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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汉]与子同归-第4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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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更叫王离没有想到的是,之前如同缩头乌龟躲在一隅的诸侯军们见着章邯军败退,如同闻见尸体腐败味的柴狗,也出了驻扎之地朝被楚军冲的溃不成军的秦军亮出了刀。
  但王离手下毕竟还是镇守北方杀的匈奴仓皇而逃的九原军团。即使他们被饿的拿不起武器,他们的心里到底还是存了秦人的血性。
  弩机已经不能拉开,就射箭。臂力最强的弓箭手来射。按照他们曾经摆过的军阵,一波一波射向楚军。
  骑兵为了轻骑上阵,盾牌没带。顿时就有人中箭。昭娖长戟拨挡羽箭没有顾全身后,一支羽箭径直射向她的后背。
  剧痛刹那间从后背传遍了全身。她口腔里弥漫起浓厚的腥甜味。马上的身形微微呆滞一下微微乡下佝偻而去,眼看着就要落马。
  她的状况被离她最近的申深看得个正着。
  “少主!”他一戟挑死一个秦兵。驱马到昭娖马边,眼疾手快将她扶住。现在其他人的注意力基本全用在对付秦兵上头,没有人注意到她这边。
  “快!把我背上的那截箭给折断!”昭娖满脸血污,洁白的牙齿上染着丝丝血迹。面上的血是被人的,但是牙齿上的血迹却正是她自己的。
  “可……”申深看了眼外面的那截羽箭。
  “快!”昭娖被剧痛折磨的口吻烦躁了起来。
  申深咬咬牙,将外面那截生生折断。箭杆断掉的瞬间昭娖咬牙闷哼一声。缕缕鲜红淌出唇角。
  她哆嗦着强行抓紧手中的缰绳,跟上众人的节奏。她几乎能感受到马每奔跑一下背上的痛楚便增加一分。最后痛到极处便化为一片的麻木。
  口腔里的血腥味愈加浓厚。麻木的从后背缓缓一爬向四肢。
  她会死掉吧?昭娖呵呵想道。也公平,哪有上战场不死人的呢。昭娖直直看向前方,甚至眼里都带了一抹诡异的笑意。自从上战场以来死在她手里的人她已经不记得了。如今她被秦人射死,也是报应。
  报应,哈哈,果然是报应。
  这个荒诞不经的想法随着在背上满眼开来的剧痛在脑海里窜出来。耳畔的厮杀声和青铜戟割断喉咙鲜血喷溅的声响不绝于耳。
  突然昭娖想要笑出来,但是她根本就开不了口。一开口血便从嘴角淌下来。她伸手将嘴角的血迹狠狠擦去。
  即使九原军团拿出最大的努力到底还是退军一处。被诸侯联军和楚军团团围住。此时他们就算是想退都没法推了。楚军咄咄逼人,北面有燕赵,东边齐楚魏抱在一处联合起来围住它。
  以楚军为首,山东五国的军队织成一张巨大的网将九原军团困住。项籍视线早知道王离军缺粮更是下定决心咬死九原军。下令全军层层将秦军围住。
  项籍端坐在乌骓马上,满脸的血污都不曾洗去,笑道“秦将白起曾断赵括粮道将其围困三十日有余。我今日项籍且试试用几日困死这个秦国名将之后。”
  话音刚落,一声闷响。项籍回过头来一看竟然是昭娖从马上滚落了下来。她一下马她身后的申深立刻下马将地上的昭娖扶起来。
  “禀告上将军,大夫今日身体十分不适。可否准许大夫回帐休息。”申深跪在地上叉手道。声音里都带着了恳求。
  “身体不适?”项籍带了几分疑惑去看昭娖。此时昭娖没有半点力气了,就是抬眼都显得没多少气力。
  项籍心底里突然生出几分失望。他挥手,“去吧。”
  申深得令,立刻将昭娖扶起来就朝外面走去。昭娖靠在他身上,根本就是被他半抱着走出去。
  走进她自己的营帐,她一张口“哇”的一声就吐出一口鲜血来。
  作者有话要说:话说下一章我已经写了快两千了。最近还真是打了兴奋剂啊。原本打算把北齐那文赶紧开个头的,结果一心扑在这个文上了。要不得啊……


☆、巨鹿之战(三)

  申深赶紧把昭娖扶上塌,昭娖脸上的血污已成了黑色,甚至溅在脸上的血液都已经发黑。只是她嘴角鲜红的血迹都没有被拭去。
  因为伤在背处她趴在榻上,眉头紧锁不发一言。虽然她不喊疼申深也知道眼下这情况不能够再拖了。可是要是请军医来治疗;昭娖为女子之事铁定是瞒不住的。
  一咬牙;申深跪下来冲着榻上的昭娖磕头。然后起身就往外头冲,急急的就朝陈缺营帐的方向走去。
  “我乃昭大夫之亲卫,今日有事求见左司马。”
  门口的卫士见他血污满脸也不知整理就来求见,心里存了一分鄙夷。
  “左司马不在帐中。”卫士连多看一眼申深都懒得。
  “……”申深弯身行礼后;转身离去。眼下王离惨白;五国联军将王离军围得和铁桶一样。陈缺身为左司马;自然是在奉了将命正在围攻秦军。当然也没可能去在自家的帐子里偷闲了。
  现在也只能拉个军医先给昭娖治疗,大不了之后杀人灭口。再之后的事情实在是不顾及了。心里打定主意转身离去。
  伤兵营里满眼都是鲜血满面的伤兵,耳朵里也满是受伤疼痛或者是将死的呻_吟声。申深环视一圈发现竟然那些医官都不在。走过去抓住一个小学童模样的少年沉声发问“你先生呢?”
  他眼里已经满是不耐烦;战场上的厮杀给他整个人身上蒙上一层血腥的杀戮气味。
  小少年衣领被他提着,脚尖都离了地。都能闻见他身上新鲜的血腥味。
  “我先生、先生被召去了。说是有贵人染疾。”
  “你会治伤么?”听见医官不在;申深发问道。
  “我、我只是在先生治伤的时候打过下手。”少年声颤颤;“还未自行治伤过。”瘪着嘴,要是申深再说下一句他就要被吓得哭了。
  不过此时申深也管不了那么多,“你且随我来。”说罢拎着少年的领子就拖出来。军营里少个把普通的少年算不上什么大事也毫不起眼。
  少年被他拖出帐外,犹自挣扎“不行,军士!还有许多士卒还未包扎呢!”
  申深才不管他。径直就要将少年拖出去。
  两人正闹着,一句略带戏谑的话语从两人身后响起,“这是怎了?”两个回头一看竟然是看见一个身材颀长的白皙貌美军士站在两人身后,一双眸子笑意盈盈看着他们。
  “陈氏君子?”申深对那张秀美的脸蛋早已经见过好十几回,不可能认不出。此事的陈平一身盔甲,左手处赤色的露出的深衣衣袖手腕处还露出稍许的白色。似是刚刚从前面战场上退下来似的。
  陈平微笑点头“申军士这是何故?”说着眼神望向他抓住少年衣领的手。少年趁着他手劲一松,赶紧挣开来,身子一转钻进帐子里。
  少年一进帐就没了踪影,申深刚想回身去抓。结果被陈平按住了手。陈平虽然容貌姣好似世家公子,但他的指腹间还是长了一层薄茧。
  “子瑜出事了?”他语调轻轻,可是眉眼间的笑意已经淡漠。一向带笑的眸子里也如同深冬里的冰面。
  申深一时哑然,他根本就没说过任何一句关于昭娖的事情。陈平从何而知的?
  “看来是了。”陈平放下按在申深手背上的手。双眼垂着,眉心蹙起嘴角也抿紧。转身就往昭娖营帐的方向走去。
  “陈氏君子!”申深低喝一声,疾步跟上陈平的脚步。
  “我家少主身体不适,不宜见客!”申深急切道。
  陈平转过头来看着他,一双桃花眼里似笑非笑间又浮动着细碎的浮冰。
  “能不能见客,到了营帐自然就知道了。”说罢,陈平一弯唇角。大步朝前走。各营之间皆有兵卒走动。申深长时间在昭娖身边为奴,对于士人已经养成极其尊崇艳羡的性子。他敢杀医官身边的侍童,但不敢真的对身为士人的陈平动手。心里又担心着昭娖的伤势不由得拦截的动作就慢了一份。陈平绕开他径直走向昭娖的营帐,两人一路你拦我绕的到了帐门。申深直接挡在门口。
  “君子勿要逼人太甚。”他紧紧盯住陈平脚上的短靿靴,说话间咬牙切齿。
  陈平立即就笑了。“到底是平逼人太甚还是军士有意害……”他微微身子向申深凑近了稍许,他的唇边都带着笑影但是说出的话却是叫申深在这寒冬腊月里都禁不住流汗的话语“你家娇娇的性命呢?”
  申深的眼睛在他话语刚落的瞬间,猛然睁大。
  陈平趁着申深那一瞬间的怔忪,绕过他径自把门推开进去。
  他只见到昭娖趴躺在塌上,脸上血污还尚未擦净。此时他转身对已经进来的申深道“你家娇娇到底如何了?”
  陈平面上似乎都凝结上了一层霜。
  “少主后背中箭了。”申深老实回答。
  “快叫人备好火盆,滚汤,烈酒,和小刀。”陈平发令。申深也只是楞了楞,赶紧转身就去了。说是破釜沉舟,但是对于有些必要的东西不可能完全毁弃。
  陈平走到塌边,看着昭娖趴躺着皱起了眉头。一缕乱发贴在脸颊上,她似是极为痛楚,嘴唇微微张开发出轻微的声响。
  忽然昭娖睁开了双眼怔怔的盯着陈平,双眼毫无焦距。陈平刚要去安抚她,她却伸出手抓住他的手腕,一行清泪从眼眶内流淌而下。
  “张良,求你……张良……子房……你救救我……”她断断续续,从嗓子里拼命的挤出虚弱的声响。
  眼泪冲刷去眼睑下的脏污,印出两道白痕。她声音悲戚柔转,完全不是平日的低哑粗重的少年嗓音。而是真正的女子声音,即使夹杂了一丝嘶哑到底还是掩不住。
  昭娖明明已经受伤,但她抓住陈平的手劲却都不小,缠在手腕上的白布条下隐隐有血色渗透出来。阵阵皮肉裂开之痛从手腕顺着手臂一路传到心底。
  陈平垂着头看她,看她一反平日的沉静优雅,任由泪水满脸,将原本白皙的肌肤冲出斑驳的痕迹。换了平常陈平遇上她如此模样肯定要拿来小小的打趣她。可是此时他的嗓子里却似乎被柳絮堵住似的,半点声音都发不出。
  心中原本也早已料到,可真遇上时开始的惊愕都化作了浓得化不开淡不了的苦。覆于他一双桃花眸上的光芒似是被撕开了一道口子,淡了几分。
  心头的酸楚如同潮水涌来,他将那阵酸楚压上一压,俯□,温柔看她,像是哄逗孺子似的开口道“我会救你的,我会救你。”声声轻柔,一下一下抚平抓住他手腕的女子的哭泣。
  陈平的手腕上缠绕的那几卷白布已经被伤口渗透出的血染红,布条缠绕的不厚,伤口溢出的血液已经透过了纱布染上她的手指。
  不知是陈平的话起了作用,还是她伤口的疼痛再次发作起来。昭娖双眼渐渐阖上身体瘫软下去。就连之间紧紧扣在陈平手腕的手也垂落了下去。
  此时申深端着一盆热水大步走进来。他立刻就注意到了陈平手腕上的血迹。
  “君子,这是?”申深惊讶道。
  “无事。”陈平面上褪去了所有的笑,他淡淡道。眸子里如同深潭探不见底。手臂抬起来看着渗血的手腕,“这点伤还不至于废掉。”
  说罢,他单手撕下自己的襦衣下摆缠在手腕上简单包扎一下。
  申深见他自己说不要紧也不再多问又将其他陈平要的那几件东西摆上,烈酒,匕首等物统统都放到塌前的一个矮柜上。
  陈平垂足坐在塌上,拿起手中短刀将昭娖穿着在外的衣甲一点一点割开。
  “君子以前曾与人治伤过?”申深跪坐在塌下,眼睛里盯着陈平极其小心的将衣甲上的布料割开来,不禁问道。
  “乡野之人,没多大金贵。破皮流血更是常事。军中上工都在上将军处待命。平也姑且一试了。”上工是对于医术高明的医者的称呼,老范增跟着项籍在前面,七十的年纪想要挨过赵地的隆冬没有良医的确很悬。
  “姑且一试?”申深一听差点没跳起来。
  “嘶”的一声轻响,衣甲衣甲被剖开来,陈平面上沉如静水,并没有管申深的愤怒。他的手指上也沾上了衣料上的血渍。先是衣甲再是里面的深衣,中单,陈平面不改色将昭娖背上的衣料用刀割开。
  申深不敢再看,告罪守到门外头去了。
  一声衣料撕裂声,中单已经被破开,整个背部露了出来。背部缠绕几圈布条,想来也是束胸用的。血迹涌在布条上都半干了。陈平直接也将着束胸布给除去了。昭娖趴躺在床榻上,半昏迷中模模糊糊觉察到身体上的束缚减轻,轻轻呼出一口气。
  将箭拔出并不是一件容易事,秦弓弩之强,山东六国无人不知晓。中了秦箭就连成年男子弄不好都要当场倒地,更别提一女子。陈平的唇抿紧,俯□去细细看了一下没箭的深度。他在楚营中也并不是每日饱食除了看书之外就无所事事。眼下对士人的要求乃是文武双全。若是真是个毫无武力的人,恐怕也进不了项羽的大营。
  秦朝的武器各批次几乎都是一模一样,要是真有所不同的话,就是武器上的关于工匠的名字的铭文。
  陈平知晓秦箭的长度,估算对比一下顿时松了一口大气。亏得是九原军团之前被截断了粮道饿的双手无力,导致士兵奋力拉箭也无法有以前那般彪悍的战斗力。这箭入体的并不深,取出不是太困难。如果深入,必须要配以药丸等箭伤周遭的肉腐烂箭镞松动之后才好拔出。
  陈平深吸一口气,伸手握住外面的箭杆下部施力。
  “噗嗤”一声轻响,染血的箭镞给拔…出。鲜血从伤口溢出。原本半昏迷中的昭娖模糊不清呻…吟声。
  他将拔…出的羽箭丢掷在塌边的矮柜上,取来药物敷在伤口处。陈平撕下自己深衣下摆的布条。将昭娖的身子半抱起来,将被刀划开的衣襟给剥下,本来衣物从背部开始被刀划开,垂死挣扎的挂在手臂上。也用不着陈平去解开衣带钩和衣带了直接一鼓作气将衣服从肩上剥下。
  陈平一只手抱在她肩膀上,一只手就去抽被他撕下的布条包扎上伤口。原本扶在她肩膀上的手也不得不移下去固定住布条一头。手才移下去,温热柔软的丰…盈便碰上了手指。娇…嫩软热的触感在陈平心间敲下重重一击。
  他不是没经历过男女之事的童男子,自然知晓自己手指碰到的是什么。瞬间他的呼吸就乱了。
  昭娖的额头抵在他肩膀处,胸…脯随着呼吸一起一伏。柔软的丰盈也跟着呼吸故意引诱他似的,柔柔软软的蹭在他的指头上。滑…嫩的肌肤蹭在指尖打来另外一番销魂的酥麻。呼吸顿时变得有些不可抑制的粗重起来。陈平察觉到身上开始有些发烫,一团火从身体里燃起,徐徐的顺着脉络窜至四肢,肌肤相触的指尖也似燃起了熊熊大火。他微微转过头,嘴唇触上怀中女子的青丝。青丝贴在唇间,他身子僵住,属于女子的幽幽体香也好似顺着贴在他唇上的发丝涌至他鼻间。
  光…裸的肌肤细腻诱人,让人触摸上了就难以放开。
  他轻喘一声,额上已经发了一层薄汗。他原本稳当当抱住她的手竟然有些颤抖。陈平扭过头去。闭上双眼只管将手中的布带缠绕过去,待到伤口完全被包扎好。他将怀中的昭娖放置回塌上,拉过被衾将她一盖。
  做完这一切,他转身背对着她,抬起手臂用衣袖轻轻擦拭了一下额上的汗珠。确定自己没有看起来狼狈的地方之后才大步踏出账内。
  迎面而来的赵地寒风将体表的燥热卷刮走一些。守在门口的申深早已经被冻僵了。开口说话都说不利索。
  “君、君子。我家少、少主如何了。”
  陈平没去看他只是浅笑,但这浅笑还仅仅是面上。“箭镞上有三槽,虽然取之,若无好生调养,伤口愈合也不是易事。”
  说罢,不再给申深再次开口发问的机会,径直颔首离开。
  作者有话要说:人家一日两更了嘛~~打滚~~爪爪好疼的说~~~妹纸们安慰一下咱咩~~


☆、巨鹿之战(四)

  王离军已经被楚军断粮几日,又被楚军先锋冲乱;但九原军团到底还是不愧将匈奴击溃的军队;没有一次性的就被楚军歼灭,而是收缩起来被楚军和其他诸侯联军团团围住。项籍对之前一直坐壁上观,现在见着王离军势衰又和闻着腐肉气息跑出来的狗似的诸侯军没有任何好感。
  楚军部不足十万人连续对战章邯军和王离军。如今王离被围;项籍自然不肯放九原军团这只猛虎归山。他立即下令全军不休不眠也要将王离击破。
  王离军此时状况非常不好;连续时日的断粮;使得他们只有少量的存粮。而二十万大军一天正常消耗的粮草便是几大座粮仓的量。更何况他们手里本来就没有多少粮食了。
  章邯军已经被楚军击败,指望已经退回棘原大营的章邯前来救援已经彻底不切实际。王离为他之前的决策失误付出惨重的代价。
  楚军的赤色旗帜和着土黄色军服的楚军在王离军周边拉开包围线。同样包围秦军不仅仅是楚军;有齐军魏军燕军。诸侯军们统统认为这是一个将秦一大臂膀斩断的好机会。
  困兽尤斗。王离组织起残余的军队对防线进行冲击。
  幕府里项籍已经一天一夜没有阖眼,但是他面色红光焕发;根本就不见任何困倦之情。幕府中央的大沙盘上;摆放着几只小旗子,黑色小旗已经被几面赤色几面包围后面的有几面杂色小旗帜。
  “王离军已经是垂死挣扎,眼下我军必须在短短几日内将其击溃。”项籍手中的翎羽在黑色小旗的周围画了一个圈。
  “如今,诸侯军倾巢而出,王离军败只是早晚的问题。”老范增双手拢在袖中,慢悠悠道。他不远处便是一个燃的正旺的火盆。他年纪大了不像项籍那般能耐寒。
  “诸侯军?哼!”项籍鼻中轻哼一声,嘴角也勾起一抹讥讽的微笑,“鼠胆之辈。尽都是些来捡便宜的。”
  “他们就算想捡便宜,也要顾忌楚军。”老范增淡然道。“诸国之中,楚军坐大已经成定势。如今上将军眼前急事乃是尽快击溃秦军领军入关,上将军可否还记得怀王之约?”
  “先入关中者为关中王?”项籍抬起头道。楚怀王这道王令还曾派使者到其他几国传达。
  “那小儿还真当自己是楚王么?”项籍冷笑一声,“如今山东诸侯军皆在巨鹿,难不成还有谁能赶在我前头?”
  “沛公军可不在巨鹿!”老范增睁眼见项籍自信满满完全不将其他诸侯放在眼里的模样,开口说道。
  “刘季?”项籍想起那个一直对自己唯唯诺诺基本都不说个“不”字的半小老头儿。那个刘季在和他一起西进的过程中,行为处事都比较合项籍的心意。既不因为作战上和他产生分歧,也不会和他争权夺势,非常得项籍的喜欢。
  不由得,项籍便对范增的说法有些不以为然。虽然他喜欢刘季,也欣赏刘季。但是心里深处到底还是对平民亭长出身的刘季存了一分鄙夷。觉得他绝对不是成大事的料。
  “刘季力弱,恐怕这会还在砀郡。”项籍轻笑一声,复而去看沙盘“我军眼下的急事就是如何将王离和章邯一举拿下。”
  十二月底的巨鹿的天空阴沉沉的,寒风吹刮起来似乎都能把人的面皮都给去掉一层。赤色的三角旗帜在寒风中冻得都要吹不动了。同样被冻的吹不动的还有秦军的黑色旗帜。秦军为了突破包围线,王离军一次又一次发起突围。
  项籍每逢听到王离军有突围行动,都想要亲自前去。结果被老范增一把拉住。
  主将的作用是指挥全场作战,而不是一马当先冲上去做先锋。范增有时候对项籍这种分不清主次的行为非常头疼。
  困境之下的秦军突围格外猛烈。楚军和诸侯军都知道这是绝好歼灭秦军的机会,而且主将们都下了死命令:如果敢有人将秦军放出无论爵位高低一律军法处置,绝不留情!
  黑色的困兽在山东五国筑成的防线里突击,每一次换来的都是包围线的进一步缩进。寒风中楚军缩紧包围圈。
  楚军的先锋乃是项籍的嫡系三千江东子弟兵。九原军团在九原郡和匈奴长期作战,对于骑兵非常有一手。但是军粮困乏,战马都被杀了做粮食吃了,士兵们饿的脸色都黑了,哪里还能有力气拉起对付骑兵的弓弩?
  几次突围都以失败告终。项籍眼瞅着秦军最后的那点力气都快被耗的差不多了,终于下令全军整备冲击秦军。
  **
  昭娖做了一个漫长又飘远的梦,梦里是鲜血横流尸首相枕的沙场。整个战场飘荡着浓厚的雾气,叫人看不清眼前。她站在其中,脚尖跨过横躺在地上的尸体往前毫无目的的走去。渐渐的白茫茫的雾中朦胧出一个人的身影。那个身影的身量在雾中偏瘦弱纤细,并没有眼下男子审美的高大。朦胧的雾气笼罩着整个人,容貌完全看不清楚。
  昭娖弯腰捡了一把泡在血泊中的刀。刀身泡在血液里久了,上面的血都变的发黑。
  昭娖毫不在意刀柄上的斑斑血迹,拿在手里黏滑的很。她却已经适应了。走得近了,昭娖握在刀柄上的手一瞬间绷紧。笼罩在那人身上浓雾渐渐散去,透出一张对于男人来说柔和过度的轮廓。肌肤白皙如雪,面上镶嵌的一双狭长凤目里如同一汪静水根本荡不起任何涟漪。秀美的五官,如雪的肌肤,整张面容沉静如水。身上一袭青色深衣似乎还是旧时模样。他眸子里印出昭娖的模样,然后唇角勾出一笑,转身而去。青色的衣角划过一道弧线,丝毫没有任何留恋。
  昭娖站在原地,心里波涛翻涌。见着他竟然没有半点留恋离去,怒意一时间占了心里的所有空地。
  “张良,你给我站住!”昭娖愤怒喊道,但青色身影没有丝毫回顾的迹象,“张良,张子房你回来!”结果对方依旧没有回首,终于她狠吸了一口气,抬起握刀的那只手一下子抬起来,刀尖对准对方的发髻狠狠丢掷出去。
  “你给我破相去吧!你个死伪娘!”
  刀尖穿过张良头上的发髻,青丝瀑布似的倾泄而下。
  **
  “啊哈……”昭娖从睡梦中清醒过来,她趴伏在塌上有一瞬间她根本就反应不过来自己现在到底是在梦里还是在现实里。因为在榻上趴伏的太久,腹部被压久了十分不适,她刚刚反射性的想要翻身,背上的痛楚一下子疼的她额上起了冷汗。
  突然才想起来,她在巨鹿里挨了秦军一箭。
  这时申深手里端着药汤进来,见着昭娖趴在榻上疼的龇牙咧嘴。他转过头去避开她失礼的模样。然后才道“少主,您醒了。”
  昭娖堪堪吸了几口气才将背上的痛楚压下些许。她转头看向低头的申深,“那是什么?”
  “这是治疗箭伤的药汤。”
  “放这里。”
  申深将药碗放在塌边的小柜上,低头退出去了。她挣扎着起身,还没伸出手去拿药碗,一低头便是看见身上的雪白中单,上面干干净净根本就没有半点污点。很显然是被人换过了。突然心头就被砸上了一块巨石,心头猛然间急速加快。
  她当然是知道军医是怎么治疗箭伤,将伤者受伤位置的衣服剥净再用钳子将肉里头的箭头取出来。昭娖脑子里突然想起了什么。
  “申深,申深!”她几乎是极度惊恐的尖叫。即使如此她还不忘抓起被衾把自己包裹的严严实实。
  申深几乎是立刻就进来了。见着盘腿坐在榻上的昭娖被衾把她包的严严实实,噗通一声跪在昭娖面上俯下|身。他在昭娖身边几乎做了十年的奴仆,即使被她放良了这短短时间里也改不了他的习惯。
  “说。”她几乎颤着声,“是不是医官给我诊治过了?”如果真的是医官那么她是女子的事情肯定被项羽知道。要是真的知道,这秦关她肯定是去不成了。弄不好还要被捡着哪个有功的将领跟件物品似的嫁了。
  这种事情昭娖相信项羽一定会做的出来。
  “不是。”盯着昭娖几乎杀人的目光,申深吐出两次。几乎一瞬间,昭娖几乎松了一口大气。
  “那是谁?总不会……”昭娖半是疑惑的看向申深。
  “是陈氏君子。”申深自然不肯替陈平被这个黑锅,干净利索的就将他给供了出来。
  昭娖吸了一口气。
  “要将陈氏君子请来么?”申深半饷听得上面没有说话的声音小心翼翼问道。“他眼下……正在巨鹿”
  “罢了。比起这个我还有其他更重要的事。”昭娖苍白的脸上沉着。“我昏了几日?”
  “一日。”
  昭娖听了觉着自己背后的伤应该不是很重,“最近巨鹿战事如何?王离军可被击破?”巨鹿之战到底维持了多久她根本就不知道。除了一个结果以外,对于其他的就是两眼一抹黑。
  “前头的战事还没传来,左司马也还未曾归营。奴实在不知晓。”
  前头战事正酣,后面的基本都是些伤兵。就算想问也没对象去问。昭娖现在身上带伤这个时代的医疗水平她清楚,还没那个胆子拿自己的性命开玩笑再回战场。虽然项籍说不定很高兴看见她这样。
  而项籍也没让昭娖等太久,第二日清晨项籍命令全军对秦军发起总攻。连日饥饿疲惫的秦兵面对楚军发动的凶猛攻势委实只是无力回天了。
  项籍手下的几千飞骑兵人人都配置吴钩和长矛,此时的长矛远比后世要长,楚矛长达九尺有余。两兵相接,长兵器的威力立显。
  秦兵已经又累又饿,有些尚能拿起武器的举起兵器相抗却被楚矛一矛挑起,如同扔一只破布袋一样重重被丢落在地。有些饿的已经不能拿起武器的秦兵冲上去也是被楚军骑兵踩踏成肉饼。
  王离端骑在已经虚弱无力的战马上。几千支楚长矛在冬日的初阳下森森发亮。
  “楚虽三户,亡秦必楚!”项籍手持长矛骑坐在乌骓马上,“众将士随项羽一道灭秦!”
  “灭秦!灭秦!”楚兵面上散发出一种极度亢奋的红色,赤色的旗帜如风朝着王离军狂卷而来。势必要绞断秦帝国的这一只臂膀。
  长矛呼啸而来,王离拔剑对准逼来的楚军,“杀——!”
  那些尚有气力的秦军听令前进,但多日来的饥饿使得他们无力去对抗势如中天的楚军。楚军手中的长矛纷纷将那些秦军刺杀当场。
  项羽坐在马上,冷冷一笑召来龙且。他抬手指了指王离。
  “射!”
  “嗨!”龙且竟然一跃而起,双足立于马身之上,拉弓对准王离胯*下瘦马。
  “咻——”箭鸣穿透空气而来,一箭射中王离身下的马。
  马匹痛苦的嘶叫一声,前腿一跪活生生的就将上面的王离给摔落下来。
  “俘虏王离!抓活的!不许他自尽!”项籍嘶吼着。
  立即楚骑兵奔过去,王离提剑意欲自刎,却被追上的楚兵用手中长矛打落手中秦剑。森森长矛对他的脖颈,将他团团围住。此时他连自尽都做不了了。
  “王离已成我项羽俘虏!杀——!”熟悉的楚语让楚军众人更加兴奋,纷纷向那些黑甲的秦军扑杀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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