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曾有你的天气-第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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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什么原因,听说顾鸢独自留在国内。但夕夜和他断了联系。
刚上大一时有一次被高中母校请回去介绍高考经验,竟在走廊上遇见穿着高一校服的顾鸢,一瞬间怔忡不能移步,内心五味杂陈,定在原地。
男生走到她跟前脱口而出的是“姐”,而与此同时,夕夜却只是尴尬地挤出一句“你好”。
从那以后,夕夜明白一切都无法挽回了。
'七'
之后一周的周四晚上,亚弥正和室友编段子、搞模仿秀,取笑某个有点迂的任课老师,隔壁寝室的一个女生穿过中间的盥洗室倚在门口喊:“亚弥,你的电话。是个女的。”
“找我怎么找去你们寝室了!”这厢正笑得上气不接下气。
来人说:“拨错一个尾数,我也懒得多费口舌让她重新打,正巧要来问你借洗衣粉,就叫她在那边等着了。”
亚弥从橱柜下面取出半盒洗衣粉给了她,摇摇晃晃地跟去了隔壁,拾起听筒时还没收住笑。
“什么喜事惹你这么高兴?”
伴着说话声还有风声与马路上车来车往的噪音,听上去夕夜在边走路边打手机。
“哪儿有什么喜事,不过一个呆老师罢了。姐姐找我什么事?”
“我这儿倒有一件喜事。我一个师姐结婚,下月办酒席,因为我在她任助教的课上当过课代表,交情不错,偏要让我当傧相。我虽然没当过傧相,可也晓得不光是席间站在她身旁当个摆设,总要陪着她操办置新,我看东西的眼光不行,正愁着怎么办,风间就想起你这小精怪,让我找你周六跟我们一起去趟郊区的建材市场,不知道你得不得闲?”
“我有什么大事可忙!再大也大不过婚姻大事,当然是要去的咯。”女生一转身,见几个女孩朝自己挤眉弄眼地笑,扮了个鬼脸,“要不要再叫上个男丁去帮忙搬东西?”
“那倒不用的,风间他也不去。订好的家具摆设一般都是隔几天送货上门。你来就行了,这么说定了,明天我再给你短信约碰面时间和地点。”
“好的,那我就等着了。夕夜你下回别再拨错电话了,我在隔壁。”
挂了电话,屋里的调笑声也压不住了,一齐哄闹着:“亚弥要和谁结婚?季霄吧?”
亚弥嬉笑着拧了其中两张脸就跑。
“谁结婚?你们才结婚!你们全家都结婚!”
刚逃回自己寝室又在门口被
室友拽住:“再不来接电话,季霄就被我抢跑了哦。”
亚弥一边伸手接听筒一边问:“什么时候打来的呀?”
“打来有一会儿了,我和他聊着,谁让你那么慢。”女生嗔怪着回了自己的座位。
季霄问她刚才去接什么电话,回答说是夕夜邀自己去逛街,季霄那头沉默了片刻没接嘴。然后两人聊了聊当天吃的菜见的人,就道了晚安。
同寝室的问:“今天怎么才说了这么一小会儿?”
女生扭亮台灯摊开书:“明天有英语课,作业那么多,哪儿有心思谈恋爱。”
“作业多又不是一天布置的,你把每天跟季霄煲电话粥的时间省一半出来,别说那么点英语课作业,只怕连GRE都考下来了。装什么好学生!”
亚弥回头冲准备就寝的室友吐吐舌头,憨笑了两声。
'八'
季霄匆忙挂了电话,抬起窗,朝楼下叫了声“易风间”,倒把正僵持的风间和夕夜吓了一跳。见两人依然呆呆地站着不动,又紧追了一句:“怎么不叫夕夜上楼来?”风间拉着夕夜转到门前,把手里的塑料袋递给季霄:“我送她回家。”季霄这才发觉他喝了酒。
女生在一旁边推他进屋边解释:“和几个朋友吃过晚饭闹了一阵,他喝得不少,走到这楼下酒劲才上来。说让他别送我,他却偏不肯,真是固执死了。”
季霄把塑料袋又递还给他,推他进去:“行了行了,路都走不稳还送别人。夕夜我去送,你进去休息,放一百个心。”
于是季霄和夕夜两人一路往学校走去,问答稀少得可怜,略有些尴尬。
过半晌,季霄长吁了一口气问道:“你和易风间在交往?”
夕夜瞥他一眼,又飞快把视线移向一侧地面,“嗯”了一声。隔了片刻,终于忍不住:“你不同意?”
季霄“哧”地笑出声:“我又不是你爸爸,我同不同意有什么关系。我也没什么立场反对,当初那么说多半是置气……”说着顿了顿,叹口气,低声继续,“和他在一起,怎么想都是你倒霉。”
这次笑的人换成夕夜:“过几天他就会把我吃了?”
“你别笑。”季霄突然停住脚步。
夕夜也停下来,回过头。
男生犹豫再三才说道:“他心里有别人。”
景深里路灯延出一道渐弱的光的轨迹,切割着厚重的夜幕,左侧是沉入寂静的校园,右侧是车辆依旧川流的大街,一边耳畔传来忽强忽弱的噪音,仿佛半梦半醒的世界在呼吸。
寒风刮着脸颊,看不见的气流从彼此之间疾速掠过。女生缓慢地眨了眨眼睛,只丢下淡然一笑:“这我知道。”
“重要,不可或缺。”
第4章
'一'
“虽然认识的时间不长,但我觉得夕夜你是个不太果断、缺乏行动力的人哦。所以作为朋友我还是很在意,你是不是从来没问过风间在他心里你和夏树谁更重要?”亚弥说。
“我不想给他压力。”
“与其说不想给他压力,不如说不想给自己压力,提起这些可能让他静下心思考、找出正确答案的话题,害怕那个答案会导致你们关系崩溃,对么?”
被说中了。夕夜缓了两秒,不露声色地将问题推还给对方:“说起来容易。类似的问题,你问过季霄吗?”
“问过呀。”
夕夜吃了一惊,扭转头:“季霄怎么回答?”
“你也知道,他这个人是不会说什么甜言蜜语的。”亚弥轻描淡写地笑笑。
这时,付完款的学姐从收银处跑了回来,把一叠收据单塞进夕夜手中她自己的皮包。“可真是累死了。”
“我们效率挺高了,总算落实了几个大件。”亚弥是乐观主义者,“说起来,结婚也是件麻烦事啊。现在得去广福寺还愿了吧?”
事前学姐提起因为之前许过爱情愿,现在成了真,所以今天下午想顺道去还愿。
夕夜推辞说:“你陪秦姐去吧,我自己先回学校。”
“一起去嘛,既然这么灵验,我们也许个愿呗!”
女生摇头笑一笑:“我不信神明。”
'二'
夕夜在离学校还有一段距离的公交站下了车,独自走回寝室。途中西北风刮得紧,当时没觉察,进了楼道才感到脸上生起一股割裂的疼痛,忽然间眼眶湿一圈,使视线也变得模糊了。
刚上了楼就接到风间的电话,男生几乎立刻就觉察出她的哭腔:“怎么哭了?”
“没有啊……大概被风吹得有点感冒吧。”
“自己要注意身体啊,总是穿那么少,可不是弱不禁风么。”顿了顿,接着说明来电初衷,“亚弥刚打电话说晚上和秦浅吃烧烤,让我带上季霄开车去接你,秦浅她男友也会从公司直接过去。大家聚一聚。”
“嗯好,我准备一下,你大概几点钟过来?”
“六点能准备好么?”
“能。那……到时候见。”
“到时见。”
夕夜阖上手机,抽了抽鼻子。
你是如此温柔的人,对我称得上无微不至,然而和你在一起却使我感到了前所未有的锥心的痛,连贺新凉也不曾让我这样难过。
亚弥一语道破真相……我不敢有抱怨,不敢有异议,不敢给你压力,是因为我知道这幸福来之不易,更因为我清醒地明白它脆弱得不堪一击。
习惯了你对我这样好,怎么去习惯没有你的未来?
从前每当我受到伤害就会安慰自己,我长得不差,脾气也不坏,将来总会遇见一个真正爱我的人。可如今我却总在想,倘若那个人不是你,我该怎么办?
冒着失去你的风险亲手揭开彼此微笑的面具,我没有这种“坦诚相待”的勇气。
'三'
十七岁时,一无所有。
没有父母,没有朋友,也没有男生喜欢自己。
但也没有像如今这样瞻前顾后。
受了再大的伤害,被最大限度地嫉妒与孤立,也会倔强地重新打起精神一个人走下去,和书本里没什么存在感的难题作战以消磨时间,看各种明星的八卦或护肤美发的资讯以分散精力。早晨起来刷牙时看见镜中绝非平庸姿色的自己,对身为级花被小学妹崇拜这件事心知肚明,安慰安慰自己,对自己说“将来会好的”,自愈力好得很,日子过得其实并不艰难。
然后是十八岁,十九岁,二十岁。
二十岁时,心态突然就改变了,也并非需要什么契机,在年龄以2开头后自然会发生转变。低年级学妹骂起人来张口闭口地称你为“大婶”、“大妈”,你很难不意识到不复年轻,从容不在。
那种任凭什么也无法击溃的信心在不知不觉中自己瓦解崩溃了。
如同生命力殆尽的植物,伸展枝叶想要纠缠住身边一切可能成为依靠的东西,以抵御有朝一日台风的不期而至。
不知道为什么,过早地陷入了一种悲哀的恐慌。
“……什么呀!你昨天还杀了我一百多次!世界上没有比你更差劲的BF了!”亚弥娇嗔着嚷嚷起来。
“谁让你抢我装备。”
秦浅被饮料呛住,咳了几声才插话:“没看出来,季霄同学幼稚到跟自己老婆抢装备。”
“我……”男生觉得分外委屈。
夕夜在一旁只能陪着傻笑,有关游戏的话题完全听不懂,自然也插不进嘴。期间风间还说到什么“村镇”、“派系”,让夕夜颇感意外,原先以为他不是那种会玩网游的男生。
隔世之感愈发强烈了。
和一桌好友同席共进晚餐,却感到孤单和无所适从,逐渐听不见嘈杂的交谈声。夕夜低头垂眼,伸过公筷拈了面前的蘑菇往烤盘上放,然后把之前烤好的培根分到正忙着滔滔不绝的各人的碗里。
过了不久,秦浅学姐的男友匆匆赶来,学姐不太高兴地瞥他一眼:“怎么这么晚?都快吃完了!”
“加班嘛……路上还有点堵车。”赔着笑脸。
亚弥一看气氛不对,生怕男生觉得面子上挂不住和学姐闹别扭,赶忙笑嘻嘻地帮着圆场:“这个点肯定到处都在堵。”
谁知没好气的却依然是秦浅:“知道这个点堵车就该早点请了假出来,你哪天不忙?哪天不加班?”说着说着还不自觉拔高了音调,语气就像训斥小学生的班主任。
男生倒丝毫没觉得不妥,笑着点头:“知道了,下次一定注意。”
秦浅这才作罢,语调冷淡地朝面对此景目瞪口呆的朋友们介绍道:“这就是我BF。”
男生弓下腰落坐,谦和地笑着补充说:“我叫谭奚。”
夕夜从一侧静静观察他,身高一米八左右,偏瘦,戴眼镜,窄版剪裁的西装很衬他得体优雅的气质。比秦浅大两岁,介于男人与男孩之间的年纪。
外表虽然成熟,神情间又难免流露出稚气。可从为人处世的老练程度而言,又觉得城府有点深,毕竟,听秦浅说,年纪轻轻已是外企中管。给人的总体感觉,是个难以取悦的人。然而,从刚才起就只见他一味对秦浅妥协迁就。秦浅很幸福。想到这里,夕夜忍不住偷偷
瞄了一眼风间。
秦浅突然转过头问:“夕夜呢?”
“什么?”这才回过神。
“夕夜打算什么时候结婚?”
“唉?”女生不太自然地抿了口饮料,眼睛弯在玻璃杯上方,“没有那种打算。”放下杯子后又自嘲地笑笑,“没办法,嫁不出去。”
招致秦浅愈发没分寸的玩笑,以家长的语气对风间说道:“我们家夕夜就交给你了,要好好照顾她哦。”
夕夜心往下一沉,没有勇气去看风间的表情,装作没听见秦浅的话,急忙扭头找亚弥搭
话。
'四'
吃过晚饭后一行人从烤肉店走向K歌房。夕夜和左侧的秦浅聊天,右侧的风间一直沉默。等她习惯性地去牵他的手,觉察到对方有些退缩,却并没有十分在意,还继续着和秦浅的话题,直到又走过几步,男生停了下来。
夕夜说笑着转头,看见自己牵着的人不是风间,而是脸上写满窘迫和诧异的季霄。女生愣了数秒,环顾四周,才发现风间落下了一段距离,正在后面毫不介意地笑看着自己,神经随即松了,也跟着笑起来。这只是一段插曲。却因此顺势和季霄一路同行。
季霄忍了又忍,还是觉得好奇:“亚弥说你今天很反常,不肯跟她们去广福寺许愿。我想起高二时学农,路过寺庙时一群女生都进去拜了拜,只有你例外,也不在乎一个人等在门口,好像异常排斥似的,有什么原因?”
“哪能什么事都有原因,我只是觉得既然不信,何必假装虔诚。”
季霄心里琢磨着夕夜的话,走出一段路,又听见夕夜压低声音在耳侧的问话才回过神。
“你知道风间和夏树为什么会分手么?”
“主要是因为风间的妈妈反对。他们从高中时代开始交往,高考后风间留在上海,而夏树考取广州美院,大一时坚持了一年远距离恋爱,偶尔风间去广州看夏树,寒暑假夏树回上海。因为聚少散多,好不容易团聚就无时无刻不粘在一起。一开始对这份恋情投赞成票的风间妈妈整天不见儿子人影,感受到儿子被抢走的威胁,转而强烈反对,”男生顿了顿,“你应该知道吧,风间出身于单亲家庭。”
夕夜点点头,长吁了一口气:“和母亲相依为命长大,是母亲唯一的精神寄托,反过来,风间也不可能不听取母亲的意见。这种感情羁绊……有同样身世的我深有体会。”
季霄这才想起夕夜同样出身于单亲家庭:“你们确实很容易相互理解。”
“那倒未必。”夕夜扭转头望向沉沉夜幕,霓虹灯闪烁在视野各处宛如幻觉,使她眼睛有些模糊,“关于他自己的事,关于他和夏树的事,风间什么也不愿告诉我。不要说把我介绍给他母亲,就连朋友圈也不想让我接触。我不知道怎样才能理解他、进入他的世界。”
“给他一点时间,也许他还没有做好向谁敞开心扉的准备。”
“交流是双向的,他一直这样,我的坦诚也变得可笑。我无法估计他什么时候才能准备好,因为甚至看不到一丁点‘正在尝试'的迹象,与此同时,只感到我的门就快对他锁上了……很绝望。你说,”夕夜看向季霄的眼睛,“我该怎么办?”
男生咬了咬牙关,一语不发,受宠若惊却不知该如何回应。
掌心中潮湿的汗,在滤过夜风之后变得冰凉。误牵过她手的掌心。
'五'
有时候说者无心,听者有意 。不经意的一句话,像一粒种子被埋入心岫,谁能想到它在悄无声息地拔节疯长。
'六'
梁静茹的伤感情歌唱过第四首,男生们几乎要开始抗议,才换了蔡依林。
是亚弥抢得了麦克风摇晃在歌房中央。细究歌词涵义……彩绘玻璃前的身影,只有孤单变浓郁……到底还是伤感 ,可欢快的曲调辅以屏幕上和现实中年轻女孩们明媚的表情 ,让人一点也觉察不出事关别离。这样的年纪本该无拘无束什么也不怕失去。
一年中最冷的季节,在室内脱去厚重的大衣,亚弥穿的是一件鹅黄底蔷薇花色连衣裙,温柔轻盈的质地,旋转时蕾丝内衬俏皮地露出一点,就那么自然地往毫无防备的准新郎腿上坐下勾住他的肩,好像阳光落下,男生立刻窘迫得从肩到腰都僵硬起来,开朗爽利的准新娘拍手嘲笑,心无杂念地分享着恶作剧得逞后的喜悦。
季霄在身侧突然笑出来,夕夜转头问怎么了。 “我想起她最好的朋友乔绮对她的评价……胸也无脑也无,不知分寸为何物。”
于是夕夜也跟着笑。没有人会与她计较什么,惹人羡慕。气氛不受半点影响,在这之后,秦浅和谭奚顺势合唱了那首《明天你要嫁给我》。
如果做这种举动的人换成夕夜,结果会截然相反。到底是为什么,自己缺乏、也无法带给别人那种洒脱不羁的快乐。
整个人像被脱过水,干巴巴,严肃,拘谨,沉重。没有一丝可以挥霍的,轻飘飘的生气。
出神间,思绪突然被骚乱打断,夕夜朝混乱的发源地看去,原来是送热饮的服务生进门时脚下一滑,将手中的托盘整个儿打翻在离门口最近的谭奚身上。秦浅马上向门外的服务生们喊叫,引来了经理。肇事的女生吓得目瞪口呆,经理一个劲儿地道歉,关切地跟在谭奚身后询问有没有烫伤。
男生没有说什么,只是起身往盥洗室去,临走前指了指女服务生的手:“我还好,她倒是烫得比较厉害。”小女生这才发现自己也被饮料烫了。
事故处理的结果是经理主动提出消费免单,并且赔偿200元钱。谭奚的手只是红肿,涂了点救急的烫伤膏,自己并不以为意,秦浅有点埋怨他太息事宁人:“要是被烫的人是我,绝对饶不了她!”
男生半开玩笑地揽过她:“要是被烫的人是你,我也绝对饶不了她。行了,得饶人处且饶人,不是没怎么样么。人家也是打工的,不容易。再说也不是故意的,自己烫得比我严重。对她发火又不解决问题。”
“对经理发火倒是能解决问题。”
“对经理发火,经理过后不是还得把账算到她头上么。你看吧,肯定这个月工资被扣了”因为败了兴,而且谭奚的衣服也被弄脏,所以就此两两散了,几个人在路口分开。
和风间一起去停车场取车,夕夜转身后感慨:“真是脾气好,换作是我在气头上肯定也会胡乱找人发火,哪能像他这么理智。”
“偏是秦浅那种不依不饶的,遇上了这种不瘟不火的,果然互补型才是天造地设。”风间跟上她,把自己的外套罩在她肩上,揽着她走。
女生从侧下方缓慢地抬起眼睑看住他线条硬朗的下颏,待男生觉出视线的温度回看过来,淡然一笑:“互补型才是天造地设,那相似型呢?”
男生愣了两三秒,随后表情不太自然地收回放在她肩上的手,往前快走了几步。
夕夜笑着追过去:“怎么了?”
没怎么,只是说到“相似”,你的眼中已经没有其他相似性。
在你对我讲述的曾经,夏树把课本搁上桌面,再俯低一些,看见透明的塑料包装袋,抽出来,装着的是一套冬季制服。
脑子顿了一秒。
突然觉察到自己身上罩着淡淡的人影,猛地抬头,又看见你正弓着肩手撑桌面站在自己身边。夏树慌得往后缩,重心不稳,椅子三只脚都悬空了。
那张脸上曾经有过的表情,在四年后的深夜,我的脸上真切地重现。突然觉察与自己牵手的人不是男友,猛地回头……
面对出人意料的距离,无法淡定自持,却又努力佯装淡定自持。倏忽闪过面颊的羞赧慌张,在须臾后就被抚慰平息。
转瞬即逝的不知所措,你尽收眼底,甚至忍不住在事后回忆时微笑起来。都是心地如此透明却如此复杂的女孩,敏感脆弱又坚定沉静,何其相似。
我和夏树在常人眼里凌厉张扬,为什么唯独你看穿我们外壳那么坚硬,而本质是那么小,那么傻,想要好好守护?
是怎么了?
风间把夕夜的左手团在自己右手中,步履慢下来:“你知道么,刚才在K歌房,秦浅把你托付给我了,让我好好照顾你。”
“她就是爱开玩……”夕夜急忙解释,突然感到手上的手力加重一点,困惑地打住话头。
“我说'好'。”
“是么?”声音有点哽咽。
“嗯。”
“可是……”女生盯着地面。男生诧异地看向她的侧脸。
过半晌,她抬起头,耸耸肩轻松地笑笑:“没什么,谢谢。”
'七'
再一次……
“那季霄你说,该怎么办?”
在季霄一直以来的记忆里,夕夜被“坚韧”、〃独立〃这类词贴了标记,拥有在任何情况下独挡一面的魄力和决心。却一直没有发现,她总是毫无戒备地依赖自己。
无论是当年遇上复杂的论题,还是如今困扰于和风间的芥蒂,无论是赌气的语调,还是求助的讯息,最后总是这么一句:“那你说该怎么办?”
想来很难不让人苦笑。
“在想什么?”亚弥摇着季霄的手臂问。
男生长叹道:“没什么。”
……风间什么也不愿告诉我。
不要说把我介绍给他母亲,就连朋友圈也不想让我接触。我不知道怎样才能理解他、进入他的世界。
……交流是双向的,他一直这样,我的坦诚也变得可笑。我无法估计他什么时候才能准备好,因为甚至看不到一丁点'正在尝试'的迹象,与此同时,只感到我的门就快对他锁上了。
季霄突然想起,自己对待亚弥的方式也和风间没有什么区别,虽然原因又大有不同。亚弥年纪小,神经粗,大大咧咧,远不像夕夜那么敏感,大概,不会因此感到绝望。她不会在意这些。从另一方面而言,说不定要她融入自己的朋友圈,带她去见父母,反而会给她压力让她难受。
男生又看她一眼,女生对方才的出神果然既往不咎,转而展开别的话题。
松了口气,幸好她不会在意。
'八'
时隔数日,一天深夜,秦浅打来电话,语气听起来心烦意乱,开口第一句就非同小可:“我不想和谭奚结婚了。”
夕夜罩上外套起身,蹑手蹑脚到寝室外接听:“发生了什么事?”
“什么事也没发生。我只是发现自己也许没那么爱他。”
“哈啊?都这种时候了,说什么傻话?”夕夜顿了顿,把手机换到另一侧,“这段时间筹备婚礼你太忙太累,人在极端疲惫的状态下逃避退缩很正常,但你不要真的付诸实行啊。谭奚是个好人,我看得出来,他那么珍惜你……”
“他是个好人,这没错,但如果他真那么珍惜我,为什么筹备婚礼这么多事让我一个人来承担?他有工作,难道我就没有学业了吗?我可以放弃,为什么他就不可以牺牲?”
“都快结婚了还在斤斤计较这些,你也太孩子气了吧。”
“还没结婚就已经变成这样了,以后怎么过一生?”
夕夜被反问得哑然,思维和口才都派不上用场。“但是……”
“确实,这段时间非常忙非常累。所以我一直在问自己这种忙这种累到底值不值得。如果我真的非常爱他,那么为了他受一点累有什么好抱怨呢?和深爱的人结婚不应该是一件特别幸福的事吗?我不该斤斤计较的……所以我才想自己没有多爱他,是这件事让我看清了自己,他没有错。”
过于震惊,夕夜半晌说不出一句话。
“总之,夕夜,谢谢你答应做我的伴娘,我觉得有点对不住你……”
“不用在意我,你和谭奚谈过了吗?”
“还没有,我不知道怎么跟他谈……”
“……虽然我很想给你一些有效建议,但实际上如果是我自己碰上这种事也会不知所措。”
夕夜略作犹豫,“我从来没有辜负过别人。”
“……不会吧,我才不信,你前男友的数量应该和我差不多。”
“但每次被甩的人都是我……是真的,别看我整天虚张声势,其实我就是个樱木花道唉!”说着自己也笑了起来,“所以还真的不太能理解你们这些好运气的家伙,放着那么爱自己的人不爱,不知道究竟想追求些什么。”
“我可能还没到为了谁停下脚步的阶段吧。”秦浅说,“那么爱我的人,对我来说也许是个负担。”
“你已经下定决心了吗?”
“当然。”
“挺可惜的。”女生的语气低落下去,“我和风间都觉得你们特别登对。”
这次夜聊之后,大约二十多天再没有秦浅的消息,夕夜猜测她只不过一时意难平,和谭奚闹闹别扭,或许转天就又重归于好。再加上期末考试阶段学业为重,分不出闲心去多管闲事,于是既没有主动关心也没与其他人说起。
'九'
最后一门必修课闭卷考试结束的那天,整幢教学楼漂浮着浮躁的喧闹,每个人说话的音量和语速都至少是平时的1。5倍。夕夜交了卷,从讲台边的地上翻出自己的书包,拨开两个女生,加快脚步低头穿过女厕所门前排起的长队。
下到二楼时,另一个刚刚散场的考场里的学生涌出来,很自然地汇入人群,然后听见几步之遥的身后,响起叫自己名字的声音。
逆着光的原因,隐在阴影中的表情不太像刚考完试的样子。
夕夜靠在右侧的楼梯扶手上,等季霄顺着人流下来。
“全部考完了?”
“还有两门专业课下周交论文。”女生从抱在怀里的书包中掏出一罐咖啡递出去。
男生摆摆手示意不要,但是在夕夜准备拉开易拉罐的瞬间又从她手里抢走:“既然都考完了就不要老喝咖啡,对身体不好。”
夕夜跳着连下四五级台阶,在前面笑:“我总觉得男生一旦展现出温柔体贴的一面,就变得有点婆婆妈妈。尤其是你,长得本来就太清秀。相比起来,我更喜欢辩论中的你,非常干脆,非常决绝,不轻易受人左右。”
“……果然是冰山。”男生佯装委屈把咖啡还给她,“连善意的关心都拒之门外,你这种女生少见,真不知易风间通常都怎么处理你这座大冰山。”
“真不知亚弥怎么忍受这种比自己秀美几百倍的男友。啊……她知不知道当年你被我们评为班花的事?”
“如果知道肯定是你长舌。”两人笑过,又沉默了数秒,夕夜正色道:“你有话要对我说,是么?”
“什么都瞒不过你。找个安静的地方坐下说。”
“到五角场那家茶座吧,顺便我也想去百联的三楼买套睡衣。”待季霄点头同意后,夕夜轻声问,“很重要的事?”
“为什么这么说?”
“郑重到要特地找个安静地方说的地步了。”
“你……是我熟悉的那个顾夕夜,”男生微笑起来,“心急又不直率,总是采取旁敲侧击的迂回战术。如果是亚弥,她会直接粘上来撒娇,然后缠着我一路追问到底什么事。”
“如果换我那么做,你一定会毛骨悚然。”
“唔,一定的。”季霄走下自动扶梯的最后一级,停住脚步,朝不远处的茶座看一会儿,“夕夜……”
“就是那家。”
但男生的犹豫其实根本无关于谈话地点:“……新凉回国了。”
'十'
放射状的红光在夜空中逐渐萎缩,之后全世界遁入黑暗。如果太阳此刻熄灭光芒,地球上的人要八分钟后才知道,但我不知为什么,竟然连这八分钟的温暖都体会不到,更不要说能看见天的边界重新泛起微光。那悬挂在苍穹之上的是什么?为什么独为她们闪烁?她们为什么能笑得那样无忧无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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