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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伪装者]别样楼春-第2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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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知道了,大哥。”
“快走吧,将好能赶上专列。”
“大哥,你自己开车回去,一路上要小心。”
“你小子什么时候变得比大姐还唠叨?”
后脑一记掌风袭来,阿诚本能地一缩脖子闪出车外,冲他摆摆手,唇边全是顽皮的笑容。
再定神远看,南京站的站台已遥遥在望。
76号电讯处侦听组,朱徽茵盯着刚刚抄录的电文,冷汗涔涔,心跳如鼓。
这是一个从未被启用过的紧急呼号,内容是:眼镜蛇被特高课密切监视,务必暂停一切活动,静默等待。
在燎原行动即将展开的关键当口,这样一个来历不明的预警信号,令朱徽茵感到前所未有的紧张和慌乱。
迅速焚毁译文,她深吸口气,插线将电话直接拨打进明楼办公室。
“我知道了。”
短暂的沉默过后,电话那头响起了一贯沉稳温和的嗓音,带着股莫名的、令人安心的力量。
“那,我应该怎么做?”朱徽茵问。
“维持原计划不变。”
一如既往坚定而平和的语声,没有一丝丝的波澜。
朱徽茵心一沉,手心湿滑得几乎握不住听筒,却仍是立正的姿态,掷地有声地回复:
“是!”
南京中央银行。
宽敞明亮富丽堂皇的大厅里,客人们已经走得差不多了。悬挂在服务台正上方的古老吊钟显示当前时间为下午五点二十三分。
阿诚穿一件挺括的深蓝色风衣,压低着帽檐,身长玉立大步流星地推门而入,径直走到保险柜柜台前,向凑在一起花痴般冲他微笑的两名银行女职员展示了手中的487号保险箱钥匙。
其中稍年长的女职员推了推身边的姑娘,那姑娘便红着脸清了清嗓子,略带羞赧地招呼他道:
“这位先生,请过来办理开启保险箱手续。”
填单子,盖私章,一切手续核对完毕,年轻的女职员取出一串钥匙,带着阿诚走向银行金库。
留在原位的那名女职员目送着他们上楼去,拿起柜台上的电话拨通了一个号码。
五点三十六分,阿诚拎着手提箱离开了中央银行,直奔金陵大饭店。
看了看表,他长呼出一口气。
事情进展顺利得超乎他的想象。本来以他几天前探察到的中央陆军医院的警备,想潜入熊本的办公室颇需要费些周章。谁知此次再来,发觉敌人竟已撤掉了走廊和门口的宪兵守卫。他轻轻松松便钻进办公室拿到了想要的东西,再驱车到中央银行,不足一刻钟便取出了保险箱中的文件。
按这个速度,他接完头撂下东西,有足够的时间赶七点半的火车。午夜前便可回到上海,还能顺带捎只盐水鸭给大哥做宵夜。
阿诚这样想着,在台阶下停好了车,步履轻松地走向酒店前台。
门庭若市人来人往的市政厅大楼,在下班后变得空空荡荡静寂如坟。
佟雪鸿一个人在秘书处加班,心中越发得有些七上八下,一股不祥的预感令她全身都紧绷起来。
暗自咬牙,她迟疑着伸手去摸电话,指尖将将触到话筒,门却在这时被推开。
“佟小姐加班辛苦了,一起去吃个工作晚餐吧。”
明楼轻勾唇角对她发出邀请,目光却是冰冷的没有温度。
佟雪鸿的瞳仁猛地收缩,面上却露出魅惑的笑容,起身悠悠道:“难得明长官相邀,雪鸿受宠若惊。我们现在就走吗?”
明楼颔首,十分绅士地对她做出请的手势。
“好的,我还真是有些饿了。”
佟雪鸿边说,边走到挂衣架前穿好外套拿起手袋。再转身时,手中赫然多了一把勃朗宁袖珍手/枪。
然而明楼比她的动作还轻还快。就在她回身拔枪的这一刹那,佟雪鸿甚至不知道他是如何无声靠近的,只觉眼前一花,手中的枪竟已被夺了过去,下个瞬间她唯有对着黑漆漆的枪口屏息束手。
“佟小姐原来还喜欢玩这么危险的东西。”明楼唇边笑意未褪,隐隐透出一抹嘲弄鄙夷。
佟雪鸿定了定神,很快便恢复了平静。她大胆直视明楼,有恃无恐般地开口:“不愧是明长官,身手了得,深藏不露。不过……”
她故意停顿片刻,一字一字缓慢地吐出:“明长官先前抱恙好不容易有了好转,最近这两天却又突然不舒服起来,精神和体力都大不如以往。是不是?”
明楼丝毫不以为意地冷冷一笑:“佟小姐对我的身体,还真是关怀备至啊。”
“看来,你已经知道了。”
佟雪鸿挑了挑眉,阴恻恻道:“既是如此,明人不说暗话。我们来谈谈条件吧。”
南京,金陵大饭店。
“明先生,您预订的房间在六楼,631号。这里是房门钥匙,请您拿好。”
酒店前台的服务生为阿诚办妥入住手续后,又查阅着留言簿继续说:
“还有,刚刚一位小姐来电话给您留了言,说是楚老板有急事要耽搁一阵,大约八点钟左右才能过来。请您自己先休息一下,好好吃顿饭,耐心等他。”
这么一来,午夜前赶回上海的计划彻底泡汤。
“知道了,谢谢。”
阿诚忍着失望转身要走,服务生又叫住他推荐道:“我们酒店的中、西餐厅在南京都是颇具盛名的,还有一流的吧台和舞厅,希望明先生有时间来赏光。”
阿诚礼貌性地点头应了,拎着手提箱去等电梯。电梯到了,他却不上去,一直默默注意着大堂和前台的动静。确信一切正常后,他折返回去。方才为他办理手续的服务生正忙着帮别的客人,他便同另一位前台小姐打招呼,将手提箱寄存起来,这才上楼进了房间。
这是一个豪华套房。阿诚将四下各处里里外外仔细巡视一番过后,终于放心坐进沙发里,拿起桌上的香槟为自己倒上,咕嘟灌下去一大口。
他远没有明大少爷的品酒本事,喝来喝去都是差不多的味道。若叫大哥看到他这样喝香槟,免不了又要教训几句吧?
阿诚仰头又大喝了一口,精致考究的水晶杯中便只剩了底。
牛嚼牡丹。
他似乎能看到明楼西服革履,戴着金边眼镜,一本正经地指着他无奈又宠溺的样子。
他装不出悠闲自若。此行,心中总觉得不对劲,不踏实。他讨厌这种感觉。
他惦念明楼,归心似箭。可再怎么沮丧和焦急,此刻除了等待,别无他法。
第64章 独战
明楼以十分亲昵却又不失风度的姿态,挽着佟雪鸿大大方方穿过政府办公厅走廊。越过大门口接待处时,一如既往地微笑着同值班守卫挥手道别,和身边的女子相携步下石阶,钻进等候于阶下的黑色轿车里。
车子在华灯初上的闹市区东兜西转了约莫半个小时,头戴鸭舌帽,一直沉默开车的司机这才回眸说了一句:“确定了,没有尾巴。”
“好,走吧。”
明楼沉声吩咐,将一直紧紧抵在佟雪鸿后胁处的枪口稍稍松开。
“你,你是76号的朱小姐!”佟雪鸿叫出声来。
“你认得我?”
朱徽茵有些意外。她很久没去新政府办公厅了,和佟雪鸿更是从未照过面。
“我想,有关我和曼春身边的所有人,佟小姐都是研究过的。对吗?”
明楼这种一贯的对下属不高不低,平和中却暗藏犀利的语声,此刻听在佟雪鸿耳中格外心寒。她惊甫未定地盯着男装打扮的朱徽茵,无法掩饰满面仓皇:
“原来你也是抗日分子!是隐藏在76号里的内应。你们要带我去哪里?你们想干什么?”
“佟小姐的任务,不就是探知我的真实身份吗?稍安毋躁,你自然会明白的。”
明楼说着,问朱徽茵:“东西呢?”
“座位下面。”
明楼拖出座位下面的行李袋,先取绳索将佟雪鸿的手脚缚牢,再一样样仔细检查里面的证件武器和更换衣物。
“您要的,都在。”
“很好。”明楼检视完毕,刷地合上袋口,重新踢回座下。
“那是杭州秘密基地的通行证,你怎么弄到的?你……”
佟雪鸿见这架势更是紧张,色厉内荏地威胁道:“明楼,我警告你,就算特高课现在没派人跟踪你,但城中各个关卡都有我们的特务。一旦你试图离开上海,立刻就会有人跟上来的。”
明楼闻言,嘴角轻勾出浅浅的弧度:“这就是携佳人同游的好处了。你说呢?”
佟雪鸿蓦地哑口。
和明楼独处时不加派其他特务监视,这是当初她自己提出的,为的是让对方消除警戒彻底放松。她对自己太自信,现在方知何为作茧自缚。
佟雪鸿心知无幸,重重吸气静了几秒,忽然笑了,是垂死前的孤注一掷:
“明长官运筹帷幄心思缜密,想必早已计划好了一切。但请您不要忘了,杀我佟雪鸿容易,可那些药……”
“什么药?”
朱徽茵脱口问出这句的同时,明楼已迅速出手将佟雪鸿击晕,将她放倒在车后座上,随即拢了拢她的外套遮住被缚的双手。
“组长,她说什么?”朱徽茵又问了一遍。
“没什么。”明楼淡淡回答,目视前方提醒道:“注意,要过路卡了。”
车子缓缓减速。明楼伸手摸出佟雪鸿的证件,与自己的一起递给朱徽茵,倾身压在了佟雪鸿身上。在手电筒刺目的光亮扫过来前,装作醉意醺醺地吻住了她的唇……
“组长,好了。”
车子顺利驶出市区,开往城郊山林里一个小小的土地庙。这是行动队的集合地点。
明楼直起身看了看表:“黎叔应该已经在等我了。你下面该做什么,不用我再说了吧?”
“当然不用。可是组长,您还要回来的,不是吗?”
朱徽茵急急问:“市政厅和关卡的人都看到你们在一起,您到时候怎么解释她的失踪呢?”
“你不用管这些。只要做的干净,无证据可寻就好。”明楼语气平淡,毫无深入解释的意思。
朱徽茵只好咽下一肚子的担心,停稳车道了句:“您放心,我一定做好。”
后座上的明楼似乎轻轻叹了口气,声音低柔起来:“阿诚不在,时间又紧。夜莺,让你来做这种事情,委屈你了。”
“不委屈。”朱徽茵眼眶一热,再抑制不住几欲冲破胸臆的感情:“组长,这次您亲自去,一定要小心保重。我等着您平安回来。”
明楼唇角一牵,漾起亲切安抚的笑意,拍了拍她的肩点头应承:“好。”
说完,便拎起行李袋推门而出,大步走入暮色笼罩的幢幢林野,再不回头。
钟摆不停摇动的嘀嗒声中,天光一点一点地隐没。黑夜,又将拉开它深沉的帷幕。
阿诚百无聊赖地为自己倒满第三杯香槟时,倏地从沙发上直跳起来。
他想起了几日来一直要做,却又忙得没来及做的那件事情,啪地拍了一下自己的脑袋。
此刻这个难得的空闲,虽不够赶去镇江一趟,但打几个电话是绰绰有余了。
阿诚下楼到酒店的吧台上要了一杯酒,借他们的电话打到镇江市电话局的服务总台。
“请帮我接春来古玩店,谢谢。”
“请稍等。”
接线员小姐的声音落下后,便是等待的忙音。
阿诚不抱希望地挟着听筒,边喝酒边盘算着接下来该怎样向报社的人询问,电话那头忽然有了回音。不是上一次的“对不起,无人接听”,而是一道陌生嘶哑的男声:
“春来古玩店。”
阿诚握在话筒上的手紧了紧,一颗心怦怦乱跳起来。
“您好,我看到了报纸上的启事。”
他极力抑制着紧张开口问道:“收购青瓷的事,请问何时能有进展呢?”
电话那端有片刻的沉默。随即,传来了刻意压低,却又熟悉得宛如梦境的声音:
“你在哪里打电话?安全吗?”
“……”
阿诚呼吸一窒,怔愣当场。
“喂?喂?”
“真是你……”
“是我。”
阿诚总算回过神来,再次环视四周,神色恢复镇定:“我在南京,这是酒店吧台的电话。”
“他和你在一起吗?”
“没有。”
“他身体怎样?”
“不好。我们都以为,你……”
“我知道。”
电话那边,她幽幽叹了口气:“启事登了将近一周,我还以为你没看到。紧急呼号也找不到你,幸好还有夜莺。”
“哎,这几天实在太忙了。你还好吗?为什么不直接联系‘家里’?”
“我不想回家。”
“那也应该告诉家里一声,免得长辈担心。”
“会的。但我必须先做完一件事,私事。”
“私事?”
“我得拿到一件东西。”
“什么?”
“现在没时间多说。邮箱里的东西你看到了?”
“已经给了大哥。你怎么知道……”
“我还知道他被盯得很紧。你给我听好:无论你们在做什么,绝不能让他亲自参与进去。他必须保持静默,明白吗?等我回来再说。”
“你要回来?”
“当然。”
“怎么回来?”
“到时候你就知道了。我得走了,替我好好照顾他,等我回来。”
阿诚急促地喂了几声,电话已经挂断了。
犹自不甘心地瞪着话筒呆了几秒,阿诚这才放好电话,将杯中酒一饮而尽,又叫了一杯来。
左思右想迟疑了很久,他再一次拿起电话,冒险拨通了明楼办公室的专线。
电话嘟嘟地响着,无人接听。
打到秘书处,依然无应。
阿诚又将电话打进76号监听室,得到的回答是朱组长早就下班走了。
阿诚突地一阵莫名心慌,没有着落毫无因由的害怕,仿佛幼时第一次见到慈爱的母亲眼中的仇恨和冰冷。
不对劲的感觉再一次升起,越来越强烈。
明楼说,这是个艰巨而紧急的任务,只有他亲自做才能放心。可开启保险箱的每一步分明轻易得过分。而拿到了东西,要等的人却迟迟未来,徒将他困在这里枯候。
沉吟片刻,他去寄存处取出了那个手提箱,回房。
箱子上的锁自然难不倒他,几下便被撬开。露出里面整整齐齐躺着的几个牛皮纸袋,若干金条,和一摞摞花花绿绿的现金港币美钞。
阿诚打开最上面的袋子。几本护照和出生证、毕业证、个人档案等身份证明文件,统统散落出来。
阿诚霎那间变了脸色。
每一份证件上都是他的照片和签名,却是一个陌生而又有点熟悉的名字:曾越。
阿诚急急翻阅着每一份文件,狠狠咬牙。
香港出生证,英国护照……果然,这个被捏造出来的曾越是曾进的弟弟,也是他全部生意的继承人。这里面,甚至有以曾进的名义签署,具备一切法律效力的遗嘱。
阿诚铁青着脸打开第二只文件袋,是各色存折汇票,公司注册登记,文书合同,曾进名下的一切财产明细……
再下面的信封里,居然是一套军统潜伏人员的花名册,两份来自国民党高层的绝密文件,和以眼镜蛇身份写给组织的对青瓷同志这些年的工作总结和评价。
阿诚无法细看,颤抖着打开最后那个纸袋——
三只小信封跌落在眼前,分别写着明镜、明诚、明台亲启。
阿诚觉得自己快要发疯了。
第65章 燎原
明楼从来不做没有把握的事情,这次也不例外。
即使此项任务,比过往的任何任务都更加艰巨而凶险。
纵然控制了熊本,拿到了通行证,熟悉了基地里的每一寸布划,调集了杭州地下党和日共行动小组联手,和守卫秘密基地的日军数量对比,他们还是严重的人手不足。
而死间计划加之明台炸毁走私船引发的纪律处罚,致使军统上海站行动人员极度短缺。在日军和汪伪的疯狂搜索报复下,前来填补的战斗小组短时间内难以到位。
另一方面,据熊本交待,石井的细菌战远征队业已进入苏北,明日正午前便可和日军派去接应的山口联队会合。新四军游击队的歼灭战,最迟须于黎明前展开。
燎原行动,必须要在今晚。
明楼安排好一切离开自己的办公室时,最后看了一眼书桌上的相框。
大姐和明台笑意盈盈地透过玻璃望着他,他便也冲他们扬起唇角,轻轻带上了门。
大姐,明台,我走了。
你们要保重。
自古忠孝难两全。亏欠你们辜负明家的,唯有来世图报了。
一个人走向荒草杂芜的庙宇,充塞心间的歉疚与不舍,渐渐被一种莫名的轻松和兴奋所冲淡。
其实明楼一直都在热望着梦想着,褪下伪装踏入战场的这一刻。他甚至以为等不到这一天。
能否生还早已不再重要,他知道自己来日无多。
重要的是,阿诚被安全送往根据地。他还会有很长,很美的一段人生。
对不起,我最贴心最亲密的兄弟,请原谅我最后的欺骗,原谅我必须孤身独行。
你早已羽翼丰满可独当一面。去吧,去寻找属于你的天空,去走出你自己的精彩。
愿岁月锤炼你刚强,愿命运对待你慈悲。
明楼从来不做没有把握的事情。
他知道计划一定会成功,也必须成功。
他期待着令侵略者永世惊魂的霹雳雷霆和熊熊烈焰,期待着血与火染红的暗夜天空中小姑娘的璀璨笑颜。
上海虹口。
一座传统的日式小楼,静静沉浸在朦胧的夜色中。这个乍看起来普普通通的院落,在林木掩映下影影绰绰戒备森严。它有一个可称得上令人谈虎色变的名字:梅花堂。
二楼机关长办公室。
“将军,他来了。”门口的日本宪兵毕恭毕敬地通报。
梅机关长中村昭左合上手中的文件,颔首道:“请他进来。”
“中村将军,学生川岛次郎前来报到。”
一身军装笔挺的中年男子走进屋内,“啪”地一声,立正行礼。
“总算来了。”
中村脸上现出慈爱的笑容,冲他招手道:“你我不必拘礼,快来坐吧。这一路还顺利吗?”
“很顺利,南京的一切工作都交接好了。现在,可以全心来为老师效力。”
“好,很好。”中村面露欣慰:“我这里真是一团乱麻,急需你来帮忙啊。”
“老师需要人手,为什么不向军部直接请调?”
“我不是需要人手,我是需要——”
中村的表情忽然严肃起来,压低声音一字字道:“信得过的人。”
川岛一惊:“您的意思是?”
“来,我给你看些东西。”中村昭左起身打开上锁的档案柜,取出一个文件夹递给他。
“这……这……”
川岛一页页翻阅着内中资料,越看脸色越是阴沉:“您相信这些材料都是真的?”
“不能百分之百相信,但也不能不信。”
中村沉吟着,问他:“你怎么看?”
“我……我很震惊。”
川岛平静了一下,小心谨慎地开口:“藤田君,是我在陆军士官学校的学长。我和他认识二十多年,虽分属不同系统,谈不上熟识至交,可说他勾结日共背叛天皇,我实在觉得匪夷所思。”
“作为特工,没有什么是不可能的,即使我们不愿意去相信。”
中村叹了口气,道:“就算电文和密信有可能假造,但他曾与皇道派军官关系密切,身边多人都直接参与过二二六不详事件(不明者请自行百度)。其后他的恩师好友全部调离中央职务,他也受到牵连从此再未被升迁。这些都是事实。”
“是的。”川岛面露惋惜之色:“我还记得,十年前的藤田君风流倜傥意气风发,是帝国陆军最年轻的大佐。然而此次南京再见,竟已是鬓发斑白老者之态,全不复昔日风采。”
“多年打压,岂能不心怀怨忿?尤其是他那么骄傲的人。这些年他韬光养晦,业绩平平,但密码本的错误情报却让皇军蒙受到那么大的损失。而他的银行户口中,又莫名多了这许多财产……”
“可是老师,他已经在苏州站被□□残暴杀害,玉碎殉国。”
“临死前还丢了三十多节车厢的军械和生铁。你不要忘了,他坐火车是要去南京述职的。只渎职一罪,他在军事法庭上就凶多吉少。结果火车上就发生了这种事,未免太过巧合。”
川岛惊愕的神色慢慢变得若有所思:“您的意思,是他通风报信引来的共/产/党?他想趁机逃走,怎么最后也死在那里?”
“因为跟他同上火车的,还有76号的汪曼春。你知道,阿春可不是吃素的。”
“哦,对,汪小姐也在火车上。”
川岛努力整理着思路,边思索边缓缓道:“那么老师的推测是,藤田芳政勾结共/产/党,自导自演了那晚苏州站的袭击,却被汪小姐识破击毙。”
“不。这不是推测,我有人证。”
“谁?”
“汪曼春。”
杭州笕桥镇横塘村。
晚十时,一辆挂着日本陆军牌照的黑色轿车,缓缓驶向日军华中细菌战秘密基地。
值班的哨兵警卫依例在检查过每人的通行证之后,搜身搜车。
来者,是熊本长官和他从中央陆军医院带来的军医及其助手。车上除了医疗器械外,并无任何可疑之处。
一切正常。
森森铁门吱呀一声徐徐开启,仿佛战斗前的冲锋号。
燎原行动,正式展开。
明楼曾笑言,真想找个机会自己动手杀敌。
他的机会终于来了。
事实证明,这位运筹帷幄算无遗策的战略家,在硝烟弥漫枪林弹雨的实战中,亦是以一当十扭转乾坤的神兵猛将。
当带领着行动队隐蔽在敌人铁网外守候的黎叔,看着两旁塔哨上不断扫射下来的探照灯逐一停止了转动,看着就在几步之遥的日本巡逻兵接二连三在一闪而过的刀光中无声仆倒,心中涌动的,是热血激昂的振奋和近乎崇拜的倾服。
他不知道,持手术刀为武器无声无息准确击杀,明楼暗地里曾演练过多少遍。他只知道,明楼说半小时内放他们进去,就一定能。
在尚未引发一声枪响的静寂里,一束手电光迎面打来,熄灭后又亮起,三明一暗。
这是明楼给他们发出的安全信号。
黎叔一挥手,行动队员鱼贯靠了上去,剪开铁网匍匐而入,分三队向各自的目标迅速潜行。
基地里的路径地形,明楼早叫他们熟记于心。敌众我寡,在未被发现前,速度就是成败生死的关键。
依照计划,黎叔带领的小分队全速向主楼方向靠拢,却在半路被明楼截了下来。
“怎么了?”黎叔令队员们就地隐蔽后,凑上前低声问。
“情况有异。”明楼攒眉,神色苍白而凝重:“主楼内外的巡逻哨兵和警卫,都不见了。”
“你的意思,这是个陷阱?”黎叔悚然而惊。
“我不确定。”
指节用力按压住额角,语气间第一次透出犹豫。明楼不畏死,他甚至在向往着杀身成仁,但这绝不代表他可以轻易牺牲掉自己的同志和战友。
“那……”黎叔等待着他下一步的指令。
“无论是不是陷阱,我们只有这一次机会,起手无回。”
明楼忽然间下了决心,沉声吩咐:“黎叔,给我挑两个枪法准身手好的队员留下。你带着剩下的人,立即去接应仓库和战俘营的同志,以确保他们最小伤亡最大程度的安全撤离。”
“什么?”黎叔几乎要从隐身的花圃中惊跳起来:“不行!”
“嘘……”明楼一把拉住他,从他手中接过行李袋,那里面有他的枪弹武器和少量备用炸药。
“您别激动。既然楼里门户大开没有守卫,那自然不需要这么多人。”
明楼说得顺理成章,轻松平淡得仿佛在解释一个最简单的经济学原理:“这栋大楼有四层和一个地库。与我同车来的两位同志再加上你的两名组员,我们五个人分层行动,足够了。”
“怎么会足够?如果这是陷阱……”
“如果是陷阱的话,那也不怕。”
明楼没有让黎叔说下去,飞快取出炸药绑在自己的外套下:“此楼不亚于一个小型化工厂,每个实验室内均存有大量易燃易爆的化学试剂。到时候,我带着这个引开敌人注意力,他们断不敢靠近或开火。其他人便可偷偷摸进,按计划行事。”
“你……”
黎叔震呆了。明楼这分明是早做好了同归于尽的准备,却在先前讨论时从未透露一丝半毫。
“你不能这样随意篡改计划。”
黎叔铁青着脸抗议:“说好你只负责放我们进入基地,然后立刻返回上海。炸毁主楼的任务,归我和我的小分队来完成。”
“情况有变,计划当然要随之改变。”
明楼肃然道,炯炯星目清厉决绝不容辩驳:“如果这是陷阱,难道你要拿整组队员的性命来赌?再说,如果这里有埋伏的话,那么仓库和战俘营也极可能有。我需要你立即带人去增援,这是命令。”
话音未落,远方一声尖锐的枪响划破静寂的夜空。随即便是枪声大作,警报迭起。
“是战俘营。”明楼眉峰紧蹙。这个时候,片刻拖延就可能是生死之别。
“黎叔,服从命令!”
黎叔在这电光石火的一瞬间,突然心痛得不能自已。上次有人跟他说这句话,他服从了,却从此日日夜夜后悔那一刻没能跳上岸去替代她。
这一次,他不能再眼睁睁看着他本应保护的人有去无回。
他伸手就要去摘除明楼身上的炸药,坚决道:“你来带队,我留下来炸楼!”
“不行!”
明楼断然拒绝,语声急促:“如果不能拖住敌人足够长的时间,让我们的人将易燃易爆物充分堆积好,贸然引爆不但牺牲了大家,还有可能达不到引起连环爆炸,彻底销毁楼中所有东西的效果。我有通行证,又会日语,完全可以跟他们周旋一阵,完成任务的机会要大很多。”
正说话间,战俘营方向此起彼伏的枪声越来越密,夹杂着日军的吆喝叫骂奔跑声擂在耳鼓,几乎所有的探照灯都向那边聚拢了去。
“黎叔!”明楼咬牙低吼了一声。
再没有多余的时间犹豫不决,黎叔于这一刹那做出了最艰难的抉择。
“你,保重!”
一扬手,小分队迅速撤离,沿来路朝枪声密集处奔去。
明楼欣慰地对他抿了抿嘴角,那一丝浅浅暖暖的笑容就此定格在黎叔泪眼模糊的视线中。
“您说阿春?”川岛次郎一下子从座位站了起来,双目放光:“她,她没死?”
“坐好。”中村指了指椅子,面色平静地叮嘱道:“记住,我今晚对你说的一切,都是绝密。”
“是。”
川岛应着坐回去,努力平静了一下,还是按捺不住急急问:“老师,这到底是怎么回事?阿春她在哪里?”
“密码本事件后,我开始暗中调查藤田芳政。起初倒不是有多怀疑他,只是出了那么大的纰漏,这种例行调查是必不可少的。可到了军火被劫,他在苏州站打完电话便遭遇共/党袭击,立刻从罪人变成了烈士,我反是觉得事情太过蹊跷。十天前,侥幸生还的阿春秘密联系了我,她所说的证实了我的怀疑。”
“您相信她?”
“我说过,做我们这一行,从没有百分之百的相信。但相对而言,虽说汪曼春是个中国人,可她的背景,倒是比藤田更令我放心。”
“她叔父,是我在东京帝国大学的同班同学,这么多年一直私交甚笃,却不幸在除夕夜惨遭杀害。她自己,是我们特工学校培养出的精英骨干。我做了她三年的训导主任,你也曾是她的教官,对她还是比较了解的。”
川岛点头。
“而藤田明知道我与她的关系,还为着些捕风捉影的所谓线索,未经向我请示便将她关押起来,刑讯逼供,结果证明都是反日分子的诬陷,却连一句道歉都没有!我看在他全心扑在密码本的调查上没有追究,谁想事情最终演变成这个样子,还妄图推卸责任逃避惩罚,实在是卑鄙无耻,罪不可恕!”
“老师息怒。”川岛连忙劝慰道:“您不是经常教导我们,要时刻保持冷静,不能被自身的喜怒哀乐而左右么?您说的阿春被冤枉这件事,后来被周佛海反复提及,一直捅到汪兆铭那里,指责我们不信任新政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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