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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银魂]匠语-第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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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威后退跳开,素一击不中放弃了追击。她向着夜空举起右手,目光痴迷地缠绕在指尖沾染的温热血液上,缓慢地、缓慢地,手臂降下,指尖贴近嘴唇,柔软的舌头从双唇中探出,如同对待亲密的恋人般温柔缱绻,将晶莹的血珠卷入舌间,吞咽下肚。
神威没工夫顾及脸颊上的伤痕,刚才素抬头时,不知是不是光线映照她指尖鲜血的缘故,她黑亮的双眸也隐隐泛出殷红。此刻的素显然不是那个自作主张要关心照顾他的“大姐姐”,她的危险程度丝毫不亚于衰弱的白蛟。
素舔完指尖的血液,眯着眼睛贪恋地吮了吮手指,然后咬着食指看向神威。
神威一阵犯寒。夜兔没有同族而食的习俗的啊……
素用孩童般天真纯粹的眼光打量了神威,又扭头看看不远处狼狈的白蛟,放下咬出牙印的手指,欢快地合掌,再次发难,箭一般冲向神威。
素在他和白蛟之间做出选择的标准,神威毫不怀疑地认定是较强的一方。素的谨慎不等同于胆小怯弱,流淌在她血液中的战意她用赌命进行过阐述,选择与白蛟死斗也是印证。或许正是战斗开始时接连遭遇危机让素陷入了本能的控制,这样的“素”很强,强劲到足以让他心脏的搏动剧烈到产生痛感、极度紧张的身体发出哀鸣。同族而食没什么意思,但只要是强者,他不介意同族相残呢。
神威抬手抓住素袭来的手臂,回手拧了一圈,同时出拳直取素的腹部。神威的反击没有奏效,他扭拧的力道输给素僵持的力气,反被素顺势甩到半空,直冲岩壁砸将过去。神威脊背撞上万钧巨石的瞬间,素紧追而至一脚踏在他胸前,其冲击力也如万钧巨石般,前后夹击的重压下神威一口血喷出,血沫浮满素的左脸和肩膀。素脸上贴着药物的白纱布染上细碎的红色,左肩则有大片血色浸染开来。
神威咳嗽着笑起来,没入素肩头的半截手掌不甘示弱地继续用力,素衣襟上的血迹很快变得湿润。
素皱了皱眉头,卡住神威的手腕硬是摘出,甩手拍到一边。神威抬起手臂查看,右手软绵绵地垂着,他撇撇嘴,把错位的关节掰回原位。
“一起把那家伙解决了,我们再继续?”
神威竖起手指公平地提议,素抿起嘴柔和地微笑,软软地合十手掌,回身一记侧踢,正对着神威先前已经挨过一脚的地方,把他扫出白蛟的偷袭范围。
神威的肋骨又断了一根,他躺在沙地上,决定趁这个时间休息一会儿。
怎么办,他好像真的打不过这个不讲道理的“素”呢。可心情一点儿也不觉得难过,拥有无论如何也想得到的目标,就像常年阴云笼罩的母星露出晴朗蔚蓝的天空一样,不是很幸福吗?
喜欢素,最喜欢素了,一定、一定要杀了她。
白蛟本欲趁乱灭了打扰它休养的两只小老鼠,他们搞窝里斗是它最好的机会,不想偷袭未成,迎上来那只小老鼠还武力值大增,它直接悲剧了。
神威听到白蛟重重倒地的声音坐起来,正看到生冷血红的一幕:素徒手撕裂白蛟的肚子,从中掏出眼球大小的鲜红物体,眉心紧皱仰头吞下。
神威看着几乎红了半边的素,冲她勾了勾手指。
“我……”
“我们继续”没能说出,神威眼前影子一晃,他重新跌坐在地、被牢牢压住。
素一手抚着神威没有受伤的右脸,一手搭在他胸前,手掌之下有着几经考验依然欢快鼓动的心脏。甜蜜得仿佛缠绵的恋人,素柔若无骨地依偎在神威怀里,唇舌凑到他左脸的伤口,舔舐凝固的血液。
素不满足细微的甜美,在神威的脸上小口一咬,伤口再次开裂,素欢快地吻了上去。
神威回想素瞬间扑倒他的动作,正懊恼他戳中素肩膀那一下她根本没动真格,脸颊忽地刺痛,酥麻的感觉从伤口处扩散开来。
“素?”
神威歪头,打断了素的吸吮。抚着他右脸的手没有将脑袋推回,素慢慢直起身,敛眉浅笑。身后银月沙蕴着淡淡冷光,背光的素眼瞳漆黑一片,又似乎混合了溅在身上的血色,聚成浓重粘稠的暗红;脸颊上两片薄薄的酒窝令五官柔和灵动,然而风华染血平添妖艳,化身浴血的恶鬼修罗。
神威第一次拥抱死亡。心脏平稳地跳动,呼吸安静流畅,身体紧张松弛有度,仿佛徜徉在安宁深沉的海底,仿佛回到了母亲的怀抱。
素想杀了他,姿态看似慵懒,却绝对能在他动手反击前捏碎他的心脏。
身体理解了这一点,自在地放空,最舒适地张弛度属于最强劲的攻击,可他像是被时间凝固般一动也不得。
深沉的宁寂之后,愉悦被唤醒,随血液流淌点燃每一个细胞。杀意、死亡,从即将断裂的悬崖下猛烈刮起的罡风,他却要深情呼唤,每一个细胞都在渴求更多,平息永远也填不满的渊壑。
素和他,都是最忠诚的夜兔。
神威笑了,他终于抬起了手臂,能够给素一个拥抱。
素从神威胸前挪开右手,并指为刀,在他明朗的笑容前迟疑了片刻,指尖放软,触向他蔚蓝的眼睛。神威不确定素的用意,但他无意阻拦,素若想要,他就让她拿去。
素的手指停在神威眼眶上,轻柔地摩挲了一阵,缓慢移开。神威感觉到压制他的力量减弱,素支着膝盖打算站起来。
尖锐利器刺入血肉的声音来得突然,素身形一振,膝盖跪回沙地里。她视线涣散找不准方向,来回地摇晃坚持了不到三秒,就像断了提线的木偶,委顿坠倒。
神威把素揽回怀中,一小支钢箭扎在她背上,箭头泛着蓝色的幽光,将流出的血液染成乌黑。
“素!”
神威顺着伤口撕开素的衣服,让他庆幸的是伤口周围只是红肿,毒素没有扩散。
“她没事。”
车轮“咯吱咯吱”轧过沙地,拿着弩(= =)箭出现的,赫然是素的师父。
“素从小接触药物,对毒的抗性超出常人,而且她吃了白蛟的胆,不用上这种程度的毒(= =)药,连麻醉她都很困难。”
素的师父摇着轮椅靠近,想从神威手中接过素,却被神威挥手挡开。
神威紧紧怀抱着素,让她枕在他肩上睡得安稳,注视素的目光热烈而执着。
“素是我的。”
师父沉默了。良久,他才沉重地叹了口气,说道:“我知道我锁不住她,她迟早要挣脱鸟笼,重新展开翅膀翱翔。但不是现在,现在还太早了。你打开暗箱上的枷锁,提前释放她本性中的妖魔,你清楚那份恶果、又能够一力承担吗?”
神威摇头,捧着素的脸腼腆地笑,说:“直到死,素都是我的。”
师父叹了口气,他本来就不擅长应付小孩子,对着言行跳脱的神威更觉得不能正确理解和沟通。
“先离开这里,回去再说吧。”
“你要把素带走?”
神威凶狠的眼神倏地割过来,警惕地扣紧手臂。果然,耳朵立即扑捉到背后的一丝动静,神威抱着素侧身躲避的功夫,眼角余光瞄到他老爹——以及老爹砍在他脖颈上的手。
“抱歉啊,这臭小子给你找麻烦了。”
星海坊主接住神威和素,拎起不听话儿子的衣领,准备把人家家小孩儿还回去,不想神威昏迷后依然抱得死紧,星海坊主连拽两下都没能让他松手。
“算了。”师父摆手制止,“都伤得不轻,对孩子温柔一点吧。”
星海坊主想起自家粉嫩粉嫩的女儿,点头认同,脱下斗篷兜起素和神威。
素安宁地沉睡,师父的愁绪化作一声长叹。
继续用他那颗失去锐气死气沉沉的心,把素束缚在波澜不惊的框架中腐朽,或许真的不如放手,让她跌撞磕碰,塑造打磨她自己希望的模样。
“老了,我真的老了,神晃。”
“现在才知道吗,十年前听我的话赶快结婚,现在孩子比他们都大了,当然肯定是没有我的神乐可爱……”
“闭嘴,奉子成婚的家伙还有脸说。既然选择沉迷本能,就没资格让女人提心吊胆的等待,我是,你也是,被埋葬的那家伙更应该是!”
激烈的言辞带来可怕的沉默,剩下沙子滚动的“簌簌”声绵绵不绝。
许久之后,疲惫的话语打破寂静。
“夜兔‘弑亲’的古俗,也不是没有道理。”
——宣告结束。
太阳跃出地平线,飞船背对阳光逃离。
今天的“狩猎场”,依旧晴空万里。
☆、S 10
她梦到了火焰。
熊熊燃烧的火焰像闻到死亡气息的乌鸦,一层一层地扑卷而来,掩映在静谧山谷中的木屋在火焰的包裹中哔啵作响,倒塌、化为灰烬。
梦中的火焰仿佛有真实的热度,蒸发了她体内的水分,让她喉咙干渴,皮肤灼痛。她想着远离,双腿却不受控制地带她走向那片火海。
火焰如同撒欢的小狗,围在她脚边打转,扭曲空气的高温撕扯皮肤、蒸腾血液,她跌倒在地,手掌按在一片粘腻湿滑的地方。是血,火焰炙烤后流淌在地面的鲜血凝成粘稠的暗红,糊在她手上仿佛要张开口子抽出森森白骨,将她拖入无边的血色牢狱。
她慌张地在地上剐蹭手心,地面却浮起更厚的血脂,火焰像得到生命的恶鬼,吹着口哨在血脂上妖娆地舞蹈。火焰终于肆无忌惮地蹿上她的身体,她用力扑打,这才发现,她也像在血池里滚过一遭,满身斑驳的红。
血液与火焰涌动,似乎铺出了一条蜿蜒的道路,灼烧的疼痛消失了,她从满身斑驳开始溯洄望去,道路的尽头有一大块焦黑的物体,已然被火焰吞没,辨不出究竟。那不是木屋的残骸,心底有声音催促她上前,双腿却再次不受控制,挣扎着逃离。
愤怒的火焰猛地铺盖上来,焦灼的疼痛剧烈加倍,她瞪大眼睛在火焰中搜寻,隐约升起奇怪的感觉,那焦黑的物体她是知道的。朦胧的画面呼之欲出,只需要一根丝线就能扯动,她伸出手去捕捉,雾气模糊的画面却抢先破碎了。
静谧的山谷、倒塌的木屋、升腾的火焰,所有的画面都像镜子破碎般,一片片消解,留下空无一物、满是疑惑的黑暗。
她从黑暗中苏醒,梦中的火焰却仿佛穿透了梦境,已然将她焚毁。
喉咙如同贴上了烧红的烙铁,血肉烫焦粘连后再硬生生撕开;鼻腔充斥着血腥与锈蚀般的古怪气味,极其轻微的呼吸也像寒冰的利刃割裂僵硬又脆弱的气管。左脸的麻痒仿佛白蚁啃食枯槁的树皮,脊背冷硬几乎成了一块没有知觉的石头。
她望着属于她的房间屋顶,想不起来躺下前发过什么疯。
她受了伤,可她是为什么受的伤呢?
师父一直严格控制着她的行为,她没有一起玩耍的小伙伴,而这身重伤也不是闹着玩的,打伤她的人目的显然更加致命。她虽然偶尔会找附近的孩子群挑衅,但往往被师父及时揪住,并没有和谁结下不解之仇;有人主动欺负她也不大可能,她毕竟是师父的徒弟,顶着“做伞人”的名头。难道她是被命运嫉恨——比如美貌——才以至走在路上遭天降陨石打击……
还有那个奇怪的梦,有什么深意,和她受伤有什么关系吗?血液铺就的烈火之路,是象征她选择的强者之路吗?可那块烧焦的物体又是什么?梦中的答案仿佛触手可及,她没能抓住反把它打破,是不是该仔细想想呢?
稍一回想满目惨烈的梦境,头就刺痛起来。
她抬起右手揉额角,晃动时衣领蹭的脖子痒痒,她随手去挠,却不料入手的并非衣领,而是一绺柔软顺滑的头发。
嗯?
她头发长度不到肩膀,这种手感也不属于她啊?她疑惑地顺着摸去,赫然有一颗毛茸茸的脑袋枕着她的左臂躺在她怀里。入手的肌肤温暖细腻,随着轻缓的呼吸浅浅地起伏,她心头一惊,右手滑上对方毫无防备的脖颈。
心如擂鼓地激烈跳动了一阵,渐渐重归平缓,她的掌心冒出一层薄汗,手掌下的皮肤却依然温暖、起伏平稳。这是她的房间,她又受了伤,师父不会放不相干和有危险的人进来,她相信师父。
沉得像是被碾轧过的身体终于迟钝地传来重压的实感,她忍着酸困抬起脖子,因为左臂被对方枕在头底下,她勉强撑着侧身,这才发现左肩也受了伤,撕扯着刺痛起来。疼痛浮于血肉没有深入骨髓,她扫了一眼包扎的绷带,并无血色渗出,便优先看向怀中虐待伤员的人。
入眼是一头橘粉色的头发和白皙的皮肤,样貌隽秀,以夜兔而言,虽然年龄尚幼也算得上英朗出挑;粉嫩的唇抿成线,只在唇角保留了一点点满足的笑意。从身高、稚嫩的面相判断,这个紧抱着她睡得香甜的小男孩应该没有她大,她仔仔细细打量完,轻拍肩膀将他唤醒。
“呜——”
纤细的低咽如同一只撒娇的小兽,他收回抓着她衣衽的小手去揉眼睛。蔚蓝色的双瞳仿佛极致绚丽的宝石,蒙着一层层睡意未消的水雾,湿漉漉地看向她。
“素……”
他果然是知道她的。听他叫她的名字,她再次松了口气,正想问师父在哪儿,手腕却是一紧。
“素!”蔚蓝色的眼睛里点亮璀璨的光芒,矫健的小狮子欢快地扑住她,抱着她的脖子左右磨蹭,“你醒啦!”
她摇摇欲坠的身体轻易被他扑倒,脊梁撞上坚硬的床板疼得她一抽,他也觉察到自己的冒失,匆忙爬起来,紧张地问她:“你怎么样?伤口还很严重吗?对不起,我帮你看看吧?”
她摆摆手示意不用,同时琢磨着他对她十分熟稔的态度。举止亲昵自然,灼灼的惊喜、惶惶的焦急,强烈的感情流露阐述的,我们的关系应该是亲厚吧。可她一片空白。她想不起她怎么重伤昏睡,更想不起这个蔚蓝眼睛的漂亮家伙。先前的梦境如果隐藏着联结真实的线索,她能理解到的,也分毫没有他的身影。
他避开左侧,握紧她的右手,一双小巧的手掌比她想象中来得结实;大约是她沉默了太久,他的眼神和表情俱是忧虑。
她斟酌着是该直白地向他吐露真相,还是婉转迂回一些不令他太难过,犹豫中掩饰性地抬起左手去挠脸颊,碰到干枯粗糙的皮肤,这才想起先前感觉过左脸的伤痛。她稍微详细地抚摸过去,奇怪,是严重的晒伤,因为她严密防范、这是最难出现在她身上的伤才对……
“素,你在生气吗……”
一再被她忽略,他面露不安,夺下她的左手,一边反复瞄她的眼睛观察她,一边惴惴地靠近。
她想解释她没有生气,他的一切、他和她的交集,她一无所知,记忆忘却地一片空白。她想不出生气的理由。
突如其来的舔舐堵住了扩散的空白,柔软的舌头带着潮湿的水汽,缓缓滑过干涸皲裂的皮肤。她一怔,脑袋“嗡”的一声炸开,气血一股脑儿上涌,从里到外烧了起来。
橘粉色的发梢在视线里飘忽晃动;白净的小手牢牢握紧她的,其中一只露出手心上一角意味不明却略显滑稽的紫色;膝盖撑着全部重量,贴近的身体上混杂有多种药物的味道,她能从中分辨出哪些是属于她的……她胡乱转动眼睛,无意义地解读杂乱的信息,思绪不但没有平复,反而更加乱成一团浆糊。
他身上沾染了她的味道,糅合他自己的,调成苦中微甜的惑人气息。唾液濡湿凹凸不平的裂口,带来侵略的痛痒,舌尖曳过留下沁凉,仿佛甘霖滋润枯竭的土地。结痂的伤痕一定丑陋可怕,他像品味甜美的蜜糖一样仔细,仔细地描摹勾画,粘连的触碰后退或贴合,不时发出窸窣的纤细声响,比急促吐落的呼吸更打得她战栗不已。
从来没有人离她这么近、这么亲密过,再继续下去她就要烧糊了。
她抓起枕头拍在橘粉色的脑袋上,他人一歪,从床上掉了下去。
“趁我毫无防备吗,素……”
软软的鼻音显得幽怨,又像是单纯在撒娇,一双小手扒上床沿,纯真可爱的脸庞堆上委屈。他扑打着身上的灰尘,看向她的一眼停顿了一下,突然露出不知所措的表情,慌张道:“你真的生气了?”
她慢慢摇头,想说出对他陌生的事情,却突然发现,她不知何时已抬起手背挡在鼻梁前,掩去一半的视线,而脸上残留着温凉的触感,并不断有新的眼泪滚落。
她……在伤心?因为丢失的空白吗?
或者……是不得不残忍伤害他、辜负专注注视她的那双眼睛中清澈见底的赤诚。
“素……”
声音怯怯的,他紧张得手不知道往哪里放,抬起来又藏到背后,最后还是试探着伸过来,小心地用手背抹走她的泪珠。
乖巧地近乎忠诚。
一股腥甜的气息突然窜上口鼻,视线阵阵模糊,空气挤压着要扭曲耳朵和面部肌肉,她被直觉——或许是更加莫名其妙的东西——支使着,猛地一扑,双手卡住纤细得似乎一拗即断的脖子,跨坐到他身上,将他牢牢压死。
眼泪止不住地掉,有声音疯狂地叫嚣“杀了他!杀了他!”,她摇头拒绝抓不到来源的声音,双手却不由自主地加力、收紧。
“看来你仍没有醒过来啊,素。”软糯的声音褪去焦虑,他轻快地舒了一口气,改换上甜到发腻的语调,“你吓坏我了,好像生气讨厌我什么的。”
蔚蓝色的眼睛眨了眨,转瞬间拨云见月,湿漉漉的水雾揭开,露出清澈净透的光芒。
“就这么想杀我吗?念念不忘、迫不及待?”
他欣然地念着表白般的句子,眉眼间亦是热切,行动上毫不含糊,抓起她的手腕从他脖子上掰开。他张开双臂,带着她的手反剪到背后,给予她尽情的拥抱。
“别着急别着急,我会一——直陪着你的,机会要多少有多少。当然,我这边也是一样啊,你要一直陪着我走到结束哦。”
温热的吐息轻羽般拂过,话语引发欢快的鼓动,仿佛有奇异的香甜味道弥散,从内部笼罩她的腥甜气息越发浓郁了。心底有着什么,像是关在闸门后面的洪水猛兽,不安分地蠢蠢欲动。
眼泪打湿他的肩膀,他笑着抚摸她的脑袋,自言自语般低声呢喃,既柔软、又坚定。
“素,我们走着同一条路,你挡在我前方可不行。你是我的,抵达的一切障碍,我来为你扫清。”
☆、S 11
神威将我做给他的第一把伞打坏时,他手掌染上的山榆的紫色才褪去不久。伞柄和伞骨齐齐折断,毫无修复的可能。
我拽着神威的衣领一通猛摇,他挠着脑袋毫无悔意地哈哈笑,笑完黏上来抱着我的手臂撒娇。看着他可爱的脸和水汪汪的蔚蓝眼睛,我只好缴械投降,答应尽快为他做好第二把伞。
当初我从一场梦中醒来,错乱的梦境混淆了我的记忆,似乎是重伤之前的一段、又像是捉摸不定的某一特殊区域,记忆被涂改成一团空白。
醒来的那天早上,我一睁眼,一张漂亮的脸就从上方探出来,面露担忧和不安。我吓了一跳,反射性地躲开后,还是保持着礼貌询问他是谁家孩子,并告诉他工坊后面是不能随意进入的。
简单的一句话捅了大篓子,他先是无礼地掐住我的肩膀反复质问,我一再强调我真的不认识他之后……
他的表情垮了。平直的五官依然精致,却丧失了灵动的生气。失去表情的脸仿佛是因为冷静才无法解读,整个人却是丢失了重要的宝物一样,空了一块。
因为阴雨连绵而灰暗的屋子里、苍白的表情像画面一样,失去了立体感,极具冲击地印入我崭新的记忆,连带之后的片段,稍一转念就能在脑海里回放。
那时我被倏忽失落的气氛感染,看着他难过空洞的样子,心里也酸酸的。我想劝却不知道怎么劝的好,正是手足无措时,他伸出一只手,覆上我的额头。
“怎么办啊,素……”
小巧的手掌比我想象的要结实,刚刚贴上时还略有些凉,但很快就变得温热。我正是心软,不由拍拍他的肩膀,握住他的手权作安慰。
低落的空气默然流淌了好一会儿,橘粉色的脑袋顶上翘着的那撮呆愣的毛突然颤了颤,顶着呆毛的人紧跟着“哈哈哈”笑场。
“素,你说,你脑袋里本来还装着一点儿小聪明,这下都烧坏了,你以后可怎么办啊哈哈哈哈!”
时至今日我也想不明白,正直如我,怎么会认识神威这么恶劣的家伙,遇人不淑,遇人不淑,遇人不淑。
后来,在神威的简单讲述和师父的佐证下,我了解了我和神威狼狈为……哦,我们的光辉事迹。虽然故事最后我和神威是依靠星海坊主先生的救场才逃脱白蛟的杀灭,但至少是前进战斗,没有后退。
我背对师父给无畏果决的自己竖起大拇指,刚好被神威看到,他狡黠地冲我眨眨眼,我对自己不要命还拖我垫背的他竖了中指。
据神威私下里偷偷告诉我,我真正醒来之前,曾半梦半醒恍恍惚惚地醒过一次,趁机对他做了非、常过分的事情。
梦境我已经记不清楚,只剩下一些零散的碎片偶尔在眼前闪现,抓不到明确的意义;听神威描述地有模有样,我隐约觉得真的曾在半梦半醒中被支配着做出过行动,但同样记不清楚了,神威说过分,我只好认了。
神威竖着手指强调“非常过分”的时候,蔚蓝的眼睛里闪着斐然的光采,可以看出他对我平淡的反应很失望。失望之余,神威越发勤奋地跑到我面前刷存在感,竹筒倒豆子把我关心的、不关心的信息说了个够。比如他比我小366天啦,家里有个妹妹比他小四岁啦,我们曾经海誓山盟啦……
我对查神威家户口兴致缺缺,却不想打击神威帮我找回记忆的努力,至于我和他的“海誓山盟”……我原本担心以师父的风格,他会阻止我和神威继续来往,结果师父不仅没有反对,还语重心长地教育我,既然承诺了就要认真履行,不管当佣兵还是海盗,夜兔热爱战斗的本性和守信的品行没有必然的等同或背离。
师父的态度让我心存疑惑,但听闻伤好之后可以和神威保持“点到为止的亲切交流”,这让我十分高兴,对那些细节就不再深究了。
我对武力值显然高于我的神威的到来表示了欢迎,并对他白天总是在我家蹭吃蹭喝蹭医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但神威超乎寻常的热情让我很是忍不下去——他晚上还要蹭床铺!
星海坊主先生难道会虐待你吗,为什么要一直赖在我家不回去!
我尝试各种方法也没能阻止神威半夜钻进我怀里。每天早上醒来橘粉色的脑袋都枕在我肩旁,有一次刚好抵着下巴,毛茸茸的有些痒痒。似曾相识的情景总让我恍惚记忆中模糊的碎片,却又总被醒来的神威甜甜的笑容和问好打断。
如此循环往复了7天,在难得的微弱阳光中,我恍然明悟。
神威的母亲体弱多病,因为忙于照顾他的妹妹,难免疏忽了他。而神威看起来懂事不必父母费心,其实终归是个孩子,需要有人陪伴,他想必是觉得在我身上能找寻到缺少的温暖,那般执着于我失去的记忆,很可能是之前的我早有心得。
神威不回家,却不见星海坊主先生上门拎他回去,显然十分信任师父和我,恐怕师父也是因此才放松了对我的限制。无论为了来之不易的自由,还是表达方式别扭却可爱的神威,我都应该回应他的期待。
我越想越觉得有道理,内心涌出闪闪发光的暖流,对顿悟之后即将开展的崭新生活充满干劲。我一整天都好像沐浴在令稀薄的阳光黯然失色的光辉中,并努力将之传递给神威。神威灿烂地笑了一天,晚饭时坚决辞别我的好意回家去了。
唉,活泼可爱的弟弟突然走了姐姐我好失落。
那之后神威白天仍到工坊来,我在师父的要求下休养够十天,终于可以活动筋骨,并履行承诺做出了神威的伞。我很想把伞面染成山榆的紫色,和神威手上的染色配套,可神威一再坚持,我就按照他的意愿,给伞面染了重红。
红色很不好染,为了将颜色染得均匀漂亮,我颇费了一番功夫。就是这样一把先令我九死一生、后耗费我大量心血夜以继日才得以出产的珍贵的伞,神威竟不知好好珍惜,转眼就损坏得彻彻底底。我把它扔进炉子,决定第二把伞要染成紫色。
第二把伞几乎是紧随第一把的脚步进了火炉,我掐住神威脸蛋的同时,就失去了下狠手的气力。神威摊开手无辜地申辩,还可怜兮兮地把伤口摆到我眼前,我狠狠抓了抓头发,哀叹自己不争气,扒出药箱给他包扎。
我到底是怎么把神威这张漂亮的脸忘得一干二净的,明明他一撒娇,我就没辙。
第三把伞坚持的时间稍微长了一点点,神威用坏的时候,他剪短脸颊旁边的头发,在脑袋后面编起了一个不及巴掌长的小辫子。
心情好的时候,我会帮他梳理打架中弄乱的头发重新编好。不过神威嫌弃我编得歪歪扭扭的手艺,更多时候是自己动手。他总是想尽办法保持和出门时一样的整齐状态回家,免于母亲担心。有一次我想吐槽他不要出门惹是生非不就好了,转念一想我正是推波助澜、助纣为虐、帮他甚至参与惹是生非的那个人,于是默默地把话咽回肚子里。
神威打坏第六把伞、换上我提前做好的第七把伞时,他告诉我他找了夜王凤仙做师傅。神威因为蹭宇宙飞船,一直和隶属凤仙老板的春雨第七师团有交集,有几次他也叫我一起出去狩猎。我因为不想跟凤仙老板和春雨打交道,一直尽量避开,没想到这么快神威就和凤仙老板论及师徒了。
我对凤仙老板没有不满,暂时也没有以他为目标的打算,而神威拜他为师也不见得就不好,毕竟他是除了和神威的老爹星海坊主先生的一场激战不了了之,这些年来战无不胜、君临我们夜兔一族顶点的人。
只是……真的不会挨星海坊主先生揍吗?放着老爹不理,偏偏要拜老爹的死对头为师,心里有什么结这么想不开啊……
我怜惜地抚摸神威的脑袋,这孩子封闭的内心太缺乏家人的温情了。
神威对着悲戚的我露出灿烂的笑脸。
我就知道,每当这种时候神威都特别别扭,男孩子不想被人看到软弱的一面也是难免。没关系,我什么都不问,只是想哭的时候,大可以尽情地来依赖我。
神威没哭,他的发泄方式和表达方式一样别扭——他尽情地完虐了我。
神威打坏第九把伞以后,我不再计数了。
一把一把的伞,使用的材料越来越好,打造得越来越结实,在神威手中使用的时间越来越长,同时,我们渐渐长大。
在神威的锻炼下,我的战斗力提升到夜兔的一般水准,本来可以更好,但师父严禁我一切形式的死斗。师父说允许我磨练战斗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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