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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综漫]梳头娘-第2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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秀赖已经很久没有召见阿定了。
阿定做不到像千姬那样,面对他毁容的面庞也若无其事,依旧会流露出俗人的恐惧害怕。也许,这就是为何她不是这个故事主角的原因。
她住在秀赖本丸附属的下房里,从这里可以眺望大阪城下的景色。虽说是“景色”,但是其实已经什么都没有了,防御用的壕沟被彻底填平,建筑物被拆毁、烧毁,化为一片废墟。唯有本丸贴着金箔的屋顶,还会在灯火之下闪闪发亮。
这一夜,原本该漆黑一片的景色却有所不同。
阿定望着夜景,敏锐地发现那一片废墟里似乎有着星点的红色,像是铺开的朝阳有了实体。那片红色越蔓延越广,渐渐发出聒噪的“噼啪”响声。
——那是,木质结构的屋子被火焰所吞噬的声音。
这时,阿定终于想起来了——
丰臣家所建造的大阪城,最终消失于灿烂的烈火之中,什么都没有剩下。连那高大的、用肥后国岩石所建造的天守阁,都彻底消失无踪了。
也正是在这场大火中,丰臣家彻底败落了。
“要逃。”
阿定在心底对自己笃定地说道。
她脱下了繁复的外衣,匆忙朝外奔走而去。许多发现了火势的侍女、下仆们,已经开始尖叫起来,忙乱地喊着“救火”、“逃命”、“殿下”之类的话。然而,大阪城这样大多是木头建筑的地方,一旦有哪儿着火了,火焰便会瞬间蔓延到任何地方。
比如现在——
奔跑了未多久,火星已经扑到了阿定的身旁。
“轰隆”一声巨响,漆着红色的梁柱就在她面前倒下了,砸起一片炭黑的飞灰。噼噼啪啪的火焰,带着似乎能将空气扭曲的热度,灼热的炎浪扑面而来。
不知不觉间,阿定的周围已满是火焰。
她慌张地四处张望了一下。
“一期……”
第44章 大火
大火逐渐蔓延了整个大阪城。
德川家的武将阪崎直盛独身闯入大阪城; 来到了千姬的面前,恳求她立刻跟随自己出城。然而,这位将军的长女却冷着一张脸; 说道:“就让我葬身于火中; 不好吗?”
看起来,是打定主意要与丰臣家共存亡了。
阪崎直盛奉命要将她接回德川家; 不可能在此地弃她而去; 只能再三恳求。然而; 无论他如何劝说; 千姬都只是冷着年轻的面容; 不发一言。
火势已经很大了,随时会吞没这仅剩的房屋一隅。连千姬最信赖的使女,也已经丢下主人匆匆逃命去了。谁也不想葬身于火海,于是忠诚便成了被抛弃的东西。
阪崎直盛毫无办法。
他是个武将,并不能理解女人细腻敏感的心思。他不明白千姬这是在报复父亲、祖父将她嫁去敌人家的行为,还是单纯地爱慕上了那位丰臣家的表兄。他想了想,只能说:“如果您回到德川家,向将军大人恳求几句话; 兴许还能留下秀赖母子的性命。如果您固执地坐在这里; 那可是什么都改变不了的。”
阪崎直盛只是抱着试一试的想法; 谁料到; 这句话却奏效了。
千姬的手微微攥紧,表情也随之改变了。她微颤着唇齿,忽然道:“你……你说的对。现在; 能够救殿下的人,只剩下我了。”
说罢,她便慌张地站了起来,像是才发现火势的巨大,紧张道:“这么大的火,我们还能出去吗?我还能见到父亲吗?”
阪崎直盛回答:“当然!我奉命将您接回德川家,就一定会带您回去!”
“殿下在哪里呢?”千姬问,“秀赖殿还在吧?只要我恳求祖父的话,一定可以……”说到后来,已有些语无伦次。
阪崎直盛沉默了一阵。
他并不太敢回答这个问题——这场大火,便是德川家的内应放的,目的便是将整座大阪城烧成灰烬。等到火灭的时候,德川家就会搜寻废墟,将丰臣秀赖母子杀死。一切都已提前安排好,那位秀赖殿是必然活不下去了。
挡在德川家称霸天下前路上的阻碍,都应该被扫空。
但是,这一切,阪崎直盛并不会直接对千姬说出来。他只会点点头,对千姬道:“他还活着,应该已经逃走了。只要您愿意恳求将军,将军念及旧情,一定会放过他的。”
千姬微微舒了口气。
“快走吧。”她催促道。
***
大阪城的火越来越到了。
人的声音已经很少听见了,那些惊呼、恐叫、脚步,都已消失了,不知道是人们都已经逃走了,还是被火焰安静地吞噬了。在这片即将化作废墟的土地上,只有火舌肆虐的“噼啪声”还在清晰地回荡着。
阿定站在火焰里,目光有一些茫然。
举目四股,四处都是火焰的围堵。空气十分稀薄,已经让她开始不停地咳嗽。头顶的房梁已经变成了焦黑脆弱的样子,黑色的木屑像下雨似地落下来,这一切都让阿定意识到,这里随时都会塌陷。
她应该是不怕死亡的,但她却能感受到火焰的灼热逼人,这让她有些畏惧。
视线一转,她忽然看到被火焰所包围的废墟尽头,似乎有什么东西——那是正被火舌所舔舐着的红色矮柜,绘着五七桐的柜身已有了焦黑的纹路。矮柜之上,供奉着的正是一期一振吉光。
那是一期一振的实体。
正是在这场大火里,一期一振被火焰吞噬烧灼。
她像是着了魔似的,竟然一步步朝着那柄刀走去。明明那里才是最危险、最炽热的地方,她却像是浑然未觉火浪的热度一般,固执地伸出了手,好像要隔着火焰去触碰那柄真实的刀。
一步、两步、三步……
当她行至火焰深处时,终于有人狠狠扣住了她的手。
“主君!”一期一振扯过她的手腕,将她按入自己的怀中,“那里太危险了,不要过去。”
阿定双眼失神地抬起了头。
“那是一期啊……我不能看着一期葬身于大火之中。”
她说。
一期一振微蹙了眉:“那是过去的我,并不是现在的我。现在的我,是属于主君的刀。”说罢,他便打横抱起阿定,带着头猛然冲出了这片被火焰所包裹的地方。
在他踏出后,房梁便因为火焰的摧残而发出崩裂的声音。很快,这片屋宇也化为了一片崩落的废墟。而那柄被称作“秀赖公御太刀”的一期一振吉光,亦埋身其中,无人知道下一次会由谁得到它。
阿定在一期一振的怀里,有着前所未有的安心。
“我应该是不怕死的。”她喃喃道,“但是……刚才。我却忽然怕死了。我害怕如果烟消云散的话,就再也见不到一期一振了。所以,即使是最后死的时候……也想和一期一振在一起。”
“请不要说这样的话。您不会轻易死去的。”一期露出自责的神情,“是我来晚了。……不会见不到我,我是属于您的,会一直陪伴在您身侧。”
明明是很动人、很温柔的话,可审神者的眸子却微微泛红了。
“那是不可能的啊……你知道的。”她的肩膀颤了一下,“本丸里的付丧神,是不会允许你这样做的。”
一期一振亦沉默了。
啊,的确,那是很难解决的一件事。
“如果可以的话。”她说,“真希望一切都没有发生啊。”
“我不是游荡的鬼魂,也不曾作恶。”她说。
“没有遇见过少爷,也没有喜欢过其他人。”她说。
“从一开始……遇见的就是一期一振。”她说。
主君的声音,宛如身在梦幻一般。
一期一振的心似乎小小地皱起了一角。
——如果想要解开主君的困扰的话,是否需要回到一切开始的地方呢?
付丧神渐渐有了矛盾又困扰的心理。
远处,大阪城的火光已经没有停歇,把夜色烧得半边通红。也正是在这片火光里,付丧神穿梭时空的旋涡出现了。
久违的人终于后知后觉地追来了。
“真是让人好找。”
三日月宗近悠闲地跨了出来。
“还以为应该是去了二条或者四国之类的地方……没想到是来了大阪啊。”
带着火星子的风吹拂起来,将他的衣袖都鼓起了。他微睁开狭长的眸子,温柔的话语似在与情人低语。那星星点点的火光,似明灭的萤火一般。
“一期一振,现在该把主君还给我了。”他说,“至于乱来的那几个孩子——加州清光和大和守安定他们……已经得到应有的惩罚了。”
一期一振放下阿定,将她护在身后,目光紧紧锁住了三日月宗近。他把手放在刀柄上,语气很坚定:“我不会让她再被你们欺负了。现在的我已经不是那个毫无实战经验的我了。”
“……”
三日月宗近的笑容,却愈发温柔了。
火光满溢,他的唇形变了变,一期一振听见了他拖得极慢的话。
“还—给—我—。”
三日月说。
***
千姬与阪崎直盛花费了很大的功夫,才闯出了火场。阪崎直盛一人一马,连夜将千姬护送回了德川家位于二条城的大本营。她来不及收整自己,便带着一身的丰臣与黑灰,匆忙去拜见自己的父亲。
“父亲!”
千姬推开将军的房门,跪倒在榻榻米上:“能不能让秀赖殿……”
“平安回来了吗?那就好。”将军望着自己灰头土脸的长女,很是威严地发话了。顿了顿,将军转向自己身后的几个人,问道:“诸位,请继续吧。”
于是,将军身后的几名下臣便继续你一句、我一句地说话了。
“如将军之前所要求的那样,秀赖与浅井家的女儿在米仓里切腹自尽了。逃得可真够远的,不过最终还是没能离开大阪城。”
“如此一来的话,丰臣家也算是气数已尽了吧。”
“主君的大业,已再无大碍了。”
一片道贺恭祝之声,在宽敞的三十二叠和室内回响着。
德川千姬瘦弱的身体,忽然轻轻地颤抖了起来。被刮破了的衣角上,血痕与焦灰狼狈地挂着。将军注意到了这一幕,便问千姬:“不去休息吗?你终于回来了德川家,心里一定很开心吧。待在那种地方,实在是辛苦你了。不过,这是身为德川家女儿的责任啊。”
“……是。”
千姬将头埋在双臂之中,无声地哭泣起来。
众人纷纷叹息。
“千姬大人喜极而泣了呢。”
“真好啊,久违的重逢。”
“这一次,一定要为千姬大人挑一位能给她幸福的夫君……”
第45章 眼泪
“还给我。”
付丧神如是说着。
这句话好似有什么可怕的魔力; 只一瞬就能叫人心惊胆颤起来,即使说出这句话的付丧神有着最温和得宜、风雅清俊的外表。
火光未歇,大阪城在被燃红的天幕下渐渐化为焦黑的废墟; 属于丰臣家的传奇与繁华也就此落幕。纷飞的火星被夜风所吹拂; 飞掠过付丧神的眼前。一期一振缓缓地、缓缓地抽出了自己的刀,面露坚毅之色。
“主君不是物件。”他说; “不存在‘还给你’这样的说法。我所知道的; 便是主君不想回到本丸去。”
这样认真的话; 却让三日月宗近慢悠悠地笑了起来。
“审神者离开本丸; 又算是怎么一回事呢?”三日月笑着问; “身为历史的守护者,身为付丧神,一期一振,你不觉得这太有趣了吗?”
一期一振微微咬牙。
诚然,这个问题对他而言是无解的。
“这不一样……这不一样。”他固执地说,“那是个暗堕了的本丸,原本就已经不再遵循时之政府定下的规章。所有的付丧神都是如此……已经暗堕了,变得贪婪了; 不再服从于主君了。”
“哈哈哈哈哈……那又如何?”三日月宗近问; “莫非; 你是要和我们对抗吗?用你一个人的力量; 将主君带走吗?”
一期一振握紧了刀柄。
“我不介意那样做!”他低声地吼道,“我不会将主君轻易地交给暗堕的付丧神!”
他的话,好像微微激怒了三日月宗近。他狭长的眼眸彻底睁开; 泛起一道锋锐的寒芒来,直直的盯着一期一振微挂薄汗的额头。
“不会将主君交给我们吗……?”他低声地重复了一遍,“因为我们是暗堕者,所以你警惕、戒备、鄙夷;你没有暗堕,所以依旧高傲着……?是这样的意思吗?”
尖锐的摩响,在火星弥散的夜里传来。他将刀抽出,指向了守护着主君的一期一振。
“那么,不妨试试看来挑战我。”三日月宗近说道。
一期一振将阿定推向身后。他凝视着三日月那张满是笑意的、温柔的面孔,悄然摆出了备战的姿势。清俊的身形,在夜色里宛如猎鹰一般,有了惊人的威慑力。
夜色安静下来,唯有呼吸与不远处火星噼啪的响声。
在漫长的沉寂后,某一刻的时间点上,两道身影倏然交错,银色的刀影掠过夜空,几要撕裂夜色。伴着尖锐的金石撞击之响,两柄刀相击于一处,几乎要摩擦出肉眼可见的迸溅火花来。
一期一振双手握刀,死死抵着三日月宗近的进攻。他的面庞上并无焦灼、慌乱与不堪,只有坚毅与成竹在胸的从容。
三日月试着将手臂压向前,却发现对方纹丝不动,似乎丝毫没有为自己的攻击所扰。他攥紧了手,再用力一次,结果却依旧相同。
“真是了不得啊。”他声音悠闲地赞叹道,“仅仅用了这么点时间,就锻炼到如斯强大的地步了吗?该夸奖你什么好呢……?”
起初,三日月的声音还是慢悠悠的。然而说完这句话的下一瞬,被他压制的刀剑竟反抽而上,“铿”的一声响,一期一振竟逼得他踉跄后退了一步。
向来从容不迫、风雅温存的三日月,露出了惊诧的神情。“怎么会……”疑惑的声音未完,接二连三的攻击就令三日月频频倒退。刀锋斩过如弯月一般的弧度,竟将他身上的衣衫都割开了几道破碎的裂口。
“我说过,我不会轻易把主君交给你们的。”一期一振蹙紧眉心,说道,“我已经不是那个毫无还手之力的我了。”
三日月的面色沉了下来。
“一期一振,我是真的动怒了。”
他撕开袖管上破裂的布条,露出一整条手臂。缚着笼手与护臂的小臂,看起来劲瘦有力。
两个付丧神再度交战在一块儿。
即使一期一振已经疯狂地提升了自己,可他依旧不是三日月宗近的对手——他几乎象征着本丸全部付丧神力量的顶点,与压切长谷部不分上下。
未过多久,一期一振似乎就要败下阵来。
三日月宗近并没有因为对方是自己的同僚而手下留情。恰恰相反,他的出手更为凶猛迅捷,似乎要将一期一振在这里折断。
金铁击打的闷响,回荡在这条荒僻的路上。不远处,是已经化为焦骸的大阪城灰烬。
忽然间,三日月宗近抓住了一期一振的破绽,手中的刀直直向着他脖颈上挥去。那刀锋快如白电,呈出破浪之势。
“一期!”
阿定细细的惊叫响了起来。
那时的她只有一个念头——
从前的一期一振,已经葬身于大阪城终焉的烈火里了。
现在的一期一振……
不可以再消逝于大阪城了。
下一瞬,她便出现在了三日月宗近的刀锋前,挡下了这几可夺命的一刀。
利刃切入肌肤与肉体的身影,沉闷而刺耳。剧烈的痛楚从锁骨下弥散开,浓郁的鲜血味也一并染上了衣襟。
她是个对疼痛敏感的人,立刻便开始打起了哆嗦,嘴唇也颤得说不出话来。耳边似乎有一期一振慌张的声音——他大概是在呼喊着“主君”什么的——
她想逞强说句“没事”,但是痛楚让她真的说不出半个字,反而是眼泪珠子滴答滴答地滚落下来,让她的视野也模糊了。
面前所见,唯有三日月宗近持刀的身影。
他僵住了,表情很奇怪——那是阿定从未见过的表情——没有优雅与从容,没有微笑与温柔,只有莫名的古怪,甚至于说有些衰败……
从来都如弯月一般的、盈着笑意的狭长眸子,竟然彻底地睁开了,眸光剧烈地颤动着,仿佛融化的月光。
最美的天下五剑,怎么可以露出这种表情呢?
但是,报复似的快感,却从她的心底剧烈地迸发出来。
她潜藏的叛逆,就这样全数涌出来了,伴着痛楚与眼泪——
于是,那个苏醒着的、恶毒的她,忽然有了一个可怕的主意。
她的表情很软弱柔善,没有一丝恶意,是最纯善、最无辜的模样。她就用这样的眼神,望着三日月宗近,竭尽全力从唇齿间挤出了一句话。
“三日月殿……我对你……”
眼泪大颗大颗地滚落下来。
视野黑了下来。
在彻底失去意识前,她看到三日月宗近的手指,似乎是在抖动着的。
第46章 不舍
痛楚。
惊愕。
灾祸。
梦境之中; 这些东西混乱地往复来返。
阿定觉得自己似乎堕入了阿鼻地狱,或是受到黄泉业火的灼烤,因而她才会在梦中感受到真实的痛楚。
她开始渐渐梦到过去的往事。
她梦到与少爷相恋的岁月——年轻的少爷是如何坐在树枝上吹着短笛; 从树枝上垂下的右脚一晃一晃的。午后的阳光漏过枝叶; 斑斑点点地洒落在他浓绀色的衣袖上,像是让衣服有规律地褪了色。
“又在偷懒吗?还是看我看得傻了?”少爷放下手中的短笛; 朝她笑着; “今天晚上到我这里来吧; 定。”
说着; 年轻的少爷便利索地跳下了树枝。他逆着日光; 走到阿定面前,低声地问道:“阿定,和我一起逃走吧。我会娶你的。”
梦中的阿定想要说些什么,张了口却毫无声音。继而,梦境扭曲起来,她像是从水面下倏然浮起,大口大口地喘息着,同时猛然睁开了眼。
入目是本丸房间的屋宇; 被称作“座钟”的东西正在一摇一晃地走着; 发出有节奏的滴答响声。外头天色很黑; 暗沉沉一片; 仿佛是墨汁染出来的;呼呼的风声吹个不停,夹带着秋日零落的叶片,飞卷得窗台上四处皆是。
阿定摸了下锁骨下的位置; 意识到痛苦是真实的。
啊,她想起来了,她为一期一振挡了一刀。
挡下那次攻击时,三日月宗近的表情可真是微妙又有趣得可怕,令她的心底竟然有了奇怪的愉悦感——如果能看到三日月那完美的面具破裂的话,应该是件很开心的事情吧。
这个堪称恶毒的念头,让阿定意识到了一件事:黑夜与白天的自己,确实已彻彻底底地融合了——她愿意对一期一振善良、纯真、柔软,可对待旁人时,却能以淬了毒的极大恶意去肆无忌惮地做坏事。
窗外的夜空很黯淡,没有任何的星辉或是月芒。夜风从窗口吹入,令她的长发一阵乱舞。她眯起眼,望着暗沉沉的天,似乎又隐约记起了大阪城的烟火。
一期一振的拥抱与掌心……
温柔的笑颜……
天空中绽放的焰火……
真是想起来就会令人感到无与伦比的温柔和快乐。
门吱呀一声推开了,身着蓝色狩衣的付丧神慢慢走了进来。
“您醒了吗?那真是太好了。”他端着药碗与更换的绷带,在阿定的枕边跪坐了下来。他修长的手指端起药碗,递到了阿定的面前,面上笑容温和,“我正因为无意中伤了您而愧疚呢。”
阿定接过药碗,并不答话。
“很疼吧?”他的声音中略有愧疚,“为我的刀所伤。”
“……”
“也许您会惩罚我,或者再也不信赖我。”他微微地叹一口气,“但那也是无可奈何——一期一振想要夺走属于所有人的主君,我是不会容许这样的行为。”
听到“一期一振”这个名字,面色苍白憔悴的主君终于有了神情的变化。她微微动了干裂的嘴唇,以沙哑的嗓音询问,“一期一振呢?”
“……住在本丸外。”三日月回答,“出了这样的事情,我不可能让他再接近您。”
阿定的手微微攥了起来。
在三日月所看不到的地方,她的表情变得有些晦暗。
——再一次……
——再一次被夺走了……
被夺走了。
一期一振再次被夺走了。
好不容易得到的、虚幻的幸福,真如大阪城的烟火一般,稍纵即逝。在天空中绽放过一夜后,便再无了踪影。也许,唯有在将一切都化为废墟的大火之中,才会有再次绚烂的机会。
阿定咬咬牙,捧起药碗,将苦涩的药一饮而尽。
三日月望着她的面色,面色却有些微妙的复杂。见主君闷声喝下了一整碗药,他终于忍不住出声了:“主君,那个时候的您,想说的到底是什么话呢?”
——“我对你……”
满是恨意?
满是怨意?
三日月宗近想不出来,神色略有困惑。
捧着药碗的女子,慢慢扬起了头。她的面色很纯澈,还透着一分胆怯与畏惧,一如三日月初次见到她的模样。她似乎是在这位外形光耀完美的付丧神面前自卑着,仰慕与敬畏同时出现在她的面孔上。
“我对三日月殿……”她微微颤了下肩膀,声音有些哽咽。“从来都是很敬佩的。”她说着,很失落地低下了头,摸了摸自己的伤口,“从来没想过有一天,三日月殿会刺伤我……”
三日月宗近微微怔了一下。
继而,他的笑眸微弯了起来。
“我知道了哟。”他摸摸女子的发顶,温柔地宽慰道,“是我这个老头子的错。我不会再做出那样的事情了。”
主君无助哭泣的模样,还有那副在他面前自卑得难以抬起头来的神态,都令他感到安心。她依旧是那个毫无见识、没有主见与理想的小侍女,她会被他掌握得死死的,再也无法离开。
“一期一振对我来说……很重要。”阿定低着头,小声地说,“因为他是我亲手锻造的刀啊。三日月殿……三日月殿和我,却没有那样的渊源。”
“是的。”三日月表示理解。
“不过,三日月殿对我来说,也是不一样的。”她将手交握在胸前,合起眼来,艰难地说道,“我真的……不希望看到你们战斗。”
她面前的付丧神继续慢悠悠地摸着她的头顶。
一阵衣衫的摩挲轻响,是付丧神低下头凑到了他的耳边。他轻呼出的气,直直地吹拂到了主君的耳垂上,令她的肌肤泛起一片青涩的绯红。
“若我是个贪心的老人家,一定要主君绝断出更信赖谁呢?”他低声地问。
“……这……”阿定很为难的样子,“这不可以……”
“一定要说哦。”三日月笑眯眯地说,“我的小姑娘。——说来,我还没追究主君偷偷逃出本丸的过错呢?是不是该小小地说教一番呢?主君不按规矩行事的话,说到底还是我这个教导者的错误……也许我该适当地离开一段时间,成全您和一期一振?”
阿定的内心叫嚣起来。
——啊,好啊。
好啊!很好啊!就这样照做吧!
她很想和一期一振在一起啊。
但是,她的身子却与心底的想法相背,微微地颤了一下,面上显露出害怕与后悔的神情来。她颤颤的指尖,怯懦地捉住了三日月宗近的衣摆。
“不——不要走!”她艰难地说,“不要丢下我一个人。三日月殿。”
顿了顿,她仰起头,眼眶泛着泪意:“对我而言,您才是最重要的……”
带着哭腔的声音,满是委屈与不舍。然而,这样的声音却能使人感到无比的安心。
付丧神终于得到了满意的回答。
他轻轻地拍了拍主君的后背,安抚道:“放心地睡吧。我是不会趁着您睡着时偷偷离开的哟。”
阿定蜷在他的怀里,用尾指拭起眼角的泪水。她挂着怯懦的神情,心底却有着诡谲的声音——似乎是笑声,又是哭声,或是花瓣簌簌开落的声音。
啊,是心底的恶之花在绽放了呢。
淬了毒的眼泪流下来,会腐蚀的又是谁的心脏呢?
她将头埋得更低,旋即,悄悄地笑了起来。
第47章 方法
次日的天气; 甚为晴好。
秋日的风凉爽干燥,庭院中的树叶染上了丝缕金色。天空是很高远的湛蓝色,没有云; 偶尔有几点白色的鸟飞掠过去; 低得像是可以触手摸到。
阿定的伤好的并不快,但她喜欢看外面鲜活的景色; 所以让人敞开了门; 自己便坐在床上瞧着外头的风景。三日月宗近会花费很多时间陪伴她; 很细心地照料她的伤势。
偶尔; 两人也会聊到其他的事情。
“加州大人与大和守大人; 受到惩罚了吗?”
“也不是什么大的惩罚,只是让他们各自禁闭而已。”
阿定闻言,流露出黯然的神情:“说来,那都是我的错处啊……是我任性地想要出去玩的。”
“不是您的错哦。”三日月微微一笑,“他们两个不用参与马当番之类的,也算是难得的休息了。……除了孤独一点,倒也没有什么弊病。”
阿定的心小小地颤了一下。
“……三日月殿。”她露出哀求的神情,对三日月说; “能放了他们吗?我已经知道错了。”
付丧神温柔地摇了下头。
旋即; 阿定便扯住了他的袖口; 将头埋在他的怀里; 恍若受了惊、淋了雨的小鸟一般。她的声音闷闷的,从三日月的怀里传来:“……在大阪的时候,我很害怕。”
“嗯?”三日月宗近略略歪了头; 等着她的下文。
“因为贪玩而跑出去玩……结果遇到了很多危险的事情,又没有人可以帮助我。”她低声地说着,“如果三日月殿在的话,一切都会不一样吧。”
三日月宗近的唇角微微扬起。
“哈哈哈……下一次,可不要做这种令人担忧的事情了喔。”他说,“看在主君很懂事的份上,就暂且原谅他们两人的错误吧。”
阿定浅浅地呼了一口气。
“三日月殿对我可真好啊。”她有些惶恐,“这样的我,真是配不上三日月殿的善待……”
付丧神安抚性地搂了她的肩膀,像是在哄一个孩子:“嘛,别说这样的话。”
就在此时,房间外头响起了零落的脚步声,是髭切与膝丸来探望受伤的阿定了。他们不知道三日月伤了阿定的内情,只知道主君是在执行任务时被时间溯行军重伤了。
“主君看起来很可怜的样子啊。”髭切立在屋檐下,露出关切的神情。
阿定拽紧了三日月的衣袖,似乎有一些畏惧。
膝丸弯下腰来,询问道:“主君,很疼吗?需要安慰吗?”
“……不需要。”她的声音很轻,身子愈发靠近了三日月宗近。
三日月见状,无奈地说:“主君有些受惊了,还没恢复过来呢,就让她好好休息一阵子吧。”
髭切歪头,说:“啊,那好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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