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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楼之谁家新妇-第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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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苏轩默默地低垂着头,紧锁的眉宇,闪烁的眼神,微抿的唇,都在无声地言明他此刻心里的纠结矛盾。母亲的话字字珠玑,落到耳里却是振聋发聩,原来光鲜背后掩藏着这样淋漓的现实,赤裸裸的直白,让他无可遁形,那间小小的药坊,泯然众人间的药坊,竟然也有这样的奥秘。以前,他总不明白,乐善堂源源不断的救济金究竟从何而来,眼下,却都懂了,只是,簿子里寥寥数笔,漫漫十载光阴,勾画的,当真只有这些?
  “母亲可是为了孩儿?”若非有林家如鲠在喉,母亲何需这般汲汲营营?
  苏云岫微微一笑:“如今,你可能放心了?毋需再替为娘乱点那鸳鸯谱了吧。”说罢,目光不落痕迹地自书架上的经卷匣子掠过,狡兔三窟的道理她从来都懂,只是这些,眼下却不必告诉他了。再早熟,再聪慧,总还是个孩子。
  


☆、险遭难细查有玄机

  许是近来风波不断,苏轩也非昔日书院侃侃而谈的少年郎,只沉默一宿功夫,次日再见时,眉眼疏朗,凝集的苦闷已尽数敛去,甚至主动提出愿同往药坊做事。如此改变,让苏云岫既觉宽慰又满心怜惜,诸般复杂如五味俱全,思之再三,却终究不忍拒了他的好意。
  每每书院沐休,母子俩总会同车往来,穿梭在街巷之间。眉山药坊的门面并不十分大,苏轩虽来过多次,但不过是在后院休憩小坐,并未往理事之处去过。走进一墙之隔的偏院,方知此间风景竟能迥异至此。院中并不十分多人,不过十指之数,可叠摞的簿子却高高地堆积了一桌又一桌,摆不过的靠墙还有数排架子,业已满满当当。
  看到两人进来,众人也不过微微一礼,复又埋案做事,不置一言的做派,叫苏轩委实有些不自在,偏头看了眼苏云岫,却见自家母亲已然轻车熟路地拐到书架前,连忙收敛了情绪跟上前。架上的册子极多,记载了各处药坊的点点滴滴,大到药坊每年每月的规划,小的伙计药农的生辰,事无巨细,苏轩从未想到,一家铺子,竟会有这么多可写可记可用的资料,偏生苏云岫在旁还淡淡地来了句“不过是近三两年的东西罢了,再早些的,已收录在箱搁库房了”,更叫他瞠目结舌。
  还欲再问,却见苏云岫已然转身,手执一卷账簿走去了隔间,不多时,便见一位管事匆匆出门,见再无人出来,便小心地蹭进屋去:“娘,出了什么要紧事?”
  “松江那边的账目有几笔对不上,便叫他去把林掌柜请过来问问。”苏云岫随口解释了一句,又道,“你若待得无趣,便去后院歇息会,待为娘把这事儿理顺了,与你一道去醉仙居,他家的南乳焖佛手确实不错,也难怪你时常惦记着。”
  “孩儿在这里挺好的,娘您忙去吧,不必顾念孩儿。”苏轩摇摇头,虽然铺里之事极为琐碎枯燥,他头一遭接触很是陌生不自在,但他是来帮母亲分忧的,可不是叫她分心的。更何况,于细微处见真章,能这般近距离地看母亲如何议事,如何决断,也是极好的。
  见他执意留下,苏云岫也没深劝,重新将视线移回到松江新送来的账册上,另一侧则是刚翻出来的前几月的,两相对照,眉不觉蹙紧了。倒不是余钱少了,利润薄了,恰恰相反,这月竟比往月增了足足四成有余,若无变故,她是万难相信的。只是,近月来,她的心思一直放在乐善堂那边,却不想药坊这厢却出了岔子。松江是她极在意的地方,当初亦下了大功夫,论心血,丝毫不逊于杭城,论重要,眼下更要胜过他处。眼下这节骨眼上,她需求的是稳,任何的波折是非,都是极不愿见到的。
  可惜,今儿却不是什么太平日子,不到三刻功夫,便听人匆匆来报:“夫人,出事了!马车出事了!老王驾车刚出了东门口,不知怎的就惊了马,一下子冲进道旁的庄稼地里,连人带车全翻了。”
  “什么?”苏云岫猛地站起来,“人可有出事?”
  “老王看着不对,就和孙管事一道跳车了,老王没事,孙管事伤着了右腿,已经让跌打大夫瞧了,说是给崴着了,敷几贴药没太大的事儿。”
  苏云岫顿时松了口气:“他们眼下在何处,我过去看看。”说罢,匆匆起身往外行去。苏轩见状,连忙跟了上去。
  一行人到了前院,孙管事正躺在矮榻上,右腿裹了厚厚的纱布,瞧着气色倒还算可以,苏云岫心里微安,关切地问了几句伤势,又细细问了大夫,说是无碍,又温言宽慰了几句,嘱咐他安心回家养好了伤再回铺里,这才起身离开。
  车夫老王会意地也跟了出来,随她走到院里的老槐树下,见左右无人,小声地凑到近前,道:“夫人,这马车咱们早上出门时刚检查过,并无丝毫不妥,方才在城里还好好的,可一出城门,刚催快了马,还没走出两里地,马就不对劲了。跳车后,我又认真查了一番,却在马蹄上发现了这个。”说罢,便从怀里摸出几根细针来,不过小半寸长短,极细极韧,在日光下闪着银光,又压低了音,继续道,“这针搁的地方极巧,刚好斜卡在马蹄钉的细缝里,马车刚走起来时并无大碍,可这一跑起来,就会扎进去,马儿吃痛,可不就惊着了?”
  竟是有意为之?苏轩面露愤然之色,道:“谁做的这事,若叫我逮着了,非……”还想再撂几句狠话,却在苏云岫浅浅含笑瞥过来的一眼里卡在了喉间,只听她神色淡淡地应了一声,沉默片刻,忽然又道:“车可停在原处?”
  跟随夫人多年,他怎会不知自家主子的性子,那是越动怒,面儿上越不显,眼下怕是真……老王连忙弯下腰,谨慎地答道:“每回过来药坊,我都把车停那儿,等给马喂完草料,便交给马房的人看管。今日,亦是如此。”
  听到头顶上一声浅浅带笑的“去吧”,老王心里着实松了口气,还好,夫人并未追究自己的过失,临行前先查车,是一贯的规矩,这一回,也是因为铺里的车都出去了,临时借用自家的去城外接林掌柜,他匆忙间疏忽了。好在眼下倒有个将功赎罪的机会,老王自然不会放过,一路小跑着往马房跑去,心里更是一顿咒骂:到底是那个作死的蹄子,居然敢把主意打到这,要是车上的是夫人跟少爷,那……
  脚步猛地一滞,险些没一头栽地上,老王的脸色顿时变得惨白惨白:这……莫非是冲着夫人跟少爷的?
  看着老王惊慌忐忑地离开,苏云岫的脸色瞬间阴沉了下来,指甲已深深嵌入掌心扎得生疼,却压不住胸中呼啸的怒火。她倒要看看,究竟是谁,竟把主意打到她跟苏轩身上。
  “娘……”苏轩也意识到了其中的缘由曲直,今日孙管事怕是替他们挨了这回难,心里更是后怕不已,“这……冲着咱们来的?”
  “还需问过那人方知。”瞧见他满脸惊恐惶惶然的模样,苏云岫心中不忍,含糊了一句,犹豫片刻,又道,“许是旁的也不一定,生意往来总难免纷争,情急之下出此下策也是常有的。要不,你先回屋里,待为娘理清了前因后果,再说与你听。”
  苏轩踌躇了片刻,暗想母亲说得也有理,铺子的事他总归不懂,如果硬要跟在一旁,母亲同掌柜理事们说话也多有顾忌,倒不如先避开得好,便顺从地应了下来:“那孩儿先回去了,晚些再过来看您。”
  苏云岫点点头。等苏轩离开后,眸底已是一片寒霜,药坊一向低调,不引人注意,乐善堂又是个光撒银子不挣钱的,以她在钱塘的善名,哪有人会冒着如此风险跟个小小药铺子过不去?
  好在老王的动作异常迅速,不多时,便怒冲冲地绑了人过来。一进屋,便朝那人腘窝里狠狠一脚,“扑通”一声跪到在地。
  苏云岫仔细一看,却是面生得很:“不是咱们铺里的人?”
  “回夫人的话,这是东街的王癞子,最是个好吃懒做的,说是前几天在赌坊输了银子被打手们追着打了一顿,叫人救了,有人出了十两银子给他,让他偷偷溜进咱们铺里做手脚,事成之后还会帮他还了赌债。所以,他一咬牙,便做下这等恶事了。”老王飞快地把前因后果交代了一遍,悄悄抬头打量了一眼,却只看到唇畔温婉如水般的笑意,心里越发得不踏实了,低头恨恨地瞪了王癞子一眼,斥道,“还不快把你知道的跟夫人如实招来,要不说,等到了衙门,可有你的苦头吃。”
  王癞子素来是个欺软怕硬的,看这架势,哪还敢隐瞒,连忙倒豆子似的全说了,末了,还趴在地上干嚎着哭道:“夫人,小的真的不知道这马车是您的呀,要是知道,就是给小的一百个胆子,也不敢害您啊。这街坊邻里的,哪个没受过夫人的恩惠,小的真是猪油蒙了心,夫人您大人不计小人过,饶了小的这一回,小的保证,以后再不敢犯了……”
  他的泼皮无赖劲儿,苏云岫压根没放在心上,打断他的哭嚷,道:“你方才说那人瞧着面生,是外乡的,可有把握?”
  王癞子脑袋点得如同捣蒜一般,忙不迭应道:“小的确信那是外乡人。小的没旁的本事,可在这地面上儿也是混熟的,如果是咱们这的人,小的怎会认不出?那口音听着虽像,可也是极别扭的,与咱们说的也不同。小的都敢跟您打包票,那要不是外乡的,小的,小的……”
  原先撂几句狠话,可他又不敢真的赌咒发誓,要是自个儿弄混了,应了验可如何是好?可不说,又怕大伙不信,急得额头上满是冷汗,忽的,倒真给他想起事儿来了,“对了,对了,那人原还给了小的一包药,叫小的撒到车里,小的没敢放,喏,这药还在小的怀里揣着呢。”想要伸手去掏药,可身上绑了绳哪挣得开,只好用力挺着胸膛,道,“就在小的怀里,还请夫人明察,看在小的没下药的份上,饶了小的吧。”
  

☆、知缘由携子决绝去

  药?
  苏云岫心里一紧,忙朝老王使了个眼神,老王会意地上前在他身上细细搜了一遍,倒还真从贴身里衣摸出一小瓷瓶来,连忙双手递上来。
  极寻常的药瓶,与一般药铺配的无异,打开瓶盖,也无甚气味,苏云岫掏出手绢,将药粉细细倒出了些许,凑近些嗅闻,倒是有些许曼陀罗的味道,至于其他的,她也分辨不出,索性叫老王请了药坊最持重的刘老先生过来。
  刘老来得十分快,不过一炷香的时间便到了。两人略见了礼,便同去了捎间,苏云岫也没多言,便将药瓶递给他:“刘老见多识广,还请帮云岫辨一辨这究竟是何物。”
  刘老也不赘言,径直接过药瓶,认真检查一番,半响,方皱眉道:“若是老朽想得不错,这应当便是西域秘药梦甜香醉,是极烈的迷魂药,只需一炷梦甜香的功夫就能迷倒一个壮汉,却又症如醉酒,故名梦甜香醉。若非老朽祖上曾在太医院任职,怕也难认出这药来。只是,老朽瞧着成色实为上上之品,不知夫人从何处得来的?”
  苏云岫心底微动,试探道:“刘老的意思,这药所出极少?在这杭城可买得到?”
  刘老断然否决:“莫说是咱们杭城,就是整个江南界面也不多见。依老朽看,夫人这瓶不是出自大内,便是世家私藏,一般人家连听都不曾听闻,更不消说是得了。”说着,又拖着药瓶在掌心,道,“夫人且看,这瓷瓶乍看似乎并无不妥,可看瓶沿,却上了层无色薄腊,这点腊的手法,南地并不常用,应出自淮水之阴。”
  “劳烦您了。”含笑送走刘老,苏云岫低头沉吟着,“如此说来,此药来自北地的可能便极大了。”她原以为是扬州的手笔,眼下却又有些迟疑了。然她与北地并无多少牵扯,怎会有人不远千里来图谋自己?除了扬州林家,她委实想不出还有旁的可能。不对,苏云岫的心猛地一跳:谁说与北地无甚瓜葛的?会暗算他们母子二人的必定不会是林如海,而那一位,可是出身国公府的,可不就联系上了?
  虽无实据,但苏云岫心中已有了结论,回到外间,王癞子还巴巴地跪在地上,也没心思跟他多做纠缠,径直道:“你做下这档子事,按理是该送你见官的,只不过念在你认错的份上,我便再与你个机会。那个人,不是说事成之后,要帮你还清赌债,可有说如何与你再见?”
  王癞子陡然反应过来,连连道:“小的明白,那天杀的恶人,小的恨不得活剐了他,只要再让小的瞧见,一定认得出,认得出来。”
  待老王揪着王癞子离开后,屋里又恢复了寂静,西斜的残阳如血,透过层层雾霭,从遥遥天际,自敞开的大门一路宣泄,直到脚下。苏云岫低头盯着脚边的阴暗,似乎再一瞬,就要弥漫上来,将她拖入整个黑暗的漩涡里一般。也许,是她想得太简单了,总将人命看得过重,却忘了,那女人从来都不是善与之辈,昔日敢在府里用计毁她清白,区区两条性命,又何足挂齿?
  今日,倘若车上的是她和苏轩,倘若王癞子狠狠心用了药……
  苏云岫不敢再继续往下想。
  “娘,您怎么了?脸色这样难看。”冷不丁的,忽然听到苏轩的声音,苏云岫猛地站起身,一把将他拉进自己的怀里,“还好,你没事,你没事就好。”
  苏云岫搂得极用力,苏轩只觉得两只胳膊隐隐作痛,想要挣扎,却又不敢惊着了母亲,只好顺从地站在那,任由她紧紧地抱着,轻声应着:“有母亲在,孩儿怎会有事?”心里却疑惑道,母亲这究竟是怎了,为何忽然失态至此。
  可是,当他听苏云岫平静情绪后,将梦甜香醉的事说与他听后,也忍不住胆战心惊起来。若非机缘巧合,也许这会出事的就是他们了,那时可不比孙管事这般轻巧,究竟是伤了瘸了还是……怕都说不好了:“这林家真是欺人太甚!实在太可恶了,我们母子碍着她什么了,竟然这般狠毒,她就不怕……怕遭报应吗?”
  苏云岫已然恢复了平和,讽刺地勾了勾唇:“她,自然是不怕的。”本就没多少日子好做人了,还会怕什么报应?只是,她当真如此笃定一瓶迷魂药就能把他们母子俩解决了?还挑了王癞子这么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家伙,记得十年前,那场局可是丝丝入扣,缜密得很,难不成年岁长了,身子骨不利落了,连手腕也大不如从前了?
  只是,这些与她何干?她苏云岫只需牢牢记得这份情,来日还回去才是:“贾敏之事,为娘定会讨还这个公道,就算没了她,也还有旁的人在,左右都差不了。不过,澹宁,为娘眼下却有另一桩事要同你说,你莫要介怀。”
  听她说得慎重,苏轩连忙坐直了身子:“母亲请讲。”
  “若是为娘想让你离开钱塘,你可愿意?”苏云岫揉了揉眉心,叹道,“先前也是为娘的疏忽,以为与林府的纠葛,总不至于撕破了脸皮,可眼下,怕是难说了。”确实是她疏忽了,只想着此事闹大与林府无益,却错估了贾敏破釜沉舟的决断和狠心。这样的错,她不愿,也不会再犯第二次。
  苏轩沉默许久,咬唇道:“孩儿不想走,孩儿要留在母亲身边,林家的事,孩儿也有份的。”他知道是自己任性了,留在母亲跟前,势必会让母亲担忧分心,可他还是不愿离开,即使帮不上忙,他也想留下。
  苏云岫顿时急了:“你这孩子,这时候还犯犟,今儿这般的侥幸,往后可再难有了……”
  “孩儿明白。”苏轩毫不退让地与她对视,目光交织,眼底满是不妥协的执着与坚持,“孩儿是您的儿子,怎能在此时藏匿脱身,徒留母亲在此间周旋?”说罢,撩起衣襟,重重地跪在地上,“请母亲成全。”
  苏轩的执拗,叫云岫既觉头痛,又感宽慰,终究抵不过他慎重其事地一跪,颤抖着伸出双手将他扶起:“为娘答应你便是。”略停顿了片刻,又长长叹了声气,“既如此,你我母子便同往松江,待了却桩事后再做他谋。”
  松江?苏轩心下诧异,他原以为会重回石泉的,却没想到竟是极少踏足的松江,瞧见母亲探寻的目光,连忙答道:“孩儿听母亲的。”
  既已决断,往下的事自是雷厉风行。将药坊一应事务处理完毕,等林掌柜归来后,两人又细细商议了松江之事,待到驱车回府时已是寒月高悬、辰星满空。然母子欲离开多时,归期不定,所需筹备之事又何止这一桩:书院需留书请假,铺子里的生意需交代,府里又有不少也得交代的事……
  是夜,苏云岫屋里的灯点了一宿,到天明才渐渐熄灭。
  天刚蒙蒙亮,苏轩便急冲冲地跑去正院,见母亲仍在伏案,看到他进来,眉微微一蹙,埋怨道:“怎也不多睡会,昨日便与你说过,再早也早不过辰时,哪用得着眼下就巴巴地过来。”
  苏轩不好意思地眨了眨眼,他能说昨儿辗转了一夜没睡着,听到外头的鸡鸣声,便早早起来收拾了行李,又在房里翻书,趟步子,折腾了好久,才熬到这会儿过来的:“您还说孩儿呢,您不也一宿未眠?要不,孩儿去给您沏壶浓茶来提提神?”
  “不必忙乎了,为娘不打紧,你去弥勒榻上再躺会,等为娘把手里的事了结,便与你一道用早食。”瞧他那模样,苏云岫也猜得出定是昨夜折腾惨了,没睡多会儿功夫,抬头瞪了他一眼,倒也没多说什么,复又埋首于案前。
  待她揉着酸胀的胳膊自案前转出,屋外已是初阳初生,枝梢的薄雾业已尽数化去,留下点点新绿俏然吐珠。
  许是听到屋里动静,苏轩蹭蹭地跑进来,扶她一道往花厅用饭。当漱口的盆盂撤下,刚上了新沏的开胃花茶,便见老关叔匆匆过来:“夫人,照您的吩咐,马车已经备好,车房里原只两辆,我又从老林那里连夜调拨了两辆,头一拨已经停到了后院,您看是不是该启程了?”
  苏云岫偏头看了眼沙漏,估摸着时辰,昨日与药坊那边约好的时间也该差不多了,便颔首道:“也好,让他出发吧。我同澹宁走后,其余的就都交给关叔了,记得让大家过了未时再往回赶,药坊那边我都打点好了,你这头可别出了岔子。”
  老关叔忙应下了。
  “我这里还有两封书信,明日晌午,你替我一封送与子浚,一封送往石泉,切记,定要熬过明日巳时,莫要心急上赶着差人出门。”待今晚,四周监视的林家护卫定会发现她与苏轩失踪之事,或是连夜回扬州报信,或是彻夜自行先做查探,但至晚,也应晚不过明日上午,必会快马加鞭赶往林府,到时再行动,自然更妥当些。
  “夫人放心。”老关双手接过信笺,小心地藏到怀里,又朝两人恭谨地弯腰施了一礼,这才退出屋去。
  待老关走后,苏轩好奇地问道:“咱们坐哪一辆?”
  “急什么?等会有的你坐车的时候。”苏云岫眯着眼笑了,转过身施施然往外走去,行了几步,又回头睇了他一眼,“杵在那做什么,还不去房里拿行李。”
  苏轩挠挠后脑勺,哦了一声,连忙跟上,心里却仍在纠结先前的疑惑,暗自嘀咕着猜测母亲的用意,可任他想破脑门,也未曾想到母亲究竟打算如何行事,以瞒住院外不知何处隐身的林氏护卫。颓败之余,忽然又想到了远在扬州的林如海,不免好奇起来,不知这位林大人又会作何解。
  

☆、设迷阵探花强破局

  此刻的林如海,并不知他处心积虑想要认的儿子正在心里盼着看自己的戏码,自觉解决贾敏心结,自此可以夫妻同心的他,近日却是意气风发,心情极为畅快。有贤妻温柔相伴,又有爱女童言稚语,家中温情融融,也让他每日除开公务应酬,便是归府回家,享受这美不胜收的天伦之乐。
  可惜好景不长,当听到林砚快马加鞭赶回来的禀报时,林如海顿时满面寒霜,一连串的问题铺天盖地地砸了过去:“你说什么?有人买通下人企图加害她们母子俩,可有出事?到底是谁这般胆大,你可有往下细查?”
  林砚垂手答道:“前日惊马事发,昨儿小的便亲自去查此事,却不想又得到苏夫人与小少爷失踪的消息,只得暂先放下此事,掉头去寻找两人踪迹。小的已细细盘查过,昨日苏家前后共有四辆马车驶出,辰初往书院,辰正往药坊,与往日一般无异,小的也没在意,只远远派人跟着,却不料竟疏忽了过去。小的又跟左邻右舍打听过,说是过了巳时,自后院又走了两辆,一辆去了西郊的柳家村,一辆绕城出了南门,应是往余杭走的。小的看此事干系极大,便连夜赶来给老爷报信,往下该如何行事,还请老爷定夺。”
  略微犹豫了片刻,又补充道:“苏家院落里除开正院的老槐,其余皆是矮木花草,府里下人又极少,混入其中几无可能,小的几个只得在院外守候,实不敢靠近,唯恐泄了形迹。而马车一向是在院中入乘,径直出府门,小的也不曾瞧见苏夫人与小少爷究竟坐在哪一辆上。”
  听完林砚的解释,林如海也知此事怪他不得,满腔的怒意也渐渐平静了下来,手指无意识地轻轻叩击着案面,发出“笃笃”的轻响,暗暗沉思道,惊马与失踪只隔一夜,可见是临时决议,若说母子的离开与前一日惊马无关,他是断然不信的。
  可究竟是何事让她萌生离去的念头,以至如此匆忙仓皇?若是因他欲认苏轩,纵使想离开也不该急于这一时半刻,更不会忽然在此刻决定,而观眼前情形,分明是她觉察到钱塘已不再安全,甚至性命攸关,这才不得不离开生活十年的故土。可她母子在钱塘一向风评极佳,既无宿怨,亦无近仇,怎会有人忽然欲加害二人?
  林如海心头一惊,莫非她以为这陷害之人……
  这念头一出,所有的情节如同串线的珠子,全部相连在一起。而那四辆车,一往万松书院,一往眉山药坊,一过乐善堂往西郊,另一辆却出城往石泉方向行去,分明都是针对自己这边的。只不知究竟是一箭双雕,想借势了却这段因果,还是已然将此罪定到自己头上。
  只是,若她能静下心来细想,以苏云岫之才智,当会明白自己决计不可能伤害她母子二人,但怕只怕当局者迷,情急之中做出些什么事来,让他再无法挽回。想到这,林如海连忙起身沉声吩咐道:“林砚,你速速回去,与我将前因后果细细再盘查一遍,派人往石泉一趟,看看昨日可有车马过去,最迟不过后日,我亦会到钱塘。”眼下已是焦头烂额,他绝不允许再添上这桩莫须有的罪名。
  林砚领命而去。一直缩在角落无声息的林平,上前几步,小声试探道:“老爷何时动身,太太那儿,可要知会一声?”
  林如海略作沉吟,道:“太太那里,我自会与她言明,此番离府也需些时日,你留在府里便好,这回就让继善随我同去吧。”这回往钱塘少说三五日,多则旬日半月,他也猜不准,若是府衙里有些急事,留林平在这头,他也好放心些。
  林平心中一动,会意地点头应下:“老爷放心,若有要事,我便会差人快马报与老爷,定不会误了老爷的大事。”更打定主意回头便好好敲打敲打自家混小子,这节骨眼上,可千万别再生出什么小心思,惹出些个事端来。
  在书房又独自坐了会,这苏云岫怀疑的究竟会是谁,此事又究竟是何人所为,一团一团的疑惑,如纠缠的丝线,剪不断理还乱,如笼着迷雾叫他辨不清个中曲直,林如海不得不颓然放弃,起身往贾敏处走去。到屋里时,贾敏正坐在窗边绣花,瞧见他进来,连忙放下针线,亲手捧了杯茶与他,方在西边下首坐下:“老爷这时怎过来了?”
  “倒是有桩事要说与你听。”林如海手指习惯性地轻轻敲着案几,道,“先前钱塘来报,说他们母子不见了,我琢磨着事情恐已生变,打算亲自过去一趟,弄清个中缘由,也好早日将此事了结,再这般拖拉下去,也不知还得惹出多少是非来。”略停顿了会,又道,“我留了林平在前院,府里,就辛苦你了。”
  贾敏心一紧,勉强勾唇笑道:“苏妹妹的事要紧,老爷也该及早动身才好。只是,妾身在府里能有什么事,留林管家在这,倒有些大材小用了,再说,有他在跟前伺候您,妾身也好放心些。外头那些个事,妾身一妇道人家,原也不懂,妾身能为老爷做的,也只有守着咱们这个家了。”
  “我此番走得急,府衙那头是否还会有旁的事也说不好,留林平在这里,也好替我打点一二。”林如海语气平和地解释道,末了,又添上一句,“自开春来,你的身子就不利落,有他帮衬,也好让你省心些,莫要再辛劳过了,让我和玉儿挂心。”
  待林如海走后,贾敏脸上再无半分笑意,道:“嬷嬷,你说老爷这是不是在疑心我了?”
  李嬷嬷也有些弄不懂老爷话里话外的深意,但看到贾敏如此黯然神伤,连忙劝道:“怎么会?老爷这一去怕需费上些时日,留下林管家,也是怕衙门那头有个什么岔子,太太您可千万不要多心,老爷自然是信任您的,若不然又怎会将事情原原本本告诉太太?”
  “是么?”贾敏将信将疑地喃喃道,不知怎的,从得知苏轩之事后,她便一直觉得林如海的话琢磨起来不是滋味,似乎总在暗示些什么,可细究起来,又似与往日无异,难道真的是自己多心了?
  那厢林如海自然不知自己的一句话,又惹得贾敏一番猜疑,此刻的他满心念着的仍是不知往何处的苏家母子,恨不得速速赶至钱塘查明去踪,及早将两人寻回。次日匆匆交代完衙门诸事,便径直上车往杭城疾行,到时已是晨曦初起。没来得及梳洗一番,便匆匆将林砚召到跟前,直截了当问道:“你查得如何了,可有发现什么端倪?”
  林砚连忙从袖中取出几页纸笺,双手递上,恭敬道:“回老爷,小的已经查问过邻近的几户人家,往药坊与善堂也打听过消息,就连城门侍卫也一一问过,所有的证词都已录下,请老爷过目。”
  林如海伸手接过一看,眉头稍稍舒展些许,两事通查,王癞子的供状在前,连苏云岫如何行事如何吩咐都一一记下了,又有街坊邻里旁观佐证,倒还算详尽。只在末尾又添上一句,四辆马车,皆是最寻常的蓝色双辕,与车马行的式样并无大异。
  也就是说,究竟走了哪一辆已无法排查了么?林如海暗暗思忖道,往书院,应是为引开人手虚晃一枪;往药坊与善堂,皆是自家铺子,要在内院做手脚亦是轻便得很;而石泉,却是苏氏宗族之所在,若说求助与族亲,借宗族之力以保苏轩无恙,亦是说得通的。可若是反而道而为之,有意将视线转移到这边,实则在往书院的途中,也并非不可能。
  有过姑苏乐善堂之事后,他心里早已不再轻视,虽为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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