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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楼多娇-第5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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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自己旁边,又叫翡翠舀了一张皮褥垫子给他。

贾母正摩挲着宝玉的额头,忽见上面满是汗珠,立即惊叫起来:“哎呦,这是怎么了!”老太太忙抽了帕子给宝玉擦拭,一面喝着外面:“今儿是谁跟着宝玉?外头这样冷,他浑身又是汗,你们也不怕病了他!”

宝玉冲贾母虚弱的一笑,“老祖宗,不碍事,我就是进来的时候跑的急,这才掉了几滴汗水儿。”

贾母见他笑容十分勉强,又摸着那双白玉小手冷冰冰的骇人,便猜宝贝孙子是被什么吓到了。贾母淡淡的打发了屋子里一众人,只留宝玉,连伺候的鸳鸯也被赶到屋子外。

“今儿跟北静王出去,是不是对你发脾气了?”贾母试探的看着宝

宝玉忙道:“王爷素来谦和随性,从不与我乱发脾气,是我,是我一.”宝玉支支吾吾不知怎么解释才好。

“跟祖母还有什么遮掩的,你说出来,祖母好给你出个主意!”贾母语重心长道:“咱们家和北静王府是老交情,你太爷爷在的时候·老王爷就对咱们家礼遇多多,现在你姐姐做了娘娘,你也有了个做皇子的兄弟,我想,北静王就是不看僧面,也要看佛面,不敢与你多计较的。”

宝玉心下涌起一股暖流,便依在贾母怀里,将今日在得月楼的所见所闻都告诉了贾母。

贾母略感意外:“你是说王爷想给五皇子找武艺师傅?”

“是啊!老祖宗你说·北静王已经是那样尊贵的人,为什么还要卷进这些是是非非中?这天底下的皇位只有一个,不是东风压倒西风,就是西风压倒东风。当今天下明朗着呢,皇后有嫡子,皇上有长子,怎么也轮不到正德来做那个位置!北静王这么积极的和邢家走动,要是被皇后家知道,那位娘娘肯定不会善罢甘休。”贾宝玉越想越心慌:“说不定知道是我在其中牵线搭桥,还会连累咱们家娘娘!”

宝玉说到最后已经语无伦次·贾母忙低声安抚:“还是我的宝玉知道心疼你大姐姐。你且放宽心,既然北静王说这话的时候没打算避讳着你,想来就是要借你告诉荣宁二府。”

贾母这话很有些深意。宝玉是高门大宅里的小少爷,没见过大风大浪,而贾母这种历经三个朝代的资深诰命,政治嗅觉绝不是一朝一夕就练就而成的。这几年,就因为荣国府疏远了皇权,所以才会沦为京城二等人家的末流。反观北静王府,一步一个脚印,远远将余下的几个国公府落在后面。

四王八公·余下的几家也是一个模样,等贾母意识到这一点的时候,当机立断将家里最有造化的元春送去了宫中。老太太本以为·只要元春能生下一儿半女,将来就是荣国府的依靠。可如今不能全然如了心意,得到的只是宝琴的一个孩子。

老太太原先还存了点奢望,将来他们荣国府加上隔壁的宁府,共同扶持六皇子,将来未必不能成大事,然而今天瞧着北静王的打算,贾母却有些不敢确定了。

等六皇子长大·这朝廷上的势力早就划分清楚·还哪里轮到荣国府显身手?

贾母想到此,忙问:“你邢大姐姐应了?”

宝玉委屈的摇摇头:“我只听了一半·余下究竟怎么回事儿也不知。老租宗,我瞧着一.王爷好像对邢大姐姐不太一样。”宝玉苦思着当时的场景·他总觉得北静王对岫烟姐姐说不出哪里的别扭。

贾母却一听就明白了宝玉的意思,想了想北静王府里的情形,这老太太不禁摇头:邢家的姐儿可不好沾惹,满手香却也满手的刺儿,北静王妃是太妃的娘家侄女,这婆媳俩联手,哪个好人家的闺女敢进去当小?

老太太笑道:“你邢大姐姐也是个特立独行的,敢一身男装去见。不过这话可别说出去,免得有心人听见,败坏了那孩子的名声。”

贾宝玉肃然道:“老祖宗放心,我知道分寸。”

打发了宝玉出去,鸳鸯悄悄进来给贾母斟茶,老太太歪在火炕上,半阖着眼睑不时轻笑。鸳鸯握着茶壶的手一顿,陪笑道:“老太太是听见了什么-喜讯?今儿心情格外的好。”

“你且坐过来,我问你,”贾母拉着鸳鸯坐在炕沿边上大房那边还整日张罗着给舅老爷纳小?”

鸳鸯脸一红,“瞧老太太说的,我一个下人奴才,没事盯着大太太干什么

贾母嗔道:“你也不用在我面前耍小心眼儿,老大没称心如意,能轻易饶了你?不过是看在我的面子上,小心翼翼没动静!你跟了我几年,也是个人精,为铺后路,还不早悄悄打听了大房的消息?”

鸳鸯见老太太说的半点不差,反而大大方方笑了起来:“老祖宗还夸我是人精呢!要我说,这世间就没什么事儿能难住老祖宗的!”鸳鸯连连奉承:“大太太确实心有不甘,据说最近正打听东府那位尤二姐原配的是什么人家,起了主意要和他们打官司,搅黄了那场婚事。”

贾母的脸色便有些阴沉:“这老大媳妇,可真是浑人一个!都说宁拆十座庙,不毁一桩婚。”

“也不怪大太太这样想,我偶然见过那位尤二姐,确实是国色天香,难得的娇媚佳人,这样的人放在哪位老爷身边,也是朵妙-龄解语花啊!”

贾母当即啐道:“要是那尤二姐果真如此的话,大太太怎么不弄到她屋里去?”贾敬出丧那天,老太太在铁槛寺见过那尤二姐,一眼就看出了是个不安分的种,媚眼上翘,脸庞尖刻,天生的水蛇腰。她那妹子,叫三姐儿的更不像话,姐姐、姐夫家这么严肃的场面,月白色的裙子下竟然还穿了一双小红绣鞋!

贾母越想越觉得邢夫人这事儿没眼色,暂且不说邢家已经有了正经的小少爷,就算没有,邢夫人给舅老爷家送小妾之前,也得先打个招呼,探探卢氏的口风,卢氏不喜,谁也勉强不来。

“把大太太叫来,我有话问她。”

鸳鸯得了吩咐,也不敢耽搁,忙出去打发了小丫头请邢夫人。且说邢夫人正和复又得宠的王善保家的说话,一听是贾母叫她,心里就犯嘀咕,有些不愿意动。“这老太太,才打发我回来,这会儿不知什么原因,又要折腾人!”

王善保家的陪笑道:“老太太单叫了太太过去,这可是好事儿,早先她心里可就只记得二房,哪有咱们大房的地方?太太小心奉承些,说不定还能得个莫大的缘分!”

邢夫人心下一动:“缘分?你是说.”

“太太的心事老奴明白,无非就是担心二姑娘。您是最心软不过的,二姑娘前世修来的福气,才摊上您这么好的太太。如今姑娘也大了,咱们舅爷家也体面,跟老太太说一声,给二姑娘寻个显赫的人家,这也不是难事。”

王善保家的觑着大太太的脸色:“顺道也提一提尤二姐的事儿,看老太太是什么口风。”

邢夫人冷哼:“我娘家兄弟娶小,跟老太太什么关碍,难道她还能拦着不成?”

“我的太太,老太太给你使一点绊子,这事儿都难成。而且我听人说,东府珍大爷已经和那尤三姐好上了,现如今连珍大奶奶都不敢管。东府上下乱着呢,晚上吃酒赌牌,什么脏事儿烂事儿都有,我亲家兄弟在那边当差,说王善保家的附在邢夫人耳边,悄声道:“说珍大爷还时不时叫尤二姐跟着作陪呢!”

邢夫人的脸当即拉了下来:“你别胡说!”

王善保家的因上次的事儿得罪了邢家,成了蘀罪羊,这好容易缓过劲儿来,被邢夫人重新提拔,越发的谨慎小心,她见邢夫人不像是假动怒,忙屈膝跪下,一脸的恳切:“我哪敢对太太说一句假话?这确确实实是真事儿。不然珍大奶奶怎么一天直往您身边凑合?还不是想借着太太的手,把那两个不省心的妹子赶紧送出去!”

邢夫人气急败坏的拍着大腿:“怪不得!这个尤氏,敢情把我蒙在鼓里,舀我娘家兄弟当什么了!这种货色,别说我兄弟看不上,就是我也瞧不上眼!”

王善保家的见此情形有些脱离自己的控制,忙笑道:“太太也不用这样生气,虽然尤氏姊妹轻佻,可也有好处不是?舅老爷那样拘谨的一个人,等闲丫头能入他的眼?或许这个尤二姐凭着礀色,能打动舅老爷也未可知。”

邢夫人想到一根筋的弟弟,气就不打一处来:“我活该操这份心,偏还不被领情。卢氏这么大岁数,哪里还能再添个儿子?我不敢愧对邢家的列祖列宗,所以才忙前忙后,只盼着我那弟弟通情达理些,知道我这个当长姐的为难处!”

王善保家的一面唯唯诺诺的称是,一面服侍了邢夫人穿衣往前院去。

189。悉心点拨冥顽不灵
邢夫人这次可是吃了教训,她虽然不死心,一直处心积虑的要把尤二姐嫁到邢府去,可几次与卢氏和那丫头的较量之中,邢夫人也看得出,自己往往是吃亏的那边儿。但老太太要是肯答应帮忙,这事儿就有大半的希望能成。

邢夫人想的简单,所以一进门,先见了鸳鸯站在堂屋里和小丫头子说话,邢夫人忙巴巴儿的凑了上去,涎着脸笑道:“姑娘在做什么?我昨儿叫王善保家的给姑娘送了对儿掐丝珐琅的耳坠,姑娘可收了?”

鸳鸯心知这是邢夫人在借机讨好,面上淡淡一笑:“我才说要往上院里去谢大太太,那耳坠子新奇的很,做工也精美,是难得的稀罕物儿!”

邢夫人自得意满,眉梢上扬:“这是舅老爷从南边捎来的新鲜样子,别处可没的买。”

鸳鸯心不在焉的陪笑道:“还是舅老爷疼惜大太太!”

邢夫人见鸳鸯这么说,可找到了知音,忙拉着鸳鸯不放:“谁说不是!她们外人都以为我和舅老爷家不和睦,殊不知我那兄弟心里也是苦!有个不懂人情味的娘子也就罢了,偏偏还摊上个飞扬跋扈的女儿!我们邢家只舅老爷一根独苗,可你瞧瞧,卢氏只得一个儿子,将来能成什么造化!也就只有我这个惹人嫌的老东西,东奔西走为舅老爷忙活罢了!”

鸳鸯见邢夫人越说越没遮拦,越说越没体统忙笑道:“老太太许是等急了,大太太还是进去的好。”

邢夫人犹不解馋的扭着水桶腰去了。

小丫头笑嘻嘻的站在鸳鸯身后:“鸳鸯姐姐,那簪子可不是什么舅老爷送的,是东府珍大奶奶前儿叫人送给大太太的。我老娘在那边府里当差,前儿是珍大奶奶叫了我老娘一并来的咱们荣国府。”

鸳鸯不屑的一哼:“你这小蹄子,倒是眼馋的很,你既然喜欢,索性送了你就是。我可不戴那种货色的东西。”小丫鬟欢喜不已,邢夫人自然不知道她的谎话早被人戳破了皮还在那儿洋洋自得的紧!

且说邢夫人进了内室,先给贾母请了安,又不停的说着鸳鸯的好,意图把老太太哄开心。今儿贾母哪就是那么好打点的,这老太太不耐烦的指了指自己炕边上的一张雕花高绣墩,示意邢夫人坐了。

邢夫人讪讪的住了口,贴着绣墩的外圈儿半蹲半坐。

“眼瞧着就是年关将近,我想着,今年大约也是几个姑娘们在家最后一年,大家难得欢聚在一起我就做主把姨太太家和舅老爷家都请来,大年初二聚一聚,李婶娘带着两个女儿不容易,也算在其中,东府那边也送个信儿,珍哥儿愿意来凑热阄,就把他那两个小姨子都叫来,我正好也有话和她们说。”

邢夫人愣在当场,“老太太找她们做什么?珍哥儿媳妇的俩妹子略显小家子气,不中用没的叫老祖宗见了心里不自在。”

贾母冷笑道:“我近来也爱做个媒牵个红线,那尤二姐和尤三姐不是还待字闺中吗?正巧了,二老爷的手下有几个丧偶多年的鳏夫家中也略有薄产,尤氏姐妹嫁过去就做了正经少奶奶,不比在她姐姐家混吃混喝来的强?”

邢夫人大急:“老太太!”

贾母这次是真有几分动怒,可一想到这些年来大儿子与自己越发疏远,二房又不和自己齐心,贾母这心便硬沉了下来。老太太第一次这样语重心长的和大儿媳说话:“你以前总抱怨我多疼了老二媳妇,可你也不想想,老二媳妇事事都比你多点机灵劲儿我能不偏心吗!远的不说就说鸳鸯,你们夫妻俩背着我要弄鸳鸯进你们大房还真打量我不知道存的是什么心思?”

邢夫人羞得面红耳赤,不敢抬头看贾母。

“老实告诉你鸳鸯虽然是我的心腹,可我究竟有多少两银子,究竟有多少体己,也不会叫个丫头清楚。你们夫妻俩别以为我是那种不分轻重的,老大终究是这个家的长男,我再疼老二,也不会舀着大笔家业送他们手里。”

邢夫人一颗心正是大起大落,听了贾母这话,早抑制不住笑意:“老太太心疼我们,我和大老爷是知道的。

贾母拍了拍邢夫人的手背,叹息道:“难道老大不是从我肚子里爬出去的?我一心为二房,自然也不会忘了你们夫妻。正因为心疼你们,所以有些话是不得不说。”

邢夫人精神大震,自打她进了荣国府的大门,老太太可是第一次这样和自己和颜悦色,又是商量大事的模样,邢夫人不禁提起一百个小

“舅老爷家这小半年来琐事不断,我算看出来了,邢家这顶立门户的可不是体弟,却是你那小侄女!”

邢夫人难以抑制的嗤笑出声:“老太太快别这样夸赞一个毛丫头,邢岫烟有几斤几两重,难道儿媳不清楚?他们家就是太溺爱孩子了,惯的他家闺女实在不像话。”

贾母听了邢氏这样回答,深感无力。

王氏虽然木讷,却还知道看人脸色。这话要是对老二家媳妇说,虽然心里不以为然,可嘴上一定早开始附和自己了。

邢夫人心肠愚蠢,贾母只能耐心道:“旁的我也不多理论,我只告诉你,你费尽心力讨好舅老爷没用,不如多想想怎么叫邢大姑娘和你一条心。那尤二姐也别总想着往邢家送,连咱们府里的粗使婆子们知道,东府里的两个小姨子很不规矩,你明明清楚,还想着往亲弟弟的房里塞,难道将来就不怕别人诟病,耽误了舅老爷的前程?”

邢夫人是个最没主见的人,王善保家的不在身边,大房前一阵子得宠的那个为邢夫人出谋划策的姨娘也不在,所以邢夫人一听老太太的话就有些舀不准主意。

贾母趁机道:“正巧你来,我有件要紧的嘱咐你。邢家前一阵子与我提了结亲的意思,是给你那个三妹妹家的哥儿,叫张逸的孩子。邢家的本意是提三丫头,可我细想想,未必就是舅太太的初衷,八成是邢家姐儿自己变了说辞。”

邢夫人想也不想便笑:“这怎么可能?老太太太高估了她!”

“不是我高估邢家姐儿,是你们都太小瞧了她!”贾母淡淡道:“索性你借着这次机会往凤尾胡同去,探探舅太太的口风,就说咱们家想把二丫头嫁过去,问舅太太可愿意?”

邢夫人欢喜的站了起来,对着贾母就是作揖:“如何不愿意?若是老太太肯下这个恩典,我这就代三妹妹应了!”

贾母无奈的摇头:“你三妹妹的主你做不得,你们家舅太太做不得,只岫烟丫头能说上话。”见邢夫人一闪而逝的不屑,贾母叹道:“我且把话放在这儿,对与不对,你去了邢家,自然一问便有分晓。”

次日,邢夫人本要带了贾迎春往凤尾胡同来,可谁承想,一大早天际边便飞起了朵朵雪花儿,而且到正午时候,雪势愈发的大了。

岫烟起了个大早,先叫家里的老嬷嬷给卢氏看了平安脉,又亲手做了肉粥,和黛玉服侍了卢氏吃罢,又抱着福哥儿在自己屋子里午歇。

岫烟的屋子是正南的大三居,自打有了福哥儿,原本屋子里常年飘着的花香已经换做了奶香。福哥儿似乎也特别喜欢姐姐这里,一到岫烟的屋子便咯咯自己笑个不停,往往抓着自己的小脚儿能玩上天半,连奶娘都惊呼,福哥儿可比同龄的孩子要结实多了。

卢氏的身子需要静养,黛玉便搬来和岫烟同屋,俩个女孩子一起照顾福哥儿,倒也自得其乐,把福哥儿养的白白胖胖,人见人爱。

屋子里奶香扑鼻,屋子外寒风朔朔,美莲穿着一件灰鼠银边儿的斗篷走了进来,小丫鬟赶忙上来掸雪,美莲接过小丫鬟递来的拂尘,只问:“林姑娘也在?”

“紫鹃姐姐伺候了林姑娘在隔壁歇午觉呢!咱们姑娘正哄福哥儿!”

美莲褪了身上的斗篷,站在火盆子前搓了半天手,等浑身上下都暖了,这才挑开毡帘进了内室。岫烟歪在床上,手上一下一下拍着福哥

那小肉丸儿脸蛋红扑扑的爱煞人,两条小胳膊片刻也不老实,总想从包袱里仲展出来。

“姑娘一.”美莲低声叫着岫烟。岫烟一睁眼,小心翼翼下了床榻,唯恐吵到福哥儿,自己到桌前饮了杯温茶。

“这是宋千户派人百里加急送来的密函,刚刚镇抚司的人从后角门递进来的。”

上面的火漆丝毫未动,信封似有折痕,没有雪水,只带着少女身上的余温。

岫烟拆了信一字一句往下看,美莲心里虽然着急,却不敢惊动姑娘。不知几时,美樱走了进来,她身后跟着芳官,美樱一见屋内情形不对,忙推了芳官出去。

“好妹妹,你去大厨房看看,姑娘要的姜汤可熬好了?”

芳官便知这是美樱找的打发自己的借口,心里便不舒服起来,可再想往里屋瞧,门口早被美樱用帘子遮挡的严严实实,密不透风。姑娘和美莲姐姐说了什么,芳官是一点也听不清。

外面的避雪衣裳明明就是美莲的,可这样大的雪,美莲不在屋子里好生呆着,难道去了什么要紧的地方?

190、她为心腹你为家贼
美莲、美樱二人站在窗前,看着花桌前的姑娘一言不发的读着信笺,大气也不敢出。宋千户走的时候匆忙,却不忘给姑娘留下了几个得力之人,这些人如今化作了寻常的仆役,就在后花园的门子除当差,平日里总不往前面院子里来,不但那些当差的仆役不,就连老爷、太太也丝毫未有所闻。

那些人是出没无影,听姑娘的意思,一个个都大有来历。原教导正德少爷的那位王师傅与其一相比,也只有略逊色的份儿。

这信就是其中一人交给美莲的,宋千户自走后两个多月,这是给姑娘的头一封信。美莲隐隐约约感觉到了点,却不敢肯定。

。。。。。。

岫烟默默地将信笺折好,和美樱要了火折子,火花儿一燎,从牛皮信封底部一直烧到岫烟的手指尖。那翩跹的姿态似乎一只火鹤,屋里渐渐起了一股灼烧之气。

福哥儿躺在床上,酣梦中的小肉圆儿情不自禁的哼了哼,鼻子倒是灵敏的很。

美樱忙走,将内室的纱幔轻轻拢上。

岫烟将烧到末路的灰烬都丢在一只粉彩镂空团寿盒里,美莲不用吩咐,早用帕子将灰渍包起,翼翼的塞进了的袖口中。

“交代下去的差事办的如何?”

美莲忙道千户的人已经把那婆子的来历打听的清清楚楚,家中无儿无女,当年是欧阳老太太的陪嫁,后来被主子指给了外院的小厮,可惜是个短命鬼,成亲没两年,那小厮就没了,欧阳老太太瞧她可怜,便仍旧接回府里,做了管事嬷嬷。南边来的人回消息说,这婆子甚得欧阳老太太信赖,大事小情都与她商量才能做主。为了这事儿,欧阳家老太爷有些微词,十几年前更因为那婆子出个歹毒的主意,弄死了欧阳老太爷宠爱的小妾,欧阳老太爷要杀那婆子偿命,最后还是欧阳老太太保下了她。”

岫烟微微一笑入为心腹,出作股肱。既然是第一得意之人,必定有难以言表的情谊在其中。欧阳老太太为这个婆子得罪了,不。。。。。。那婆子肯不肯为咱们得罪欧阳老太太?”
美莲、美樱面面相觑姑娘寻到了好法子?”

“有人爱才,有人好色,有人重名,人人都有弱点,只是我们一寻不到而已。欧阳老太太这个陪房看似毫无弱点,无儿无女,对主子忠心耿耿,可你们别忘了,这婆子得罪的是老太爷,必定是日夜悬心活着。若是欧阳老太太两腿一蹬的去了,那婆子只能是砧板上的鱼肉,任由欧阳家老太爷宰割。我这会儿许诺她一条生路,她未必不会动心。”

美莲二人恍然大悟姑娘说用法子,我们这就去做。”

岫烟一摆手这事儿且不急,攘外必先安内,家贼未除,我一颗心放不下。”

“姑娘的意思是要收拾秋萍和秋月?”美莲想了想,便道这两个丫头嘴巴硬着呢,关了这么久,非但没问出要紧的话,还狗咬狗一嘴的毛儿,俩人整天吵嚷,闹的看守的婆子直叫苦。姑娘,我看不如叫了牙行的人来,好好吓唬吓唬她们,看她二人还敢不敢强扭着。”

岫烟要了大红羽纱的斗篷,戴着避雪的观音兜,两臂插在一幅雪狐狸毛做成的护手里。美莲和美樱同一个打扮,都是青色避雪的衣裳,脚上穿着木屐,各撑一柄月满西楼的纸伞,紧随着邢岫烟的步伐就出了正房。

两个奶娘早进来照顾福哥儿,岫烟在门前又特特嘱咐了几句,这才往后面下人住的园子来。

邢家的下人分作两类,一类拖家带口的住在后花园外的胡同里,两三户人家一个小院儿,虽然挤,但却由做主。一类住在府上,像美莲、美樱等,老子娘都在南边,或是早没了亲人,了无牵挂,一心只在府上伺候主子。秋月和秋萍被关押的地方就在后面,往日也无人经过,原用来堆放大件箱子和屏风的,现在为这两个丫头,权当是做了监房。

岫烟和美莲、美樱等站在门口,透过缝隙往里打量,那俩丫头一人霸占了一只大木箱子,身上卷着棉被,披头散发,两眼熬的黢黑,脸色早不复水灵灵的劲儿,只余下蜡黄和酱紫色。

美莲冲守门的婆子点点头,那婆子赶忙端了火盆子开门往里进。门口一出响动,秋萍和秋月忙抬眼去看。

“你们两个小蹄子,瞧瞧咱们姑娘多慈悲的心肠,这样冷的天,怕你们冻坏了,特叫人送一盆子炭火!”婆子将铜盆放在屋子正中,口中依旧咒骂不断我要是你们两个,早一头撞死在这墙角上了,哪里还有脸去见姑娘?”
秋月当时就跪在木箱子上呜呜哭了起来,秋萍不耐烦的翻了个白眼你这是意思?难道还委屈了?那巫蛊娃娃分明就是在你的箱笼里的,害的我现在跟着倒霉!”

秋月一听这话,也不忙着掉金豆子,只冷笑看着秋萍到底谁往我包里放,你心知杜明,姑娘最聪明不过,等她得了闲,查明事情真相,看你嚣张到几时!”

门外三人听的清清楚楚,美莲低声道姑娘,这俩丫头嘴硬,怕轻易不肯透露啊!要不然。。。。。。”美莲一狠心,“就按照琏二奶奶说的,让她俩跪在碎瓷片上,这样的天,保管两个钟头就都招了!”

岫烟笑啐道琏二奶奶那是和平儿的气话,你倒实在,听了几句就当真。不过,”岫烟再定神看了看里面仍旧争吵不断的两个丫头,若有所思道这个秋月能坚持到此时,倒是出乎我的意料。”

“姑娘不是说她是被冤枉的?”美莲不解的看着岫烟秋月既然是被冤枉的,肯定盼着姑娘还她清白呢!”

岫烟断然摇头不对,你们细想想,母亲说过,秋月是老实巴交的那种丫头,可你们现在再看,牙尖嘴利,和秋萍舌战,丝毫不落下风。”

美樱比美莲更沉稳,心思也更细腻,她听了姑娘这话,忙留心往门缝里看,果然看出了几分蹊跷姑娘常说,江山易改,本性难移,秋月绝不会是几日的功夫练就了一张嘴皮子。”

岫烟不再往里窥视,她当初抓人的时候也没盼着能从二人身上找到突破口。这俩丫头中一定有个对母亲下手,另外一个就算不是协犯,也一定些内情。岫烟之所以把人关在这儿,就是为了迷惑欧阳家,让他们以为束手无策,问不出问题来。而事实上,她早为报仇而付诸了行动。

“芳官还时常往厨房走动?”岫烟没头没尾的问了句,美樱却明白姑娘的意思,忙道前几天的时候,一日少说也两次,都是打着咱们院子姑娘您的名讳,不是要热糕就是要花茶,弄的那些大娘们也是怨声载道。”

“你们不要理会,由着她往大厨房去,只有她俩人接上头,这事儿才有可能继续往下办。”

岫烟当初是芳官在背后为欧阳家走私消息的时候,并没有太多的惊讶。芳官骨子里就透着不安分,是那种轻狂之中又带了几分卑微的女孩子。这些小戏子每日学戏练戏,很多人丢失了的道德底线,可当岫烟,欧阳家收买了另外一个人的时候。。。。。。她确实吃惊的无以言对。
美樱走上前,将岫烟肩膀上的羽纱斗篷往上紧了紧,柔声劝道姑娘犯不着为那种人伤神,既然咱们早是谁在使坏,趁着这个机会收拾了她就是。”

岫烟望向远处,无奈的一声哀叹原就是我期待的太过,罢了罢了,人各有志向,她既然为求荣华舍了主仆之情,今后接招的时候,就别怪我不讲情面!”

美莲、美樱这次是真伤了姑娘的心,所以也不敢多劝,只一左一右,挽着岫烟,一脚深一脚浅的走在回院子的小路上。

且说芳官被美樱推出屋子,心里脸上都是好大的不高兴,那些小丫鬟们没她嘴巴厉害,轻易也不敢惹芳官,都远远的避了出去。

芳官坐在的床上,闷了半晌,这才顶着雪往大厨房去。

正午才过不久,灶上的几个婆子都无事可做,都坐在炉膛旁边闲聊。其中一人见是芳官,忙起身笑脸相迎芳官姑娘可有日子没来了,可是姑娘派下了要紧的差事,就绊住了芳官姑娘的脚?”

芳官笑不可仰我能有要紧的事儿,倒是姑娘叫我照看福哥儿,所以才不得闲。”

早有灶上的婆子拿了藏在笼屉里的热糕这是才买来给紫鹃姑娘的,干干净净放在那儿,谁也没动,芳官姑娘尝尝?”

芳官一瞧,那小糕点果然与外面的便宜货不同,一个个鹌鹑蛋大小,炸的金黄酥脆,也不是热糕还是冷食儿。

芳官毫不客气,捻起一个就往嘴里放,原来里面夹着果酱,甜腻软滑,芳官立即笑道这是哪家的糕?妈妈得闲,也替我捎一匣子来?”

“姑娘爱吃,这值当,是福源馆的,我稍后就叫个小厮一并捎。”

芳官一面点头,一面留心灶上的人,却不见要寻的那个。

  191、三更半夜大胆偷盗
    
    婆子冲方芳官一孥嘴,眼神往后面瞄:“喏,说是姑娘这两三日看着瘦了不少,正给姑娘煲八珍汤呢!”
    芳官顺着婆子的目光往里看,但见大厨房后身的帘幔后果然蹲了个人影。芳官将热糕碟子随手给了身边人,自己一撩裙角,抬脚就往后走。
    几个婆子是眼对眼,嘴角都挂着似嘲讽似羡慕的笑意,等芳官彻底消失在帘幔后,婆子们才又聚在一处,叽叽喳喳说笑玩闹,消磨时光。
    大厨房后身有一间专门伺候卢氏月子时候砌起来的小厨房,现如今卢氏不用,姑娘也没叫人拆了,全用来给两个奶娘做大补汤水,东西一应都是新的,食料一应也都是好的,把这些下厨的灶上娘子们羡慕的不得了,心里不知念叨,这金贵的活儿怎么就没落在自己身上!如今由主家好吃好喝供给着,将来也是有份抚养小少爷的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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