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混在红楼梦-第2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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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出来,一人枯坐半日。这会儿见小儿子过来请安,强打起精神与他说了几句话。
贾环察其言观其色,笑道:“老爷勿恼,我说几句话,金钏儿之事我略知道些,并不关二哥哥的事。都是那丫头毁了前程,又受了家里几句冷言冷语,一时想不开罢了。老爷想想,咱们家一向宽厚,正经主子身边这些大丫头素来有体面,不输一般小门小户的小姐,何曾得过那么大的没脸?太太又一向疼她——这才做出糊涂事儿来,于太太二哥哥实不相干。至于忠顺家里的事,那些公子们哪个不是如此。就是我,跟冯子荣他们出去吃酒,也少不得认识几个场面上的人,只是二哥哥心实,才叫人赖上了,这也是二哥哥心地纯善之故。老爷慢慢教导他也就是了,何必又动枪动棒的,自己心疼还不算,又累得老太太动气,太太伤心。”
贾政本已是后悔,此时听了他这一篇话,竟是无一字不顺意,字字说到了自己的心坎儿里似的,不由笑道:“那孽障不知造了什么福,我略动他一动儿,为他说情的话就快把他这个人都埋了。罢,罢,我是他老子,我不担待他,还能担待谁去?你去瞧瞧他,就说我的话,叫他好生养着罢,先不必去上学了。”
听话听音儿,他这么说,贾环便知他是不恼了,便不再多言,笑着退下了。
走出一段,见四下没人,寄英才问道:“三爷,您干嘛跟宝二爷说好话呢!老爷厌了宝二爷,那不是正好的事儿。”
“你这才是自作聪明呢!”贾环在他脑门上弹了一记,见他满脸不解,只得与他分说道,“你也用这里想一想,老爷的气本就快散得差不多了,不过空口说几句好话,于我惠而不费,老爷听了也高兴,太太知道了也得知我的情,两厢便宜的事儿,为什么不做?搞坏了宝玉,对我有什么好处?别人家里一家七八个兄弟不嫌多,我家只有我和宝玉两个,还要自己倾轧起来,不是擎等着外头人欺负上来么!那不是争上抢先,那是自己找死不够呢。”
寄英摸了摸头,赔笑道:“都是小的见识浅了,还须爷多教导。”
他既表了态,便没有揪着不放的道理,贾环抬抬手将他放过了,自向大观园而去。
时值夏初,林木茂盛,一路景色变换,格外赏心悦目。远远的看见怡红院的墙两边簇簇挨挨开满蔷薇、月季、宝相等应季之花,夕阳下一缕霞光洒落,地上还余留着白日炙烤过的热意,院内却是一片清凉,院深蝉静,一丝人声不闻。
走近了,隔着窗子,便听得人呜咽之声,幽幽咽咽的,似是极为伤心。贾环只以为是哪个丫头,正要进去,听得宝玉“嗳哟”一声,说:“你又做什么跑来,太阳虽落下去了,到底那地上还有余气,走两趟又受了暑。我虽挨了打,并不觉得疼,只装出个样儿来,哄他们散布与老爷听,你不必认真。”想那宝玉挨了打,岂有不疼的,然话里那一番珍重爱惜之意,竟以将己身抛开。贾环不觉听住了。
屋里那人又抽噎了半日,方道:“你从此可都改了罢。”却是林黛玉的声音。宝玉复又长叹一声,说:“你放心,别说这样话。就算为这些人死了,也是情愿的。”一语未了,只听院外有人说:“二奶奶来了。”未知宝黛二人怎样,贾环先唬了一跳,浑浑噩噩迎出两步。
凤姐儿见了他,也是吃惊,笑道:“环兄弟也是来瞧宝玉的?怎么不进去?”贾环道:“正要进去,嫂子就来了。”两人便联袂而入。
黛玉早已去了,只有宝玉躺在床上,眼睛睁着,见贾环进来,冲他笑了一笑,贾环便将贾政的话说了。凤姐儿便道:“这下放心了,你可觉好些了?想什么吃,叫人往我那里取去。”宝玉应了。一时薛姨妈又来,贾母也打发人来问,几个有年纪有身份的管家媳妇子也来问候。贾环还想与宝玉说几句话,见袭人也忙得了不得,出出入入的,对宝玉也不好,忙悄悄的抽身出去。
才出了院门,就望见小径上薛蟠一身锦衣走来,一手呼着把芭蕉扇子,一手拎了个藤编的提盒,见了他,笑道:“听说宝玉捱了打,我来看看他。这会子不方便,明儿我设一席单请你,有事与你说。”贾环应了,两人别过。
次日上了半日课,便下了学,贾环本拟回家去,却被徒兴拖住了。这小郡王一向随性,一手搭了他肩,兴冲冲地道:“环三,今儿带你认识个人。”贾环为难道:“改日吧,我今天与人有约了。”徒兴便不高兴了,说:“什么要紧的约,你可别想差了,”说着凑到他耳边,小声道,“那人是二皇子,你也不去么?”贾环只得应下,先说道:“走个过场,我就走的。”又吩咐人道:“去和薛大爷说一声,我随后就到。”徒兴愤愤地嘟囔道:“难道我还留你饭吗?”
两人扳鞍上马,一路出了城,来到徒兴家一处庄子上,庄子内外多了许多人,隐隐戒备。贾环一径随徒兴进去,便见湖边亭上立了个青年男子,只有一个侧面,看不清长相,只能看见他头戴玉冠,身穿华服,负手而立,风姿不凡。
他二人过来,早有侍从低声禀告,那人微侧身,但见一张脸上龙眉凤目,高挺鼻梁,虽无十分秀美,却胜在朗肃大气。他招手唤道:“茂宣来了。”茂宣是徒兴的字。
徒兴快步赶上去,笑道:“殿下,这就是我跟你说过的贾老三。”还未等二皇子说话,扭头问道:“环三,你观殿下风姿如何?”
两人显见得是关系很好。贾环心里琢磨了一下,拱手诚恳地道:“殿下之风姿,肃肃如松下风,高而徐引。”
二皇子一乐,伸手引道:“坐吧。”三人分定坐次,便有一鹅黄衣衫的宫娥捧盘而入,放下三盏香茗,素手轻动间,幽香四溢。
贾环低头道了谢,听那女子细细一声“公子客气了”,娇若乳燕发春声,不由向她脸上看了一看,只见得一张芙蓉脸儿白里透着粉,眉翠唇朱,盈盈动人,大有宝钗情态,眉尖儿若蹙,姿态楚楚,又近似黛玉,不禁冲她笑了笑。
那女子微微一愣,随即也落落大方的回以一笑,眉梢眼角便是一种风情万种,极细微,极勾人。贾环低头看茶盏,暗念一声造孽。
二皇子毫不掩饰对贾环的兴趣,将徒兴撇在一旁,只细细的问贾环平日功课、家学族传,贾环揣度着一一答了,态度恭谨。徒兴倚坐在小榻上,自顾自的吃一个冰碗。
那冰碗盛在一只荷叶玛瑙碗里,延伸出去的荷叶边流光溢彩,碎冰上洒了一点青红丝,许多切成块的新鲜果子,细细的核桃碎,点缀得十分可爱。贾环用余光瞥见,不由暗自咽了咽口水。
他这里三心二意,二皇子却觉得与他说话投机,心下先多了几分满意,因两人已交换了表字,便叫着贾环的表字温言道:“尚不知德邻生平之志。”
听了这话,贾环心中微微一动,说道:“济世救民不敢讲,只愿做天子一臣,得尽展胸中所学,上报君恩,下抚黎庶,闲来携家人悠游山水,毕生之愿足矣。”
二皇子听了,微微点头,却岔开话题,转而说起别的事来。贾环也顺着他转了口风,仿佛两人刚才说的是再寻常不过的小事一般。
不一时贾环起身告辞,二皇子并不留他,只携了他手送他出去,笑道:“今科秋闱,愿你如愿了。”贾环笑道:“承殿下吉言了。殿下送到这里,已经足感盛情了,再送下去,可就让人惶恐啦,请回吧。”二皇子依言停步,仍拉了他的手,道:“若得中,我还有事用你呢。”贾环唯唯应下,上马走了。
待二皇子回返,徒兴已经净了手,正拿布巾擦脸,一双眼睛看着他:“如何?”他慢而坚定的说:“可以一用。”
第63章 。63
徒兴便露齿一笑; 他自小与二皇子厮混在一处; 早已熟不拘礼,只道:“贾三虽是庶子,我冷眼瞧着; 却是贾家合族头一个俊才呢。”
“确实不是俗人; 谈吐有度; 不卑不亢; ”二皇子点评了一句; 负着手走了两步,站定,蹙眉道; “就怕他太有主意!”
“嗐,二哥就是瞎操心!”徒兴拨了拨冠上的缨子; 眼角往下一撇,“不牢靠的人; 弟弟也不会引见给你了。实说罢!贾三这人向来不以宗族为念,我认得他好几年; 他的心事虽未明说,我尽知道的。他常说自家如今无显宦高官; 所凭者不过一点祖宗余荫,偏偏上下骄恣惯了; 对自身处境一些儿不晓; 长此以往; 必是取祸之道。二哥听听; 这主意正是不正?”
“若勋贵都能做此想,皇父也不必终日为他们头疼了。”二皇子听了,既笑且叹。
还不是太上皇闹的?如今那些不像话的,大半倒是太上皇的旧臣。太上皇性子宽厚,才纵得他们越发不像话。皇伯父性子刻厉,哪里看得惯这个,偏偏太上皇尚在,皇伯父要孝名,倒不好做得太过分。
纨绔子弟徒小爷心里吐槽了一会儿,半个字不敢露出来,笑着接话道:“皇伯父一身系天下之重,最得保重自己的,何必与那些不长进的东西置气。他们做的那些狗屁倒灶的事儿,连我父亲听了,都直说污耳朵呢。”
他说话中听,二皇子也不禁一笑,想了一想,道:“罢了,既是你给他作保,我总要看你面上。不过出了岔子,我也只问你!”
徒兴早起身垂手应了几个“是”,听他又缓缓道:“若他秋闱中了,便给他运作个官儿,须是得力的,隐秘些。”
*
那边贾环上马,直奔薛蟠的外宅而去。红漆大门掩着,薛蟠的小厮长儿蹲在门口赶虫子,见贾环来了,忙把手里的破蒲扇一扔,殷勤地上来牵马:“您来了,我们大爷等着您呢。”
贾环下马,掸了掸衣摆,伸手从腰里摸出粒碎银子与他:“去,把马牵去喂饱了。”
长儿笑嘻嘻的:“您放心。”
这院子不过两进,转过影壁,树荫下立着个红绫裙子碧罗衫儿的佳人,眉心一点胭脂记,正是香菱。见了贾环,屈膝行礼:“三爷。”
他笑道:“咦,怎么是你在这里?”香菱小声道:“大爷在里头喝闷酒呢,我也不敢很劝。最近大爷心绪坏得很,又恐我们家太太姑娘见了忧心,在家倒发作不得。三爷一向和我们爷好,还望您给他宽解宽解。”
又蹙眉愁道:“总这样也不是个事儿,妈妈上了年纪,妹子又年青,也该娶个大奶奶回来把家里的事理一理了。”
这话一出,登时令贾环刮目相看。他回身笑道:“好丫头,你的一片心,他要是辜负了,就真是没福了。”香菱笑道:“三爷说笑了。”贾环不再说话,笑笑进去了。
一掀帘子,满满的酒肉浊气混着香气,令人闻之欲呕。贾环先掩了口鼻,再去看薛蟠,正满脸通红的歪在摇椅上,一手把着支澄碧的长颈玉壶,一手搂着个鬓发歪散的姐儿。见了他,也不动,眼皮耷拉着,似睡非睡。
“先请出去吧,”见是这样,贾环只好撵了那姐儿出去。那姐儿也有了酒,还是一旁伺候的小丫环知机,忙半扶半抱的弄起她来,理了头发衣裳,告辞出去了。
薛蟠冷笑一声,又往嘴里倒酒,透明的酒液从半空中洒落,倒有大半喂了他的衣裳。贾环也不理他,开了门窗,往香炉里倾一盏残茶,见地下散落了许多珍贵香料,便知这两个人又糟蹋东西了,不由揉了揉太阳穴。
小厮们忙赶着进来收拾,不多会儿就撤下残席,重新抬上一张小小的梅花桌儿,摆了四干四鲜八样果子,沏了两碗茶——一碗酽茶,一碗清茶,笑向贾环道:“知道三爷喜欢这个,特地沏的碧螺春。”又有人拿大蒲扇驱了异味,重抱来一只干净的博山炉,撒了一把百合香。
这宅子里日夜备着热水,薛蟠晕晕的,被服侍的人撮哄着擦了身,沐了发,舌根下含了解酒药,卧了一阵子,才算清醒过来。
那厢贾环自自在在的喝茶吃点心,直到一碟热糕凉尽了,才见薛蟠披着湿发趿着睡鞋自里间出来,一身绿纱袍活像个蛤蟆,走到摇椅边,身子一软就倒了进去,翘起脚丫子。
一屋子小厮没觉得有什么,还是贾环看不下去,叫道:“方儿,给你们爷穿上袜子。”才有个小厮拿了双袜子来,给他套上了。
薛蟠不耐烦地踢了踢脚,说:“行了,都下去吧。”打头的说了一句“有事儿您叫一声”,便领着众人下去了,顺手掩了门。
说完这句话,薛蟠又恢复了之前的状态,直愣愣瞅着屋顶,浑身散发着颓废之气。
其实贾环心里也猜着了几分,他一笑,斟了盏茶,推过去,温声道:“口渴不渴?饮了那许多酒,润一润罢。”薛蟠看他一眼,取了茶盏在手里转,却并不喝。他又一笑,道:“怎么,特地请了我来,就为了和我撒个娇儿?”
这话可扎了薛蟠的心了,他“嗷”的一声跳起来,怒道:“谁和你撒娇了!”对贾环怒目而视了一会儿,见对方泰然自若得很,也泄了气,倒回摇椅上,抬手遮住了脸。
“啧!看看你,”贾环抱着手,冷冷刺他,“你这是什么样子?你还是你吗?你薛文龙脸上现在就印着四个字儿!”
半晌,闷闷的声音从袖子底下传出来:“哪四个字儿?”放下手,露出一张嘲讽脸,左边眉毛一挑,“衣冠禽兽?奴颜婢膝?轻浮无赖?无耻之尤?”他的声音越来越大,透出一股掩也掩不住的愤懑尖锐。
“不,”他倾身过去,几乎要贴上他的脸,两人谁也不让谁,就这么对视了一会儿。贾环看着他渐渐维持不住嘲讽的表情,透出一丝恼羞成怒来,才认真地说:“是‘酒色财气’。”
薛蟠愣了好一会儿,肩膀一松,道:“你不懂。”拍了拍手,命再上一桌酒菜来。都是早备好了的,他吩咐一声,就流水样的端了上来。香菱也过来一旁把盏。
贾环吃了几杯,入口绵软,收了杯盏,挑起一根肚丝来吃,点头道:“这个不错。”香菱忙挟了一筷子与他布在碟内。
薛蟠喝了一下午酒,沐浴时吐了,如今腹内空空,闻着饭味儿,连话也顾不得说,拨了一碗碧粳饭,泡了汤,埋头大吃起来。
少顷,两人吃毕饭,往偏厢说话去了。此时太阳收尽了余晖,窗外斜斜的挂着一轮淡月,天光尚明,蔷薇花爬进窗子里,露出红红的娇艳的笑脸。贾环倚在矮榻上,手指拨弄着花瓣儿,懒懒道:“说罢,找我什么事儿?”
“这个,”薛蟠摸出一只镶了西洋裸肩美人画的珐琅金盒子给他,“里头装的上好的鼻烟。一个小玩意儿,我看人家都带着,你倒不带,就顺手给你捎了一个,不值什么。”
“谢了。”贾环承他的情,接过去,顺手揣在袖子里,“有事说事,天儿晚了,我得回去。”
“晚了就在我这里住下,我还少你一间屋子吗?”薛蟠故作亲热道。贾环呵呵干笑两声:“免了,你这里我住不了。咱们认识非只一日,虚话少说,能帮你我还是要帮你的。”
“行!”薛蟠一咬牙,便把话说了。原来是他的生意遇到了官场上的阻碍,有个县官仗着天高皇帝远,硬是不卖薛家的面子,薛蟠与他磨了半年,全无一点儿用处,好容易打听得他给贾环做过蒙师,便托到贾环这里来了。
贾环沉思了一会儿,才开口道:“郭先生的为人有些狷介,他虽家境贫寒,却向来不损风骨的。我虽是他的学生,也不敢保证一定就能说得通。这样吧,我与你修书一封,向先生说情,成不成的,我尽了心,别怪我。”
“你肯写信,就是极好的了,哪里还能要你一定办得成呢!好兄弟,我这里急得很,这就写罢。”薛蟠大喜,忙招呼人备笔墨。
看着薛蟠殷勤地亲自磨墨蘸笔,将笔塞到手里,贾环啼笑皆非,接过墨块磨了几下,待墨色均匀了,便与他写了一封书信,晾干后收进信封里,在封口打了火漆。
“好兄弟,哥哥今儿不送你了,待事成,再奉厚礼相谢。”薛蟠捧着那封书信,眼睛都拔不下来了,嘴里还客气着。
“留步即可。”贾环拱拱手,笑着出去了。
仍然骑马回家,天已全黑,深蓝色的夜幕上闪烁着星星,银光闪闪,美如梦境。丫头们坐在院里嘻笑,霁月跟进来给他宽衣,又捧出一碗汤来,笑道:“三爷尝尝这个,是白天厨房里送来的,好新鲜样儿呢。”又拨了拨灯芯儿。
贾环看了一看,笑了:“是小荷叶小莲蓬汤儿。怎么想起做这个来?这个可磨牙呢,还是上次娘娘省亲做了一回。”
“可不是,宝二爷兴出来的,二奶奶说这个不常做,索性多做些,叫大家都尝尝鲜儿。”
“我才吃了饭,不想吃,你们谁爱吃谁吃了罢,白放着明儿就坏了。”贾环打发她道。
霁月笑着应了,果然端出汤去,招呼着众人过来分吃了。
第64章 。64
因着宝玉被贾政责打了一顿狠的; 贾母心疼非常; 又怕病好了,贾政再叫他,便传出话去吩咐道“以后倘有会人待客诸样的事,不必再叫宝玉; 你们老爷再叫他时; 只管说是我说了; 他捱打重了,须得将养几个月才好,再则他的星宿不利,过了八月才许出二门”。
宝玉得了这句话; 益发得了意,他本就是惫懒性子,连亲戚朋友间往来也杜绝了,日日只在园中游卧; 又与丫鬟们玩耍,做些调脂弄粉的事儿。宝钗探春等看他不过; 得了空儿便时时规谏一二,说些下场应试立身显名之语,他反生起气来,一发兴起癫狂之气,竟将除四书外别的书都焚了。众姊妹见此; 只得掩口不再劝。
家里唯一一个有正经功名的读书人贾环才懒得理会; 他天生于世情上有两分通透; 深知硬拗着做事有多痛苦。宝玉为什么要逼着自己去感受痛苦呢?他生来便是贵胄公子,食不厌精,衣不厌美,一身皮肉比一般人家的闺女都细嫩些,一直以来最烦心的事不过是被父亲逼着读书——倒底是亲爹,也下不了什么狠手。
贾家到底是大族,纵使是深闺女儿,其见识也绝非寻常市井之人可比,男儿以何立身,她们比宝玉还清楚呢!偏宝玉这个人,天性中那一股子执拗,却随着时间的流逝日益增长。贾环只是他的庶弟,贾家二老爷一个不起眼的庶公子,哪里有那个闲心去管这宝贝蛋呢!
况且他也有事要忙。几年前他迫切希望脱离家里的势力,培植自己的羽翼,尽管已得了秀才功名,还是求着贾政捐了个监生,别的读书人都视偏门出身为畏途,只有他巴不得。如今几年过去,他手头有了些力量,人也一日日长大,倒把那急功近利的心思去了几分。他的读书天分还算不错,又会应付考试,蒙师郭先生也曾断言他四十以内进士有望,今科秋闱,国子监的老师也建议他考上一考。
老师说得客气“不过试上一试,不成又有什么,终是长了见识。你还年轻,不趁着这时候多拼一拼,以后怎么过呢?日后当了官,同僚们叙起来,这个是某某年的二甲,那个是某某年的探花,只有你是个监生?终是不好的”。贾环也明白老师的好意。说白了,玻璃天花板在哪里都不缺,前朝时约定俗成,非二甲不得入翰林,非翰林不得入阁,本朝贵戚子弟犯法有八议,这些都是没法子去争的事儿。
再者,他才收到了挚友姜俊的信,这位少年得意的才子倒没有被骤然而来的风光迷了眼,他归乡后与未婚妻乐氏完婚,如今夫妇二人已上任了。乐氏颇为贤惠,将不拘小节的姜俊照料得很是妥当。姜俊既有贤妻相伴,过得颇为自在,每日料理公务之余,便是东游西逛,搜寻市面上的书籍文物,念及秋闱将至,特意写信来劝勉他上进,如此一片盛意拳拳,贾环自然感念于心。
师友齐齐规劝,贾环也不免动了下场一试的心。因着学中学风浮躁,难以静心学习,他先请示了父亲,又给祭酒打了个申请,便要卷铺盖卷儿回家去了。亲近的师友们知道他这一去只怕不会再回来,一时师长赠言,同窗请酒,竟弄得他微微伤感起来。
冯子荣和他一向好,诸人都散去了,唯有他留了下来,要和贾环‘秉烛夜谈’。贾环翻了个白眼,请他自便,自去屏风后洗头去了。
窗外清月隐隐,窗纸上泛着银色的微光,小小的,是发光的月饼。靠窗的小几上摆放着一只浅口漆盘,清水供着三两支新摘的蔷薇,花瓣娇艳,像女人妩媚的脸。
水声停了片刻,贾环从屏风后出来,自己用毛巾绞着头发,寄英服侍他擦干了发,移了两盏烛台过来,垂着手下去了。
两人相对而坐,随便说些闲话。冯子荣先笑道:“你这一去,就是蟾宫折桂了,从此和我们这些人再不相同了。”贾环懒洋洋地说:“你要愿意,仔细寻访两个好老师,也能成。”冯子荣失笑:“这如何使得?我早已过了年纪了。”
“难道所有人都是幼年从师不成?十四五岁了还大字不识一个,后来才启蒙应试的也非只一人。苏老泉还是二十七岁才发奋的呢,不也成了大学问家?”贾环笑道。
“别!少来糊弄小爷了!小爷虽号称‘不学无术’,好歹也念过几个字,苏老泉那是二十七岁还不识字吗?你欺负小爷,也不是这么个欺负法儿的。”冯子荣逮着他就是一顿狂喷。
贾环就笑,他生得俊秀,长发散乱,一手撑头的样子,在模糊的烛光下说不出的好看。灯下观美人,朦朦胧胧笼烟罩雾,七分颜色也能看成十分了。那冯子荣原是个荤素不忌的,男色迷了眼,没提防,一句心里话就脱口而出:“哎,小郡王那儿你是怎么想的?这——就撂挑子不管了吗?”中间醒悟过来,打了个弯儿,还是没拦住冲出口的话,恨不得给自己两巴掌:这张贱嘴!
听了他这口没遮拦的话,贾环起先有些不虞,却也没装纯,按耐下想捶他两下的心,磨得牙咯吱咯吱的,道:“还能怎么着?我又能怎么着他,就这么混着呗。等他成了婚,自有他媳妇管束。他什么身份,虽说前头那个没福,再混一个好的也不是难事。王妃和世子妃为他相看了好有二年了,只是没寻着合适的。”
“是,是。”冯子荣讪讪地笑着,这一桩事大家私下八卦已久,他也不是不好奇。既然今日失口问起来了,他也就把脸皮一抹,全当它不存在了,又追问几句。
贾环都要为他的厚脸皮折服了,没奈何,只得胡乱搪塞了几句废话过去。冯子荣见左右挖不出什么□□,也就歇了。两人灭了灯烛,聊到深夜,才沉沉睡去不提。
*
贾环回家备考,最高兴的是几个大丫头,虽然每日执役辛苦,却像是有了主心骨一样,整个说话行事都不一样了。
他幼时跟着赵姨娘住,不过有小小的一间厢房,伺候的人都周转不开,屋子里自然没有什么书房,及长,自己独居了一个院子,便辟出了专门的书房。他的审美和姐姐探春一样,也喜欢轩朗开阔,打通了两间相连的屋子来做书房,大桌子,大书架,笔林如海,书积成山,大部头摞放得整整齐齐,案上没有摆那些精巧华丽的装饰之物,仅有笔墨纸砚而已,玉石镇纸下压着一叠泥金笺子,却是探春之物。
自他回来,姊妹们都知道是备考秋闱,也不多来打扰,只让他安稳念书,不过一人登门来瞧过一回罢了,倒叫贾环有些惭愧。不过他这院子处在外院,不与内院交通,本就出入不便,倒也隔绝了不少人员来往。
家里宝玉恨不得不沾一些儿经义,唯有贾兰来往甚勤,常常向他请教学问。贾兰是他的亲侄儿,大概是因为幼年丧父,母亲守寡的缘故,性子内敛而乖巧,贾环心里对他很有些怜惜,虽然自己课业甚忙,倒也不厌其烦的教导他。
相较之下,另外一个常来常往的人物,就不那么讨人喜欢了。那人正是赵姨娘。这几年,不知因为是不是贾政不大搭理她了,她容色衰减得厉害,眉宇间添了些厉色,整日只是嘟嘟哝哝的说些抱怨的话,也不知是抱怨谁。别人不爱听那些话,可以不睬她,贾环却是亲儿子避不过,只好受她荼毒。久而久之,就练出了一边看书,一边“嗯嗯啊啊”应付她的功力。
这一日又来了。赵姨娘对自己的儿子是很有信心的。她自思,自己样样儿比不过太太,惟有一样,是说出去响嘴的,那就是自己生了个好儿子——不只那个不像话的宝玉比不过,就是先珠哥儿还在,和自己的儿子只怕也是比不得的。她这么想着,往往就得意起来。
要说她蠢,这妇人还有几分聪明,晓得儿子争气最有用,要儿子之前,读书最有用,便也随得贾环把她的抱怨当作耳旁风。今天这事儿却不行。盖因之前的话是她说给自己听的,今天的话是说给儿子听的。
贾环皱着眉头听她咕哝了一通,眉头皱得更紧了,几乎要拧成一个十字,问她:“二嫂子没给你们发月钱,是独你一个没有呢,还是都没有呢?都有谁没有?就没个说法儿?”
“嗳哟我的哥儿,单我一个没有,我那仨瓜俩枣填得了谁?我看哪,八成那个拿去填自家的窝了。今儿是我们这些人没有,明儿连老太太太太一总儿扣的日子还有呢!”赵姨娘撇嘴笑道。
这话叫人发笑,凤姐儿不过是个年轻的孙媳妇,如何敢扣婆婆太婆婆的银子?不过这桩事大概确实有些内情,只是还需要查证。
他心里转着念头,面上笑道:“好歹二嫂子是当家人,我一个隔房的小叔子,跑过去指手画脚的,好说不好听。姨娘若急用钱,我这里还有几两,先填补填补。”
听到要给她钱,赵姨娘这才罢休了,扭腰跟着霁月去拿钱,嘴里冷哼道:“外头赚得金山银海的,就拿这么点破烂打发老娘。”
贾环装没听到。
第65章 。65
当年凤姐儿初初嫁进贾家时; 因为本来就是亲戚; 大家常来常往,知根知底的,也就没装那个温柔腼腆的小媳妇样儿。
其时贾环尚小,见这个嫂嫂貌美无匹,更兼行动有礼; 心中便存了十分的敬慕,谁知这样一位佳人却心狠手辣; 待下人极为苛刻; 贾环见此; 立起敬而远之之心。贾家自诩大族,凡事循礼,论起来,赵姨娘是凤姐的叔妾,又育有探春姐弟,也该有些体面,凤姐对她却动辄呵斥,使得赵姨娘见她如鼠避猫。贾环读书得了贾政的夸赞; 凤姐也怕他夺了宝玉的风头; 时常揪着一点儿小事大做文章,指使手下人上门滋扰。如此种种; 不出半年; 便使贾环生出嫌恶之心。
贾环虽与熙凤交恶; 与堂兄贾琏的关系倒不错; 为了避免损及贾琏颜面,凤姐儿所为,他多半默默忍下了,也不宣扬出去。
他自幼受贾政的教诲,也不爱理会内宅之事,只因母亲婢妾之身,其上尚有嫡母,私心里怕嫡母阴害自己,才发展了几个眼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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