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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主一夜死七次-第1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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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迟墨顿时觉得有些明了:面对她时,束歌似乎很容易紧张——他似乎,认识她?

    当然,这也只是她的猜测。

    于是她对着束歌点了点头,“能成为先生的学生,迟墨万分荣幸。”

    束歌脸上的笑容一瞬间又灿烂了起来,而这次即便是他极力将过度高扬的唇角往下压也无济于事。

    ——他等了很久,现在终于能和她说上一句话。

    并不能说是满足。

    人的欲|望总是无限的。而身为一个商人,他比谁都明白得一妄百的道理。

    “称呼先生终究是生疏了一点,迟墨姑娘若不介意,便直接称呼我的字吧。”

    迟墨一愣,“先生的表字?”

    直呼表字是不是太过亲昵了一点?

    束歌也突然反应了过来:糟糕,他好像还没有取字!

    他轻咳了一声,又道:“姑娘若是觉得不适宜,那便算了吧。”

    于是迟墨就真的算了。

    束歌:……假意推辞一下也好啊,就这么答应了他总觉得好不爽好想砸琴。

    但为了不破坏自己在对方心目中的形象(其实早就在你抡琴揍人的时候就被毁的一干二净了),束歌强抑下心中的焦躁,拂开衣袖,将桌上放着的古琴抱在怀里,起身,缓缓地走到了迟墨的身后。

    迟墨下意识地往后仰了仰头,眼前被他的身影遮住,覆上一片暗色。

    “先生?”

    束歌站在她的身后微微俯下|身。

    他一手竖着琴,手臂穿过她身体的两侧,又将手上的琴一横,放在了她的膝上。

    而后,他很诚恳地对迟墨建议道:“迟墨姑娘可以坐在我的膝上,这样能够方便些。”

    迟墨:“……我觉得现在这个距离挺好的。”

    “好吧。”

    束歌回答的明显有些失落。

    他从手边抽过一张凳子安在了迟墨的斜后方坐了过去。

    然而这是一个很暧昧的距离。

    因为束歌的双手是绕过迟墨的腰身,横放在她膝上的古琴上的。也就是说,迟墨是整个的被他抱在怀里。只要他往前微倾身,他们之间就会了无空隙。

    这算是某种意义上的——前胸贴后背。

    迟墨隐隐觉得有些不适应。

    然而束歌却已将自己沉在教课的世界中。

    他用修长的手指在抱在膝上的古琴的每个部分都一一点了过去,同时将它们的名称连着念了出来,“这是琴弦。琴码。岳山……”

    接着,他从调弦盒中取出了一副指甲,“我想,你会需要这个。”

    在新时代,科技取代了文化与温情的大背景下,古典乐器的游走与沦丧比比皆是。

    古琴就是其中一种。

    也就是在很小的时候,她的哥哥曾经带着她到博物馆,隔着透明的光化激光玻璃见过几次。

    古旧的长琴就这样被搁置在柔软的锦盒之中,悄无声息的透露着一种茕茕的悲哀。

    哥哥说,这是时代的衰败。

    这是睿智开化的岁月,也是混沌蒙昧的岁月。

    这是阳光灿烂的季节,也是长夜的季节。

    这是欣欣向荣的春天,也是死气沉沉的冬天。

    狄更斯说的再对不过了。

    迟墨顿了顿,这才慢条斯理地从他手中拿起了义甲。

    虽然对古琴了解不多,但是凭着义甲的形状她还是勉强猜出了这也许是戴在手上的。

    然而看着迟墨将义甲戴在手上的动作,束歌却摇了摇头,“我来吧。”

    他握住她的右手,而后将义甲戴在她大指的指肚上,向指尖左上方斜出了一点。

    食指和中指则是直接戴在了指肚上,将胶布的一半盖在了她的指甲上。

    他的动作很很小心,也很温柔。

    “好了。”

    替她戴好指甲后,束歌就松开了手。

    “迟墨姑娘要不要试试看?”

    迟墨低头看了眼自己戴好指甲的右手。

    她试探性地将手指松开,而后又将手指向里握紧。

    很孩子气的举动,束歌的唇角忍不住又往上扬了扬。

    但是迟墨还是有些不明所以。

    她伸出了自己什么都没戴的左手,问道:“先生,你确定我没有少戴一只手吗?”

    “我确定没有。”

    “那为什么只戴右手呢?”

    束歌很认真地想了想。

    而后他伸手握住了她空着的左手,笑了起来,“大概是因为你只需要空出一只手吧。”

    》》》

    束歌一直都在想,这或许该是他这些年来最为开心的一天。

    ——如愿以偿。

    于是,当鸨母走进屋子的时候,看到的就是在烛火下撑着脸看着自己的左手不住傻笑的自家少爷。

    她忍不住唇角一抽,“少爷……”

    束歌立即从自己的思绪中抽回神来,原本噙着笑意的眼神也骤然冷了下来。

    他放下手,斜眼扫了她一眼,开始翻起了旧账,“连个人都拦不住,废物。”

    鸨母:……少爷,那可是敬王啊。咱们明面上可只是一个小小的风月场所,哪能明着拦啊。

    束歌不说还好。他一说,她就想到了自家少爷在人敬王脑袋上结结实实的抡的那一下。

    鸨母禁不住头疼:就算那位王爷再怎么与当今圣上不合,但是他们面上总归是一家的。自家少爷这么光明正大的揍人明摆了是驳了皇家的面子,这不被皇帝穿小鞋才怪呢。

    然而对此,束歌却只道:“我早就说了一把□□药死那傻逼算了,你们偏偏在那里叽叽歪歪的。说个屁。本来早就弄死他了。”

    鸨母一脸血:“少爷,你还是毒死我吧。”

    都十多年了,您能懂点人情世故嘛!

    想想自家少爷纬世经商之才,喜怒哀乐却像个小孩子,鸨母就不由得想苦笑。

    若是少爷能把对待迟姑娘的态度用在待人接物上该多好——虽说这也是学着那一位的样子,但起码也算是赏心悦目啊,不说话的时候还是能唬住不少人的。

    然而束歌却半点都不能理解自家忠心的下属内心苦逼的想法,“我又没想怪你。你虽然忤逆了我,但是罪不至死。”

    鸨母:……

    “你那是什么表情。”

    束歌说着手按上了一边放着的古琴,一副你敢说不是我就一把琴砸死你的样子。

    于是鸨母只得转开了话题,“亭琅轩传来消息说:苏华裳,永蛰谷和神医谷都在找寻迟姑娘。”

    果不其然,束歌的注意力被转走了,“找杀手盟的去给老子弄死苏华裳!”

    苏华裳逼着迟墨嫁给他的事可不是只有云清岚知道,否则花时暮怎么会这么容易地进去永蛰谷呢。

    眼看着自家少爷又是要炸毛摔琴,鸨母顺毛道:“他们暂且不知道迟姑娘所在之处。”

    束歌却是抱起了手上的琴,“不成!老子要和迟墨去私奔!等生米煮成了熟饭,我tm倒是要看他们能怎么办!”

 第三十三章 

    当束歌抱着琴跑进迟墨的房间时,芙蕖正在给她铺床。

    一身青衣的青年怀抱长琴,面冠如玉,如草之兰,如玉之瑾,匪曰薰雕,成此芳绚。

    他不说话只是冷眼看着旁人时,眉眼间都淡开一种冷漠的轻慢,犹如冰封的暗河,稍有差错便是万劫不复。

    芙蕖抱着被褥的手指隐隐的有些颤抖。

    她并不认识面前的这个青年,只是凭借着在风月阁辗转若年所赋予的直觉察觉到疑似危险。

    白日里鸨母带着束歌来时,她并不在身边伺候着。

    加之她本身身份卑贱,也接触不到风月阁的幕后阁主,因此她只当他是来者不善。

    然而下一秒她的预想就被打破。

    眉眼间一片寡淡凉薄的青年在看到迟墨的瞬间就笑了起来。

    那张因冷漠而显得有几分苍白的脸瞬间就亮了起来。

    便如十里春风,清风扑面,温柔而明丽。

    芙蕖方还沉在他噙着笑意的眸底,便听他道:“迟墨姑娘,我们去私奔可好?”

    芙蕖:……

    迟墨一怔,而后很是淡定地回他,“不行。”

    束歌抱着琴,显得有几分失望。

    但随即,他又问道:“那若只是陪在下在外面走走呢?”

    这个可以有。

    迟墨也是在房间里呆了好几天,终日看医书也是会觉得累的。然而除了医书和小幅度的活动以外她并没有太多的选择余地。

    因此束歌提出的这个建议于她而言还是挺不错的。

    “那我们走吧。”

    束歌还真没想到迟墨会同意。

    事实上,在最开始她拒绝和他一起私奔的时候他就已经对她的同意不抱有太大期望了。

    当然,如果迟墨知道了他的想法,她一定会说:“私奔和出去走走的差距太大了好嘛。”

    》》》

    束歌和迟墨并肩走出去的时候身后跟着一个小厮和芙蕖。

    小厮的手中合抱着几架古琴,芙蕖的手中则是什么都没拿。

    芙蕖倒是想帮身旁的小厮拿一架琴,只可惜被拒绝了。

    话说,只是出来逛个街而已,为什么要拿这么多把琴?

    这个问题终究得不到答案。

    夜晚的京城总是冶艳而喧嚣。

    明明夜色那么漆黑,而大地却满目繁华明亮,似乎无论日夜白昼,这里永远都是这么灯火明亮,人烟冗杂。

    束歌伸手,单手撑起一盏兔子模样的花灯。

    这不是放在店铺最前方的花灯,但他却一眼看到了它,并穿过重重的灯盏将它提在了手上。

    “迟墨姑娘,给你。”

    束歌将手中的花灯递了过去。

    手上的花灯随着他的动作前后轻轻摇晃了一下,他脸上的笑容因摇曳的火光而显得有几分晦涩不明。

    迟墨看了看他,又看了看他手中的花灯,正要伸手接过来时,近在咫尺的花灯却猛地被抽了回去。

    她不解地抬头,看到的却是束歌在月色的照拂下显得有几分苍白的脸,“忘,忘了……”

    他忙转身将兔子花灯放在了桌上,“兔子花灯是哥哥曾经给过的。”

    从他口中说出的话轻如烟水,没待她听清便已转瞬即逝。

    继而,她转手提起了一盏金橘花的花灯转过身送入迟墨的手中。

    迟墨默不作声地低头看着手中被烛火映成橘红色的花灯。

    束歌略有些忐忑地问她:“这盏可好看?”

    金色的花灯做的细致无比,丝线垂在花心连着提着花灯的柄手。

    内罩不知道安置了什么,如走马灯一般各色各异的阴影随着灯芯烛火跳动而不住地向外延展着。

    迟墨倒是觉得这盏花灯不如云清岚自己做的好看。

    但不管怎么说直截了当的说出来总是不太礼貌的。

    于是她伸手将手上提着的金橘花样式的花灯轻轻地转了一圈,点了点头。

    指尖抵在花灯上的青衣女子慢慢地将头点下,然而她的眼眸深处并没有任何的笑意。

    犹如一个与现实格格不入的梦游者,她将所有的情绪都隐藏在过去的旧梦中。

    “……是吗。”

    蓦地,束歌便觉得自己的眼睛有几分涩意。

    第一次带她观赏京城的夜景的是他的哥哥,第一次送给她花灯的是他的哥哥,第一次令她全心全意地去爱慕的也是他的哥哥……

    现在,他死了。

    于是她也再也看不到除了他以外的人。

    他学着那个人的动作,学着那个人的口吻,学着那个人的每一个神态——只是,他仍然不是那个人。

    谁都无法替代他。

    而谁也都无法触碰她。

    ——时光不曾清醒,她愿独活在有他的回忆中。

    迟墨仿佛意识到了什么,将头轻轻的向着他的方向偏了偏,“先生?”

    “对、对不起……”

    他磕绊地说着,将脸别到了迟墨看不到的另一边,“但是,麻烦迟墨姑娘,在接下去半柱香的时间内都请不要看着我……”

    迟墨顿了顿,将头向着他的方向探了探,问道:“先生哭了吗?”

    “我才没有!”

    “嗯。”

    迟墨完全没有把他的恼羞成怒放在眼里,应得格外随意。

    束歌显然也是察觉了她的敷衍,瞪着通红的眼睛又将头转了回去。

    他像个孩子一样将眼睛睁的大大的,将眼泪含在眼眶里。

    从某种方面来说,束歌就像个没长大的孩子。

    开心的时候便笑着,难过的时候便不管不顾嚎啕大哭。

    他讨厌一个人可以不用顾忌诸多利益,随心所欲;而他喜欢一个人时更可以将所有的东西都捧出来,任凭对方被自己宠得无法无天。

    想起他抡琴揍人的场面,迟墨无言失笑,抬了抬手,用袖子拭了拭他的眼角。

    当单薄的衣衫触及微红的眼角时,束歌一怔。他不知道在想什么,只是定定的看着她。

    迟墨伸手在他面前晃了两下,“先生?”

    束歌下意识地就伸手捉住了她的衣袖。

    迟墨抽了两下都没从他手里把自己的袖子抽出来,“先生?”

    被迟墨叫了一声的束歌当即反应了过来,随即他立刻拿着她的衣袖在自己的脸上胡乱擦了擦。

    迟墨:……好脏啊。

    丝毫没有察觉到自己已经被嫌弃的束歌很是无赖地说道:“不逛了!我带你去买衣服!”

    反正也被戳穿了,他天生就学不出自家哥哥那样温文尔雅的样子,现在倒是有几分破罐破摔的意味。

    他师父说他爱哭,说他孩子气,说他不能成大事。

    他认了。

    反正他也只是一个安守本分的生意人罢了,爱哭孩子气也是他自己一个人的事,做不成大事也就做不成大事吧。

    他不在乎这个,也没有人在乎这个。

    他唯一在乎的只有一个人。

    但是迟墨对他内心到底经历了怎样巨大的波折表示并不感兴趣,她唯一有所反应的,就是被拽到成衣铺子里让她一件一件的换衣服的心累。

    “这些,这些,这些——除了青色。”那是封丞逸喜欢的颜色!

    “除了黑色。”那是苏华裳喜欢的颜色!

    “除了白色。”那是云清岚喜欢的颜色!

    “除了红色和米分色。”那是花时暮喜欢的颜色!

    “其他的统统给我包起来——”

    迟墨:……

    芙蕖:……所以还有什么颜色的衣服能剩下来?

    别说,还真有。

    换上了一身灰衣的迟墨默默地站在了束歌的面前。

    束歌忍不住笑了起来,“迟墨姑娘穿这身衣服很好看。”

    芙蕖:……您是认真的吗?

    很明显,束歌是认真的,他是真的认为迟墨这个样子很好看。

    都说情人眼里出西施

    在他眼里,无论是当初那个刚出谷穿着一身异族服饰的迟墨,还是如今站在他面前的青丝矩成灰眼神淡漠的迟墨——

    “都很漂亮。”

    “谢谢夸奖。”

    迟墨很礼貌地道谢。

    束歌将她方才换衣服时暂且先让他拿着的金橘花花灯又递了过去,“喜欢的话我们就再去下一家店看看吧。”

    迟墨:……请容许我拒绝。

    然而拒绝无效。

    到最后,原本说好的四处走走最后干脆变成了到处买买买。

    束歌明显是有钱没处花,一个劲地给迟墨买东西。

    有些甚至只是迟墨眼角余光无意瞥到了他都包揽无疑地全部买了下来。

    整条街的走卒小贩对他表示感激涕零。

    而跟在他们身后的小厮和芙蕖已经完全被淹没了。

    当晚收到账单的鸨母表示心好累,“少爷,你买了这么多东西迟姑娘她根本用不上啊……”

    真·土豪束歌表示:“如果我不能占据迟墨的整颗心的话,那就让我买的东西把她的房间全占了。”

    鸨母:……wt?

 第三十四章 

    接下去的几个星期一直有礼物接连不断的被送到了迟墨的手中。

    也说不上是厌烦,但是束歌买的东西实在是有点多了。

    “多吗?”

    束歌完全没有自知之明,他总觉得自己不过是把名下的铺子盘点了一下,然后挑了一些东西出来。

    于是迟墨不得不将最重要的一点点了出来,“你看——”

    她说,让束歌看了看已经快被填满的屋子。

    束歌垂下眼略略思考了一会儿。

    片刻后,他将自己思考所得到的答案告知了她,“是我没想全。我们住的房间应该更大一点。”

    迟墨:我们……?你是不是想偏了点?

    事实证明束歌没有想偏。

    他只是多想了。

    “房间要再大上一倍,这样我才可以在那个地方放琴。”

    他指了指床边背阴的方位。

    “旁边可以放书柜。”

    束歌想了想,说道,“博古架也行,摆扇屏风就可以了。”

    他设想的房间摆设倒是挺好的,但重点是迟墨根本没想和他住一起。

    束歌当然知道这一点,但是,“总有一天会住在一起的。”

    他毫无廉耻地说道,躲在门外偷听的鸨母和小厮忍不住想捂脸,“烈女怕郎缠。我可以缠你一天两天,一年两年——我还可以霸王硬上弓。”

    迟墨不由挑了挑眉:这熊孩子长能耐了啊。

    束歌在迟墨的眼里实在是当之无愧的熊孩子无疑。

    打不能打,骂不能骂。

    你一说他就瞪着你的眼睛眼圈泛红。

    如果只是哭出来倒也没什么,可他就是要哭不哭,红着眼圈就是不吭一声,偏偏对着除了除了她以外的人脾气大得很,谁都不能说他一句不是。

    别人生气了抓起手边的东西就砸过去。

    他不是。

    他非要摔琴,并且只摔琴。

    有一次小厮不在身边,屋子里又没琴,他就直接跑去隔壁的房间拿了一把桐木古琴又回到了这个房间摔给下属看。

    默默围观了全程的迟墨和他的下属皆表示了无语。

    看到迟墨挑眉的束歌出声道:“你不要以为我不敢!”

    迟墨扫了他一眼,然后便伸出了手。

    她是坐在洋凳上的,束歌却是站着的。

    见她伸手,他很自然地低下头,让她将手掌覆在他的发顶。

    迟墨摸了摸他的头,说道:“乖。”

    “你别以为这样就可以蒙混过关了。”

    迟墨没说话,只是将手上的力道加大了点。

    束歌就伏在他的膝头,乖乖软软的,就像一只晒太阳的小猫崽。他就差把肚皮翻过来缩着四肢告诉别人他被顺毛顺的很舒服了。

    所以说这不是早就被蒙混过关了吗?

    门后的鸨母默默地盖住了眼睛。

    小厮看了看怀里抱着的琴,暗暗想着今天大概是用不到了吧。要知道他前些天因为生理上某些不可抗拒的因素离开了岗位一会会儿,导致自家顶头上司没有琴可以砸的那天他被折腾的有多惨。

    但是老板今天看起来心情不错。

    何止是不错——

    如果可以,束歌现在简直就要化了好嘛。

    倒是也没有完全像猫一样从喉咙里发出咕噜声,但是明显的他的嘴唇像小猫崽的三瓣嘴一样微微的抿了起来。

    迟墨看着有些意动,正想伸手在他微鼓的腮帮子上掐上一手时他却突然偏过了身,将脸埋入她的膝盖。

    她一顿:突然地……怎么了?

    束歌先她一步出了声。

    他的声音又轻又慢,被压在了衣料之下,就像瓷上的冰纹,在他说出下一句话的时候就会顷刻碎裂,“其实,我还有想过别的办法……”

    他抬起左手,将抚摸着他发顶的那只手按住,“我曾经想过——”

    他说着,将声音轻了下去,“如果就这样和迟墨姑娘一直待在一个地方——就我们两个人的话,无论如何,到最后迟墨姑娘一定会喜欢上我的吧。”

    迟墨真心觉得这方法还是最好别用的好。

    束歌显然也是猜到了她的想法,笑了起来。

    他将另一只手也抬起,握住了她的手。接着他抬起头,将她的手从自己的发顶上捧下就握在胸口,眼睛却是红红地看着她,“但是如果这样的话,迟墨姑娘肯定会讨厌我的。”

    他对她说着,脸上扬起一个笑容。

    这个笑容有些孩子气,唇角的弧度也高高的,露出了唇边尖尖的小虎牙。

    但无论什么样的笑容都很适合他,即便是他笑着,眼泪滚落染湿了他的衣襟口。

    有的人天生适合笑容,也有的人天生适合愁面。

    束歌把她的手掌摊开贴在脸颊上,眼泪就像迟迟的夜漏,一滴两滴,顺着她掌心斑驳的纹路一行螅c,从手腕处向下淌落。

    “我没有办法做到让讨厌我却还无动于衷的地步。”

    像是坦白什么一般,束歌快速地将这句话说了出来,“所以啊,既然明知道自己无法做到最后,那干脆还不如从一开始就放弃好了。”

    而后,就仿佛是放下了什么重担,他送了口气,笑了起来,又骤然垂下了嘴角,“虽然是这么说的很轻松,但是我还是很不甘心!”

    屋外的小厮一听到他说这句话忙推门走了进来把琴奉上。

    他的动作委实太快了点,鸨母连伸手的机会都没有。

    鸨母:……糟!

    果不其然,下一秒她就听见摔琴声,“妈的!滚!”

    小厮空着手出来了。

    鸨母:……还好,好歹是用脚走出来的。

    小厮用着幽怨的眼神看向鸨母。

    鸨母当机立断,果断拖着小厮下去了。

    于是手中拎着琴打算来找麻烦的束歌推开门就扑了个空。

    迟墨很是无奈地摸了摸气的炸毛的束歌小猫崽的脑袋,“谢谢。”

    正生着闷气的束歌一顿,而后愣愣地抬起头看着她。

    她走到了他的面前,眉眼一如既往的淡漠,所有的情感连同笑容仿佛全部被囚禁在记忆中。

    单薄无比的表情,却映着光,温柔的不可思议。

    就像是很多年前,她骑坐在一树明媚的桃花枝头,垂下眼睫,唇角的笑容浓烈而昌盛。

    那一瞬间,他能看见那束压低的桃枝,也能嗅见头顶摇落的落花,但突然间,一切寡淡,天地间仿佛只有与旭日同等的她的笑容。

    ——他很早很早就喜欢她了。

    束歌忍不住就着她摸着他的头的动作将她抱进了怀里。

    即便是在她面前再怎么表现的像个孩子,然而他一伸手,却已经是能把她整个人都拥入怀而不显一分一毫突兀的身形。

    迟墨还没反应过来,让他抱了个满怀。

    他们的脚边是碎落一地的古琴残片。

    迟墨迟疑了一会儿,试探性地拍了拍他的后背,“先生……?”

    束歌抱人的姿势就像个小孩子,双手绕过迟墨的脖颈便死死地圈着她,就像是即将被抢走玩具的最后挣扎。

    迟墨忍不住又拍了拍他的肩膀,“先生,你抱得太紧了。”

    束歌委委屈屈地松了松手上的力道,但随即,他又马上将她圈紧在臂间,“好了,松过一次了。”

    迟墨:……

    迟墨:……

    迟墨:“那你再松一遍,我刚才没感觉到。”

    这说的就跟,你再说一遍,我刚才没听清一样。

    “不行,我说一不二。”

    迟墨:……突然好想动手打人啊。

    而正如束歌形容自己那般,他确实是个说一不二的人。

    迟墨第二天就跟着他一起上了马车向着所谓的新家出发。

    一头雾水的迟墨表示:“新家?什么新家?”

    束歌抱着琴,兴冲冲地跟他说:“就是比现在的房间更大一点的,能放下我的古琴的房间。”

    迟墨:……你确定能放下你的古琴?

    想想那被束歌摔在地上的琴,迟墨深以为就算给他一整个宅子装他的琴都绰绰有余。

    但束歌显然是没有没有注意到这点。

    他弯着眸子,唇角下意识地扬起了一个温文尔雅的笑容。

    迟墨突然间的似有所觉:他似乎是在模仿着他的样子。

    但是不等她多想,束歌便已将手中的长琴抱在膝上,拂开衣袖试了试音,弹了一曲畅快的小调。

    突然地,马车外就传来一阵整齐的马蹄声,践踏在初雨过后柔软的草地上。

    束歌漠不关心地继续弹着他的曲子。

    迟墨便也以为这只是毫不相干的过路人。

    只是下一秒他们的马车便一个猛停,骏马抬起前掌发出了长长的嘶鸣声。

    马车外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

    “在下苏华裳,前来打扰阁主。还请阁主交还我妻。”

    毫无起伏的声音,带着些病气,如同料峭的寒风,没有半分温度。

 第三十五章 

    苏华裳……

    迟墨蓦地一愣。

    她似乎已经很久没有见到他了。

    自从那天系统音提示苏华裳对她的好感度清零后,她便一直未曾见过他。

    等等——

    迟墨突然间意识到哪里不对。

    不是说好感度清零吗?!

    系统坏掉了吗?!

    她下意识地就打开了地图。

    淡蓝色的游戏面板上,就在她身侧的小绿点上标了一行熟悉的小字【可攻略角色·武林盟主苏华裳】,也没有像他之前易容冷临风时在名字旁标出?。

    所以,这真是苏华裳?

    迟墨还是有点不敢置信。

    束歌停住了手上的动作。

    如瓷玉一般细腻修长的手指按在琴弦上,即便没有任何的动作,却也美丽得令人赏心悦目。

    当然,当这样的双手迅速地拎起膝上的长琴猛地向着车门外砸出去的时候,这样的情形就并不显得十分美妙了。

    驾着马车的是平日为他抱琴的小厮。

    他显然是早就预料到了自家主子的暴脾气,很是淡定地将身子一侧,就任由一把名贵的古琴斜着从车门中被扔了出去,砸向正对着他们车门的苏华裳。

    仍是一身黑衣的苏华裳单手勒着缰绳,沉沉的眸子如寒冰乍破,透着一种拒人千里的冰冷。

    面对逼入视线的长琴,他的唇线微弯,没有半点血色的唇瓣间便溢出了一抹似笑似讽的无声轻笑。

    即刻,他从腰间抽出软剑。

    剑势如虹,惊若奔雷。

    再将剑收入鞘中时,身前的长琴已是断成了好几截碎在了地上。

    脸上还带着显而易见病色的苏华裳深色的眼眸中转过浅浅的幽紫色,就像一道斑驳的光纹,很快便又从他的虹膜上淡去。

    坐在车辕上的小厮不由多看了他几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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