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洗冤新录-第1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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包正将手一挥:“搜!”就率领着衙役,冲进了院子。身后的一支梅看了,也不禁佩服包正的胆色:这次,可真是把身家性命都押上了!
第一卷:锋芒初露龙游县
第四十五章 智破连环案
包正率领着众人,将何府前前后后、里里外外搜查了一遍,并未发现何武的踪迹。小黑不禁焦躁起来:“何武这厮,莫非是长翅膀飞了不成?”那何天福只是袖手旁观,连连冷笑。
最后,只剩下后花园没搜到了。包正等人进了园门,迎面是一个池塘,一架曲曲折折地浮桥横在塘上。水面上长满了荷叶,还有一些粉红的荷花高高地钻出了水面,正绽放着生命中最艳丽的色彩。
包正口中赞道:“接天莲叶无穷碧,映日荷花别样红。何员外可真是雅人!”然后就上了浮桥,只觉得摇摇晃晃,于是就扶住了旁边的栏杆,对何天福说道:“此桥不大稳便,何员外就不怕出入时不慎落水吗?”
何天福冷笑道:“倒是包仵作可要小心呢,这池塘深得很,万一栽到里面,可就要因公殉职了!”
包正呵呵一笑,也不生气,率先过了池塘。踏上了一条鹅卵石铺成的小径,走进了一座八角亭,碧顶红柱、里面还有一张精致的石桌,几张圆形石凳。
包正仔细地观察了一会,就对何天福说道:“何员外好兴致,昨夜月明风清,员外一定再此赏月啦!”
何天福闻言一惊,脱口道:“你是如何知晓?”
“石桌之上有几只苍蝇驻足,可见美味犹存;桌下虽然是新鲜打扫过,却还存有几枚鸡骨、几根鱼刺,引来蚂蚁成群。”包正又仔细看了一下,然后故作惊叹地说道:“哎呀!这酒还真是喝了不少,何员外,酒多可要伤人啊!”
何天福听他话里有话,却佯装不知,气冲冲地问道:“包仵作,此话怎讲?”
包正指着地上隐约可见的呕吐遗迹说:“何员外,这便是乐极生悲的见证啊!”说到“乐极生悲”的时候,特别加重了语气。
何天福皮笑肉不笑地说:“包仵作,这一时饮酒过量,好像也没有触犯我大宋的律法吧?”
包正也紧追不舍,继续问道:“呵,员外也吐了!不知同饮者何人?”
“只因何武要出远门,所以就邀他来喝了几杯。”
“就你们主仆二人吗?饮酒之时,何员外坐在哪面?那何武可曾过量?”包正还真是刨根问底。
何天福指着有呕吐痕迹的一面说道:“我就坐在此面,那何武是上路之人,喝得不多。”
包正微微一笑,然后又信步走上了浮桥,观赏起水中盛开的荷花来。何天福却有些沉不住气了:“包仵作可真有兴致啊,你至今还未找到何武,我倒要看看你如何交代!”
包正却指着池中的荷花,顾左右而言他:“何员外你看,这莲花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涟而不妖。中通外直,不蔓不枝,真花中君子也!员外大概也是如莲花一般的君子吧!”
何天福怒道:“我是君子也好,小人也罢,都不牢包仵作来指指点点,你还是快快把何武找寻出来,才是正理!不然,我就一起和你对簿公堂!”
包正挥了挥手道:“何员外不要性急,刚才赏荷之时,在下忽然有了一些收获,请员外来为在下解惑。你看这段红漆栏杆,粗看与别处无异,但是用手一摸,就有些差别了。别处的扶手,总有一些灰尘要沾手;唯有此处,却是干干净净。请问员外,这是何故?”
何天福脸色微变,默不作声。
包正继续说道:“员外,再看此处栏杆下面的荷花,也与别处不同。别处的荷花茎杆挺直,而此处的茎杆却有些倾斜;旁边的几张荷叶,也有些新鲜伤痕,这又是何故?”
何天福脸色惨白,支支吾吾地说不出话来。包正装作恍然大悟的样子:“莫非这水底的淤泥之中,不仅长出了高洁的莲花,还藏着什么秘密不成!”
何天福浑身一阵颤栗:“这——这一潭清水,能有什么秘密。包仵作说笑了,刚才下人已经准备了酒饭,请包仵作到厅中小酌几杯,在下也有一些心里话,想和包大人一叙!”
旁边的一支梅见何天福口气忽然软了,而且话中还有亲近之意,恐怕是要借机向包正行贿,于是就紧张着注视着包正的反应。
包正呵呵一笑,对何天福说道:“何员外,在下自幼学得一些微末之技,善能召唤冤魂,今天就在这里献丑了!”
说罢,口中念念有词,然后用手一指池塘,大叫道:“太上老君,急急如律令!”
话音刚落,只听刚才所指的池塘里面忽然传出了一阵低沉的蜂鸣,声音如怨如诉,凄厉刺耳,回荡在水面上,真仿佛是冤魂在悲惨地控诉一般。
何天福扑通一声,手扶着栏杆,跌坐在浮桥上。包正见状,把手指收回到胸前,念了一声“去!”立刻四下俱寂,再无一点动静。这下,连旁边的衙役、捕快也都吃惊不小,在心中又把包正神化了不少。
包正微笑这对何天福道:“何员外,我刚才就说过了,这座浮桥不甚稳当,你可要当心啊!”
然后又对旁边目瞪口呆的衙役们说道:“谁到水下一探究竟?”
立刻就有两个会水的自告奋勇,脱衣入水。他们先将荷叶等拉断扯开,然后一个猛子扎了下去,在水中摸索起来。
不一会,便摸到了一具尸体,托出了水面,搭到浮桥上一看,正是何武!
“哎呀!这不是何武吗?他怎么掉到水里了呢?”旁边的何天福故作惊讶地说道。
包正微微冷笑,仔细地观察起尸体来:身上穿着一件白绸长衫,脚上穿着一双青面白底的靴子;背上用细麻绳紧扎着一个硬梆梆的包裹。打开一看,全是白银,整整三百两。
“何员外,这些银子怎么回事?”包正转头问惊慌失措的何天福道。
“这些银子是我昨天给他的,用作采购丝绸的盘缠。”
“那么,这身衣服和这双靴子也是你给他的吧?”包正意味深长地说。
“是——是的,我见他出门时没有什么像样的衣服,就送与他的。”
“这个何武怎么不去蜀中,却到了水池当中?何员外昨夜与他把盏饯行,想来不会不知情吧?”
“包仵作何出此言!想是这何武酒后失足,落水而亡,与我又有什么干系!”何天福一见事情败露,也就干脆信口雌黄了。
小黑在旁边见他还在狡辩,不由瞪起了眼珠子,提起大拳头,就要讲何天福暴打一顿。那一支梅更是嫉恶如仇,已经按住腰间的大刀,恨不得杀之而后快。
包正胸有成竹地拦住了二人,继续问道:“何武跌落栏杆之际,何员外你在何处?难道就眼睁睁看着他落水而不救吗?”
“在下呕吐之后,浑身乏力,就伏在石桌上睡着了。他以后是否又继续喝酒,又是怎样离去,我一概不知。等到我醒来的时候,凉亭中只剩下我一个人,我见月已西斜,只道何武已经走了,我也就回房睡觉了。”何天福仗着死无对证,越吹越玄。
包正听了,嘿嘿一阵冷笑,吩咐道:“准备验尸!我相信,何武的尸体会说明真相的!”
然后,吩咐衙役小心地脱下何武的衣服,从旁边的一个小衙役手中取过一个小包,打开之后,里面是一些解剖尸体的工具,很多,都是包正根据现代法医的设备,画下了图纸,叫铁匠打造的。
包正先取出了一副鹿皮手套,戴在了手上,然后检查何武的头部,只见死者的颅后有一处创伤,呈椭圆形,颅骨破裂,显然是重击所致。
又撬开了死者的口腔,发现口中没有泥沙;然后割开了鼻孔,里面也没有发现泥沙。最后,包正又开膛验尸,他取出一些刀具,自死者的喉管切开,向下逐一开启检验。切到胃部的时候,仅见少量未消化的食物。包正从肠胃中取出一些食物,察看了一番,然后满意地点点头。
旁边的众人见了如此血腥的场面,都有些色变。特别是包正切割死者肠胃的时候,有些衙役、捕快都忍不住趴在栏杆上呕吐起来。
包正验尸完毕,解下了鹿皮手套,然后对何天福问道:“何员外,你昨天晚上,吃的是什么饭?”
何天福见他问得没头没脑,于是就据实回答道:“大米饭。”
包正哈哈大笑道:“好啊,刚才我问亭中的呕吐之物,你说是你过量所致。可是,刚才我检查呕吐物,却有玉米粉做的饭,恰恰与何武肠胃中那些未消化之物相符。这就说明,那些呕吐之物,不是你的,而是何武的!而你们二人在亭中饮酒的座位,也恰恰与你所说的相反。你刚才谎称自己饮酒过量,纯粹是子虚乌有!”
何天福无言以对,脸色开始发白,头上冷汗直淌。
包正用手一指何天福,厉声说道:“杀害何武的凶手,就是你!”
第一卷:锋芒初露龙游县
第四十六章 蒸骨巧验尸
何天福虽然心惊胆颤,但仍然抵赖道:“你——你血口喷人,我要找我的哥哥,状告于你!”
包正身上忽然升腾起一股浩然正气,紧盯着何天福的眼睛道:“如今铁证如山,你还敢狡辩。昨夜,花园中只有你和何武两人,你先用酒把他灌醉,然后又许以重金,使他放松了警惕。你们一个喝醉了酒,昏昏沉沉;一个有心留量,头脑清醒。自然是醉者在前,醒者在后了,经过卵石小路的时候,路边尽是石块。醒者就拾起了一块石头在手,走到浮桥上的时候,醒者用石头重击醉者的后脑,将其打死,然后又推入池塘之中,简直是易如反掌。何员外,你说这个醒者会是谁呢?”
何天福双膝一软,忍不住扑通跪倒在地。包正轻蔑地看了他一眼:“刚才验尸的结果,也正好与我刚才的推论一致。死者后脑有伤,正是石击所致;口鼻中没有泥沙,说明入水之前,已经失去了知觉,停止了呼吸;而这三百两银子,则正好有重金压身,就可长沉水底,藏尸灭迹。哈哈,可笑可笑,杀人者自作聪明,却不是此地无银三百两嘛!”
众人都被包正丝丝入扣地推理说得心服口服,就连一支梅也在心里重新给包正定位了一下。小黑又问道:“那何天福给何武换上绸衫、靴子,又有何意图?”
包正道:“这也是他精心设计的得意之作。”然后,取来了何武所穿的绸衫,抖落开后,只见左肩处有一处不太大的裂口说道:“秘密就在这里!”
然后,猛然上前,伸手扯开何天福的衣领,众人一看,何天福左肩胛骨处露出了一口齿痕。
包正道:“何员外,这就是张贵之妻王氏给你留下的纪念吧!那双靴子,也就是你那夜去王氏家里所穿的吧!”
何天福在一个个铁证面前,也垂下了头,不再辩驳,但是,眼里仍然露出一股凶厉之色,咬牙切齿地对包正说:“小子,人都是我杀的,我倒看你能把我怎么样!咱们走着瞧。”
包正对此当然是不屑一顾:“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更何况你一个平民百姓!把罪犯何天福捆绑起来,带回县衙。”
包正带人查抄何府的消息,早就传遍了双桥镇,所以当他们从何天福家出来的时候,大门口已经围满了看热闹的百姓。大家一看平日横行乡里、无恶不作的何天福被绑了出来,无不拍手称快。
这时,人群之中,忽然冲出一个少年,扑通跪在地上,放声大哭道:“大人,我祖父死得冤枉,请您为我做主啊!”
包正连忙把少年扶起:“你有何冤情,慢慢道来!”那少年刚要讲话,忽然传来“当当当”的锣声。人群不由往两边一分,只见钱塘县的王知县乘坐着轿子,率领着三班衙役,急匆匆地赶来了。
到了包正等人的面前,王知县下了轿子,理了理袍袖,然后瞥了包正一眼,傲慢地问道:“包仵作,你为何捆起何员外?”
包正道:“他先杀害王氏,又杀死何武,几天之内,连杀两人,难道就不该缉拿归案吗?”
王知县看了何天福一眼,见他并不辩白,就知道确实如此。于是眼珠一转,又对包正说道:“既然如此,你就把犯人交给本县审理,就不劳你们了。”
小黑怒道:“人是我们抓的,凭什么给你?”
王知县也面带不悦:“大胆!你一个小小的都头,竟敢目无上官,该当何罪?”
包正一看他耍起了官威,就拦住了小黑,然后对王知县道:“这个案子从一开始就是我们龙游县办理的,恕难从命!”
然后转身对刚才的少年道:“你来说说吧!”
那少年于是道:“大人,我祖父家传了二十亩水田,这个何天福非要低价买下。我祖父自然不肯,谁知一月之后,水稻成熟,那何天福竟然带着十多个家丁,到我家地里去收稻,说是一个月前已经买下了。我祖父就上前与他理论,却被这厮当胸一脚踹倒在地,然后又命令家丁一拥而上,一顿拳打脚踢,将我的祖父打得重伤吐血。抬回家后,第二天就去世了。我父亲就告到了县里,就是这位王知县审理的,他旁边的李仵作给验的尸,却说我祖父是天热人老,死于中暑,还说我父是诬告良民,结果就被抓走当了苦役,如今已经过去两年多了,音信全无,请大人给我作主啊!”
包正听他说得凄苦,于是就对李仵作道:“李兄,当日的情景如何?”
李仵作从容说道:“当时,死者的胸部腹部都有青紫印痕,但都是死者活着的时候拔火罐留下的痕迹,并非殴打的伤痕。”
包正皱着眉头道:“有伤无伤,一验便知!少年,你祖父葬在何处?带本官前去验尸。”
旁边的一支梅连忙小声提醒道:“包子,人都死了三年了,尸身早就腐烂,恐怕只剩下累累白骨,你如何验法?”
包正和他耳语了一番,一支梅就领着几个衙役离去了。
李仵作听了,先是一愣,然后奸笑道:“包老弟,我也去跟着开开眼,见识一下你如何给死了三年的人验尸,也好从旁观摩学习!”同时心中暗暗好笑:“哼!胸腹之伤,早已化为乌有,你还验个屁!”
就连王知县也准备看包正的笑话,也随着去了。其他看热闹的村民,也跟去了足有几百人。一行人浩浩荡荡,来到了村外的墓地。此时,已经时近中午。
包正叫少年找到了祖父的坟墓,然后挖出棺木。打开棺盖之后,里面只剩下一具淡黄色的枯骨。围观的村民见了,也都为包正捏了一把汗,不知他要如何验尸。
这时,一支梅带领着衙役,满头大汗地赶来了,还带着一大堆用具。
包正检查了一下这些物品,满意地点点头。然后就先戴上手套,用清水把尸骨先清洗了一遍,然后用细麻线把尸骨按照人体骨骼的位置,一块块串连起来,在一片竹席上摆成人型。
同时,吩咐衙役在地上挖了一个长五尺、阔三尺、深二尺的地窖。掘好之后,又捧来许多柴炭,堆放在地窖里,然后引火燃烧。过了半个多时辰,地窖四壁的泥土就被烧得通红了。
这时,包正叫人用铁锹将火炭铲出,连忙将两升好酒、五升酸醋泼洒在地窖内。顿时,热气蒸腾,酸香扑鼻。说时迟,那时快,包正又叫两名衙役把盛放尸骨的席子放到地窖里,上面用一些蒿草苫好。
又过了一个时辰,太阳已经有些偏西。包正叫人撤去蒿草,取出了尸骨,然后,叫小黑撑开了一把红油伞,遮住了尸骨上的阳光,仔细检验起来。旁边的人也都凝神屏气,静观包正验骨。
包正先是仔细观察死者的胸骨和肋骨,看了一会,取出了几根肋骨和一块胸骨,对围观的群众说:“这块胸骨之上,有块块暗红色的淤血斑迹,清晰可见;这两根肋骨已经断裂,而且断裂处也呈深红色,乃是流血渗入其中。由此,证明死者当时确实是被殴打致伤,因而死亡。”
几个胆大的村民也都上来观看,果然如包正所说。李仵作也凑了过来,仔细地查看了一番,转身欲走。却被包正一把拉住:“李兄,这当日之伤,你究竟是如何验的!”
李仵作顿时无言以对。小黑冲到了他的面前:“好球囊!定是你收了何天福的贿赂,有意作弊,洒家今天就要替死者报仇!”李仵作望着小黑钵盂大小的拳头,不禁瘫软在地上。
这时,王知县咳嗽了一声:“嗯叹!李仵作也是一时之失,回去本县自然会处理,轮不到由你来教训,哼!”
然后,狠狠瞪了包正一眼,带领着手下狼狈地回去了,临走前,还给何天福递了一个眼色。后者心领神会地点点头。
小黑忿忿地说:“他们如此草菅人命,难道就让他们这么走了!”一支梅更是咬牙切齿,恨不得冲上去将这些贪官污吏全都就地正法。
包正望着李仵作的背影,摇了摇头:“我们的官职太小了!”这一刻,包正对权力产生了从来未有的渴望。他静静地对一支梅说道:“要是能用手中的权力去做一些自己想做的事情,又有什么不好呢。”
一支梅没有作声,默默地点了点头。
第一卷:锋芒初露龙游县
第四十七章 灌颅取证物
一行人押着何天福,刚要离开双桥镇。这时,忽然当当当的铜锣之声传来。包正又以为是王知县去而复返,仔细一看,却是胡知县驾到了。
于是连忙上前见礼。原来,胡知县听了衙役飞报,说是包正抓了何天福,于是再也坐不住了,就急匆匆地赶来。到了镇子,扑了一个空,于是就在村民的引领下,直接来到了这里。
包正于是就把破案的经过详细地禀报了一遍,胡知县一看证据确凿,犯人也低头认罪,心里这才安稳了一些,不过,他总是觉得此事难以善了,处理不好,丢官是小,自己的性命能否保住,都不得而知。
正在思量之际,忽然人群之中又是一片骚乱。只见一个衣衫褴褛、蓬头垢面的妇人,嚎啕着,扑倒在胡知县的面前。
胡知县也吓了一跳,以为对方是一个疯子,连忙喝令两名衙役架起水火棍,挡在身前。
只见那妇人哭诉道:“大人,我丈夫被何天福陷害而死,求大人为他伸冤啊!”
胡知县见她言语清楚,才知道不是疯妇。于是定下心来,出言问道:“你丈夫又有何冤屈?”同时心里想道:“人都死了,还给本官找什么麻烦!哼!”
那妇人于是悲悲切切地说道:“我家丈夫名叫张良,奴家赵氏,我夫寒窗苦读,却未能进仕,所以就在有钱人家坐馆授学。四年前,被那何天福聘去,教他的独子读书识字。不料想那孩童顽劣,掉到池塘,溺水而亡。何天福于是就诬告,说是我夫将那孩子掐死,然后推到水中,于是就将他扭送到县衙。前任知县不问青红皂白,就定了我夫蓄意杀人之罪,被斩首示众。大人,我丈夫死得冤啊,青天大老爷,你要为民妇做主啊!”
听了赵氏的一番血泪控诉,胡知县心中不禁有些犯难:“案子早就结了,要想推翻重审,牵连甚广。再说,都已经是好几年前的事情了,如何查证,也是难题。”
于是,他又目视了包正一下,现在,胡知县感觉自己真的离不开这个小小的仵作了。什么样疑难的案子,到了他的手里,都能迎刃而解,真仿佛有如神助一般。
包正此刻也正在凝神静思,不知不觉,嘴上又叼起了那个烟斗。胡知县如今也揣摩出来了,这包正要是嘴上一叼起烟斗,基本就能解决问题。
果然,包正在思考了一会后,对胡知县说:“大人,本来我也没有把握,但这个赵氏实在可怜,我愿意一试!”
旁边的何天福听了,却嚎叫起来:“我那宝贝儿子早就入土为安,你们如今还要骚动他的尸骨,我——我一定要告你们!”
包正怒视了他一眼:“开棺验尸,与死者何损?张良虽死,赵氏却难得清白,今日定要将你儿子的死因断个明白!你连伤数命,还是好好考虑一下自己吧!”
何天福听了,只是冷笑,也不再言语。
包正于是又吩咐一支梅准备应用之物。然后率领众人,赶奔何天福家的墓地。何家的祖坟坐落在村东的山岗上,四周绿树环合,碧草茵茵,山下一条溪流,蜿蜒而过。
包正心中暗道:“好一块风水宝地,不过怎么出了如此不肖儿孙!”
不一会,一支梅将应用之物准备停当。包正找了一个空地,燃起了一个铜盆,里面加上木炭,在木炭之上,坐上一个瓦罐,罐内装了白醋。
等醋烧沸之后,又往里面加入盐和白梅。此时,空气中弥散着醋的酸香,闻着不由牙倒。
另一边,小黑则负责掘墓,不多时,坟墓掘开,露出了一副楠木棺,上面用上好的生漆漆得油亮。共上漆九道,坚固异常,就是树根经此都得改道,所以整个棺木完好无损。
包正先仔细检查了一下棺钉,见都包裹在生漆的里面,没有破损的痕迹,足见下葬后并无人破坏。于是扫去棺盖上的泥土,起出棺钉,个个都光亮如新。
包正端了一壶白酒,然后吩咐小黑揭去棺盖。小黑双手运足了力气,大喝一声“开”,把楠木棺盖就推了下去。这时,一股白气从棺内直冲上来。包正见了,口含白酒,“噗噗噗”连喷数口,此法,意在消除污秽,起到消毒的作用。
包正等棺中的秽气散尽,这才口嚼生姜,上前验尸。只见尸身早已腐烂,尸骨完好,卧于棺底的织锦之上,骨植弱小,一看就是孩童的骨骸。
包正带上了手套,俯身将棺中的颅骨取了出来,这一挪动,颅骨上的头发尽皆脱落,露出了一个白森森的骷髅头。颅骨腐肉黏稠,散发出阵阵恶臭。旁边的人都不禁掩起了鼻子。胡知县更是干呕了几下,险些当场呕吐起来。
包正事先早有准备,鼻孔中塞了沾了香油的棉球,所以神色如常。只见他一手托着颅骨,一手将一块干净的纱布浸到煮沸的醋中,再取出放置在颅骨之上,然后轻轻擦拭。
不一会,颅骨上的腐肉尽去,变成了一个白净净的脱脂人头颅骨。包正把干净的颅骨放置在一个白瓷盆里,放在旁边的一块青石上。
然后,又取了一个细颈的花瓷胆瓶,里面盛上清水。做好了这些准备工作,包正对众人道:“大家都近前来观看!”
那胡知县、赵氏还有一些好奇的差役都围拢上来。包正又叫押解何天福的捕快也把他带到面前,对他说道:“你儿子到底是被掐死入水,还是自己不慎落水溺死,马上就可见分晓。”
何天福满脸不屑之色,心中暗道:“我倒要看看你如何取证,难道你凭借着一具颅骨,就能看出我儿是如何死的!”
只见包正将胆瓶里的清水,小心地从颅骨顶门的空隙内细细灌入,不一会,水就从颅骨的七窍慢慢流出。
包正指着从鼻窍内流出的水说:“各位请看,鼻窍的水流之中,带有细沙泥屑,清清楚楚地沉淀在白瓷盆的底部,各位想想,这是何故?”
胡知县在旁边看得目瞪口呆,连连问道:“包正,这泥沙从何而来?”
包正微微一笑,继续说道:“大人,这个孩童绝非被张良掐死之后,投入水中的,大凡死后入水者,因其已经断了呼吸,所以颅内断无细沙之理。而生前落水者,搅动了水底的泥沙,从鼻腔而入。泥沙一旦呛入,便不能出。多年之后,颅内之物全部腐烂,但是泥沙却保留了下来。因此刚才我用灌颅之法,验出了颅骨中存有泥沙,这就说明,这个孩童是活着入水的,被张良掐死后抛到水中之说,断断不会成立!”
胡知县这才恍然大悟,连连点头。其他的衙役也尽皆叹服,丝丝入扣的分析,巧妙的灌颅法,确实让人叹为观止。
而何天福则不免有些垂头丧气,包正看着他笑道:“何员外,你朝中有人,断不会轻易招供,我一定会把你的案子定得如钢似铁,就是打到皇上那里,也叫你翻不了案!”
何天福阴沉沉地说道:“好!那咱们就走着瞧吧!”
那赵氏见包正为自己死去的丈夫雪清了冤屈,更是哭倒在包正的脚下,只是连连磕头不已。包正将她扶到胡知县面前说:“包某只是具体操作之人,你还是要感谢知县大人不畏艰难,勇担重担,为民伸冤,不愧青天之名。”
胡知县经他一夸,顿时有些飘飘欲仙,心里第一次感受到,除了升官发财的快乐之外,原来还有如此美妙的感觉。
包正有吩咐将颅骨重新放置在棺内,盖上棺盖,钉上棺钉,重新入土埋葬,忙碌完了,这才准备启程。
围观的百姓一日之内,有幸目睹了包正神奇的验尸技法,更是把他当成了活神仙一般。在他们朴实而愚昧的心中,这个嘴里喜欢叼着怪怪的烟斗的年轻人,绝对是上天派来为他们伸冤雪耻的!
第一卷:锋芒初露龙游县
第四十八章 侍郎救胞弟
包正在双桥镇破获了连环杀人案,在村民的夹道欢迎下,离开了镇子。十几个衙役也都挺胸腆肚,仿佛也跟着沾了光,或者是跟着沾上了一些仙气,因为刚才在何府的浮桥上,包正施展仙家的法术,神奇地召唤了死者的灵魂,简直是太神奇了。
其实,包正只是在何武的胸前,佩戴了那个从现代偷渡来的自动跟踪仪而已,而他手舞足蹈的时候,按下了藏在衣服里的搜索开关,打开了遥控器的按钮,所以才引发了蜂鸣。但是这一切,在南宋人的眼中,则近乎于神迹了。而后来的蒸骨、灌颅之法,则是取自无名仵作赠送的书籍,同时,又融入了他自己掌握的知识,使其更加科学合理。
一行人浩浩荡荡,回到了龙游县衙,胡知县升上大堂,听到邻县的王知县也知道了此事,不由皱起了眉头,眯缝着小眼睛琢磨了半天,然后吩咐道:“先把罪犯押入大牢,好生看守!”就宣布退堂,扭动着肥胖的身子,回后堂去了。
剩下包正三人在大堂上面面相觑:胡知县连案子也不急着审理,这葫芦里卖得是什么药啊?无奈之下,三人只好回去休息,毕竟已经劳累了一天了。
到了包正的别墅之中,看到阿紫正在院里逗弄小白和狐狸精。那小白见包正回来。立刻就跑了过来,前腿竖起,搭在包正的身上,后面的小尾巴都耍成一个圈了。
那个狐狸精也凑到了一支梅的脚下,亲昵地用脑袋在她的身上蹭来蹭去,而且也学着小白,摇起了毛茸茸的大尾巴。只是它刚刚学会这项本领,业务不够熟练,尾巴摇得比较生硬。
一支梅看着自己的爱宠,心中想道:“看来,哪天得牵着它到前面的大山里转转了,看看能不能找到那种能致幻的植物,也好早日配置迷幻剂啊。”
就这样,一连过了两天,何天福的案子依然不见动静。到了第三天早上,小黑实在憋不住了,于是就询问胡知县道:“大人,何天福连害数人性命,这个重案何时审理?”
胡知县拈着狗油胡,漫不经心地说道:“此案还有一些疑点,需要一一排除,还需要一些时日。”
就在这时,猛听得衙门口传来了一片急促地马蹄声,然后戛然而止,紧接着就是一阵响亮的马嘶。
胡知县不由皱起了眉头,厉声说道:“快去看看,是什么人如此大胆,竟敢在衙门口喧哗,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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