友情提示:如果本网页打开太慢或显示不完整,请尝试鼠标右键“刷新”本网页!
[伪装者]别样楼春-第25部分
快捷操作: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 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 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如果本书没有阅读完,想下次继续接着阅读,可使用上方 "收藏到我的浏览器" 功能 和 "加入书签" 功能!
在这样步步惊心如履薄冰的孤绝险境中,跟随在身边的,如今只剩下阿诚了。明楼不得不承认,在他内心的最柔软处,对阿诚的心理依赖,其实并不亚于阿诚对自己的孺慕情深。
可正因为此,他更要不惜一切地保护好他,即使这意味着永远的分离。
够了,不能再婆婆妈妈拖泥带水。
这一次,他绝不能再贪心,再自负,再犯那样不可饶恕的错误!
心如刀绞,痛不可抑。在思绪飘出控制之前,明楼强迫自己回神,清了清嗓子问:
“这么快就回来了?”
“大哥,有紧急情况!”
阿诚一脸急切焦躁,完全没有注意到明楼那短暂的恍惚失神,径自急急说下去:
“石井部队派出南下的细菌战远征队,很快将抵达江苏境内。待秋田先生查出具体的路线后,我们即可通知新四军予以歼灭。他们虽有作战部队沿路护送,但战斗力毕竟有限,应该不成问题。问题是,从事细菌战研究和生产最关键的资料和器材,他们并未随身携带。这些东西,早就由熊本秘密带至南京。而上次的杭州视察,熊本很有可能已经将东西转移到了基地,就等着远征队一到,便可进行实验和生产。”
“所以,只歼灭掉南下来的细菌战远征队是不够的。”
明楼面色苍白目光灼灼,接下阿诚的话果断道:“必须要想办法进入基地,彻底销毁他们的研究资料和所有器材。”
“可是,那地方实在太难进了。”
阿诚蹙眉为难:“离得很远便全是高墙和铁丝网,有明暗岗哨昼夜巡逻,进出都需日本军部直接颁发的特别通行证。秋田先生说,就凭他自己在南京中央陆军医院的关系,都打听不出什么信息,更无法进入。中国人,就更是不可能了。”
明楼低头,沉吟不语。
“而且杭州毕竟不是上海,我们没这么熟……”
“那就先去熟悉一下。”
明楼一时间也想不出什么对策,只好暂且吩咐道:“通知黎叔,叫行动队立即动身,去笕桥机场和航校那边实地勘察,看能不能找出什么弱点。你赶快发电跟那边的同志联系,协助配合我们的行动。”
“是。”
“此事,时间紧迫。最好是在袭击远征队之前或同时进行。如果远征队被消灭而基地尚在,他们必会加强警惕,我们怕是更没有机会了。”
明楼深吸口气,额角又开始一下下地抽痛。
门外,陈秘书在敲门提醒他下面排得满满的议程安排。他不由伸手紧按住太阳穴,阿诚已迅速递来止痛药和温水服侍他吞下。
“没事。我去开会了,晚些再议。”
明楼静静缓了缓神,对紧张注视自己的阿诚安慰地轻扬唇角:
“放心,凡事皆有弱点,一定会有办法的。”
待明楼一个接一个的会开完,又已是华灯初上。阿诚亦奔波了一天,却没有带来任何好消息。
“我们的人只能换班轮流在外围很远处观察,拼拼凑凑画了个大致的地形图。”
阿诚将不甚理想的粗糙图纸铺在明楼面前:“大哥你看,这是厂房,这是仓库,这是宿舍……中间这栋四层大楼是整个基地的指挥心脏。那些重要资料,实验报告,还有各种细菌和毒素样品等等,应该就保存在这。另外,厂房和仓库里,想来也储存了大量繁殖细菌的培养和孵育器材。”
阿诚说到这里,叹了口气:“据我们观察,各处的守卫都很森严。进出的所有人等,无论官阶军衔,一律要搜身,搜车,包括运粮送菜补给车,查得一丝不苟,没有突破点。”
明楼盯着图纸飞快地转着念头。如他所言,他相信凡事皆有弱点。事在人为,只要你够聪明。如果一个方向上不得要领,不妨换个角度来重新考虑。
“我觉得,唯一的可能,是通过梁仲春,把我们的人当战俘送进去。”
阿诚接着说:“可是,这些人都是赤身裸体,铁索加身。我听说,进去时要做全身体检,然后像动物一样被锁在一个个笼子里。我担心他们不但做不了什么,反倒……”
“你不要说了!”
明楼强压怒火打断他的话:“自然不能把我们的同志送去做这样的牺牲。”
“那……”阿诚束手无策地看着他。
“想偷偷摸摸混进去,看来是行不通的。那我们干脆,光明正大地拿着通行证走进去。”
一贯沉稳而自信的声音,说着阿诚听来不亚于天方夜谭的神话。
对上那双发懵的眼眸,明楼颇带玩味地抽出压在一堆文件下的请柬,血色削白的薄唇居然勾起浅浅的笑弧:“就从这里下手。”
阿诚定睛看去。
烫金字体,精美而华丽。
那是日本方面为庆祝天长节(昭和天皇生日),在上海跑马厅和上海饭店举行的盛大庆典,诚邀南京政府各级要员莅临同庆。
就是明晚。
时间紧,任务重。巨大的压力下,他们的全部精力都齐齐投入迫在眉睫的行动布划中。阿诚全然无暇顾及要去南京的初衷,而明楼原想提出的质问,也终是没有出口。
第61章 真假
夜未央。
霓虹灯下,十里洋场。声色犬马,纸醉金迷。
万岁!万岁!万岁!
酒酣耳热,鼓乐喧天。一众日本官兵借着醉意举杯遥祝,群情高亢,欢呼呐喊,将这一年的天长节庆典推向高/潮。
主席台下,明楼照例被簇拥在人群中央,风姿俊朗逸致翩翩,手持红酒面带微笑地与身边人谈笑寒暄。一贯的优雅自若,仿佛乐在其中。
一旁的阿诚却暗自捏紧了拳。
大哥昨晚整夜未曾合眼,马不停蹄一直忙到现在,这一天下来饭没吃上几口,红、白、清酒却被人灌了不少。越是看明楼摆出这副神采奕奕不知疲倦的样子,他心中便越是担心:大哥的身体哪还经得起这般的透支折腾!
狠狠咬牙,阿诚强迫自己将注意力集中在明楼对面的熊本身上。这位一直在南京中央陆军医院,秘密筹建华中细菌战部队的参谋本部作战课参谋,果然如愿地出现在这里。阿诚知道,经过明楼呕心沥血反复推敲的行动计划定会成功。他现在,必须摈除杂念心无旁骛地去完成它。
眼看他们手中的杯子快要空了,服务生这厢连忙打开一瓶新的红酒,正欲斟满一排端过去,不料被身后两个醉醺醺的日本军官猛地一撞,酒瓶竟至脱手。幸好身旁的阿诚眼疾手快一把接住。交递的瞬间,惊出了一身冷汗的服务生连连道谢,沉淀瓶底的药粉已迅速溶解。
又一轮推杯换盏觥筹交错,在场诸人皆现醉意。就在这时,一群浓妆艳抹和服木屐的日本女子,随着乐曲声鱼贯而出,千娇百媚地挽着一位位高官要员走向楼上客房。
这是庆典尾声的压轴戏。前来的女子,并非寻常交际场中的歌舞女郎,而是来自虹口小东京的日本侨民,经过严格的背景调查和仔细筛选,以确保安全。
明楼看着熊本几乎是第一时间便欢天喜地迫不及待地随那位娇俏女子匆匆离开。这是此项计划中最为冒险的一步,所幸平安度过。他暗地里长舒了一口气,不露声色地对阿诚使了个眼色,一面微笑着谢绝若干女子的接连邀约,谦和有礼却又不可逾越。
环绕身边的各色官员一个接一个地成双散去。
席终曲尽。
华灯下,明楼的茕茕身姿依旧站得挺拔。
头痛欲裂,他实已强撑到了极限。
将脸沉入手心,指尖痉挛地紧按住额头,他退后几步想靠墙歇息一会儿。
“大哥!”
正和盛装的缨子上楼继续下一步行动的阿诚见状,轻呼着欲冲过来扶他。
明楼用仅存的一点力气做手势制止住他,尚未缓过气来开口——
“明长官怎么一个人在这里啊?”
突然响起的这道声音令明楼垂首深蹙的眉峰皱得更紧,稍稍放松下来的神经瞬间恢复警戒。
他知道那是谁,心中已经作了充分的准备,伪装好自己抬起头来时,却还是无可控制地呼吸一窒,神思恍惚。
一袭白纱晚礼服的女子明眸皓齿,浅笑盈盈,亭亭立于眼前。
明楼深深吸气。
他也是喝了那瓶中之酒的。头昏目眩,欲/火焚身。
他也是有血有肉的正常男人。
一样的长裙,一样的发饰,一样的妆容……
他太想再抱一抱她!
一如76号舞会上,拥她在怀中再道一句别来无恙,告诉自己这所有一切不过噩梦一场。
心跳如狂,他竭尽全力克制着自己的冲动。
如果不说话,不带着刻意的讨好和勾引,自然些,大方些,她几乎可以以假乱真混淆视听了。
只可惜,她是别的女人,不是她。
而明楼不是别的男人,他是明楼。
佟雪鸿,市政厅的一个普通秘书,这样的晚会不应该在被邀请之列。而她居然这样的打扮出现在这里,似已不在乎对他亮出真实身份,明明白白地告诉他:我就是日本人派来引诱你,笼络你,监视你的。又怎么样?
楼梯上的阿诚仿佛也被这突然出现的女子太过相似的扮相所惊,紧张注视着他们不知所措。
“明长官可真是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啊。”
佟雪鸿扭头看了看发怔的阿诚,玉步轻移,媚笑着款款走近明楼身边:“瞧,连明秘书长都寻到佳人为伴了。如此莺燕成群,难道明长官竟无一动心么?”
明楼心中警钟大作。还好,从这里只能看到一个妆粉厚重浓艳的侧脸,与缨子平素护士服下的素净容颜相去甚远。但眼下情形,不同于那日办公室里的色/诱。此刻阿诚缨子重任在身,决不可吸引任何注意。
明楼定定望住眼前的白裙倩影,目光深情而悠远,渐渐显露意乱神迷的朦胧醉态。
唇角轻扬,他对她勾出倾倒众生的一笑。低沉而磁性的气声道出压抑太久的入骨温柔:“我动过了。”
伸出手,他缓慢而小心地将她环于臂间,仿佛拥着失而复得的绝世珍宝。将脸埋在她颈窝处合眼低喃,声音轻得几乎捕捉不到:“我一直都在等你……”
“大哥?”阿诚惊愕之下,忍不住开口提醒。
明楼紧抱着怀中的女子,抬眸飞快地瞟他一眼,口气透出万分的恼怒不耐烦:“这里没你的事。滚!”
夜浓如墨,似要埋葬掉一切的爱恨情仇,正义与罪恶。
霓虹闪烁下的上海滩,一片灯火阑珊。
佟雪鸿不知道自己是该庆幸还是懊恼。
三次整形手术,一百多天的秘密训练,一遍又一遍看着相同的照片和录影,模仿模仿再模仿……
连素来严苛的藤田长官再见到她时都满意地点头。
色/诱,是她一贯的拿手好戏。
可这一次,她所有的信心和努力,却都在明楼这座攻不破的城下皆尽灰飞烟灭。
她几乎都要放弃了。
她甚至都已从别处下手,开始了新的计划。
却不想,丝毫不抱希望的一次尝试,竟带来了意料之外的惊喜。
或许是真的酒后意乱吧。从来清冷自制,犀利敏锐到令人恐惧的明长官,这次也终于把持不住,将自己当作了心爱人的替身。
这简直是个巨大的突破!
然而整整一夜,明楼却只是抱着她喝酒,气声温柔地在她耳边说着绵绵情话,之后便扑在她身上烂醉如泥。她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从他怀中挣出,刚翻了他的口袋和公文包,正准备悄悄溜出房去,却又被他醉醺醺地拉了回去,紧紧箍在臂弯里动弹不得。就这样,不知不觉竟睡了过去。
第二天清晨她醒来时,阿诚客客气气地送来盥洗衣物和丰盛的早餐,而明楼早已不见了踪影。
再见到他,他依然是市政厅那个严肃冷峻,雷厉风行的明长官。对她依旧不苟言笑,客气而疏远,似乎全不记得昨晚他紧拥着不放的人是谁。
神思不属地琢磨了一个上午,佟雪鸿总觉得发生的这一切都怪怪的,犹如竹篮打水一场空。
她坐不住了,她要立刻将情况汇报给她的现任长官。
趁午饭时间,她用霞飞路咖啡馆的公用电话拨通了一个号码。
“川岛长官,我是黑天鹅。”
“我的奥吉莉娅……”
电话那端传来芭蕾舞剧天鹅湖的旋律。正在欣赏唱片的川岛次郎饶有兴致地问道:“这么急着打电话来,是昨晚得手了?”
“这……正是我给您打电话的原因。”
佟雪鸿将事情的前后经过细细报告后,总结道:“我实在不能确定,他究竟是上钩了,还是反过来在迷惑我们。若是前者,便可沿着这条路继续发展。但如果是后一种情况,那就不该再浪费时间,而是使出杀手锏,彻底控制或摧毁他。”
川岛闻言,神色严肃地沉吟片刻,缓缓开口:“我认为,既然你还不确信,那不妨再耐心观察一下。明楼如果不是这般有价值且难对付,藤田君生前也不会花费如此心思,将你培养打造成这个样子。你要沉住气。不到无计可施的紧急关头,不要撕破脸。”
“是!”
“待我完成手头工作的交接事宜,很快便去上海赴任。你要紧紧给我盯住他!有什么新的发现和进展,立刻上报。”
“明白。”佟雪鸿立正领命,准备挂电话了。
“哦,等一等。”
川岛却又叫住她说:“熊本君今早打电话到军部来告假,说是下基地前想在苏杭乡间走一走,就不回南京了。你手里的东西还够不够?不够的话,我需要通知他们另安排人给你送去。”
佟雪鸿略略计算了一下,答道:“不用麻烦。就这几天,减轻点药量就好了。”
“不会出什么问题吧?”川岛显得有些担心。
“不会,最多就是不舒服罢了。”
佟雪鸿绽开一抹阴恻的笑意,语气肯定:“请川岛长官放心,我确信这绝不会影响到工作的。”
“那就好。军部长官一再强调:如此时局动荡中,稳定经济攫取资源,是确保我皇军后方给养充足的必要手段。所以,你的责任重大,一定要把握好尺度。”
“我明白。”
“杭州基地的特别通行证,熊本君此次已经给你了吧?”川岛接着问。
“给了。”
“很好。等远征队一到,基地正式启动,你便可以自行出入取药。如有什么问题,也可直接同熊本君联系。记住:牢牢控制,松紧适度。”
“是,长官。”
电话挂断了。
与此同时,镇江南门外大井弘医院顶楼的密室内(注:此为日本在华谍报机构,早在1920年开设),一位身形瘦弱窈窕,穿日本宪兵制服的人,扯下耳机靠在椅背上。她的头脸都裹满了纱布,只露一双翦水明眸泓邃深远,若有所思。
第62章 筹谋
霏霏烟雨,阴沉黏腻,天地凄迷。
日本陆军医院。
秋田毅夫站在楼门口,腰板挺直,面色严肃,以医生特有的锐利目光审视着眼前苍白消瘦到几乎是形销骨立的人,浓黑的眉毛紧紧地拧在了一起。
“秋田先生,”明楼在这样的注视下有些心虚,瞥了一眼放好雨伞正向他们走来的阿诚,轻咳几声又极力忍住,哑声道:“我们走吧。”
“你又咳嗽了?”秋田抓住要点,追问道。
“还又开始发烧了,一阵一阵的。伤口也迟迟没有愈合,整个人靠阿司匹林撑着。”
阿诚一脸忧色地接过话来:“秋田先生,难得大哥肯过来,请您一定要仔细检查一下,看看到底是什么问题……”
“阿诚!”
明楼不由蹙眉喝止,压低了声音训斥:“越来越没规矩!我们来这里,是谈正事的。”
“大哥的身体就是最大的正事!”
不想阿诚这次丝毫没了人前的恭敬谦卑,理直气壮地回了这句,还倔强地瞪着他不依不饶。
没大没小,反了天了。
明楼暗忖,却不知怎的发不出脾气,反是莫名其妙地放柔了声音:“就是最近太忙,累了。歇歇就好。前一阵不是已经好多了吗?你不要大惊小怪的。”
阿诚下意识地还欲反驳,明楼已率先大步走进医院,他只好和秋田一起快步跟上去。想起前段时间明楼的身体确有好转,如今却又在巨大压力昼夜操劳中每况愈下。阿诚暗暗叹息,在心里打定主意:这次任务完成,他要越级请求国共双方领导派大哥去香港,让大姐看着,好好调养下身子再回来。
秋田医生的私人休息室里,明楼赞赏地望着以立正的军姿笔直站于身前的俏丽女子,扬唇颔首,面色亲切柔和:“你的任务完成得很好。”
“谢谢明长官夸奖。”女子低眉小声道。神情端肃,站立得一丝不苟。
“你早不是新兵了,不用这么紧张吧。”明楼微笑着指了指沙发:“来,坐。”
“是,长官。”
明楼微微颦眉:“我这次来,不是以军统毒蛇的身份。”
“啊,对不起,首长。”女子涨红了脸急急更正:“以前叫惯了,总不记得改口。”
“这是我们第一次正式会面吧?长官……首长……”
明楼喃喃着这两个称呼,面上的笑容忽然黯了下去,深邃瞳眸泛起迷蒙的雾光:
“我曾以为,我们会以另一种关系来见面。”
他低低地,自语般地吐出这句话。平淡无波的语气,藏不住的沉痛哀伤。
对面的女子一刹那间泪眼模糊。
“大哥……”
身旁的阿诚想要安慰,待得开口来却只觉言辞匮乏。
“对不起,扯远了。”
然而只这一声轻唤,便已拉回明楼飘飞的思绪。他努力振作了一下自己,悲伤隐没,又是那般暖如旭阳的笑容:
“于曼丽同志,组织对你这次的表现非常满意。等你回到根据地,新四军江北指挥部会为你记功、庆祝。”
“感谢组织对我的信任。那么,我接下来的任务是什么?”
明楼道:“你在这里的任务已圆满完成。下面,秋田先生会安排你撤离上海,立刻就走。”
“撤离?”
于曼丽很意外:“我们现已完全控制了熊本,今天就能拿到通行证。‘燎原’行动马上就可以开始,为什么要撤离?”
“曼丽,你只负责接近熊本,获取情报。深入基地的行动,并不是你的任务。”
“可是,我想要参加战斗。”
“个人工作,分工不同。于曼丽同志,你要服从组织安排。”
明楼既这样说,于曼丽便委屈地低下了头。沉默片刻,声音很低,却很倔强地开口:“于曼丽虽然出身军统,但是真心投奔共/产/党,愿意接受党组织的任何考验。”
“你的意思,是我不信任你?”
明楼听出她的弦外之音,好笑又好气:“活捉熊本,是此次计划中最为关键的一步。而你在上海已经暴露了,本不该再出来行动。不信任你,我会冒险把这最重要的任务交给你?”
于曼丽心中一动,抬起水汪汪的大眼睛,满是探寻之色。
“我们的行动组,已和杭州地下党取得联系。再加上秋田先生的日共组织,冲锋陷阵,不独独少你一人。曼丽,你是天生谍报员的料子。好刀要用在刀刃上,明白吗?”
“明白了。”于曼丽豁然开朗,点头道:“是我太小心眼了。”
明楼面露欣慰之色,而于曼丽又莫名地局促起来。
“我……”她嗫嚅着开口:“我能不能,再问一个问题?”
“明台在北平,一切都好。”
明楼了然道:“他也很挂念你。向我打听过你的情况,要我关照你。”
“请您转告他,我过得很好,勿念。”
于曼丽笑得凄美,由衷道:“祝他和程小姐并肩携手,一生美满幸福。”
“你阿姐,她第一次见你,就对你称赞有加。我现在知道为什么了。”
明楼深深看着眼前的女子,眼神变得朦胧而悠远,似是透过她在看另一个人:“她见到你这样,会很高兴的。”
“大哥,时间不早了。”阿诚看了看表,小声提醒道。
“好吧,那就这样。”明楼收敛好情绪,站起身来亲切地同她握手:“曼丽,好好照顾自己。”
“谢谢您,……”她张了张嘴,还是不知道该怎么称呼他。
“我知道,曼春收你做妹妹,是要给你一份亲情和依靠,从此不再是无亲无故孤苦飘零的人。”
明楼一字一字,说得缓慢而艰难:“曼丽,我希望在你眼里我不仅仅是上级。你记住,无论是曼春还是明台的关系,我和阿诚都是你的亲人。无论在哪,只要我们还活着,明家就是你的家。”
“姐——夫——”
大颗大颗的泪珠从于曼丽眸中跌落。她怔怔盯着明楼,嘴唇颤抖着。终于,终于发出这一声泣血般的呼唤。
“如果阿姐还在,她一定愿意听我这样叫您——姐夫。”
明楼闭了闭眼,含泪微笑点头。
是痛是慰百感交集,最终只化为一句临别祝愿:
“保重,一路顺风。”
送走于曼丽,明楼又关上门和秋田密谈了将近一个小时。待到出门坐进车里,又已是一副疲惫入骨的憔悴形状,脱力般地斜靠在后座上,一动不动良久不语。
阿诚放慢速度,尽量将车开得平稳舒服,不时从后视镜中查看明楼面色。直到他微微睁开眼,似是将将缓过气来,这才开口问:“你这一身的伤病,好好检查了没有?秋田先生怎么说?”
“还能说什么?不过就是休息,静养,按时吃药按时复查嘛。”明楼轻描淡写地回答。
“可你是一样也没听!”阿诚煞是不满地冷哼。
明楼没有回话,只沉默地将目光转向车外的蒙蒙雨幕。整个人也好像是笼罩在一团浓浓雾影中,看不清楚神情脸色。
“其实,你根本没必要亲自见于曼丽。本来就忙,还不如拿这点时间来休息一下。”
阿诚觉得自己越来越像个唠叨的老妇,可是他忍不住。胸中积得太满的疼惜和担心,他不这样时不时地发泄出来迟早要爆炸。
“明台的生死搭档,曼春认的小妹子,我一直都想见一见她。”
明楼注视着窗外,声音出奇温柔,唇角甚至扬起浅浅的弧度:“怪不得曼春对她一见如故。这姑娘除了没有曼春的傲气,一副柔顺谦卑的样子,但骨子里那种倔犟执着,认准了就不惜代价绝不回头的劲儿,还真是跟曼春如出一辙。”
“那当然。曼春姐的眼光啊,她看上的人错得了?”
阿诚展眉一笑,眼中分明多了点什么:“说来奇怪,她们长得完全不像,可我刚才感觉,就像见到了十年前的曼春姐。”
明楼不由将目光移回到阿诚身上。多年朝夕相处,不经意间的一个眼神口气,足以将这个二弟完全透明地展露在自己面前。
阿诚被他看得浑身不自在起来,连忙转移话题:“大哥,我们的行动计划,已经跟秋田先生沟通过了?”
明楼点头。
“日共会派出一个行动小队,同杭州地下党一起支援我们的行动。到时候,主楼、仓库、战俘营,我们三路人马分头行动,解救犯人摧毁基地一并进行。既然知道了各个仓库和实验室内存的化学试剂,一切就容易了。只要我们人进去,不需携带炸药,用这些化学药品就可导致大火和爆炸。”
“是。成功劫持熊本,对我们真是太重要了。”
阿诚兴奋起来:“有了他,不但解决了通行证的问题,还等于基地里面添了眼睛。也难怪大哥要当面嘉奖于曼丽。”
明楼沉默地注视前方,漆黑眼眸深不见底,一副似听非听的样子,仿佛又在费心算计着什么。
“大哥,通行证今天下班前就可备好。而燎原行动的具体时间,我们还没有最后敲定。我认为,宜早不宜迟。趁现在还没人发现熊本的失踪,拿到通行证便立刻行动。”
“阿诚,先不回新政府办公厅。”
明楼突然张口吩咐:“带我去熊本那里,我需要再仔细盘问他一遍。”
“怎么?大哥您怀疑什么?”阿诚不觉有些紧张。
“现在还不好说。”
明楼的神色,严肃而沉重:“等我和他谈过之后,我们再来推演一次行动的具体细节。”
“是。”
阿诚将车转进一条清冷的弄堂中调了头。
车轮溅着水,滑过被细雨反复冲刷的青石板巷子,发出凄厉的摩擦声。
第63章 出行
午后,霪雨渐歇,阴沉的天色却并未放晴。
这是新政府办公厅明楼秘书处的一个普通的下午。此起彼伏的电话声,拿着文件夹来来往往的工作人员,一派严肃而忙碌的景象。
佟雪鸿坐在自己的位子上,显得有些神思不属。
本来,明楼去趟陆军医院倒也没什么,想来是他不舒服得有些难熬了。可这一去竟然耽搁了这样久,回来时阿诚也不在他身边,佟雪鸿便不觉有些发慌了。
一方面,作为帝国科研成就的狂热信徒,她坚信着自己所为的无迹可寻。而明楼回到办公室后,亦是举止如常并无丝毫异样。但另一方面,身为职业特工的敏锐嗅觉告诉她,就是有什么不大对劲,可具体却又说不出个所以然来。佟雪鸿忍耐着看了看表,再过一个小时,就可以下班了。
“佟小姐,请你过来一下。”
撂下电话的佟雪鸿起身往明楼的办公室走,一面拿出小镜子来整理妆容。仿佛静候很久的猎人终于发现了猎物,满心兴奋而又忐忑不安。
敲门进屋,明楼正聚精会神地伏案批阅文件。佟雪鸿体贴地上前去,将他手边的半杯冷咖啡倒掉,重新换了新的端来。
明楼合上刚刚看完的文件放好,从另一堆材料中抽出几份文书表格来递给她:“这个关于上海经济展望的发言稿,我明天开会急用。阿诚不在,陈秘书在替他忙海关的事情。所以,佟小姐,只好烦请你今晚加个班了。”
“没问题。”
佟雪鸿接过东西来看了看,一面装作不经意道:“明秘书长最近很忙啊,总是不见人影。”
“嗯。这个季度报上来的税务统计数字有些问题,阿诚本就要去查对。正好护送伤兵的专列上有位子,他就去了。”
明楼随口应了一句,又埋头到文件堆中。
此时的阿诚,正坐在开往南京的特快专列上。
列车飞驰,窗外的景物迅速变换着后退。时不时一阵落雨,噼哩啪啦地打在车窗上,弄花了眼前的景致,一片模糊后又慢慢清晰。
阿诚就这样凝目远望,神情端肃,脑中默默复习着几小时前明楼给他的紧急指示:
“走,去火车站。”
“啊?”
“我们先前忽略了一个重要情况。阿诚,你必须立刻赶去南京。来,开车。”
“出什么事了?”
“熊本刚刚交待,杭州基地里密存的材料并不是全部。还有最重要的一部分细菌实验研究报告,以他的中文化名熊令久,存在南京中央银行的487号保险箱里。这是石井亲手交给他的有关细菌战的研究精华,是侵华日军灭绝人性战争罪行的铁证。在展开燎原行动之前,我们必须窃取它,并通过组织,将这些材料送到外国记者的手中。”
“阿诚你听好:这个保险箱的钥匙和私章,都在中央陆军医院熊本的办公室,书桌右手边底层抽屉的暗格内。拿到它们,打开保险箱,将东西直接带到金陵大饭店,有人为你预订了房间。进屋和我们的人接头,把东西交给他们,你的任务就完成了。”
“熊本办公室的钥匙和酒店的接头暗号,都在信封里。记住,中央银行下午六点下班,而我们的人会在酒店等你到八点。过了今天,下一次和外国记者的交接可能会很久。所以,事出紧急。阿诚,只有你去我才能放心。”
“明白了。保证完成任务。”
“这边的燎原计划,我会准备好一切,等你回来行动。”
“放心吧,我明天天亮前就能赶回来。”
“阿诚,一定要小心。无论发生什么,稳住,切不可冲动行事。”
“知道了,大哥。”
“快走吧,将好能赶上专列。”
“大哥,你自己开车回去,一路上要小心。”
“你小子什
快捷操作: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 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 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温馨提示: 温看小说的同时发表评论,说出自己的看法和其它小伙伴们分享也不错哦!发表书评还可以获得积分和经验奖励,认真写原创书评 被采纳为精评可以获得大量金币、积分和经验奖励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