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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伪装者]别样楼春-第2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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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便只能以轮椅代步,捱过整整二十年的铁窗生涯后,同二叔一道被发配劳改农场,两年前才得以双双重返上海。
“叫二婶!”
二叔还像当年一样,极认真固执地更正着我们的称呼,看向二婶的目光中全是温柔满足。
“你们两个孩子都这么大了!”
二婶簌簌泪下,拥着我们又摸又看,又哭又笑:“一个像爸爸,一个像妈妈,真好!”
出门时,二叔弯下腰,把盖在二婶腿上的毛毯细细捻紧。而二婶则伸出手,将二叔敞开的大衣钮扣一个个扣严。
望着二叔推着轮椅中的二婶,白发苍苍,缓步走在熙熙攘攘的人流中,那种惊涛骇浪后尘埃落定的心平气和,那份亲密自然,无以言喻的幸福恩爱,令我一阵心酸,脱口问:“小叔叔的情况怎样?还好吗?”
“时好时坏。”二婶的脸色阴沉下来:“偶尔能够清醒一会儿,可大多时候还是迷糊的。要不怔怔发呆,要不胡言乱语。”
“那明星明月……”
“他们早不叫明星,明月了。”
弟弟的话,被一声沉重的叹息打断:“听说后来也辗转出了国,再无联系了。”
我们沉默无言地走了一段路,直到公车站前停下。二叔默默握住二婶的手,喟然道:
“我家这个最小偏怜的宝贝啊,终是不及我幸运。”
是的。如果小叔也像二叔这样,有一个生死不负的爱妻,那他应该也能熬过那段暗无天日的岁月。
但究其实,小婶婶对小叔也并非不念旧情。即使是划清界线积极检举,她也有意避开了小叔在军统的那段历史,而是着重揭发了她的上级——小叔的生父黎叔,还有76号女魔头——我母亲当年在上海的“累累罪行”。但这对小叔来说,却是比为自己罗织罪名更加不可饶恕的背叛!小婶婶后来带着一双儿女,闪电改嫁给军区的一位高官首长。不想,却又在文/革中惨遭迫害。她曾在六八到六九这一年多的时间里,一次次去秦城监狱要求见一见小叔,又一次次被小叔拒而不见。终于,在1970年春和小叔订婚三十周年的纪念日里,服毒自尽。
小婶婶的死,对小叔的打击丝毫不逊于她十五年前的背叛。小叔一夜之间垮了,渐渐精神紊乱,神志恍惚不清。
我猜想,即使恨了她那么多年,小叔始终无法忘情。而作为明家叛徒,被姑姑咬牙切齿痛骂到死的小婶婶,迫于强权压力无奈屈从,被自己的良心谴责一点点吞噬殆尽,或许,只是为保护自己的孩子不受伤害而已。
这场悲剧,要归咎,只能归咎于那个残忍的年代。
躺在医院里的小叔比精神矍铄的二叔苍老了太多,太多。目光空洞,痴痴傻傻,丝毫没了当年谈笑晏晏眉目飞扬的迷人风采。
“明台,明朗明澈来看你了。记得吗?大哥的孩子。”
见到我的那一瞬,小叔昏浊黯淡的眼睛突然奇异地绽放出光彩。他猛地从床上一坐而起,一把死死拽住我的手:
“大哥!”
一声呼唤,相隔了四十三年的漫长思念,生死轮回。
“大哥,你终于回来了!”
仿佛干涸了几个世纪的泉眼猝然喷放,小叔紧拉我孩子般嚎啕大哭:
“你来晚了……大哥,你再也见不到大嫂了。是锦云,锦云出卖了她啊!大哥,我对不起你,对不起大嫂!……你为什么不早一点回来?你知道他们是怎么对大嫂的?连你儿子都不要她做妈妈了啊!以前大姐反对你们在一起,你都不敢让她见大姐怕她受委屈,你知道后来这些人,他们是怎么对待大嫂的呀!大哥我想问问你,这就是你们想要的新世界吗?你们值不值,值不值啊?”
小叔叔声泪俱下的提问,也正是我想问的。
父亲1928年入党,潜伏至57年于台北英勇就义。直到1975年,才被国/务/院追认为革命烈士。据说,还是昔日的老首长周总理在病中力排众议,拍板定的案。
两位叔叔和二婶,从55年入狱,到75年发配苦寒之地劳改,80年被释放时仍无自由之身,行动皆受监控。直至1982年三月才正式平反。
而我们含冤而逝的母亲,则是在同年九月底,才被正式宣判无罪,彻底洗脱背负了四十多年的汉奸骂名。
二叔说,母亲当年和父亲并不是一条线。由于母亲的上级,也就是姑姑念念不忘一辈子的叶风首长,于皖南事变中牺牲了,所以查证那段历史,还原母亲清白,比他们自己又多花费了半年多的时间。
“阿姐总算是沉冤昭雪了。老师呢?我的老师又在哪里?”二婶凄然长叹。
当年令日伪闻风丧胆,代号“毒蜂”的军统特工,是小叔和二婶早年的教官,父亲的生死搭档,官至国民党国防部中将高参。后来,父亲为保护他携情报逃离封锁中的台湾而被捕牺牲,他亦从此消失下落不明。想必,也倒在了奋勇归乡的茫茫海浪中。
台湾当局,至今仍在通缉这位叛国投共的逃匪。而在大陆,他是罪大恶极的国民党情报局特务头子。他的秘密策反和组织关系,全由母亲一手负责。母亲蒙冤近四十年方得平反,她发展的这位昔时叱咤上海滩的抗日英雄,却又不知道哪年哪月才能得以正名了。
试问乱世谍海,又有多少为了民族独立百姓安康而毁家纾难奋斗牺牲的英烈勇士,青史无名,沉冤至死。
我默默环视着二叔二婶蜗居的这间十平米斗室。
曾充满温馨笑语的明公馆早已充公,变成了某位首长的办公小楼。苏州老家的明氏祠堂也早被砸烂铲平,盖上了一间什么工厂。姑姑的骨灰盒,只能同那张古老的黑白全家福照片一起,静静躺在床头小几上。
二叔不无惋惜地告诉我们,当年一直挂在客厅里的那幅风景画,是父亲只身赴台前执意要留给我们的。可惜姑姑携我们走得匆忙未及带走,茫茫浩劫中便再也找不到了。
“就连这张照片,也是一个好心的监狱看守,偷偷替我们保存下来的。”
二婶掏出手绢细细擦拭着像框,二叔在一旁看得出神:“大姐回不去祖祠,每日看着这张相片,也算是一家人在一起了吧。”
而我的父亲母亲呢?
滔滔黄浦江,奔流不息汇入东海。不知父亲的魂魄,可曾归来?
耳边又响起小叔狂乱中不甘的哭喊:
你知道后来这些人,他们是怎么对待大嫂的呀?她连个坟头都没有啊,连个坟头都没有!
父母一生,就这样完全奉献给了他们所执着的理想追求。他们相爱至深,却只能遥遥相望,甚至连死后合葬都不可能了。
值不值?值不值啊?
“不,孩子,不要问这样的问题。”
二叔看进我的眼睛。那含情透泪的眸光,一如父亲当年那般深沉冷静,坚定如磐:
“一部间谍史,真真假假,假假真真。我们是战士,烈士,一往无前的勇士,却不是能够站在阳光下接受胜利欢呼的人。因为我们背后,始终都有阴谋,有算计,有陷阱。我们中间很多人,很多事,会永远湮没在黑暗里。但这并不等于不值得。”
“你们的父亲和母亲,他们不会计较得失,不会在乎声名。他们只想拯救山河破碎,只为人民安居抬头。他们的伟大,并不需要有人来记得,来怀念。因为他们的爱,早渗入这片泥土。他们的灵魂血肉,已镂刻进如画江山。假使他们看到后来这一切,再回过头去重新选择,相信我,他们还是会走一样的路!我和你小叔,二婶和她不知所踪的老师,我们都是。”
“内心无悔,就是值得。生于斯长于斯,爱过战斗过。顶天立地,俯仰无愧。这就是一个圆满的人生。”
圆满吗?
我不知道。
我只知道:我的父亲和母亲,我的家人我的爱,他们理应得到更多。
几个月后,我在纽约近郊的度假屋,收到二叔从上海寄来的包裹。打开,里面是一幅崭新的油画。
湖畔旁,树林边,一座精致的二层小楼,像极了姑姑留给我们的这栋房子。
种满花草的院子里,是一双男女并肩而立的背影。
男士挺拔潇洒,女子长发飘飘。
他们十指相扣,静静望着挤在树下大轮胎里荡秋千的一对小男孩……
油画落款处,是两个俊逸飘洒的大字——
家园。
作者有话要说:
一年多的泣血之作,终于彻底完成。
向无名先烈们致敬!
为屈死的忠魂默哀!
愿这河清海晏,如君所望;
愿天国有情人终得厮守,白首不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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