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末世之雍正帝妃传-第17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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胤禛低下头,好半天,他才哑声道:“我心里……很难过,有些悲剧眼看着要发生,但却想不出办法,不能阻拦。”
八阿哥呆了呆,他会意过来,于是叹了口气:“四哥,生死有命,皇阿玛如今已经病成这样……四哥你再着急,也是无济于事的。”
胤禛知道他误会了,他也没力气去说破,只是盯着面前皑皑白雪发呆。
正这时,身后传来急促的脚步声,八阿哥回头一瞧,却是李德全。
“八爷,四爷。”李德全朝着他们匆忙打了个千,又急急道,“四爷,万岁爷要见您。”
胤禛和八阿哥一听,都愣住,胤禛问:“见我?”
“是。您快点儿吧。”
胤禛看了八阿哥一眼:“只说见我一个人?”
李德全再次点头,他面带不安,看了八阿哥一眼,重复道:“刚才皇上忽然睁开眼,奴才凑到跟前,就听见皇上说,要见雍亲王。”
八阿哥也觉得气氛尴尬,他赶忙道:“四哥你赶紧去吧,皇上要见你,多半是想起什么要紧事吩咐。”
胤禛只得跟着李德全匆匆离去。
俩人进来屋子,在弥漫着不明含义的低语和浓重中药味的空气里,穿过各种意味复杂如监视探头的眼光,胤禛一直到最里面,来到了康熙的病榻之前。
李德全凑上前,低声道:“皇上,雍亲王过来了。”
病榻上,容颜枯黄发黑的老者,奄奄一息,他勉力睁开昏聩的双眼,往床边上扫了一眼,慢慢送过瑟瑟发抖的一只手,喉咙里发出低沉的声音:“老四……”
胤禛又往前跪了半步,一直挨着到了床边:“皇阿玛,儿臣在。”
李德全悄无声息退了出去,屋子里,就剩了一躺一跪父子俩。
胤禛低着头,他能感觉到父亲的目光在他的头顶盘旋,过了一会儿,他又听见康熙的声音:“老四……”
胤禛这才抬起头来,他看着康熙,直至此刻,他才感觉到康熙的眼神有些不同。
那是典型的弥留之际的人的眼神,古怪的闪烁的清明,分明是回光返照,但清明里又透着绝望,也是自知大限已至,神仙都没回天之力了……
胤禛心中喟叹,书上说是十一月十三日,那是明天,没想到事情发生得更早,老爷子这样子,撑过今晚恐怕都难。
他心里有些空荡荡的,同时又不由欷殻В源涌滴跻磐艘磺兄螅范G心里的那份热忱也跟着消失了,父子俩的关系又回到了他离开大清之前的模样。
然而此刻却又不同,二代君王守着这最后的片刻,过了今晚,康熙皇帝就将永别人世。
想到此,胤禛又往前凑了凑,低声道:“皇阿玛,儿子在这儿呢,您有什么吩咐?”
康熙仿佛十分用力地睁大眼睛,像看一个陌生人那样,使劲儿盯着胤禛的脸,那种神色似乎是头一次见到自己的儿子,又有一种古怪的,大梦初醒的意味。
“他们呢?”他忽然喃喃问。
胤禛赶紧道:“八阿哥他们都在外头呢。”
“不……朕是说,韦氏,他们呢?”
胤禛死死盯着老头子的脸!
他觉得自己的耳朵听错了!
康熙看着他,又虚弱地重复了一遍:“茱莉亚……呢?老九呢?他们……回来了没有?”
胤禛的耳畔,轰然巨响!
片刻后,他霍地凑上前去,一下子扑到榻前!
“皇阿玛!”他颤声道,“你想起来了?!”
康熙微微点了点头:“……想起来了,一下子,都想起来了。”
胤禛再忍不住,他埋下头,失声而哭。
康熙把那只瘦弱不堪的手,搁在他的头顶。
“老四,这往后……都得靠你了。”他费力地用手摸着胤禛的头发,“往后,大清……共和……”
在那二个字吐出来之后,胤禛只觉得头顶的那只手,陡然一松!
康熙的胳膊垂落下来。
胤禛失声大叫:“皇阿玛!”
太医们纷纷冲了进来,有叠杂的声音:“快!皇上晕过去了……”
人潮将胤禛挤到了一边,他跌跌撞撞扶着墙,满脸泪痕从屋里出来。
他的父亲总算想起了一切,也许是死亡的力量,也许是康熙自己的不甘心,他终于冲破了屏蔽,把过去曾经历的短暂而奇怪的一切都给想起来了!
他终于得到了全部的完整记忆。
然而可悲的是,父子俩再度确认才只须臾,老人就陷入了晕厥,不久更是撒手人寰。
对胤禛而言,这一次,他是永永远远的,失去他父亲了。
第四百章
“雍亲王皇四子胤禛,人品贵重,深肖朕躬,必能克承大统,著继朕登基即皇帝位,即遵典制持服。二十七日释服,布告中外,咸使闻知。”
宣旨太监尖细而不自然的嗓音久久在大殿之内回荡,最后一个字念完了,没有人动,没有人出声。
所有的人,脸上都是同样一种诡异而愤懑,又掺杂着绝望的神色,除了胤禛。
他向前一步,伸手接旨。
此刻,凝固的空气好像终于得了解禁令,悲号之声方从四面响起,不由叫人疑惑这哭声究竟是为了死者,还是为了似乎不得人心的遗诏。
胤禛抬起头来,望着神色复杂纠结的兄弟们,他看见了八阿哥那张呆滞的脸。胤禛的一颗心,忽然空得难受。
于是他便在这哀鸿遍野中,成了这天下的新主人。
胤禛从畅春园回到王府,家人奴仆都等在门口,每个人的脸上都是一样的惊喜和不安:他们的主人即将成为天子。
站在最前面的,是11岁的弘历,小小少年扬着脸,平静地望着父亲——这么多人之中,唯有他,脸上并无惊喜,倒像是早知这结果了。
胤禛自己却高兴不起来,看护病人这么久,他只觉得疲惫,恨不得回到卧室埋头睡一大觉。可等到回了房,真正躺下了,胤禛却翻来覆去睡不着。
他还记得刚才,从宫里出来,在上轿子之前被八阿哥给突然喊住。
“恭喜四哥,您可算是赢了!”
八阿哥说这话时,脸虽然是笑着的,但眼睛睁得那么大,下颌骨方方的努着,连声音都在发颤。
胤禛转头望着他:“老八,你到底想说什么?”
“我在说,四哥演得一出好戏。”八阿哥慢条斯理地说,“您这心思呀,瞒了我十年,口口声声说除了我和斯杰潘,再不顾及这世上其它——四哥做了个坑给我跳,我还真就老老实实呆在里面……”
跟在胤禛身后的高无庸越听越不像话,他明白,八阿哥这是失态了,全不在乎还有外人在场。于是他皱了皱眉,上前一步道:“八爷,您说话可得留神。”
胤禛却摆了一下手,让高无庸带着奴才们先退下。
他走到八阿哥面前,平静地看着他:“我并没有挖坑给你跳。我说的都是真的。”
“还想当我是傻子么!”八阿哥连连冷笑,脸都有些扭曲,“老九一而再再而三的叫我小心你,我不肯听,老十四每次想在你这儿做点手脚,我都拦着——现如今我想后悔,可惜太晚了!”
胤禛凝视着他,忽然轻声道:“老八,你还记得那个‘雍正’么?”
八阿哥一怔,他没想到胤禛突然把话题扯开,他呆了片刻,语气生硬道:“好好的,你扯那个人做什么?”
胤禛摇摇头:“他不是所谓的‘那个人’,老八,刚才你在外头的时候,张廷玉送来六部九卿拟出的新帝号——你猜猜,新帝号是哪二个字?”
八阿哥死死盯着他!
“雍亲王之雍,正统之正。新帝号名曰,雍正。”胤禛望着弟弟,缓缓道,“所谓的雍正,就是我。”
四周围都安静下来,高无庸带着下人在稍远的地方静静站着,马匹轻轻摇头,发出细微不可闻的呼吸声。空气里,有雪珠簌簌清响,入夜的严寒,将所有的声音都静静吞噬了。
八阿哥像看个怪物一样瞪着胤禛!
他张着嘴,想说话,却发不出声,良久,突然用力甩头:“不可能!这不可能!”
胤禛也不烦躁,也不发怒,他继续用平淡的声音道:“你还记得,上一次你在御花园的桂树底下问我,雍正何时到京城来找你,我当时是怎么回答你的?”
八阿哥呆呆看着胤禛,他在混乱不堪的思绪里,一点点搜寻到了回答。
上一次,他问起“雍正”这个人,是在去年的八月十五。
他偷偷从宫中的酒宴撤离,趁着老头子疲倦瞌睡,拉了胤禛去御花园,俩人背着奴才,找了个僻静无人的地方赏桂花,那次,八阿哥再度忍不住问起胤禛,这个“据说”是他朋友的“雍正”到底何时才能来京城。
他还清楚地记得,胤禛当时的回答是:一年零三个月差二天。
当时八阿哥还嘲笑他,为什么能知道得这么仔细?连“差二天”这么精细的数据都能推算出来,莫不是信口胡诌?
现在再想起来,去年八月十五到此刻的十一月十三日,不正好是一年零三个月差二天么!
那一瞬,八阿哥的脸色犹如见了活鬼!
他想说你怎么可能知道?!他想大叫,说你怎么知道皇阿玛在今天咽气?你莫不是弑君篡位?!
但那是不可能的,八阿哥同时也明白,畅春园清溪书屋里里外外那么多人,那么多阿哥的耳目,那么多太医,胤禛绝无可能在这么多人的眼皮子底下弑君……就算康熙真的是他杀的,他怎么可能在一年之前就算准了今天要下手?
不,何止是一年前?八阿哥是在十年前就提到了这个“雍正”。
人怎么可能未卜先知?!
胤禛垂下眼帘,他又轻轻重复了一遍:“我没有挖坑给你跳,老八,我也没有说谎,我一句谎言都没有说过。我说的,都是真的。”
他说完这话,也不再去看八阿哥的反应,转身走了。
此刻回到家中,躺在床上,胤禛翻来覆去睡不着。并不是为的即将到来的登基,却是为八阿哥那种激动至极的神色。
他有一种悲哀的预感,八阿哥不会再搭理他了。哪怕他将一切荣誉和信任给他,封他亲王,甚至任命他为总理大臣,也是无济于事了。
……从今往后,就连八阿哥也不会再听他说话了。
康熙龙驭上宾,定的新君是四阿哥胤禛,于是跟着胤禛一道,各色人等皆鸡犬升天,隆科多、年羹尧之类的自不必提,就连高无庸这些身边的下人,一个个脸色也全然不似当初那么谨慎小心,就都喜形于色了。
王府上下,欢欣鼓舞,就连斯杰潘都打趣胤禛,说他成日蹲在屋子里看着房梁发呆,“难道王爷是舍不得这屋子?”
雍王府自然也不能再住下去,“国不可一日无君”,收拾收拾,一大家子就搬进了紫禁城。一面是老皇帝的丧礼,一面是新君登基,胤禛忙得团团转,虽然有胤祥和斯杰潘帮着他,胤禛还是累得够呛。
以至于,登基前一晚,他竟发起低烧来,这可把大家都吓坏了,胤祥赶紧去找了太医熬药,斯杰潘又劝胤禛先把手头事宜都停下来,今晚尽早歇着,养精蓄锐应对明日大典。
“万岁爷明天,可就成了真正的万岁爷了。”斯杰潘笑眯眯地说。
胤禛很不习惯他称呼自己万岁爷,他希望斯杰潘还能像以前那样称呼他四爷,甚或干脆直呼其名那就更好。
但他明白,那是现在的斯杰潘打死都干不出来的事。
那晚,胤禛在迷迷糊糊的低烧中,做了个非常奇怪的梦。
梦里,他也在发低烧,咳嗽,但仍旧在工作——不是在处理登基的准备,而是坐在江霖的办公室里,一帧一帧修改着ppt。
他觉得累,眼前泛花,ppt好像永远都修改不完,鼠标点来点去,字号就是调不准。他使劲揉眼睛,也还是看不清图片。但是他没做多久就被拦下来了,总监叫他停止加班,赶紧回家休息,又亲手拿了片暖宝宝,让他贴在腰上,因为天太冷了。
胤禛关上电脑,拿起包的时候想,还是江霖的人对他好,皇阿玛当年都没这么疼他呢。
恍惚间回到家,进电梯时,胤禛听见有人喊他“万岁爷”,他一回头,却是快递员打扮的安德烈,安德烈看见他,二话不说塞过来一个快递包:“赶紧的!签字!”
胤禛糊涂了,他问:“我到底签哪个名字?我签‘万岁爷’你们公司认账么?”
快递员安德烈一脸不耐烦:“傻瓜!称呼和名字只是符号!重要的是快递到人!你自己知道你是谁就行了呗!”
胤禛觉得他这话说得振聋发聩,值得写个折子好好表扬。
但他太累了,又瞌睡,于是胡乱签了个字,拿了快递上了楼。
到家,胤禛把快递包交给茱莉亚,茱莉亚看上去非常高兴,甚至来不及和他打招呼,就乐颠颠拿了快递进屋了。
爹亲娘亲没有快递亲,胤禛暗想,他有点难过,觉得自己好像是被茱莉亚给抛弃了,还没一个快递吸引她。但他太累了,已经无力向茱莉亚抱怨了。
抬头看了看,胤禛这才发现,八阿哥坐在客厅沙发上,正在看电视。
他看见胤禛回来,也没起身,只略微点了个头,算是打了个招呼。
胤禛有点困惑,他想,为什么八阿哥会在这里?
正这时十阿哥端着水彩盘子从屋里出来,他见胤禛回来,打了个招呼,又仔细端详道:“四哥,你不舒服啊?”
“有点感冒。”胤禛摆摆手,“别紧张兮兮的——你八哥怎么过来了?”
“是九哥把他叫来的,晚上一块儿吃饭。”
“老九呢?”
“在厨房呢,今晚咱们吃水煮鱼。”
胤禛这才想起来。九阿哥平日不爱下厨,但他的手艺并非不好,尤其做水煮鱼那是一绝,偏偏胤禛就爱吃水煮鱼,但是九阿哥只在年节时分下厨做这个,今天不年不节的,他是怎么想起做这个来了?
胤禛稀里糊涂的,信步进了厨房,果然,老九围着个花围裙,正在煤气炉旁边站着,锅里是刚刚放进去的一条鱼,看上去不太大,估摸着也就二斤左右。
“今天怎么想起做水煮鱼了?”胤禛问。
九阿哥咧嘴一笑:“这不是,恭喜四哥你明天登基么?”
胤禛觉得有哪里不对,但又一时说不出到底是哪里不对,正困惑着,九阿哥又说:“往后当了皇上,得好好表现啊!争取早点把房贷还清。”
胤禛有些糊涂,想了半天:“可是皇上的年薪也没多多少啊,我那房子还得还将近三十年呢。”
“但是你登基之后贷款能自动减免,我帮你算过,顶多再还十三年就够了。”九阿哥说完,又白了他一眼,“都叫你别买那房子,你倒好,高房价阶段买个这么华而不实的房子,而且我都跟你说了多少遍,你那个楼层太高了,看着好,其实是扬灰层,很划不来的!想要保持光鲜,你就得跟个老妈子似的24小时不停的忙,累也把你累死了。四哥你呀,平时看着冷静,关键时刻就冲动,做事从来不考虑后果——看看,这下栽坑里了吧!”
“可我现在再出手也来不及了呀!”胤禛有点生气,“当初买的时候你们都说好,现在我被压得喘不上气,你又这儿放马后炮!看我这么惨那你帮帮我呀!”
“那要不这样吧,我去我八哥那儿住,我把我那房子卖了,把我那公司卖了,这样你就够还房贷了。”
胤禛哭笑不得:“这方案太离谱了,合着不是你死就是我活?我也没要你舍家撇业的帮我呀!”
“不然你想怎么办?总得有一个人做牺牲吧?”
他俩正说着话,没想八阿哥探头进来:“要不然,我和四哥一块儿还房贷?”
胤禛没想到他会说出这番话,但是细想,却一摇头:“行了。你替我还房贷?你哪来的钱?那点儿俸禄还是我给的。你现在一切的一切都是假的,叫你把这身假皮囊脱掉你又不肯,还来帮我的忙?你怎么帮啊?让外人知道了,连你自己都保不住了。”
这时候,空气里突然窜出一股糊味,胤禛慌忙指着锅:“鱼!要糊了!”
九阿哥回过神,赶紧关了火。
“你们呀,少操心我的事儿!把鱼先保住了再说吧!”胤禛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
九阿哥这时把锅铲一扔,抓了抹布擦着手往外走:“老十!老十!”
十阿哥从屋里探出头来:“干嘛?”
“酱油没了,赶紧去买一瓶来!”
十阿哥有些不愿意:“可我赶画稿呢……”
胤禛说:“我去吧。”
九阿哥拦住他:“四哥是要当皇上的,不是打酱油的,让他去!”
八阿哥道:“反正也当不上皇上了,我去吧。”他拿了钱包和钥匙,拉着十阿哥的胳膊往门外走,九阿哥还在厨房门口喊:“快点回来!鱼还在锅里呢,这已经糊了一面了,再糊一面就没法吃了。你小子抓紧时间,别又在外头打游戏打个没完,小心四哥罚你!削你宗籍把你关宗人府去!”
十阿哥被八阿哥拽着,还要挣扎,他扯着平日那滑稽的亮嗓门,夸张地揪着自己的衣领:“凭什么关我的宗人府!我打酱油怎么了!我为党国立过功!我为委座流过血!我要见委座!我没功劳也有苦劳!你们不能这样对我,你们不能丢下我不管……”
胤禛想乐,但他发觉自己真的累坏了,连乐的力气都没有了。
转头看看九阿哥,他又问:“明天我登基,你们来吗?”
“来不了,加班。”九阿哥头也不抬地煎着鱼的另一面,“老十明天要上绘画课,也来不了。“
胤禛更生气:“我登基你们都不来?!加班可以请假啊!你那破公司就那么重要啊!”
“我是真来不了。要不,我给四哥发个红包吧。”九阿哥眨眨眼睛,“等会儿你自己上微信去收。”
“我就稀罕你那二个红包?”胤禛气呼呼地说,“你发的那些红包又不能兑现!只能在线购物,紫禁城又没有联网,我要了有个屁用!”
他懒得再和九阿哥掰,干脆回到自己房间,这才发现胤祥正站在和房间连在一起的阳台上打电话,胤禛听见了他的声音:“……芒果台这边定了,下礼拜就让我那些丫头们上,放心放心!我办事还有没谱的么?我四哥都当皇上了。”
胤禛慢慢歪在床上,他暗想,又是honeyhoney,公事还带回家做,胤祥真是辛苦,去芒果台?上快本么?不知道是什么时候的事,到时记得要在手机上做个备忘。
可是,自己当皇上和他的那些丫头上芒果台,这二者又有什么联系呢?
胤祥还真是,什么事儿都爱拉着自己。
他抬头看了看窗外,不知什么缘故,外面白雾一片,他只能听见胤祥的声音,却怎么都看不见他的人。
胤禛本想起身出去看看,但他太累,已经没力气站起来,于是只能倒在床上,拉过被子盖住发热的额头。
他还在想九阿哥锅里那条鱼,那鱼看上去顶多二斤,小小的一条,对了,还糊了半边儿……真是的,今天这么多人吃饭,二斤鱼,够吃么?一人一筷子不就完了?
老九怎么不买条大鱼呢?又不是没钱,大家难得凑在一块儿聚个餐,东西不够吃,那多尴尬。尤其八阿哥来做客,不能让人吃个半饱不饱的回家,嗯,待会儿他少吃点,把鱼让给老八。
可是胤禛心里又有点不甘,他最喜欢水煮鱼,老早就盼着这一餐了,吃的不过瘾,多没意思。
老九真是的,平时挺靠谱一人,怎么今天这么不靠谱……
不过没关系,明天他就登基了,等他当了皇上,首先去买一口大锅,然后再去买条大鱼,再往里放好多好多辣椒和花椒,让所有人,包括他,一次吃个够。
但是,世界上真的有那么大的鱼么?自己又不是耶稣。
胤禛想不下去了,他沉入了更深的睡眠。
第四百零一章
胤禛登基那天,天气晴好却非常寒冷,日光璀璨近似透明。
这让他想起第一天去江霖,也是这样的天气,他很是惴惴地被人力一个小姑娘带着,去了第一个岗位。部门主管简短介绍了一下他的姓名,就指定了一个位置给他。
是个格子间,前后左右都有半人高的挡板,但当胤禛抱着东西坐下来时,挡板的后面就纷纷探出头来。
“嘿,住得近么?”
胤禛一时没回过神来:“什么?”
“下班后去吃烧烤啊!”
十多年前的事了,胤禛甚至都不记得那个部门绝大多数人的名字,因为他压根就没在那儿呆多久。
但是那种叽叽呱呱的氛围,却令他印象深刻,包括下班后的烧烤店他都还记得,那家店叫“振华烧烤”,恰恰就在胤祥买的中山路的房子附近,棉纺厂下岗的夫妻店,脏兮兮的店面只有三张桌,但肉串烤得非常棒,外焦内嫩,再加上二瓶冰啤,叫人想起来就流口水。后来,胤禛又巴巴的把胤祥拉了去,害得胤祥还嘲笑他,对一个小破烧烤店居然那么执念。
但是不知什么原因,兄弟俩单独去的那次,肉串的味道远不如第一次,甚至让胤禛疑心,自己是不是弄错了店子。
于是那之后,胤禛再没吃过那么好吃的烤肉串了。
……未来,也不会再有任何人,热情地拉着他“下班后去吃烧烤”了。
登基的步骤非常繁复,清晨起更换礼服就是一桩麻烦事。李德全带着太监宫女给胤禛换好了衣服,心里不由有点伤心,又有些惴惴。
嗣皇帝今天早上一声不响,面沉似水,到底是在哀悼先帝呢,还是为了什么事情不满意?他早就做好了心理准备,这位雍亲王和老皇帝可不是一回事,都说为人刻薄冷酷,脾气不大好,喜怒无常,一句话没伺候好就能要人的命。
想来想去,李德全只好试探着问:“皇上……还有什么吩咐?”
胤禛抬起头来,那种神色好像从梦里醒过来,他轻轻叹了口气:“好想吃烤肉串。”
李德全没来由的,心中一沉!
这就是未来大清的天子,还有一个时辰就要登基了,他竟然心里只惦记着吃!
先帝爷,您把天下交给这样一个吃货,真的没问题么?
整个登基过程,胤禛表情麻木,本来也用不着他做什么,宣旨的有太监,念各种诵文的有大臣,一切都是按部就班的。到最后他做个总结就行了。
各种赞颂文章,他一个字也没听进去,胤禛心中暗想,如果我把皇阿玛临终前说的那些话讲出来……
大概不会有任何一本史书提及这件事,康熙临终前的最后一个词汇竟然是“共和”——这种事,就算写进玄幻小说,都不会有人相信吧?
康熙当然不可能懂什么叫共和,他只是不甘心大清像一辆失控的破车一样冲进悬崖里,然而逝者已逝,再多的不甘,也只能随风而去。
所以胤禛就像个傀儡一样,坐在那高高的御座之上,眼望着底下黑压压的人群,还有更远地方,没有资格进内殿,在外头跪着的密密麻麻的小蚂蚁。
他心中毫无喜悦,更没有膨胀的雄心。
胤禛的心中,只有无尽的悲哀和绝望。
这十年来,他一遍遍的用意志力支撑自己,让自己不要轻易垮掉。他总是和自己说,再等等,不要轻易寻死,说不定明天,明天老九他们就能回来。
次数多了,胤禛又觉得自己仿佛郝思嘉上身,天天在心里背诵:明天又是新的一天。
胤禛努力去想那些人类历史上伟大的探险家,那些承受常人难以忍耐的痛苦的奇迹般的同类,比如大卫布莱恩,又或者,确认尼罗河与刚果河源头的冒险家亨利斯坦利——既然斯坦利能够在无数死亡中,穿越黑暗的非洲大陆,那么,他也能够让自己培养这种坚忍不拔的心境。
但是直至今日,胤禛才猛然发觉自己错了。
无论在非洲阴暗的丛林里跋涉多久,斯坦利是终究要回到他熟悉的欧洲的。人家是有归处的。
……而胤禛,没有这个归处。
坐在御座之上,他不由想起很多年前,自己驱赶着八十个死者去救老陆的情景,那种绝望又悲哀,满怀恐惧又拼命鼓励自己壮起胆子的复杂心情,再度浮上他的心头。
……不会再有希望了,他忽然想。
剧烈的悲哀仿佛无边的潮水,随着大臣们毫无起伏的吟哦赞颂之声,朝他慢慢涌过来,最终将他一点点吞没。
清晨的阳光,照在九阿哥的脸上,他等了一会儿,这才慢慢睁开眼睛。
没错,他躺在自己的床上,是自己的屋子,东西摆件都没改变地方,一切都是走的那天的模样。
暌违十年,他竟然又回来了。
这里是大清,不是21世纪末,是18世纪初。
九阿哥深深吸了口气,他坐起身来,揉了揉额头。
他还记得临走时,安德烈单独找到他,避开茱莉亚他们和他说的那番话。
“……很有可能,他们全都不记得了。”安德烈当时说,“我观察过,所有的波动都消失了,甚至没有一点点尝试突破的企图。九爷,这非常糟糕,比我预想的要糟糕得多。”
九阿哥当时惊恐地看着他:“这意味着什么?”
“没有任何波动,就表示没有任何挣扎和反抗,并且是主动的维护历史,按照四爷和八爷的性格,这不大可能,出现这个结果,只能意味着留在大清的所有人,全部被洗了脑。”
九阿哥的一颗心,像落入了冰水里,这是他最害怕听见的结果。
安德烈面容似有不忍,但他仍旧道:“这话,我不敢和茱莉亚说,我怕……对她打击太大。”
九阿哥明白,如果让茱莉亚知道胤禛被彻底洗脑,根本就不认识她了,她坚持忍耐了这么多年,就全都白费了。
那么斯杰潘呢?九阿哥忽然想,他也忘记了自己么?
解毒的药物,在他们过去的第三年终于合成成功。然而突破封锁的屏蔽,却足足耗费了他们十年光阴。
也是因为坚信二个哥哥都还在那边等着自己,九阿哥他们才咬着牙坚持到如今,却没想到临出发前,在安德烈这里,听到了最坏的消息。
旋即安德烈又补充道:“不过这只是我单纯从监测结果里推断出来的,毕竟我那块手表还在你四哥那儿,也许他是出于某些考虑,才不做任何挣扎……不管怎样,九爷你和十阿哥先带着茱莉亚过去探探情况。若实在不行……”
他面露难色,没再说下去,但九阿哥明白他的意思。
如果过去之后,发现全员被洗脑,并且没有任何挽救的希望,他只能带着茱莉亚返回现代,那么一来,他们恐怕真的就只能永别大清了。
出发的路上,九阿哥斟酌良久,还是将安德烈的这番话告诉了十阿哥他们。茱莉亚始终默不作声,恐怕,她也早料到会有这种可能性。
十阿哥却不肯死心。
“就算被洗脑了,也不能把他们放在那儿不管呀!真要不行,把四哥和八哥绑架过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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