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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浒]穿成潘金莲怎么破-第3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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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柴进没说话,想必是左右为难了一刻,才道:“自家兄弟,总不能厚此薄彼。况且这数目不算多。宋大哥有意等入秋去攻华州,到那时,应该能取不少钱粮。”
  蒋敬又是噼里啪啦一算,立刻接话:“二十万贯,硬是有的。”
  李应又叫:“问题不在这里!一个个州县攻过去,也有损耗,也未必都能赢,又不是个……不是个……”
  他有点词穷了,潘小园在心里给他接了一句:“不是可持续发展之道。”
  听着屋里三人还在来回来去的僵持着,面对巨额亏空赤字,谁都想不出个一劳永逸的点子。若按照前几个月的惯例,库房里钱粮储备既然还够,那只好先不了了之,大家耗到天黑,各自告辞而回。
  柴进忽然唤来小喽啰,低声问:“外面已经有人等着了?”
  那小喽啰连忙答是,又呈上一叠字纸,也笑嘻嘻低声回:“她说了,这个先给你几位瞧瞧,若是觉得好,再叫她来问话也行。”
  柴进简直觉得不要太贴心。本来跟潘小园约的今日面谈,就有把她引荐给另外两位财务官的意思——只要她确实能帮上忙。潘小园在外面也听出了这么个话头,心想既然暂时没法单独见到柴进,不妨先把策论送给他交差。况且,自己一人的主意,拿给钱粮三巨头同时审阅,也会更靠谱些吧?
  李应接到外面送来的那一沓子纸,一看是萧让的字迹,明显疑惑:“这是什么?”
  两人也知道柴进最近在忙着请外援。他俩倒乐得清闲,反正忙的不是自己。此时正好人家送来劳动成果,他俩也就坐享其成,凑一起翻阅起来。蒋敬低低惊叹了一声。
  满满十几页,前面是海量的现状分析,后半段则全都是胆量突破天际的新点子,有些甚至颇有当年王安石变法的遗风。再加上词句优美文采飞扬,钱粮三巨头同时看得入神了。
  “……这、这不是市易法的壳子?这不是要谋反咯?”
  蒋敬话音刚落,房屋内外同时哈哈大笑。梁山强寇怕谋反,贼喊捉贼,说起来笑掉同行们的大牙!
  蒋敬也有点不好意思,说半路出家,还不太习惯。
  柴进笑道:“咱们身在梁山,什么法令行不得。这些点子里,倒是有不少十分可取的。不然咱们商议一下,再请晁宋二位大哥商量商量,先试试……”
  潘小园在门外隐隐约约听了个大概,忍不住抿起微笑,理了理鬓发,衣襟扯扯平。看来另外两位也都是高水准文化人,基本上能理解她的意图。
  说起来,她的点子也十分基本:推进私有化,保护私有财产,引入市场竞争机制,设立宏观调控司,并且减少不可持续的掠夺性敛财,开辟可持续发展的新路子。其实就算在古代社会,类似政策应该也不算太新鲜,只不过梁山刚刚从山寨草寇转型为大型黑社会组织,惯性使然,便没人往这方面想。再让萧让用精确简洁的文言一包装,就摇身一变,成了满纸的金玉良言。
  蒋敬忽然问道:“大官人,不知是哪位兄弟想出的这些点子?这可必须要去会一会哎。”
  没说出来的是,如果可能,把这人收来做小弟,能省大家不少事。
  李应也是一个意思:“不是说在外面等着了?叫来见见。”
  柴进笑道:“见是可以见的。只不过不是兄弟,是位娘子。二位哥哥见到时,可别忘了礼数。”说着唤那小喽啰:“把潘氏娘子请……”
  “等等!”蒋敬眼睛瞪老大,看看那策论,又看看柴进,扑的笑了:“大官人开玩笑呢,写出这东西的,是个娘们咯?”
  柴进被他的语气说得有点尴尬,指着那策论点点头:“是萧先生的代笔,她本人……”他回忆起上次潘小园在他书房里写的那几个不太好看的字,实话实说,“呃,学识有限,但很有做生意的天分。兄弟上次和她聊的时候……”
  李应也明显不悦起来:“柴大官人,咱们几个负责掌管山寨钱粮,力有不逮,从别人那里讨主意也就罢了,你怎的还请教到妇人身上去了!传出去,不惹笑话!”又翻来覆去看了看那策论,口气软了些,“是谁家娘子?这可是她父兄的主意?”
  言外之意,主意出得不错,不像是女流之辈的手笔,说不定是抄别人的。
  柴进当然知他意思,依旧得体回道:“是武松武二郎家里亲眷。”
  武松大伙都认识,本事一大堆,唯独不太可能擅长和气生财。
  蒋敬无语,哼了两声,低声评论道:“亲眷,那就是个白吃饭的咯。”
  他是山寨的总会计出纳,知道这些“白吃饭的”有多烧钱,因此对其没什么好感。
  柴进只得赔笑着说:“那个,英雄不问出处……咱们不讨论这人是谁,大家单看这些个论点……”
  李应将那策论翻来覆去地扒拉扒拉,一面说:“英雄不问出处,那也得是个英雄!妇道人家又算什么英雄?能管家?我当财主的时候,家里的账都是杜兴管,我浑家看都不许她看一眼的!……”看着看着,忽然像发现什么宝贝似的,拣出一句话,“我说什么来着,这里,这里,根本不可行嘛!全是胡思乱想,方才差点被糊弄过去!”
  柴进仔细一看,也有点含糊,但任何方案也不可能百分之百完美,刚要开口找话,外面门吱呀一声开了。
  潘小园直面屋里的钱粮三巨头,面无表情地道了三个万福。
  她能忍受别人说什么女流之辈,反正自从来到阳谷县,被轻视的时刻就多了;但自己的心血被蔑视曲解,不能忍。
  房内三人也是一惊。除了柴进有所准备之外,李应和蒋敬都着实吓了一大跳。
  都说武松天不怕地不怕,难道他家亲戚也都是近墨者黑,进门都用闯的,从来不打招呼?
  她身后的小喽啰都陪着笑,一脸“大哥,抱歉”的神情,显然是都已经被这个年轻俏娘子给收伏了。
  李应有点隐隐的动怒。他面相体型都颇为富态,此时脸膛通红。过去做土豪的时候,家里的女人从来都是低眉顺眼百依百顺,从来没见过这么没礼数,随便抛头露面出来刷脸的。柴大官人居然能请她来做客?
  但该有的礼还是要有。况且也要给武松面子。于是三人还了礼,潘小园开门见山,直接指着李应方才质疑的地方,不卑不亢地解释道:“奴这项提议,并非是要缩减山寨进项,相反,更多的钱可以由各位大哥们自由支配,算是藏富于民罢。李大官人莫要误会了。”
  蒋敬听她一本正经地说什么“藏富于民”,手扒拉着算盘珠子,扑哧一声笑出来,慢慢转过头。
  潘小园这才看清,此人生着一副学霸脸,头顶已经半秃,闪着智慧的亮光,要是再加一副眼镜,随时都能去各大高校冒充系主任。
  他边笑边开口,果然也是一副系主任的语气:“好好,小娘子说什么都对,咱们不跟她争咯。”
  潘小园没被这句话恭维到。明摆着瞧不起人嘛!
  还待再开口,只听李应笑道:“我看的时候就疑惑呢,这么多异想天开,果然像是妇道人家手笔。娘子啊,李某劝你一句,既然上了梁山,就好好的在家里头绣花纳鞋底子,大事让我们男人定夺——别成天往三关上面跑。柴大官人太好说话,我们几个也都是好脾气,但让其他兄弟们看见了,不丢武兄弟的脸!”
  面前的小娘子年纪几乎是他的一半,李应也就口下留情。他觉得这样的劝诫算是温柔的,要是他自己闺女敢这么风风火火的在男人堆里闯,早给她关禁闭了。
  柴进隐藏不住的尴尬。潘小园直接被他说得愣在当处,突然心里涌起一阵反胃的酸,冲到头顶,眼眶整个一热,几乎要失态。
  蒋敬笑道:“李大哥言重了,没看人家小娘子说不得咧?”露出一个安抚女学生的笑容,随意扒拉着算盘珠子,从那一叠策论里挑了两张,非常给面子地卷起来,收进袖筒里,说:“这几条建议,我们回去考虑考虑,行了吧?”
  剩下的几张,让他随意拂到书桌边缘,露出方才三巨头讨论时的零散笔记。
  蒋敬再不看潘小园,朝着李应和柴进说:“二位大哥,咱们方才,算到哪里咧?”
  老好人柴进此时无计可施,只得朝潘小园投去一个万分抱歉的眼神。
  李应道:“柴大官人?”向小喽啰使个眼色,意思是送客。
  潘小园强忍着内心咆哮,生硬地说:“那么,奴便告辞。”昂首喝令外面的小喽啰:“开门。”
  在那书房里每多待一刻,她觉得自己就会锐减一格血。
  快步出门的同时,余光瞥见自己那剩余的几张“策论”被门边的风吹倒蒋敬脚底下。蒋敬也没捡,甚至任由椅子腿压了上去。
  小喽啰砰的关上了门。依稀听得柴进在连声抱歉。李应在不满的嘟囔。蒋敬则小声说:“其实还是有些可行的部分,但总不能让人知道是个妇道人家提出来的,平白惹人笑咧!……柴大官人,到时候上报,休提这小娘子,给她点钱就行啦……”
  潘小园再也忍不住,找了个不惹眼的小角落,靠墙一坐,眼泪就盈眶了。


第78章 9。10
  真是舒坦日子过太久了,上梁山后第一个遇见的,又是柴进老好人,潘小园几乎要忘了,这个世界对女人是多么不宽容。
  柴进尊重她,是因为他有足够的眼界。他的祖先里出过母仪天下的皇后,也切实体会过“不拘一格降人才”的绝妙好处;他本人曾是大宋第一闲散富贵人,他不用通过看轻任何人来寻找自信。
  而其他人呢,论出身和眼界,也许和阳谷县那一群漠然的街坊邻居,并没有太大区别。
  三天三夜,熬红了眼圈想出来的丰富方案,若是真的被土豪和学霸智商碾压,哪怕被他们批成筛子,那她也咬牙认了。
  可他们居然连看都不认真看!而且,听学霸蒋敬的口气,还想来个学术剽窃,那还是瞧得起她!
  虽然她知道,以眼下得社会标准,这也算不上他们道德败坏。莫说在宋代,就算是近代,女人都被认为智商不如男人,很多女科学家的研究成果,必须转让给她们的导师、丈夫,才能获得认可。因此蒋敬这个反应,实在太为寻常,甚至在他看来,也许还算帮了她一个忙呢。
  董蜈蚣急得团团转:“娘子,大姐,奶奶,你老人家别吓唬小的……”
  大约是觉得她下一步就要去投井跳河了,董蜈蚣一个劲的在旁边劝:“小的送你回去?小的去找武都头?小的再去劝劝柴大官人?”
  潘小园突然受不了他聒噪,泪光里抬头,通红着眼,狠狠瞪他,“你该干啥干啥去。让我一个人静静。我一个人又不是不认路。”
  董蜈蚣苦着脸去了。潘小园继续抱头思考人生。周围鸟语花香,眼下全成了噪音。远处一群人大约是喝醉了,嚷嚷着发酒疯,潘小园只想用自己那小匕首把他们全剁了。天上云朵行走,太阳暗了又明,晃眼得要命,潘小园只想花荣附体,拿箭给它射下来。
  忽然阴影又降临眼前,挡住了几许光。潘小园想也不想,一拳头挥过去,石沉大海,让什么人轻轻易易的消了力。
  她惊讶一抬眼,果然是全世界都在和她作对。
  武松蹲下来,眼睛里居然也有血丝,带着三分不解,七分不知所措,上来就问:“你还生我气呢?”
  在武松的印象里,她是有足够的理由对他又怕又恨的——逼供、休书、酒店……简直是罄竹难书。所以那天他的那点单方面不坦荡,不知给她造成多大的阴影。因此赶紧撇清,表明自己并无不轨之心,算得上是给她定心。谁知弄巧成拙,虽然不知拙在何处,总归是他不好,因此这几天反省下来,多少有些失落感。
  但就算是冷静了这么几天,终于把那日揽她在怀的记忆踢出脑海,那点旖旎的感觉,刻意再不去想,反正也有个堂而皇之的理由,又不是他轻浮无赖——这么着,到了现在,心里才终于回复了大部分坦然。
  但如今,一上来就见她眼圈还是红红的,委委屈屈含羞带泪,那后脖颈子立刻又是寒毛直竖,好容易赶出去的那点不清不楚,眼看又有卷土重来的趋势。
  董蜈蚣在他身后挤眉弄眼,意思是娘子,靠山给你找来了!
  潘小园不好在光天化日之下跟他拉拉扯扯,只好乖乖跟他站起来。手一撑地,没站起来。三天的殚精竭虑,以及方才那铺天盖地的负能量,迎头压下来,竟有点腿软了。
  武松朝她伸出一只手。她赶紧掸掸手中的泥,让他隔袖子捉住手肘,稳稳地提了起来。
  这才觉得全身上下顺了气。拭掉最后一点泪,还不忘说:“你怎么来了?能不能把孙二娘叫来,让她陪我?”
  她觉得自己现在要是跟武松并排散步,一男一女,女的眼圈红红,泪痕未干,任谁看了,都能脑补出十几样不同风格的言情小说。还不如找个姐妹来,好好跟她诉个苦。
  武松却笑了笑,朝远处一扬首:“都不在,都在山上听晁天王训话呢。我是溜出来的。”
  潘小园忍不住噗了一声。也只有他敢这么不守纪律且没人能管。心情似乎好了些,抽抽鼻子,起码说话声音正常了。
  她这才发现,武松身后也带了两个小弟,远远的跟着,大约是刚跟他办事的。再加上董蜈蚣,一行五人脚步纷落,总算显得没那么暧昧了,这才让董蜈蚣回到柴进那里,自己跟武松往下面走。
  潘小园终于明白了。原来江湖中人喜欢带小弟不是没有原因的。不仅是为了气势,更是为了避免什么说不清道不明的瓜田李下。做好事时,旁边多几双眼睛,就是多了见证,免得让别人冒领功劳;而就算没干什么好事,旁边有人盯着,也就少了无数种神转折的可能性——就算相遇的是两位大哥也如此。
  武松还纠结于第一个问题,又问一遍:“你到底怎么了?”
  态度居然出奇的和蔼。潘小园总算发现了,武松这厮吃软不吃硬,尤其见不得女人掉眼泪。当初孙雪娥在他身边花样作死,他居然能一路忍下来,没把她变成片鹅干,大约也是因为孙妹子眼泪说来就来,哭得实在可怜。扈三娘的事,他之所以下决心淌这趟浑水,大概也是因为她描述过“小黑屋里有女人在哭”——要是换个大男人半夜干嚎,看他管不管。
  而她自己呢,以前总是跟他针尖对麦芒,就算心里面哭成林妹妹,也得拿出凤辣子的气场,每次发生冲突都恨不得狭路相逢勇者胜,从没让他见过太脆弱的德性,自然讨不得他好去。
  但她也不打算改进。她觉得这时候要是好言好语求求武松,让他把李应和蒋敬俩直男癌揍上一顿,给个教训,他多半也会考虑考虑。但人贵有自尊,自己揽下的事儿,哭着也要自己解决,又不是丐帮弟子,不能总是手心朝上。
  再说,就算武松能把欺负她的人全揍趴下,那也是他自己的能耐,别人再看得起,也只是看得起他;而她呢,不过是个躲在别人背后的狐假虎威的小人。
  眼看武松还在旁边等答案,都快等急了,她才想起来给他定心:“不怪你,是我自己多事。你……别问。”
  那“策论”既然入了钱粮三巨头的法眼,又幸好让萧秀才抄一遍,是自己的总跑不了,总归有些希望。但她眼下心绪太乱,加上个武松跟在旁边,完全没心思进行任何思考。
  只好顺着他的话,闲扯两句。这才记起来那天小黑屋外那档子事儿,似乎已经是很久以前了。
  本来那天的情绪来得快也去得快,早就不恨他了,犯不着吊着人家胃口。反倒是现如今骤然见到他,还涌上些关心:“这几日,你在哪儿安歇,没让我见到。”
  武松笑笑:“左右有歇的去处。”他不喜欢和人深交,应酬多了,这是习惯性的答法。说完了才觉得太过笼统,又道:“第一夜是歇在鲁智深房里的。他每每夜里喝醉,不知道歪在哪棵树底下,十天里有八天都是空屋,正好让我占了。第二天,是给宋大哥值了个夜。他那里……有些情况。”
  他如今也不避讳那些针对宋江的暗杀企图了,因为旁边这人已经让他耳濡目染,教育得十分懂江湖规矩,口风甚至比一些爱喝酒的好汉还要严——况且,一个局外人,谁会冷不丁的去套她的话。
  于是他便简略地说了。前天夜里,据说是有人想要硬闯宋江的卧房,被宋江惊觉,这才仓皇逃了出去,而值夜的四个小弟居然毫无察觉。宋江立刻让人把武松请来——可以商议的人太少,花荣被外派公干,宋江惊魂未定之下,看谁都像是坏人,只有武松是绝对不会做出这等下作之事的。再说,武松起码做过都头,心又细,有些分析查案的经验。
  武松开始以为是宋大哥疑神疑鬼,或者是做了个噩梦,但还是帮他仔仔细细地查了一圈——直到在窗边发现了两根淡淡的指印,已经被清晨的露水浸得花了。
  他自己亲身试了试,结果发现,要想无声地闯到二层窗边而不被人察觉,用尽自身本事,最少也得留下一个完整的手掌印。只两根手指接触窗沿,这份功力,他自认做不到。
  能做到这一点的也有。鼓上蚤时迁是个专业神偷,从两岁起就开始飞檐走壁,大到全副铠甲,小到枕边的胭脂盒,再或者遍布机关的古墓里的宝贝,此人全都手到擒来,并且完全让人想不出他是如何得手的。
  据说董蜈蚣山上之后,听说时迁在彼,马上就慕名前去拜师。时迁嫌他资质太差,只会拍马屁,拜师礼又寒酸,一脚给踢了出来。
  但时迁显然不可能暗害宋江。当初时迁投奔梁山,几乎是差点就被晁盖砍了——晁天王做强盗也做得十分有原则,只打家劫舍,从不偷鸡摸狗。山寨里容纳一个小偷,不是败坏梁山的名声么?
  还是宋江好说歹说,给劝下来的。因此宋江可以说对时迁有救命之恩。
  再者,那一晚,时迁在聚义厅跟人拼了一整夜酒,最后醉倒在房梁上,摇摇欲坠的悬着。有不下十个个目击证人围在一起,猜他什么时候掉下来,一直猜到天亮。
  武松只得认输。他带着八分不服气,第二夜,自愿守在宋江家门口捉鬼——风平浪静。他自己熬得满眼红。又不敢回自己房里歇,生怕一回去,房里又碎个盆盆罐罐的。于是只好踅到聚义厅去,听别人喝酒吹牛,聊以解闷。
  这件事,他就当讲笑话讲给潘小园听了。没提他守的多累,也没提他这几日有什么别的烦心,只拣有趣的讲,学着她当日讲什么柯少侠的语气,适当的添油加醋。
  效果似乎也十分显著:她马上被这个武侠悬疑故事吸引了,烦心事好像忘记了些,甚至嘴角微微抿起来,似乎是一个笑。
  她眼泪一收,武松自己也觉得有点解脱,慢慢回复冷傲之色,命令身后的小弟:“去聚义厅,跟人说我熬不得了,要回房歇息,恕不奉陪了!”
  聚义厅里大约还在进行着月底总结。这个月新加入的伙伴有点多,事务也繁杂,一场会冗长开不完。他半途开溜,总得给人家一个交代。“为宋江熬夜”这个借口也合情合理,别人听了,不会说三道四。
  等武松终于回到自己那个阔别三天的耳房,眼睛一亮,心里一惊。酒坛子碎碴子已经给收拾得干干净净,连带着旁边殃及到的桌椅床铺,也给归置得齐整了些。这些都是潘小园的举手之劳,她本来爱干净,看不得让垃圾堵着她进进出出的路。
  武松脸色稍微一暗,盯着房间一个角落看,长久没说话,半天才吐出来一句:“辛苦了。多谢。”
  潘小园觉得他语气有点怪,刚想说什么,武松已经走到床铺旁边,和衣卧下来歇了,仿佛一下子失了精气神,让疲惫占了身。脊背朝外,摆明是重新回到了自己的一方小空间里。
  她不知怎的有些失落,刚刚还跟她谈笑风生讲故事,敢情只是路上消磨时间,这会子安生了,他便忙不迭的享受孤独去了?
  每当她觉得可以和这人稍微增进一下友善的时候,他都会在最合适的时刻,非常及时地扼止这个势头。
  而武松心里到底想的什么,她懒得猜,也猜不到。
  譬如方才,乍一看到收拾利落的房间,他的第一个念头竟是恍惚,仿佛恍惚回到了家。
  对他来说,梁山是客居之所,家是那个回不去的从前。
  从前的家里有着难以忆起的温馨。从前,也曾有个女人,殷勤地为他收拾打理,比这一次还要精心百倍。而他呢,也总是能十分自然地笑着道谢:“深谢嫂嫂。”
  如今呢,却只能生硬地撂下“多谢”两个字,连个称呼都不敢给她。
  称呼后面是身份。身份后面是一连串的糟心事,还有那些仇,他可都没忘。
  还能怎样呢,睡觉,越快入梦越好。


第79章 9。10
  可惜睡觉也睡不安生。没多久,听到窗外远处传来喧嚣,似乎是聚义厅里的会议散了,大家各自回房歇息。武松没睡深,一下就醒了,接下来还有件推不得的事。
  翻身睁眼,眼睛一花,赶紧一骨碌坐起来。斜侧里的椅子上,歪着个缃黄色纤细窈窕好身段儿,陪着他呢。
  “你……”
  潘小园有句话在心里憋了好久,见他好不容易补个觉,不忍心吵他醒来。这时候连忙起身。
  “二哥,有句话,你对我实说。”
  武松马上紧张戒备起来。她的语气少有的严肃沉重。上一次她敢用这语气对他说话,是质问他到底是黑是白,那句话让他整整怀疑了三天三夜的人生。
  但他还是表面上装作没事的样儿,弯腰系鞋,一边道:“我又不是撒谎的人。”
  “好,那你告诉我,我是不是不该往外跑,是不是该乖乖的待在房里,绣花纳鞋底子?”
  这是方才李应对她的温馨劝诫。他说,大事交给他们男人家定夺便好,她一个小娘子,要守自己的本分。
  话问出口,突然心里有些砰砰跳,盯着他看。若是武松也稍微流露出一点“是”的意思,那她在梁山,就没有任何可信任的后盾了。
  武松还不知道她在柴进那里受到的待遇,乍一听这问话,有些摸不着头脑,随口答道:“住在梁山,不就是图个率性,你若是喜欢绣花纳鞋底子,还有人拦你不成?”
  “我若是不喜欢呢?”
  武松彻底不理解,看了她一眼,“不爱做自然就不做,谁耐烦平白给自己找气受!”
  简直是鸡同鸭讲,他当然有资本说这大话!潘小园有点急,方才的憋屈劲儿涌上来,鼻子顷刻间又有点酸了。
  赶紧掩饰住,换个问法:“那依你所见,像我这样,抛头露面的往三关上跑,是不是……给你丢脸?”
  武松站起身来。她的目光也不由自主地跟着抬起来。他高大魁梧,窗外的光被他挡住大半,房间一下子暗淡起来,好像提前喻示了什么不如意的征兆。
  武松却没察觉她的言外之意,系上红搭膊,漫不经心地答:“你要是出去惹是生非,跟人喝酒打架,那当然是给我丢脸。”话说出来,才觉得有点不符合面前这人的特性,抬头瞟一眼她的细胳膊细腰,又有点迷惑:“难道你出去跟人喝酒打架了?还打输了?”
  在他的逻辑里,打架当然不丢脸,打输了才丢脸。行,这很武松。
  潘小园觉得他简直是装傻,气得一咬牙,耐不住他一脸无辜,只得放弃转弯抹角,直接问:“若我到柴大官人那里胡乱指点江山,插手他们男人的事务,算不算给你丢脸!”
  一句话说完,挑眉看他,语气中有些不服输的劲儿,却马上又囔了鼻子。
  武松这才明白,挽着袖口抚平,头也不抬,回敬一句:“柴大官人最初,是谁给你引见的?”
  好像正是他武松。潘小园忽然没话了,怔怔看着他双眼,好像迷路的夜旅人,突然看到云层里闪出的一颗星。
  武松开窍也快,把她的话前后一串,大致也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心里一叹气。对面这个看似平平凡凡的小娘子,跟他呛过噎过吵过闹过,心里面不安分出了花样儿,她不怕他手里的刀,不怕野外的蛇,她扎着裙子,用半个时辰跑了二十里路。他见识过她的眼界,和她的那么一点儿小本事——居然还都是他不会的。
  但这些,旁人不知道,就算知道了,也不一定在乎。他武松就从来懒得在乎别人的看法,更别说扭转别人的态度——那是宋大哥的长项。对于他自己来说,从小到大,要解决什么问题,要赢得别人的尊重,最干脆利落的就是用拳头,尤其是在梁山这种地方。
  可是她这件事,横竖不像是拳头能解决得了的。
  武松也没脾气,低头看看面前人,虽然表面上沉得住气,但腮边有点鼓起来,小嘴微微嘟着,又自己抿成一线,浑身上下都散发着受气包的味道,还真是头一次见她这样。
  他忽然笑一笑,抄起腰刀系上,跟她说:“要不要散心?去断金亭,看我打架去。”
  潘小园睁大眼睛,思路一下子被他带歪了:“你——打架?”
  武松开门,阳光洒进来。他看了看太阳,笑道:“跟人约的校场,不去丢脸。”
  断金亭位于半山悬崖之畔,四面水帘交卷,周围花压朱阑,风光秀美,是水泊梁山的一个紧要去处。当年晁盖等七人火并王伦,接管梁山,就是在这亭子里做下的血案。因此断金亭还具有特殊的革命教育意义,每一位新上山的兄弟伙伴,都会被带来这里瞻仰一番,上一堂生动的历史课。
  如今断金亭被赋予了新的使命。随着梁山人众增加,亭子前面一块小空场被清出来,供各位英雄比武校艺之用——当然是友谊第一比赛第二,点到为止。
  江湖好汉约定比武,表面上都说是增进兄弟情谊,其实暗中还有两个意思:一是若有什么事情争执不下,则用拳头说话,当着众人的面评理。譬如孔明和孔亮,两个孪生兄弟,都是火爆脾气。有一天忽然孔亮喝大了,说老子凭什么当弟弟,不就是当初从娘胎里晚出来些时刻么,再说稳婆记岔了也是很有可能的。叫了你二十多年大哥,也忒亏了些!从今天起,你得管我叫哥哥,让我也过一回哥哥瘾。
  孔明呢,哥哥当惯了,自然不肯让步。两人揪着打架,一堆人起哄,拉架的也有,趁乱掺和一脚的也有。宋江赶过来喝止,说你俩成何体统,要打,就去断金亭校场,堂堂正正一对一,在众人的见证下决一雌雄,赢的那个永远当哥哥。
  这件事轰动了半个梁山,当天看热闹的人山人海。孔家兄弟武功不分伯仲,打了足足半个时辰,最后孔明一棍把孔亮戳翻在地,负责裁判的裴宣数了十下,孔亮起不来;于是宣布孔明得胜,保住了哥哥的地位。
  光明正大。不过后来有小道消息传出来,比武的前夜,杨志曾经偷偷去拜访孔明,向他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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