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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剑三]定长安-第1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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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泠泠!”叶昙见状大骇,还想突围冲到少女身边。
“小五哥哥!快走啊!”
苏泠泠几乎要哭出来,含血嘶喊。
但“青乌”却已鬼魅般闪身到了叶昙面前,下一刻手已掐在叶昙尚且细嫩的咽喉。
这人身手之快,轻功之巧,恐怕在场无人能出其右。
就在那一刻,沈默做了决定。
已经没有退路了。
见“青乌”已挟持了叶昙,南诏兵们便停下手来,只戒备地依旧虎视着天策们。
“青乌”拎着叶昙,如同拎着一只待宰子鸡,施施然上前,“沈副将,你把玄晶剑给我,我不伤他。”
毫无意外的一句说辞。
沈默静静盯住那张乌黑鬼面看了一会儿,淡然开口:“好。一手交剑一手交人。”
☆、(62)
一言既出,众人皆惊。
所有天策们,连同叶浅和那几名藏剑弟子也都大为震动地看住沈默,不明白他究竟意欲何为。
但沈默却已一手按在盛放玄晶剑的剑匣上。
“……沈默!”叶浅上前一步,拦住沈默。他神色十分严峻,似下了极大的决心,咬牙沉声开口:“山庄弟子没有怕死的,既然来担了这护剑的指责,从一开始心里也都有所觉悟。你切莫冲动行事,小五他,他也……”
后面的话,叶浅没有再说下去。叶昙是他一手教养的孩子,不仅仅是师门子侄,他更将自己这十数年来潜心铸剑所得倾囊相授,把叶昙当作可传承衣钵的弟子。而今他却不得不做出决定放弃叶昙,甚至要眼睁睁看着叶昙去死,太痛苦,太艰难。
“叶公子,你信不信我?”沈默扭头看叶浅一眼,反过来安抚地拍了一下叶浅肩膀,眼中如有火焰,“我不会让他死的。”
“沈副将……!”天策们似还想劝阻、
“你们依照原计,一定要突围出去与将军他们会合。”沈默压低嗓音叮嘱一句。
他这意思似乎自己不打算和大家一起走了一样。天策们惊了一瞬,纷纷上前想要阻拦他,但全被沈默横枪挡了回去。
这些跟着哥舒将军和他一起从洛阳出来的同袍都是他的后辈,有两个还是头一次离开天策府这么久,尽可能领着他们完成任务全须全尾地回去是他的责任。
为此,就算搏命他也只能放手一试。
沈默将手中长枪往地上一插,一手拎起玄晶剑的剑匣往肩头一扛。
“无论我过去还是你过来,大家都不可能放心。不如咱们另挑一个地方,彼此都不好捣鬼。”他扛着剑匣大步走到那断崖边缘,将剑匣立在面前,定定看住鬼面后的那双眼睛,“玄晶剑在此,你放了叶昙,自己过来取。”
“沈默你别管我——”叶昙见他当真摆出了要以剑换人的架势,顿时激烈挣扎起来,然而话没说完便又被死死锁住咽喉,再发不出任何声音。
“青乌”钳着藏剑少年,只拿眼瞥了一眼沈默身后的万丈深渊,冷笑,“这山崖下是几千年的雨林,别说初入南诏的汉人,就算是土生土长的当地人一旦不慎陷进去也没有能活着出来的。沈副将该不会当真以为从这里跳下去还能有活路吧?”
沈默面不改色,双手按住剑匣顶端,依旧纹丝不动。
“你想要玄晶剑就来取。你若是不敢来,不如就此罢手退走?”
“青乌”的目光由始自终不曾离开沈默。他紧紧盯住他看了许久,不知究竟在想些什么。末了,他忽然将叶昙往旁边一扔,扑身就冲沈默而去。
几乎就在同时,沈默已抱着剑匣向后仰倒下去。
任“青乌”快如闪电,也只来得及伸手撕下那天策一截断裂的袍袖,自己还重心不稳得险些一起坠落山崖。
有那么一瞬,所有人都惊呆了。
但只有一瞬。
“……为什么?”
“青乌”半跪在崖边,俯身向下张望了好一阵。
目之所及只有层层叠叠说不上名字的植物和浓密云雾。
他终于直起身,看向余下那些依旧被困在重围之中的天策们,又问了一遍:“为什么?真的……有那么重要么?”
然而没有人给他答案,回应他的只有寒光凌冽的长枪与剑。
不仅止天策们,甚至那几个藏剑弟子也一样,所有人脸上都只有同一种表情。
同仇敌忾,视死如归。
勉强撑起半个身子的苏泠泠目瞪口呆看着已经空落下来的悬崖,遽尔爆发出一阵大笑。
“你笑什么?”
“青乌”低头看向少女,语声中似有无尽的困惑。
“我笑你聪明反被聪明误。”苏泠泠抬起手背蹭掉嘴角的血痕,嘲弄笑道:“这下谁也不知道玄晶剑在什么地方了。你弄丢了玄晶剑,我真想看看主人会怎么处罚你。”
“玄晶剑……不是就在这悬崖下的深谷里么?”“青乌”冷冷看一眼断崖。
苏泠泠嗤笑,“你要是也不怕死,就跟着跳下去找呀?”
“青乌”冷道:“主人的目的不过是阻止这把玄晶剑送到阁罗凤手中,未必一定要得到她。”
“还不明白吗?别自欺欺人了,你已经输了。”苏泠泠竟笑得连眼泪也流出来,“你觉得沈默会为了救小五哥哥把玄晶剑给你,可是他没有;你觉得他不会跳下去,可是他跳下去了。你在他身上做的每一点算计都落空了,是因为你远不如你所自认的那么了解他。所以你也根本不知道他接下来还会做什么。你再也追不到那把玄晶剑的下落了。”
少女那双水润妙目中似有无限光华盛放。
苏泠泠从来都没有喜欢过沈默这个人,甚至可以说还有点讨厌,但此时此刻她也不得不承认,这个天策远比她从前所想得更大胆、更锋利。
这支几乎陷入绝地的队伍曾经顾虑重重手脚尽缚,如今再无负累,枷锁尽除,犹如睡狮苏醒,群狼出笼,当可放手一搏!
“杀了他们。”“青乌”半垂着头,似突然厌倦了般挥手号令。
早已积压了满心怒火战意的天策们却根本等不及对方动手了,早已狼突上去,嘶吼着直扑敌人喉管。
乱军厮杀之中,只有叶昙一个还茫然地跪在原地,仿佛还没有从方才那一瞬间的噩梦惊魂中回过神来,仍旧痴痴呆呆地望着沈默最后消失的方向。
沈默最后看向他的时候与他说的话,他觉得他听见了。
他微笑着对他说:“别怕。”
叶昙忽然直起身。
一个南诏兵举着刀从斜后方向他砍过去,他头也没回便挥出了手中剑,当即将那人斩作两节。
脑海中混乱一片,几乎无法思考,心底却有一个声音,格外清晰,格外坚定。
他知道他想做什么,他必须做什么。
“小五!”
忽然,他听见三师叔大声喊他。
叶昙只回头看了叶浅一眼,便飞快地收起双剑,凌空一跃,向那断崖深谷冲下去。
☆、(63)
叶昙从来没这么后悔过当年偷懒贪玩不肯好好练功。若是他能有师父和三师叔那样的身手,一定不会如此狼狈。
南诏地势气候皆与中原不同,潮湿炎热,植被生长得茂密肥厚,许多都是叶昙见所未见,也不知有毒没毒。
他也不知花了多久的时间,废了九牛二虎之力,不断在山石和树木上寻找支点以保持身体的平衡,中途还有好几次不得不勉强在伸出峭壁的怪石和林木上稍作歇息恢复体力,才终于平安落地。
看地势,大概已是谷底了。
周遭的植物光怪陆离,花草丛中还不时发出“沙沙”怪声,好像有什么活物在暗处俯伏一般。那些斑斓色泽瞧在眼里不由叫藏剑少年一阵后颈发凉。他以前曾听师父说过,这世上的虫蛇草木,越是颜色鲜亮的越是毒性凶险,不能随便招惹。
叶昙小心翼翼绕开那些奇形怪状的植被,四处寻找沈默的身影。
所幸那天策似乎就是直直摔下来的,也没被什么山石树杈撞飞到偏远的地方,只是那身衣裳的颜色在花草丛中实在很不起眼,要不是有玄晶剑的剑匣在,险些就让叶昙看漏了。
沈默还依然昏迷着,双手紧紧把剑匣扣在怀里,看起来是为了护住玄晶剑不得不用自己的身体承受了山石碰撞的冲击。
叶昙差点当场哭出声来,心里已忍不住骂了这天策一万回蠢货,明明吃力地要命才勉强扛得起这玄晶剑还偏要逞强。何况这玄晶剑可还不止是一把重剑的重量……
他慌忙揉了揉眼睛,拖起沈默寻了块相对开阔看起来比较安全的空地,解下这天策的盔甲试着摸了一下。
沈默的手脚皆只有些皮肉擦伤,并没有伤及筋骨,但肋骨断了三根,还不知有没有内伤。叶昙见他山纹甲上的护心镜都被撞裂了,胸甲上也有不少被尖锐硬物碰撞划过的痕迹,想来多亏有那身银甲护体,不然这人就算不摔死也早被捅穿撕烂了。
叶昙也不知该怎么办,只记得当年有一回师父受伤也是断了肋骨,三师叔拿绑带把师父的手吊起来绑在胸前,逼着师父在床头半靠着养了半个月,憋闷得师父天天嗷嗷叫唤手麻屁股也麻的都没放师父换个姿势……想来肋骨断了的人就是得这么处理才行。叶昙囫囵琢磨了一下,忙先将自己外袍脱下来撕成条,替沈默固定了手臂,护住受伤的一侧胸骨,又四处采了许多松软干草来垫在沈默后背。
然后他就蹲在沈默旁边,托着腮,呆呆看着沈默紧闭的眉眼发了好一阵呆。
距离他上一次瞧见这天策受伤昏迷的样子也还没过多久呢,这家伙就又把自己伤成这样……是不是天策府的人就喜欢上赶着折腾自己?
叶昙略略想了一下他所认识的为数不多的几个天策:哥舒翎、李凌萱还有和他年纪差不多的夏侯焚凤……想来想去,喜欢上赶着折腾自己的大概不是天策,而是沈副将一个罢。
叶昙愁苦地皱着眉撇撇嘴,抬头看了一眼天色。
这雨林山谷里湿热得让人喘不过气来,浓密植被几乎将天也全遮蔽了,好像随时都能浇下瓢泼大雨的样子。
这要是突然下起雨来,他倒是可以找地方躲躲,沈默怎么办?
叶昙四下张望一圈,又忙着砍枝摘叶给沈默做遮雨的顶棚去了。
直到夜里将近子时,沈默才渐渐醒转过来。
那时叶昙已生了火堆,正坐在他身边烤干粮,看见他睁眼吓得赶紧按住他喊了声:“别乱动!”唯恐他不知道自己骨头断了猛坐起身被断骨戳伤脏器。
但沈默靠在干草堆出的软垫上,稍稍整理了一下思绪便大概知晓是个什么情形了。
身上受伤的地方疼得厉害,却不及心里五味杂陈,还有心疼。
想想叶昙一个锦衣玉食的小少爷,就算并不是藏剑山庄的本家嫡系,从小也没吃过一天苦,什么时候轮到他亲力亲为做这些事在荒野之地顽强求生?
这小子竟然跟着他跳下来……叶浅竟然也不拦着……
沈默看了看那些歪歪扭扭绑住自己手臂的“破布条”,再看看叶昙那张满是尘土却浑然无觉的花猫脸,不由苦笑一声,“……笨蛋。”
“你还有脸骂我笨啊?”
一听他这话,叶昙眼睛都瞪圆了,气鼓鼓嘟起嘴。
那模样瞧得沈默又是一阵忍不住发笑,却牵扯了肋骨伤处,立刻疼得咳嗽起来。
“这下你三师叔要彻底恨死我了……”
“你就先担心这个啊……?”叶昙手里还拿着烤到一半的干粮,眨了眨眼,有些哭笑不得,“那等咱们回去以后我帮你跟三师叔求情就好了吧。”
只怕你越求情他才越要讨厌我的。
沈默含笑在心里回了这么一句。他看着叶昙,吃力抬起另一只手,轻揉擦拭少年脸颊上的泥印子,低声轻唤道:“叶昙,你靠过来一点。”
“怎么了?”叶昙还两眼茫然,乖乖听话凑过去。
天策带着枪茧的手指轻蹭在脸颊上,有种酥□□痒的感觉,撩得少年心头一阵悸动鼓噪。
“你干嘛呀?我脸上有什么啊?”
叶昙登时红了脸,往回缩了缩,笑着扭脸想躲开。
但天策却顺势捏住他下巴,将他牵到近前吻了上去。
☆、(64)
这是一个温柔却不容抗拒的亲吻,突如其来得叫叶昙心慌意乱,一时也不知该先顾全手上的干粮还是小心别压着天策的伤处,半点也不敢乱动,只得任由天策不断舔吮他的唇齿,绞缠着他的舌头攻城略地,直至气息将尽才将他放开。
叶昙头晕脑胀地跌坐在地上,大口喘着气,直觉得腰腿全软了。亲吻时来不及咽下的津液顺着唇角溢出来沾染得一片濡湿,这太过放纵的痕迹激得少年面红耳赤,只能慌乱地一边拿手去抹一边瞪大眼看着天策。
自从那一晚之后,沈默还从没有这样亲吻过他,每每都是他见左右无人就自己偷偷凑上去百般地撒娇耍赖才换来浅浅一啄。他还曾经以为沈默原本就是这样的性子,对这些事比较寡淡,虽说心底的确略有些小小失落,但也觉得没什么大不了的,只要两人能在一起就很好。可他怎么也没想过,这天策并不是当真寡淡,只是大抵需要一点不同寻常的契机才会一反常态地热衷起来。比如中毒要死了或者摔断几根骨头……就好像那天晚上,这人也是这样紧紧将他抱在怀里百般纠缠需索,如同不知餍足。
那晚种种亲密尚在脑海,猛然忆起,愈发羞得叶昙手足无措,只得嗔怪地瞪着天策,怒道:“……骨头都断了三根,你不疼啦?”
不料沈默却泰然自若地看着他:“我先验证一下,省得你又骗我说我在做梦。”分明是调笑,却说得这般天经地义。
“你——”叶昙羞恼地扬起手,却又记得这天策还有伤在身,怕这一巴掌拍下去要给他拍坏了,踟蹰良久,只得愤愤自己又收回来。
也不知天策府有没人晓得他们这位人前正直正经得跟只狴犴似的沈副将背地里是这么副德行,竟然还会说这种下流笑话欺负人……叶昙忽然觉得,他算是懂了当初苏泠泠为何跟他说“越是看起来一本正经的男人肚子里坏水才越多”,虽然他如今才懂好像却也晚了。
见这小藏剑脸上红一阵白一阵俨然快要被逗急了的模样,沈默这才收敛起来,抓过叶昙的手好珍惜地握在掌心里,摩挲良久,轻轻叹息一声。
“以后别再做这种傻事了。”他抬起眼,定定望住叶昙。
“你才傻呢……把自己摔成这样,我要不跟着你还不知道你怎么死……”叶昙闷了半晌,别别扭扭地拽了拽自己衣襟,瞥一眼天策,半侧过身子,继续烤干粮。
“几根肋骨而已,要不了多久就自己长好了。”沈默刚宽慰地如是开口,却被叶昙一眼瞪回来塞了块烤好的饼在嘴里,再不许他胡说了。
或许对天策而言,断几根肋骨当真是稀松平常的小事——前提是有药和军医。
沈默只歇到第二天早晨就简直不肯再靠在那儿养着了,要去找离开这山谷的出路。
“青乌”不可能就这么算了,一定会设法寻找玄晶剑的下落。他这冒死一跳,可解当时之围,可破敌手之局,却不能阻止“青乌”执意追寻。倘若“青乌”追来寻到了玄晶剑,或者他们一直被困在这谷底不能将玄晶剑带出去送去该去的地方……那他这几根肋骨也算是白断了。
在那断崖之上与“青乌”的初次对面交锋不断在脑海中回闪。沈默隐隐觉得,这个“青乌”身上有他很熟悉的气息。而“青乌”针对他所设下的步步棋局也愈发证实了他这若有若无的直觉。“青乌”一定是他认识的人,甚至是与他十分熟悉、亲近之人。这么长时间以来,这个人就藏在他身边,看着他,观察他,他却浑然无觉。是他太大意了。
这个“青乌”究竟是谁?心中已有一个呼之欲出的答案。
但沈默不想说出来。因为一旦说出来,就再也没有回头路可走了。
好在这雨林茂密,想隐藏行踪并非难事。难得只是如何出去。
连续几日,沈默领着叶昙在雨林里穿行,一边探寻道路,一边储备淡水和食物,防止意外。
叶昙虽然不忍他带着伤劳心劳力,极想劝他多休养些时日,毕竟师父当年在山庄里好吃好喝伺候着可是也在床上呆了十天半个月才能落地的。然而沈默那套道理十足的借口他又辩不过,只得算了。
直到第五天时,沈默原本正和他拾夜晚生火用的木柴,猝不及防就一个踉跄栽下去,吓了他一大跳,慌忙将人抱起来查看。至此他才发现沈默在发高热,还有些咳血。想来这天策摔下来的时候还是受了内伤。他们又没有什么正经药,只能依靠自身生命力维持,伤势好得十分缓慢,外加条件艰苦,不得好好休养,能撑了这么多天才倒下去大概已十分不易了……偏偏沈默还装得跟没事人一样,竟把他都骗了过去。
叶昙心急如焚,却又无计可施,只得不断用冷水擦拭天策的额头,企图替天策降低体温。他记得这几日里,沈默一直在摘一种草吃,说是张大夫以前说过,这种草入药可以解热毒,万一受伤发热又一时无法就医,可以挖这种草敷在伤处或者嚼碎了吃下去。然而到了这节骨眼上叶昙才赫然发现,他竟然都没记住那种草叫什么名字长什么模样。
他太依赖沈默了,但凡是有沈默在的时候,他的心就是闲的,总觉得自己可以什么也不用管,总要等到沈默忽然倒下了才开始后悔自己这也不会那也不会……
要是张大夫这会儿在这儿就好了……要是张大夫在这儿,一定早就把沈默治好了,绝不会像自己这样傻愣愣地束手无策。
这样的想法忽然一瞬闪过,顿时叶昙就像被自己这念头伤到了一样,难过得眼泪又要涌出来。
一直以来,他只想着他喜欢沈默,他想和沈默在一起,从来没想过更没有怀疑过他是不是那个适合沈默的人,哪怕是被师叔责骂时,也绝没有动摇。可现在他却害怕极了。
他只能用力抱着沈默,好像这样就能替沈默承受伤痛一般。
但天策的体温却越来越烫,人也始终没个清醒。
他只十分短暂地突然睁开过一次眼睛,乌黑瞳孔寻不到焦点,径直就抓住叶昙哑声说道:“你一定要带着玄晶剑去找将军,我和将军有个计划,将军他……知道该怎么办……”那模样就好像他其实根本没有醒来,只是心中有所执念。
简直就和交代遗言一样。
“你在胡说什么啊!”叶昙心如刀绞,忍不住抓住沈默大吼:“那我要是没跟着你跳下来呢?你当初做这个决定的时候是打算自己跳下来就死在这里的吗?你……你可是个天策啊!你还有没完成的任务,不许这样推卸责任!”
也不知是他这话激起了天策心中的斗志还是什么别的,沈默眼中终于重新燃起些许火光,竟虚弱地对他笑了笑,反而安抚地握住他的手。
那笑容当真要把叶昙的心都绞碎了。
他怎么可能自己带着玄晶剑离开,扔下沈默在这里等死?
与其如此,倒不如先找个地方把玄晶剑埋了,先带沈默去求医救命再说。反正,他知道这玄晶剑所有的秘密,包括那些连哥舒将军和沈默都不知道的秘密。除了庄主以外,只有他和三师叔知道。因为他们是铸剑者……当初入剑冢铸剑以前,三师叔和他曾在庄主面前立下重誓,不到万不得已,绝不能将这玄晶剑的秘密揭开,哪怕对同门、对亲人也绝不能透漏一字。他守口如瓶了这么久,到如今难道还不算“万不得已”吗?!
叶昙心中好一阵挣扎犹豫,终于把手伸向那玄晶剑的剑匣,紧张到无法抑制得发抖,努力了几次都没法顺利打开剑匣上的锁扣。
然而就在他终于打开那剑匣以前,他被树丛中一阵乍起响动吓得猛收回了手。
叶昙遽尔循声望去,却惊愕地看见张灯站在层叠树影里,似乎和平日里有什么不同,却又切切实实是他所认识的那个军医张大夫。
那一刻,叶昙以为自己出现了幻觉。
☆、(65)
但张灯却实实在在地从树影里走了出来,身后还跟着一个大呼小叫的苏泠泠。
“小五哥哥,你没事吧?”苏泠泠鱼跃上前,很是紧张地一把拥住叶昙,紧接着又立刻回身,摆出一副将扑姿态,恶狠狠地冲张灯皱眉怒道:“你别过来!”
“我不过来,你救人么?”张灯歪歪唇角,显然根本不把少女的警告放在眼里,兀自上前摸了摸沈默脉门,便从腰间药囊里取出些大小不一的药丸塞进沈默嘴里,又取出银针。
“我……”苏泠泠被这万花呛得一愣神,愈发气愤起来,恨恨道:“我在坊里的时候也学过医术!”
张灯冷笑一声,“他摔断了肋骨,又不得及时救治复位,绑带固定的这么粗糙位置也不太对,断骨热毒入肺,还有淤血壅塞……也不算什么了不得的大伤,若是精通云裳医术的女医当然是能治的,但也得你行才行啊。”他语声里满是嘲讽,手上银针也根本没有停下的意思。
苏泠泠被气得脸红脖子粗,却也无话可说。她打小偏爱武学,的确把大部分心思都放在了修习武功上,所习医术比起她的武功可差远了。但她又不肯放那万花接近叶昙,始终咬牙拦在叶昙身前。
听他二人拌了好一会儿嘴,叶昙才终于反应过来张灯和苏泠泠是真的来找他们了,当真活生生就在眼前。
但张大夫看起来却有些怪怪的。
不止看起来怪怪的,连说话也怪怪的。
叶昙印象里的张大夫虽然不循常理,却并不刻薄,说话一向直来直往,更常有憨傻逗乐的时候。
然而此刻张灯说的每一句话却都好似扎在他心里的针一般,毫不留情地嘲讽着他是如何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我……我再去多打点清水来……”叶昙觉得自己一刻也呆不下去了,低着头险些落荒而逃。
“小五哥哥!你不能把玄晶剑扔给这家伙啊!”苏泠泠死死拽住他,急得眼眶都红了。她犹豫了片刻,才狠狠下定决心,咬牙对叶昙说:“他……他就是‘青乌’!”
话音未落张灯就“呵呵”笑了一声。
叶昙整个人都惊呆了,难以置信地瞪大眼,看了看一脸笃信的少女,再看向还在替沈默疗伤的万花。
“这……这怎么可能?”
“苏姑娘说是就是吧。”张灯无所谓地撇撇嘴。
“我没有证据……但是我知道就是他!”苏泠泠急得直跺脚,愈发用力拽住叶昙,“小五哥哥,你相信我啊!”
然而接二连三受到惊吓的叶昙已彻底懵了,眼中一片混乱,完全不知该如何是好。
张灯仔仔细细施完针,又重新固定了沈默的胳膊,这才站起身看了看面前的少年少女,忽然劈手夺过叶昙手中的水囊。
“你们俩别乱动他,我去打水。”他说着瞥了叶昙一眼,指了指自己放在一边的药篓,“生火煎药会吧?红纱包着的那一包。就用那个药罐。用文火。”言罢拂袖大步走了。
叶昙呆磕磕愣了半晌才如大梦惊觉,连忙收拾起干枝和石块开始张罗着生火,偏偏手抖得打了两三下火石都没能打着。
他这幅模样把苏泠泠可气坏了,一把将他掀在一旁的树干上。“小五哥哥,你没听见我说什么吗?!”
叶昙根本不敢看苏泠泠的眼睛。
少女所说的每一个字,他当然都清清楚楚听见了。
可此时此刻,除了让张大夫先救沈默的命,他又还能怎样呢?
见叶昙低着头一言不发,苏泠泠急得犹如热锅之蚁,连声又劝道:“张灯不会放沈副将死在这儿的,咱们现在赶紧带着玄晶剑逃走!”
然而叶昙始终没有回应她。
他反而推开她,继续蹲下去,继续拼命打那块火石。
苏泠泠被他推得一踉跄,呆愣一瞬,眼中光华顿时暗下去。
“小五哥哥……你不相信我?”
也难怪,就在不久前,她还一个劲诱哄叶昙帮她盗取玄晶剑,如今她跳出来说张灯是贼,叶昙又凭相信她呢?
她真是自作孽不可活。
她垂头看着叶昙。
叶昙却看也不再看她了,“我不能离开他。你要走就自己走吧。”嗓音嘶哑又疲惫。
苏泠泠静静望住他,良久在他身边屈膝半跪,默默拿过他手里的火石,燃起火堆,喟然叹了口气。
“你三师叔他们都没事了。”
苏泠泠是在南诏都城外与叶浅分别的。
当日“青乌”命麾下大开杀戒,天策们与那些南诏兵好一番死战,掩护叶浅和藏剑弟子们先行突围撤走。
叶浅放心不下叶昙,原本想亲自去找,被其余同门和苏泠泠劝住,在苏泠泠一力承担表示一定亲自把叶昙和玄晶剑一起找回来之后,才不得不答应按原计划先去南诏都城寻哥舒翎会合。
苏泠泠知道这铸剑师也是个轴上了就不管不顾的死心眼,始终无法放心,一路跟着把人送到了地方,才又折回来寻叶昙下落。
她也不敢冒失深入这雨林谷地,怕就算找着小五哥哥也没办法出来,便先去拜访了附近的山民,求问进出谷地的秘法。
山民们见她是个楚楚可怜的小姑娘,又说得声泪俱下,便好心与她指了条路,虽然也都苦苦劝她放弃算了,说这雨林之中瘴气迷漫十分危险,就算是当地人也常有回不来的。
可苏泠泠又怎么可能放弃叶昙。
她孤身沿着山民指出的小路进了谷地深处,一路留下标记,还做了些救急措施以防不测,想着找到叶昙以后便能原路折返出去。
但她却怎么也没想到,她先找到的竟然是张灯。
而张灯身上,还留着沈默跳下山崖时被撕下的半截衣袖。
☆、(66)
看到那截衣袖的瞬间,苏泠泠觉得她终于抓住了这万花便是“青乌”的物证。
自从双方厮杀起来,就没有人顾得上注意这张大夫去了哪里,如今他却带着“青乌”撕下的衣袖出现在这山谷里。而同样是这个人,既拥有对叶昙出手的完美动机,有拥有在沈默身边刺探情报不被怀疑的绝佳条件,更曾经对她身上的化尸蛊做了手脚差点要了她的性命……
天底下哪里还有比这更巧合的事?
张灯一定就是“青乌”。苏泠泠心里已经认定了。
没料想张灯的辩解却句句叫她张口结舌。
“我是个大夫又不是兵,你们打起来了我找个安全地方躲好等着救人怎么了?难道还非得我冲在最前面不成?”
“这半截袖子是我在这雨林里捡到的,我在找人,见到他的东西就当作线索收起来难道不应该吗?”
“如果我真的是什么’青乌’还把这衣袖带在身边让你怀疑我,我是不是脑子被驴踢过?”
“其实你说我是什么都无所谓,反正我也从来没信任过你。你和那个’青乌’不是一伙的吗?翻脸跟翻书一样,你到底站哪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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