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尼罗河日月-第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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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时空去。只可惜月亮女神王冠不见了,如果回家见到姐姐,该如何向她交待?
这样想着,好像我真的能够回去似的,心中竟也没那么害怕了。
……等等,王冠?
初见王冠时便觉得不同寻常,难道这一切都是因为它?
“你等等,我有件礼物,非你莫属。”
脑海中忽然划过拉美西斯的声音。难怪当时会觉得耳熟,珈蓝荷把王冠送给我时,也说过同样的话。拉美西斯要送的礼物,该不会就是那个王冠吧?
来不及细想,只听一声“扑通”,有冰冷刺骨的水瞬间淹没了我的口鼻。我感到一阵濒死的窒息,手脚不自觉挣扎起来,视线因缺氧而逐渐变得模糊。
……难道我真的就这样死了?
救命,谁来救救我……
……
*
“祭司大人!快醒醒!祭司大人!!”
不知过了多久,黑暗中,我竟然听到一个清脆的声音在我耳边不停地呼唤。有人时而摇晃我的身体,时而按压我的胸口,干燥的空气蒸发着我身上冰冷的河水,我感到亚麻长裙皱巴巴得贴着皮肤十分难受。片刻,一口水涌上喉咙,将我呛醒过来。
我大口剧烈地喘息,咳嗽不止,好半天都缓不过劲。
“阿莲卡……”
“祭司大人,你终于醒了!”阿莲卡见我恢复意识,喜出望外,也顾不得浑身湿漉漉的,忙将不知名的草屑放进我嘴里。我立时感到一阵清凉贯彻心肺,头脑也跟着清醒不少。她这才扶着我坐起身:“太好了,感谢哈比神肯放你回来!”
“谢谢你,阿莲卡……”我没想到自己竟会被这么个小姑娘救了一命,便强撑身体问她,“你怎么会在这儿?”
阿莲卡拿起湿透的黑色披风给我看,“我在市集上闲逛,发现有人扛着麻袋从青石房后门走出来,他手里拿着你的披风……”阿莲卡有些后怕,战战兢兢地问我,“祭司大人,那些是什么人,竟敢对你下手?是沙漠里的流民?”
我不知该如何回答她,便沉默着没有说话。阿莲卡的视线又落在我的头发上,张了张嘴欲言又止。
她也是第一次看清我的全貌,不免会有些惊讶。好在她毕竟是个年幼的孩子,心思没那么复杂,自然也不会想太多。
我便笑着回应她的目光,表情尽量显得柔和亲切。见她也抿着嘴微微笑起来,并没有过多猜测,这才放下心。
我放眼环顾四周,试着站起身,她便又伸手扶我。这里是尼罗河边一处人迹罕至的芦苇丛,看上去还算安全,随着夜幕缓缓降临,四周逐渐变得灯火通明,将尼罗河也映照得光芒点点。我又看了看深不可测的河面,拧眉对阿莲卡道:“这么深的水你也敢跳进去,不要命了?”
阿莲卡孩子气地一笑,语气十分自豪:“大人可能还不知道吧?在埃及不论男女老少,个个都是潜水高手。若不是因为奴隶身份不能参加落泪节比赛,我一定也能拿个第一!”
她露出自信满满的表情,整个人看上去显得十分可爱。我不禁有些尴尬,谁知道落泪节比赛是什么东西啊……便就此打住话题,心中思索起眼下的出路。
“阿莲卡,愿意跟我去孟斐斯王宫吗?”
闻言,阿莲卡一愣,呆呆地看着我,却只看见我脸上认真的表情:“……孟斐斯王宫?”
☆、重返王宫(一)
我点头,笑着揉了揉她的脑袋:“带你去阿蒙祭司宫殿,带你面见秘灯大人,好不好?”
阿莲卡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现在就去吗?”她惊慌失措地低头审视自己,有些语无伦次,“瞧我这一身又脏又乱的,假发也湿透了……秘灯大人见了肯定会讨厌我的!”
我看了眼冗长的拉辛纳市集,安抚地对她说:“不要紧,我们一路从村子里走过去,会遇见裁缝铺子的。”
已是深夜,我将晾干的蕾丝长裙换上,重新披上那件黑色斗篷,与阿莲卡一同走进市集。经过裁缝店,我依言为她买了绣着莲花的崭新努格白。她又是感动地谢我,一路兴奋地叽叽喳喳个不停,像只欢快的小鸟。
待走到港口,才发现岸边已没有船筏在等候。无奈之下我们只得选择走陆路,又花费了不少时间在市集里挑了匹快马,这才朝孟斐斯驾马飞奔而去。
“大人好厉害,竟然会骑马?”阿莲卡似乎没坐过马背,虽颠簸地厉害,却仍是一脸好奇。我低头看了怀中小小的她一眼,朝她挑起眉毛:“以后可要改口了,叫我声姐姐吧。”
阿莲卡还是那副傻乎乎的表情,似乎不明白我的用意,只是乖顺地叫了声:“……姐姐。”
我笑着朝她点头,边慢慢加速,逐渐远离拉辛纳村,进入一片沙漠之地。
冥冥之中仿佛一切都是注定的。在尼罗河冰冷刺骨的河水中,我突然发现自己苦心寻找的东西,原来就在那座金碧辉煌的孟斐斯王宫里。
不管真相如何,女神的王冠是我眼下唯一的希望,值得我尽力一试。至于秘灯,相信我老老实实呆在拉美西斯身边,他不敢把我怎么样。
我用力抽着马鞭,马儿吃痛,加速奔跑在沙丘之顶。干涩微凉的晚风迎面袭来,将我身上的披风吹散开,裙摆因此而婆娑起舞,远远望去,仿佛圆月下翩跹纤弱的白蝶。
万籁俱寂的夜空下,谁都没有注意到,在不远处的另一处沙丘上,有陌生的身影正趁着月色品尝酒囊里的佳酿。
那是个身材高挑修长的男人,他的骏马毛色黑亮,在他的抚摸下显得很是温顺。他一手勾着酒囊,将目光投向远处,那只匆匆掠过的白蝶惊艳了他冰冷的粟色瞳孔。
他从未见过这等容貌的女子。纯白的衣饰显得她肤色胜雪,倾泻而下的月光仿佛与她融为一体,亦或者说,她就是由月光打造的一方宝石。她挥鞭的力度恰到好处,那匹再普通不过的下等叙利亚野马任凭她驱使,也好似能够媲美法老的座驾。她微微皱着眉,专注地目视前方,长发与衣裙阻隔着外来的视线,想必那张面孔也定会有一副明眸皓齿,我见犹怜。
他不起波澜的眼底忽而泛起一丝涟漪。但随后,他轻佻地扬了扬嘴角,继续饮下一口美酒。赫梯大王子不久便会光临底比斯的玛尔卡塔王宫,这么重要的时刻自己居然会被一个女人分心。他额前仿佛有栗色的花纹在月光下时隐时现,只是一晃,便又不见了。
……
孟斐斯市集灯火通明,彻夜喧嚣。我和阿莲卡借宿在一处商户家中,一家之主是贝都因人,虽然怀疑我的样貌,但看见我的祭司披风和手中沉甸甸的金币,几番犹豫还是将我们迎进了屋子里。
反正马上要回到王宫去,这些钱也就用不上了,我索性全都拿了出来。男人好心地提醒了一句:“祭司大人小心些吧。也不知王宫里到底出了什么事,王城侍卫近日倒处捉拿异族女子……大人没什么事的话,就别在市集里闲逛了。”
虽然早有预料,听到这个消息我心中还是惊了惊。我不过一个来历不明的小小异族女子,与拉美西斯也只有一面之缘,他竟会这般来寻我?
我收敛情绪,微微朝男人颔首:“……多谢。”
回到卧室,我轻手轻脚地将阿莲卡放在角落里的矮床上。这一路颠簸,阿莲卡小脸苍白,早已疲惫不堪地伏在我肩头沉沉睡去。我俯身躺在床外侧,看见她长而秀气的睫毛微微扇动,似乎睡得很不安稳。
一阵疲倦袭来,我闭了闭眼,昏昏欲睡。
也不知此时父母和姐姐都怎么样了。我脑中思绪起伏,又想起了刚刚贝都因男人对我说的一席话。
我不禁叹了口气。拉美西斯,你大人有大量,千万别再为难我了。大不了以后我亲自去阿布辛拜勒神庙给你造一尊雕像什么的……这样想着,我的意识更加沉重起来,不知不觉便进入了梦乡。
*
这几日,谒见厅里年轻的法老王水米难进,平日里爱吃的冰镇瓜果也只是尝几口便被端了出来。
身为阿蒙大祭司和底比斯第一先知的秘灯大人,除了处理祭司宫殿的琐碎事务,以及孟斐斯阿蒙神庙的祭祀,其他时间几乎都用来劝说拉美西斯珍惜身体好好进食了。当然,他心里很清楚这件事中他起到了怎样的作用。那天塔比安与菲狄安娜前脚刚走,王城侍卫便紧接着奉命而来询问盘查。他这才知道菲狄安娜是打哪儿冒出来的一个北方异族。
塔比安从小便跟随侍奉秘灯左右,秘灯虽嘴上不说,却瞒不过塔比安的双眼。他在一个清静无人的傍晚求见了自己的主人,单膝跪地毫不犹豫道:“主人,这件事就让塔比安去承担……请您即刻将我押去王殿请罪。”
秘灯一愣,皱起的眉头却舒展开来,嘴角轻轻上扬:“傻孩子,菲狄安娜此刻已经死了,陛下久寻无果自会慢慢忘记,何须你来承担?”
塔比安又直白地问道:“既然如此,主人为何连续几日寝食难安,难道不是在担心这件事?”
“担心……我是很担心,”秘灯轻声重复着这个词,温和的棕色眸子蒙上了一层灰色,“这毕竟是我的过错,内庭闯进一个异族女子,本就是怪事。但自从上次辛巴特将军在边境与赫梯大战负伤,便查出内庭出了奸细,内外通信变得异常困难。我心中着急,才会有这样的纰漏。”
他又情绪复杂地叹了口气,不知在担忧什么:“如今,陛下对王宫的盘查竟连阿蒙祭司宫殿都未放过。到底是他动了真情,还是我们阿蒙祭司一族,真的已经走向没落……”
“主人千万别这么想。”塔比安的语气十分鉴定,眼中闪烁着信仰所赐予他的光芒,“阿蒙拉永生不灭,您与真神同在。”
秘灯看了看他,不再出声,目光毫无焦点地投向远方。
菲狄安娜——
不知怎的,他心中总有不好的预感。这个从天而降的异族女子,不仅不会死,还会在王宫掀起一场风浪。
……
孟斐斯王宫法老的寝殿,青金石砖铺就的蓝色墙壁描绘着朵朵莲花,高大粗壮的蛇纹岩圆柱雕刻着新生的太阳神。金光夺目的丝帘后,棱角分明却难掩颓败之气的男人松散着黑发,一副慵懒姿态。他斜倚在铺着柔顺白狼皮的乔木长椅上,浅浅啜一口绿色的果酒,似是想起了什么不愉快的事,他一双斜飞入鬓的剑眉突然皱起来,随手便将金质的酒杯扔了出去。
杯子撞到坚硬的墙壁,发出一声刺耳的响声,滚落在地。绿色的液体顿时四下飞溅。
整整三天,王宫内外没有一点消息。派出去的侍卫增加一波又一波,却无济于事。
他黑曜石般深沉的眼眸闪过一丝落寞,继而迅速被无尽的冷冽所占据。整个埃及都是我的,这日光,皓月,拉神赐予我一切。菲狄安娜,我看你能躲到何时。
“来人。”他抬起手,轻轻按压太阳穴。他的眉头依旧皱着,动作却显得漫不经心,似乎从未将任何事看入眼中。门外立刻有奴仆弯着腰走进来,视线不敢有一丝触碰到法老的身影,战战兢兢地收拾一地狼藉。
终于收拾完毕,那奴仆犹豫片刻,大着胆子颤抖着声音道:“……陛下,卡图大人求见。”
卡图?这个时候,他来干什么?
拉美西斯仰了仰头,蓦地站起身,舒适的金色丝绸长袍垂向地面,折射着窗外的日光,显得耀眼夺目。他便被这金光包裹,宛若太阳神一般。
“准他进来。”
奴仆得到旨意,心中大大松了一口气,又弓着上身退出大殿。待他看见殿门外不远处等候着的卡图,便端着盘子走到他面前,语气略有不满:“大人您也看见了,陛下这几天脾气很不好,动不动就在寝殿摔东西。您这时候来内庭不是自找无趣吗?幸好今天陛下没发火,不然连我都要跟您一起遭殃。”
“这样啊。”卡图微微点头,却还是说,“国务大事耽搁不起,我也很无奈。不过,还是谢谢你的提醒了。”
“大人言重了。陛下请您进去,您快去吧。”
☆、重返王宫(二)
卡图应声走进大殿,远远看到金丝帘后站立着的太阳神之子,便立刻恭敬行礼,单膝跪地。
“陛下,与叙利亚交易的香料已经如数到达,属下命商队停歇在王宫内,还请陛下亲自过目。”
拉美西斯缓缓从秃鹫坐像头顶的金盘中端起一杯新的果酒,动作十分优雅,不慌不忙,好像诸事皆在意料之中。他轻轻摇晃着酒杯,看着杯中液体旋转起一个惹人注目的漩涡,才低声说了句:“不错,赏。”
卡图又是谨慎地叩头:“谢陛下恩赐!”
“还有一件事。”拉美西斯的指尖掠过酒杯雕刻纹饰的边沿,来回摩擦,漫不经心地说道,“今晚孟斐斯王宫的夜宴,你代我去邀请下埃及那些贵族们。”
卡图不由地身体一紧。只听拉美西斯顿了顿,依旧是毫无起伏的语调:“尤其是那位在叙利亚长大的妮特茹小姐。”
卡图垂着头,恭敬地说:“……遵命。”
埃及的王室与大臣们,都明白叙利亚对埃及意味着什么。那是个古老神秘的地方,大片荒漠连接着赫梯与埃及的国土,千百年来战火不断。它紧靠地中海,是个天然形成的贸易交通枢纽,从第四王朝开始,埃及便以绝对的实力入侵叙利亚,统治长达几个世纪之久。
然而好景不长,约公元前十四世纪,赫梯趁埃及忙于宗教改革,无暇他顾,迅速崛起并占领叙利亚。此后,埃及与赫梯为叙利亚的统治权而征战不断,各有得失,直到拉美西斯的父亲塞提一世继位,派遣当时最负盛名的蒙特将军征战叙利亚,并大获全胜。蒙特将军便奉命长居叙利亚,为法老王看守这座繁荣富饶的城池。
妮特茹便是这位蒙特将军的遗孤。她幼年丧母,与父亲相依为命,在家人无微不至的照料下,她度过了一个无忧无虑的童年。当赫梯铁骑卷土重来的时候,她仅仅只有十岁。她目睹赫梯人攻破大马士革的城门,宁死不做俘虏的父亲以身殉国。
她不明白赫梯是怎样打破都城的铜墙铁壁,也不明白为什么骁勇善战的父亲会溃不成军。她在战乱中与嬷嬷失散,为了躲避赫梯士兵的搜捕,她流亡街头,过着乞丐般的生活。
没有人知道幼小的妮特茹是如何在封闭的都城内活下来的。当她终于在不懈的努力之下逃出叙利亚,回到埃及,她已经成长为亭亭玉立的十四岁少女。她的故事传遍埃及上下,依仗蒙特将军的威望,在埃及民众里获得了极高的声誉。
卡图怎么也想不通,难道陛下是在怀疑妮特茹小姐?这也太匪夷所思了。辛巴特将军与赫梯大战失利,虽然是军情泄露所致,但妮特茹小姐与此事八竿子打不着,更何况杀父之仇不共戴天,她又怎会做出这等利敌伤己之事?
卡图伤脑筋地摇摇头。陛下这么做,一定有他的道理吧……
*
入夜,孟斐斯王宫灯火通明,热闹非凡。高不可测的石壁描绘着彩色的壁画,狮身人面像头顶燃放着好几盏莲花灯。它们的底座被缠上金色的丝带做装饰,一眼看上去异常华美梦幻。红色羊毛地毯直通宫外,侍卫分布两侧站立,井然有序,丝毫不敢怠慢。
挑高设计的殿顶下,拉美西斯就坐于金蓝相间的宝座上,俯视着觥筹交错把酒甚欢的埃及贵族们。宝座的椅背顶端镶嵌着太阳形状的土耳石,灯光下似乎在闪闪发光。
他今日没有穿正式的王服,依旧是那一身描绘着太阳神拉的金丝长袍,彰显着他太阳神之子的尊贵身份。他周身总是萦绕着的那一股压迫感似乎被酒宴的气氛冲淡了,让他整个人的轮廓看上去透着一丝柔美。他夜般深邃的瞳孔似有若无地扫视着离宝座台最近的妮特茹,指尖绕着手中象牙酒杯的杯脚轻轻转动。
今夜,他特意将妮特茹安排在这个位置,以示亲近,但妮特茹这个性格坚毅的埃及女子,却依旧一副礼貌有加的神态,对法老的殷勤拒之门外。
早在三年前,拉美西斯便有心纳她为妃。这也是情理中事,拥有极高声望的妮特茹小姐能进宫侍奉左右,是民心所向。不料妮特茹对最高祭司的这一提议断然拒绝,并绝食三天以表诚意。
试想这埃及的天下,有哪个女人敢拒绝与神同在的法老王?更何况拉美西斯年轻英俊,胆识过人,又有哪个女人舍得拒绝?可她偏偏一副冷若冰霜的模样,让众人都不禁为她捏了把汗。
没想到,拉美西斯出乎意料地将此事一笔带过了。此后王庭上下,也没人再敢提及这个话题。
只听奏乐忽然停顿,卡图从拱门外缓缓走到正殿中央,恭敬地跪地行礼:“见过陛下。”
拉美西斯朝他微微点头。他这才转过身子,朝门外略一挥手:“进来吧。”
一列蒙着面纱的腓尼基商人鱼贯而入。他们极有默契地退向两侧,好让捧着珍贵香料的腓尼基美女走进这座金碧辉煌的宫殿。喧嚣的贵族们此时也安静下来,伸长脖子朝这边张望。
曼妙身影就这样出现在拱门处。她端着放置香粉盅的金盘,浅金色的长发自然曲卷,整洁地垂在腰际。她的双眸是异于常人的月光般的颜色,皮肤白皙,身上一袭款式陌生的长裙优雅地垂向地面。她周身所萦绕着的气韵十分柔和澄澈,让人不由地联想到夜初新月。
她在众人灼灼目光之下一步一步走向高台,在距离拉美西斯足够近的地方停止脚步,既不行礼跪拜,也无一丝慌乱,只是弯着眼睛对拉美西斯莞尔一笑。
有侍女眼尖地认出了她:“菲,菲狄安娜……”
这个不属于埃及的名字顿时让整个殿堂寂静无比。伊西斯奈芙特大祭司猛地站起身,美丽的双眼刹那间寒冷密布,对一旁守候的侍卫厉声道:“都瞎了吗?还不快把她抓起来!”
直到此时,我依旧不慌不忙地手捧金盘,颇为无辜地看着拉美西斯。侍卫们进退两难地站在宝座台下,没有法老的命令,他们谁也不敢走上宝座台的阶梯。
拉美西斯的眼神突然变得炽热,瞳孔里充斥着我的身影,仿佛要将我生生吞噬了。他的双手因极力压抑着什么而紧握成拳,青筋暴突。看他的样子,好像立刻就会勃然大怒地跳起来质问我为何逃走,然而从始至终他都没说一个字,只是那样紧紧地盯着我,让我浑身都觉得不舒服。
殿内的贵族们此时也跟着惶恐起来。就算当初得知内庭出了奸细,法老也没有露出这种表情,这个异族女子到底做了什么?
“这个来历不明的女人,该不是赫梯派来的吧?”
“真是痴心妄想,她怎么能与伊西斯大祭司相比?陛下只是图一时新鲜……”
“这下有好戏看了,不知道王庭那位公主会不会插手此事?”
……
众人低声议论纷纷,宫殿内一时间嗡嗡作响,扰得人心烦意乱。我对此自然不屑一顾,我比较关心的,是眼前这位法老的反应。
难道是我猜错了?我不免担忧起来。万一这个法老余怒未消,一气之下真的把我送进大牢,那可怎么办?
不行,阿莲卡还在这里,我不能连累她。这样想着,我匆匆将盘子搁在拉美西斯面前的桌案上,低头避开他的视线,侧过脸朝站在腓尼基商人中不起眼的阿莲卡使了一个眼色。
果然,见我要退下宝座台,拉美西斯突然站起身一把抓住我的手腕。他的手像铁钳一样牢牢牵制住我,我顿时感觉手腕疼得要断了。
“还想跑?”他冷冽的声音近在咫尺。我吃痛地看着他,不禁怒从中来:“腿长在我自己身上,你凭什么管我?”
话音未落,我就摸到金盘里的香粉盅,猛地捞起来朝他招呼过去。混合多种香料所制的萨耶格香粉瞬间从他头顶倾泻而下,浓重的味道呛得我们二人都睁不开眼睛。他似乎没想到我敢这么对他,对此毫无防备,仓促间松开了我的手腕,踉跄着后退好几步。
我从侧面跳下宝座台,绕过那些侍卫们,在衣着华丽的贵族人群中横冲直撞。酒宴顿时被我搅得天翻地覆,我边推开挡路的贵妇大臣,边慌忙道歉:“不好意思,借过……”
嘈杂中,我听见有女人的声音发号施令:“胆敢冒犯陛下,简直罪无可恕……快抓住她!”
我心中害怕起来,跑得更加卖力。眼看着就要跑到阿莲卡面前,忽然一根寒光闪烁的长矛横在了我和阿莲卡之间。
紧接着,更多的侍卫从天而降,挥动长矛将我牢牢围住。阿莲卡一张小脸吓得惨白,扑通一声就跪下了,朝那些侍卫大喊:“大人饶命!姐姐不是故意的!”
“谁都不许碰她!”
☆、重返王宫(三)
有熟悉的声音忽然在背后响起。随着萨耶格的香气愈加浓重,四周的侍卫被一股不可抗拒的王者威势所笼罩,纷纷露出害怕的眼神,不约而同放下武器退开来。拉美西斯不由分说拽着我朝殿外走,我忍不住惊呼道:“你干什么!”
他毫不理睬我,只一味朝前走着。许是对我强烈的反抗不耐烦了,刚走出拱门,他就突然将我拦腰捞起来,轻松地扛在肩上。
“放我下来!”我不放弃地继续挣扎,他却仍是对我置若罔闻,大手牢牢锢住我的腰,防止我不甚滑落下来。我就那样看着阿莲卡瘦小的身影越来越远,直至最后变成一个小小的圆点,消失不见。
她显然不明白事情的前因后果,只是十分担心我的处境,却又不敢有所僭越,在法老面前出言不逊。她一直保持着跪地的姿势,无助地看着我被拉美西斯带走,一张小脸急得发白。
其实在王宫外碰见这列腓尼基商队时,我也没想那么多,只是为了安全起见,才打算借商队的名义混进王宫里。那群商人都是外来户,不知道孟斐斯最近发生了什么事,只是见着我相貌奇异,才决定留下我去献宝。
阿莲卡也曾好奇地问我为什么这样做,我思前想后找不出个妥善的说法,只能沉默着对她探究的眼神一笑而过。也许她万万没想到,事情会演变成这个样子。
阿蒙大祭司秘灯大人听闻王宫夜宴,匆匆处理完公务赶来,好巧不巧正碰上这样一幕。他身后妖艳美丽的舞姬睁大了双眼,难以置信地看着法老肩上那抹熟悉的身影。
“不,这不可能……”她皱着眉喃喃起来,“我向拉神起誓,我已经命人杀了她!”
“很显然,你的手下办事不力。”秘灯也跟着微微拧眉,但只是一瞬,便又换上一副招牌性的温柔笑脸。他注意到腓尼基商人中双膝跪地两眼含泪的小姑娘,她明显长着一张埃及人的面孔,却好似跟那个异族女子有着非同寻常的关系,这一发现立刻引起了他的兴趣。
他缓缓走到阿莲卡面前,对塔比安颔首示意。塔比安立时会意地走上去将阿莲卡扶起来。
阿莲卡一抬头,就瞧见面前人一袭质地昂贵的黑色披风,整个人顿时就愣住了。她不敢确定地将视线投向那张面孔——柔美俊逸的五官,薄唇总是温暖平和地上翘着,让人看了便觉得如沐春风。正是她做梦都想见上一面的底比斯第一先知啊!
她小小的身体因沉浸于不知名的回忆而颤抖起来,水灵灵的大眼睛逐渐蒙上了一层雾气。
终于见到他了。就算相隔千山万水,她也终于见到他了。她双膝一软,又扑通一声跪在了秘灯面前,额头轻轻贴向地面,带着哭腔低声念出了她在梦中念了无数遍的名字:“秘灯大人……”
在埃及,阿蒙神的信徒众多,阿蒙大祭司的朝拜者亦不计其数。秘灯对她的反应没有过多惊愕,只以为小姑娘被吓坏了,便微笑着亲自去扶她,温和地安慰道:“傻孩子,别担心,菲狄安娜就要飞上枝头变凤凰了。”
说着,他挥手示意宫殿侍卫等人退下,另一只手温柔地揽过阿莲卡瘦小的后背:“来,到秘灯大人这儿来。在菲狄安娜召见你之前,我有些话想要对你说。”
*
法老的寝殿内。
月明星稀,巨大的宫殿倒处点着油灯,影影绰绰地照在拉美西斯身上。他撞开木门,将我随手往床上一扔,我便看见床幔因震动而霍然披散下来,轻纱顿时四处飞扬,在空中划过好看的弧度。
萨耶格香粉的气味漫无目的地四处浸染,刺激着我和拉美西斯的嗅觉。他居高临下地看着我,炽热的眼神海潮般将我包围吞噬。我不禁心生惧意,后退着朝角落里蜷缩,尽可能远离他:“你,你别过来……”
闻言他轻缓地扬起嘴角,不紧不慢地绽放出一抹冰冷的笑:“怎么,你怕我?”
他俯下上半身,山一样逼迫着压向我,昏暗的灯光中我能感觉到他沉重的鼻息:“原来你也会怕死?”
我被逼无奈地迎着他的目光,踌躇道:“与其被你囚禁在这里,不如死了。”
“有志气。”他嘲讽地冷哼一声,幽幽道,“你若一心想死,方法有千万种。你就这么迫不及待地重返王宫,要我亲自动手?”
他顿了顿,又向我靠拢几分,几乎与我脸贴着脸:“还是你打定主意我舍不得,一不小心,还能讨个王妃的头衔,一辈子享不尽荣华富贵?”
我忍不住想朝他翻白眼了。虽然我硬着头皮回来是别有用心,但也不至于此吧?你以为我堂堂潘塞家族的贵小姐,什么没见过,还稀罕你这些几千年前的荣华富贵?
我没好气地抿着唇,侧过脸将视线转开,不去看他。他眉宇间忽然就泛起一股暴戾,一只手捏着我的下巴用力将我的头转过来,逼我与他对视。
“我警告过你,菲狄安娜。你既然敢违抗我,就知要付出怎样的代价。”
他冰冷的手滑过我的面颊,万般压抑似地缓缓收回,不待我再说什么,便果决地转身走出了房门。片刻,门外走进两名瘦小的女仆,均是一脸战战兢兢的神色,但听门后传来拉美西斯毫无情愫的语调:“我不想再换侍卫首领了。”
有侍卫诚惶诚恐地跪下来,颤抖着声音道:“是,陛下。”
想必上次我的成功出逃,殃及那些看守宫殿的侍卫们了。我站起身,借着灯光穿过大厅,来到另一扇窗户前扯开窗幔——果然,这里的纰漏已经被一队训练有素的侍卫完美地填补了。
这下完蛋了。我要命地一屁股坐在躺椅上,焦躁不安地揉了揉脑袋。眼下这种情况,别说开口问他要王冠了,我连出这个房门恐怕都成了难题。原以为拉美西斯见了我起码怒气能消三成?谁料不消反增,老天爷真是跟我开了个天大的玩笑。
……
拉美西斯重新回到大殿上的时候,贵族们早已停下喧闹,对刚刚发生的一切议论纷纷。眼见年轻的法老一脸冷冽走进来,他们又慌忙起身行礼,齐声高呼“陛下——”。
拉美西斯不咸不淡地嗯了一声,便朝宝座台走去。
萨耶格香粉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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