看过不中二的御宅族?”
塞亚……教皇的座舰「极光」上,克拉姆不由分说地道:“这一仗我来。”
在黑发青年的视野里,以时钟城为圆心的一片广袤空域和宇宙其他地方被某种伟力分割开来,成为了相异的界域。
基础物理法则改变!
无形的意志下,时间和空间的均匀性被打破,能量守恒定律抽离,动量守恒定律抽离,惯性和引力质量改写,构成自然界最本质的定律被编写成新的数字群,达成不同的相互作用。
天地间最极致的宁静,时间、空间、能量、物质、连最纯粹的真空都不存在意义。无尽的虚无中,这个世界的法则重新演算,随着一枚火种的簇亮,量子与弦唱起歌。
克拉姆眼神一动,感到所处时空的变化——这是塞亚的能力,他有简直不属于人类的思维计算能力、超维感受力,能够在脑中构建量子盒子进行现实模拟,恐怕乌拉拉强化了他的天赋,再给予虚空具象化的能力。
教皇统御无限的平行宇宙,立即从另一个概率宇宙剪辑下来一片,粘贴到了这个宙域。
属性抹除。
对于克拉姆来说,无尽的可能性都是他的一部分,“拼贴”宇宙犹如拆下一枚零件,又复制一枚一模一样的,安装在原来的位置上,而卸下来的那个修补另一件机器坏掉的部分。撕扯的动作顺手无比,在常人感知不到的领域,两人同时展现出了宛如造物主的宏伟事相蓝图。
“哦。”塞亚双目一亮,克拉姆的阻止没有令他退缩,反而激起他的好胜心。瞬时,宇宙动荡以艾娜等人都能感受到的方式出现,从时钟城中心开始,漩涡般的庞大风暴席卷,灰色的领空遍布能量闪电、时间和空间涡流。相反,青年周边却是有序的平静,一层层代表规则的线条沉浮于现实和无数宇宙的交界,以头脑推演的思维作为连接点,集结起近乎无数的思想空间。
无限次方战场制造。
金色的图案汇聚在百万光年为基本单位的界域,叠加出超越维度的立体模块,通常宇宙飞船的航行线路变成了平面上的小小位移,三维的立体感在更高更多维度的包围下不再具有空间和距离的意义,克拉姆的“拼图”碎裂开来,就像在一个更密集的魔方球的挤压下,那些变质成“薄薄”平面的概率都一块块掉落下来,没有了吸附的引力,不,“力”是有的,只是在绝对势力的碾压下,那层轻飘飘的粘力什么也不是……多米诺效应演变成无穷的速度,无可抵挡地朝克拉姆控制的领域压了过来。
教皇的指尖也浮现出一个金黄色的小球,它不是真正的球体,是由无数整体一分为二的曲面组成,合起来却无比完美,仿佛黄金分割的杰作。
耀眼的光团一成形就发生变化,以某种更加美丽的形式绽放开来,艺术,和谐,无与伦比的美。塞亚注意到其中的数列,那些是奇点光子球塑造的球形宇宙,以无限接近黄金分割比值的无理数形式演化出来……不,那就是黄金分割的形态。他从未见过这样的攻击,美到不可思议,包容了数字之美又进入了艺术的美学境界。
塞亚的心脏不受控制地跳动起来,一眨眼,克拉姆的容颜在他眼里模糊,又鲜明地烙进四肢百骸,化为一束纯净绝美的感性。
一闪念,无数的金黄色花火包围了无限次方的宇宙,顷刻间膨胀。相对的,一个个次元宇宙不断缩小,被炽烈的金色火焰包裹,在坍塌下去的边界,还可以看到细小的火花游走。无量虚空中,浓缩成一团的次元宇宙宛如一颗熊熊燃烧的心脏,不再雄伟与冰冷,近乎浪漫地消亡。塞亚不意外这个结果,那些光子球看似微小,实则蕴含超巨大的能量、运动质量、万有引力、引导方向的奇点,形成了超巨量的强引力场效应。
但要他认输是不可能的。
何况战斗才开始。
艾娜和伊恩一行只看到一点战斗的残渣,也就是宇宙的正常秩序土崩瓦解,空间倾覆,时间的漩涡旋转,狂乱的雷云群聚,陡然间无数相邻的宇宙好像发生了强烈的变化,比星际更大的存在体一下子缩小到了陨石般大小,像暗红色的岩浆在金色火焰中融化,瞬间消失。而星舰上的帕克等人通过数字智脑的分析,对整个战场发生的事要清晰得多,但这种分析结果让人类们面无人色,帕克激动地指着屏幕,一叠声道:“这是人吗?那个叫塞亚?依路安那的家伙是人吗!?”
“别说了,长官。”幕僚长霍克德尔用完全放弃的口吻道,“我们就看教皇陛下的了——要不要后退到至少三千万光年以外?”这是建议,没人觉得是荒谬的建议。
帕克认真地考虑了一下:“以塞亚的性格,不会拿我们开刀。就算他脑子被敲坏了,心性也不至于变异。”霍克德尔苦笑:“问题是,塞亚大人可能不经意从我们身上碾过去。”
牛人打架,凡人遭殃。
超越了凡人的感知和机械的扫描,塞亚和克拉姆在不到亿万分之一秒的间隙展开逆袭和攻防。
教皇要把恋人逼出来,而时钟城的守护者还没失去好整以暇的心态。
漆黑的空洞吞没了金色的花火,那不是真正的空洞,虚粒子,无法直接观测却承载万物粒子的空无极客——虚物质的来源,构成「虚空造物」的宏图。用于衡量的虚数建造出大大小小的黑色实体,形成看不见的视界。在这之后,庞大无匹的虚空网络建立起来,宏量的物质以亿……亿次方的恐怖速率创造出来。
虚无以无限分之一的分支投影在此,演变成事物,又不具有实物的性质,让他在驾驭时空的同时,跳出了时空。
塞亚已经察觉,克拉姆以永恒和无限的方式生存,他的多元宇宙包含10维度以内的平行世界,但是不包括一个抽象的数学维度11维,塞亚不知道怎么确信这一点,但他好像就是知道。而在战场上,信息是实力以外的另一个关键要素,克拉姆的存在使他能够全知,塞亚必须使时间线和空间线无效,避开观察,一举奠定胜利。
突然,塞亚脸色一变,本能地感到手心的运算脱轨。
克拉姆使用的,是信息传递限制。信息无法用光速或超光速送达,因为信息本身不具备那样大的能量,也不能让信息周围的空间产生这样的效果,除非有个持久而稳定的媒介。但虚粒子瞬间产生湮灭的性质,使得它有强大之处,也有易于破解的脆弱之处。
而不知不觉,克拉姆已抓住先机。
在开战以前,他就知道恋人有个不自知的弱点,乌拉拉大概也没有意识到,知识的建立有两个途径:经验归纳和理论推导(演绎)。塞亚在理性推导的才能可谓优异至极,可是他现在的年龄和一片空白的经历,哪怕短时间大量注水(知识),也不能取代另一个塞亚在10万多年里的思考、沉淀、学习、感受、接纳、融合、提炼、创造的过程。
经验的缺失导致偏差,克拉姆选用的就是塞亚后期制作的武器——精神原型。那是一枚闪闪发亮的芯片,晶莹剔透的载体内有无数的微管,原理是基因的组织特异性,在个体生长过程中,基因的时间和空间顺序只由它本身决定。芯片的量子场吸收外界的信息后,进行完全主观的时间比例加速,因此崩坏了塞亚的虚空网络,并且克拉姆用空隙侵入时钟城,制造连接端口,这引起了塞亚的强烈警惕,和一股屈辱感。
时钟城的防线没有破,伤到的是矜持。
塞亚变色的同时,克拉姆也变了脸色。
环绕时钟城的黑色高塔,出现了奇异的庞然巨影,无数神秘的光轮一闪而过,所有星舰响起尖锐的警报。以某条分界线为限,绵延数十万光年的负能量震荡起来,仿佛宇宙变成了涨潮的海洋,惊天巨浪以人类无可抵御的姿态压了下来,汹涌的潮水像漆黑的火焰,在人的神经每一寸燃烧,令人从骨髓迸发出无边的颤栗与恐惧。
那是一个巨大的长形生物,宛如来自太古神话的蛇形巨龙,带着无穷无尽的灿金色流光,映衬着银粼闪耀的鳞片,异常华美璀璨,在漆黑的负能量太空中蜿蜒游动,身躯之庞大,气势之恢弘,让人无比震撼。
这是生命的壮丽,来自食物链顶端的威势。
霸道,狰狞,恐怖,又强劲,威严,辉煌。
只有生命能引发这样的情绪,来自基因和每一个细胞的畏惧与崇敬。但克拉姆恐惧的,是他感到了神性的流出!
荒神代表的波函数不能参与宇宙的相互作用,它自身的变化也是非物理性的,不能加以描述。荒神在正宇宙短暂的苏醒,只是时钟城引起的时空坐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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