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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国]周郎周郎-第2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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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好不容易城破得胜,旌旗昭昭,号角连连,才在这上不接天,下不着地,又四面通风的避人之处蜻蜓点水般地亲一下……
  两世为人,她也谈过几场无疾而终的恋爱。更在前世资讯通达的各大渠道中开阔眼界,却从来不知道,亲一下就能亲出这等动静来……
  谁说古代男子一心子嗣传承,故而早知男女情事?
  既然早就知道了,怎又会这么容易就……
  这回不用周瑜再说,她也真的不敢再动了。
  绷着嘴角慢慢调整呼吸,又慢慢将李睦额前的碎发抹了个半干,周瑜目光轻闪,飞快地往她脸上一掠而过。
  “我近日新得一曲,正好与此景相和。”
  话音未落,他一个转身,走到船舱一侧的案座前,一撩衣摆,姿态优雅地坐了下来。
  与寻常桌案相比,这案几又长又窄,李睦在他的军帐中就见过,而上面覆着的一层黄缎她也偷偷揭起来瞧过,正是一架七弦古琴,却从未见他弹过。
  抬手在身侧的位置向李睦做了个“请”的手势,仿若无事,仿似还是那个长袖善舞,闲雅清贵的江东名将。
  只是当李睦坐到他身侧,一偏头就能看到他耳后不正常的血色,犹如霞染。
  揭去缎盖,修长的手指慢慢在琴弦上一拂而过,指骨微曲,拨出一串低沉的音色来。
  右手拨弹左手轻按,悠长静远的曲调才起了个头,周瑜两手一按,琴音顿止。
  “怎么了?”李睦嫌跪坐着腿麻,干脆抱膝坐席上,手肘撑着膝盖,手掌托着脸颊,整个人团着,披风的下摆随意甩在身后,听琴音断得仓促,不禁诧异。
  周瑜的手指在琴身上轻轻叩了两下,转头看了她一眼,又转开目光,沉吟半晌,欲言又止。
  船行破水,水声历历,不疾不徐。
  “我……”周瑜腰背笔挺,挽了衣袖又复调弦,“那日你闯进营中,我尚不及告诉他……你本是女子……其幸甚也。”
  李睦一愣,大致猜到这个“他”指的应该是孙权,然而却没听明白这与她是女子又有什么关系。
  “你兄是青州名将太史子义,你又能引四百步之弩,能取火油之利,战马双蹬,蹄铁之念,他若知道你是女子,非但不会再为难你,只怕会立刻备下聘礼,向子义求娶于你。”
  想到孙权,李睦不由轻然皱眉:“可即便你不说,等孙策来了,孙权向他问起来,他就不会说么?”
  更何况,孙权伤重,这时候求娶,难免有急切之嫌,太史慈必不会应。
  “你锋芒已现,伯符与你兄意气相投,又早已娶妻,不会提无妄之议。但以你之才,他却也断不可能放你另往他去,嫁去他处。权公子与你年岁相当,又尚未议亲……”说到这里,周瑜语声一顿,微微眯了眼,手下一重,指尖划按到琴弦,发出一声飘飘渺渺的旷远之音,随即收手侧身,迎上她的目光,双眸湛然,唇角微扬:“是故,伯符来前,你我便只当他早已知晓,其余诸事,待伯符来时再言,可否?”
  以方便看顾养伤的名义,孙权与周瑜同船。到了寻阳之后,自然也会与周瑜同帐。
  而待孙策处理完下邳之事,再从吴郡赶到寻阳,少说也要半个多月之后。而这些日子中李睦无论是进出他的船舱,还是进出他的军帐,都瞒不过他。两人同进同出,朝夕相处也摆在他眼前。
  这不就是……故意秀恩爱么?李睦眨眨眼,顿时明白过来。
  有朝一日,她女子的身份显露,明知她与他走得如此近,孙权又怎还能开口求娶?就算他要娶,孙策和吴老夫人又怎会允准?长兄为父,无父母之言,又如何成姻?
  因而,他闭口不言,只要李睦同样也不在孙权面前露出女子之态,待孙权他日知晓,纵追悔也莫及。
  这周狐狸,算盘倒是打得好。
  嘴角刚微微一翘,忽地手背一暖,被周瑜握住:“此事伯符必不会计较,我也能令旁人……传不出只字片语,损你名誉。但若你还是觉得不妥,便就此作罢,我另想他法。”
  这个“旁人”,他说得有些迟疑。毕竟背后论人之非,有失风度,但既然之前他应过李睦再不欺瞒,也不想再有所欺瞒,所有的顾虑,一切得失,自然俱陈于她面前。
  年轻的男子正襟危坐,身形微微前倾,俊朗的容颜上神色极其认真。李睦突然笑起来,抽出手来指一指琴,大马金刀地将腿一盘,手一挥:“你弹得好,我就应你。”
  周瑜一怔,随即朗声而笑,不复多言,修长的手指往琴弦上拨出一串轻灵回转的调子,随即沉腕轻拂,琴音吟猱,悠悠然飘飘而散。
  轻雾锁江,芦花如雪,未绝的笑声和才起的琴声一起,随着水波荡了开去。
  
  ☆、第六十四章
  
  一曲未绝,忽然前队的船上一阵急促的号角呜呜响起,瞬间盖过这安静悠远的琴曲,突兀地撞击着耳膜,惊得人心头为之一震。
  “又打?”也算是经历过几场战役,李睦尚能分辨出这是前方遇敌的预警号角声。
  原以为周瑜在寻阳大胜,刘勋北逃,江淮之地已无成势的军队,他们此行又带足了三千人马,颇有声势,这两百里水路总该太太平平。却不想才走了半日,就遇上了敢和他们叫阵的敌踪。
  这乱世之中,还真难得片刻安静!
  见李睦一脸被扰了兴致的不耐,却无半点惊慌惧色,周瑜立刻摆手:“那随他们去打,我即刻令人在船头高悬免战牌。今日不战,只陪你听琴赏景,可好?”说着,扬眉一笑,作势又要继续抚琴。
  李睦被他逗得笑出来,一下子也不觉得扫兴了,摇摇头站起身来,抖一抖略有些皱的披风:“还是免了罢,要是被人打上船来,岂不叫人笑话你周郎徒具虚名?”
  “怎是徒具虚名?”周瑜自然不会真的还要继续弹琴,也跟着站起来,顺手替她理了理衣摆,“最多也就是沉迷女色,不思战罢了。”
  李睦哈哈大笑,在他手臂上推了一把:“你要沉迷女色自己慢慢沉去,我可不要做那祸水红颜。快走快走,我随你一同去看看,是哪里来的不长眼,竟敢在江面上拦你周公瑾。”
  周瑜所领三千人马,乘的俱是数十人的小蓬船,百余条帆船的船队,他们的船在正中,前后开道先锋,后有随护,两侧还有翼阵,号角虽响,却到现在还没有开战的急报,可见敌踪尚远。她趁此时出去看一眼,露个面,也不会影响到兵士备战。
  更何况,周瑜是水军名将,有他在船上,李睦倒不相信还真有人能打上船来。
  走出船舱,外面的雨不知何时已经停了。只见浩浩江面上,烟波浩渺,望之茫茫,一溜数十条和他们差不多大小的帆船,横陈在江上,仿佛长锁连环,将整个江面从中截断。一艘大船居于正中,五彩锦缎的船帆升了一半,与他们遥遥相对。
  而一支约莫仅三条大船组成的船队则被围在一边,船桅上风帆破裂,悬于其上的素青云纹旗面被烧出个焦黑的大洞,船头洒落着断木残铁,不见人踪。
  “锦帆贼!”李睦眯着眼盯着那孔雀尾毛似的五彩锦帆看了又看,不禁激动起来,“难道是锦帆贼甘宁!甘宁啊!”
  她隐约记得甘宁是投了孙权的,而现在她船上确实有个孙权,可孙策才初定吴地,算算时间,这个时候遇上甘宁,应该不会是他特意来投才对。
  周瑜被她拽了一把,反手一扣,将她的手牢牢扣在手里,眉峰轻扬:“你认识他?”
  甘宁在荆襄及巴蜀之地名声极大,年少为匪,掠劫财物,仗义豪爽,又心黑手狠。人敬他一尺,他回之一丈,而若不敬他者,他也十倍回之。
  而李睦和太史慈却是青州东莱人。
  李睦被他握了手,下意识挣了一下没挣开,四下看了看,见船上的兵士张弓搭箭,数百支箭对准了那条锦帆船,没人注意到他们,也就不动了,随口答了一句:“我听人言,锦帆贼武艺高强,悍勇擅谋,尤其擅水战,横行大江之上来去自如,无人可阻,虽称为贼,却也是一条好汉。”
  她话音刚落,只见那锦帆船慢慢升起五彩船帆,兜足了风,向他们疾驰而来。
  悠远的号角声突然拔高,变得高亢起来——这是骤遇敌袭,就地结阵的军令。
  “前军变阵,让开道路,擂鼓!”周瑜的目光盯着那站在船头,披一身华丽锦袍的身影,双手执戟,背后携弓,腰配长刀,尚看不清面目,凛冽战意已是如山而来。
  一瞬间,周瑜也被他激出了昂扬之意,伸手取了最近的兵士手里的弓箭,走上船头,向着那越行越近的大船高高一举。
  那船头的身影忽地将手中双戟往甲板上一掷,反手取下背上长弓,也举了起来。
  就在这一瞬间,锦帆船上突然响起齐声呼喝,隆隆的鼓声中,数十名精壮的大汉扬声高喝,像是合着鼓点的军号,一只孤船行进于他们队列整齐的船队之间,竟是气势分毫不弱。
  眼看着船行近百步,周瑜和那船上的身影突然同时张弓,动作快得李睦甚至都没看清他取箭上弦。铮的一声弦响,两支羽箭同时离弦,如两点星芒激射而出。
  两道弧线自半空中相错,振弦破空之声在耳边爆然响起时,一缕劲风飞速袭来,“夺”的一声箭尖扎入船头,距离周瑜的足尖仅寸许之遥,箭尾剧烈地震颤,带得被扎了个洞的甲板发出一声声刺耳的吱嘎哀鸣。
  几乎与此同时,前方突然爆发出一阵惊呼。再抬眼,只见已到面前的锦帆船上,巨大的五彩锦帆随着激射而至的羽箭轰然落下,失了风力的大船一下子慢了下来,缓缓正停在他们面前。
  李睦这时才看清船头那人也是二十出头的年纪,身高肩宽,华丽的锦袍随意松散着,露出古铜色的胸前肌肉,粗犷不羁,剑眉虎目,高鼻方颌,相貌堂堂。
  惊讶地回头看一眼被射断的帆绳,随即咧嘴一笑,露出一口雪白的牙齿,向他们抱拳施礼:“我乃甘宁甘兴霸,不知何人挡我船只去路,阻我江上行舟?”
  “素闻甘将军豪杰之士,投效刘荆州麾下,早就不行那劫掠纵杀之事,为何今日偏要拦我船队?”
  甘宁话音方落,忽然听到一把清凌凌的声音自另一侧响起。却是他孤船驶近之中,两方的船队相应而变,之前被他驱船围住的三艘大船不知不觉中被夹在周瑜他们的侧翼前,反倒距离甘宁的船近了。而那片刻前还空无一人的主船船板上不知何时走出一名身形瘦削的少年,也不过十五六岁的年纪,皮肤微黑,深衣长袍,头带纶巾,一副书生打扮。
  此言一出,李睦倒是反应过来——难怪号角只响了一声就不见了动静,原来不是见了敌踪,而是正好撞上了劫掠现场。
  那三艘大船俱是高桅深舱,吃水颇深,显然装满了货物。而方才被甘宁围于江上,船上之人明知不敌,降帆收桨,躲入船舱,只求他劫了货物之后就立刻离去,不伤人命。
  然而周瑜的突然出现,又令他们看到了转机。百余条船只组成的船队行进齐整,自成阵势,一见便知是训练有素的军队,而甘宁的手下无论是数量还是船只的大小而言,都远远不及,更加之周瑜方才一箭断帆之威,若能得他出手干涉,他们完全可以全身而退。
  甘宁闻言不禁冷笑一声,他不是垂髫孩童,自然听得出那少年言语背后的打算。他虽还不知周瑜是何人,但观其船队行止有度,令出禁止,旗号不乱,显然颇有治军之能,再加上方才那与他平分秋色的一箭,若放在平时,他就算不要这些货物,结交个朋友,也并无不可。只是这一次不巧,这三艘船上的货物,他是要定了!
  淡淡一笑,甘宁将手上的长弓旋了个方向:“谁说我是劫掠?我只问你一句,你这船上要贩给蔡氏的两百军奴,可曾于官处录记否?”
  “军奴?我何曾……”那少年一愣,下意识回头往船舱的方向看了看,似乎猛地意识到什么,脸色刷地就沉下来。
  这个时代人口就是生产力,往往一场仗打完,除了军械钱粮之外,敌军的俘虏也是重要的战利品。而许多将帅或虚报缴获的军械钱粮,转手出售,或虚报斩杀的俘虏数量,将那些明面上已经被斩杀,实际还活着的俘虏转卖出去,以此获利。
  本来买卖奴隶也是常有的事,可若是没有事先在各地县郡官府登记备案的私下贩奴,就可以论罪了。尤其是私贩军奴,对于敌对的两方而言,若是这些军奴原籍都是敌方之地,更是极有可能被冠以通敌之名。
  “我记得甘将军既不在剿匪之游缴,也非征税之蔷夫,横江拦截,何以为之?”想明白了其中的关窍,那少年改口改得极快,再不提劫掠二字,反而直指甘宁越权,“甘将军若是今日定要以势欺人,那我也不惜沉舟破釜,血溅五步!”
  这后半句却是向着周瑜和李睦而说,说完了又朝他们拱手施礼,倒像是他这血溅五步,是被他们逼出来的。
  随着他的话音,数十名仆从自船舱中奔出来,张弓搭箭,一起对准了甘宁的方向。而甘宁的手下见状,也纷纷呼喊着拿起了弓箭长刀,迅速将船只靠了上来。
  
  ☆、第六十五章
  
  说句实话,这闲事李睦根本就不想管。且不说甘宁迟早都要投入孙氏麾下,早晚都是自己人,听他方才所言,这场所谓的劫掠其实乃是他与荆州蔡氏的私怨,她又何必去管?
  只是这话该怎么说得漂漂亮亮,一时之间,她却有些为难。
  被周瑜握住的手忽然一松,却是周瑜率先腾出手来朝甘宁还全方才一礼:“素闻甘将军豪杰之士,不知可否容我一言?”
  甘宁以为他还是想插手此事,不禁脸色有点难看。
  因是私怨,更为能不走漏消息直接抓住蔡氏私贩军奴,他此行只带了一直随同自己的八百手下,未曾动用荆州之属一兵一卒。若是要他立刻就与周瑜所领的三千精锐一战,他虽是不惧,可如此一来,若是想再有机会拿住蔡氏的把柄却也难了。
  李睦皱了皱眉,周瑜却微微一笑,一派成竹在胸的淡然神色:“甘将军可曾想过,私贩军奴的罪名本就可大可小,如何追究,如何定罪,全取决于刘表是否有心。只要他对荆州蔡氏还有所顾忌依仗,此事于他,便只是蔡瑁贪图小利而已,或斥责几句,或罚俸些许,这可是甘将军想要的结果?”
  甘宁本就是个极为精明之人,只不过他在刘表之下与蔡氏处处争锋相对惯了,当局者迷,这才只想着人赃并获,少想一层。被周瑜这一提醒,立刻醒悟过来。
  刘表娶了蔡瑁之姊为后妻,自初入荆州起,就与蔡氏关系密切。当初他能只身匹马在荆州站稳脚跟,也离不开蔡氏一族的全力支持,又岂会为了区区两百军奴就严责蔡瑁?
  他此番带人拦截,只怕到时候再被其反咬一口擅领私兵行劫!
  可若就此算了……这口气又如何能忍?
  李睦皱眉细思,周瑜忽然将话锋转到刘表身上,她隐约猜到他这是准备利用甘宁和蔡瑁的矛盾搅动荆州的局势。毕竟孙策之父死于荆州一战,孙刘两家可谓世仇,他们此番的目的地寻阳也正抵在荆州的门户江夏郡前,而历史上江东对于荆州的争夺也是轰轰烈烈,从未休止。
  可照那少年所言,甘宁并不得刘表重用,而蔡瑁之名又是连她都有印象的荆州人物,她心知甘宁之能,故而能想到借这其中的矛盾招揽甘宁,而周瑜却显然还另有所谋。
  甘宁面露怒容,抛了弓将双戟拿在手里:“照你说来,我便拿蔡瑁无法了?”
  “非也,”周瑜也抛了弓,却也不另拿兵刃,只慢慢上前一步,不动声色地侧身将李睦挡在身后,又向那少年点一点头,“若非甘将军明言,这位少郎想来自己都未必知道其主家向蔡氏私贩军奴,可见此事该极为隐秘才是。不管甘将军是如何知道的,只需将截军奴时为我所阻的消息传回去,刘表纵然表面不责蔡瑁,也定会即刻着手削弱蔡氏的权势。”
  “为何?”
  甘宁和那少年异口同声地问,而甘宁一句话才问出口,便立刻隐约察觉了他话中的关键,又复问道,“阁下究竟何人?”
  “庐江周瑜。”
  简简单单四个字,甘宁却心头一震,目光一凛,立时明白了他之前所言的含义。
  刘表生性多疑,偏信寡断,他劫掠蔡氏的军奴时恰好遇上江东周瑜,令他怀疑蔡氏与孙策早有接触几乎是顺理成章的事。而他与孙策有杀父之仇,蔡氏与孙策接触,于他而言,无论是出于眼前的利益还是为将来留一条后路,都足够他对蔡瑁生出戒备忌惮之心。
  “你就是周公瑾?”甘宁心念急转间,那少年却轻声惊呼,不等周瑜回答,目光立刻又落到李睦身上,竟似湛然生辉,“那你就是孙权?你当真在下邳城头箭射四百步外的中军帐?”
  李睦正幸灾乐祸地看着周瑜给刘表挖坑,不防话题就突然转到她身上,不由一愣。
  漂漂亮亮一箭射落锦帆的是周瑜,潇潇洒洒一语中的的还是周瑜,自始至终,她都一言未发,而看那少年的目光,竟似对她的兴趣远远超出对周瑜的关注。
  甘宁似乎被他这么一叫而突然注意到了这个一直站在周瑜身侧的清秀少年,跟着一同看了过来,眼中一亮,然而问出来的话却是:“你是孙权?那尊兄孙策孙伯符可在?”
  事到临头,也无处可躲。
  李睦在周瑜背后暗暗叹了一口气,顶着远远近近数道目光走了出来,先向那少年施一礼,再点一点头,算是认下孙权的身份,然后又朝甘宁拱手,客客气气:“我兄尚在下邳,甘将军寻他若为一较高下,公瑾可代他应下。而若欲与他并肩而战,权可代兄应下。”
  甘宁闻言一怔,却见周瑜在她身后挑眉,唇角扬起,笑语如春风拂面:“权公子忘了,瑜方才已与甘将军比试过箭法了。”
  甘宁依附刘表已有两年,却始终不得重用,所提之议也从来没人放在眼里。又与号为荆州第一世族的蔡氏不和,心绪郁郁,极不得志。他听闻孙策脱离袁术,渡江斗转,经年之间已得吴郡,丹阳及会稽三郡之地,意气风发,在江淮之间,盛名极旺,心中便生出了一会之意。
  然而荆州与吴地相隔甚远,刘表和孙策之间又有不共戴天之仇,他若贸然前往,势必会引起刘表的猜忌,而他刘表部将的身份,怕也同样未必能见得到孙策。
  因而如今在这庐江境内遇上周瑜之军,他头一个反应便是询问孙策何在。
  至于投效孙策……他也不是没想过。孙策年少壮志,广募英豪,而刘表空谈无为,只知任用荆州几大世家的子弟,两相比较,高下立见。
  只是,刘表却并没有对不起他。即便他真的要投于孙策麾下,也当回去向刘表当面请辞。
  但这少年的话……说得实在有趣,他要与孙策比试,孙策人不在此,周瑜代为应下,也是正常,方才一箭,也确实技艺惊人。而他甘宁若要投于孙策,又岂能由旁人说了算数?不亲眼看一看孙策究竟是何等人物,他又怎能说投就投?
  甘宁一面说出要先回去请辞,再访孙策的打算,一面目光在李睦的身上转了一圈。
  李睦皱眉,甘宁要回去,她自然不能阻拦,周瑜也不会阻拦。只是蔡瑁损失了这两百军奴,定不会善罢甘休。此时他再回去向刘表告辞,说不定真要被蔡瑁反咬一口,定个叛逃之名。
  沉吟片刻,她只能想个折中的法子,一指那三条船,又看了一眼那个站在船头朝他张望不休的少年:“那就劳烦甘将军将这些人都一起送回去。能得与蔡氏做交易者,想来在荆州也有些地位,将军护送一趟,这劫掠之责也可抵过。至于这位少郎,就在我军中少留数日,也好坐实了蔡瑁与我联络之事。”
  血溅五步之语,自然不会成真。
  那少年自称姓黄,名昀,乃荆州黄氏旁支。此番本是随家中经商易货的船只出来游历,因一直在主船上,也不知这次的“货物”竟是军奴。
  这明显的编造之词李睦无意深究,只是在到了寻阳后,在周瑜要安排人手看押时拦了一下。
  “江夏郡治西陵县,距离寻阳仅隔了三百余里长江水路,顺风时只需一夜即可到达,故沿江都有重兵把守,除了西陵的两万驻兵之外,蓟春更另有五千以上的兵马驻防。黄祖驻掌江夏多年,一直就与刘表最得重的蔡瑁和蒯氏兄弟暗里争锋,此人仅携百余名寻常随从,却要从江上入江夏地界与蔡氏交易,无论他事先知道是私贩军奴也好,岂是寻常?”
  周瑜只当她是不忍这个平白遇上甘宁劫道的少年又复被他看押,摆手示意亲兵先去传令,又向几名随军的军侯交代了几句驻兵的安排,干脆与李睦一同进屋。
  寻阳是座军城,刘勋驻兵于此,除了军中兵士的家眷之外,寻常百姓都已被迁去就近的几个县城。周瑜破城之后也没动刘勋的住所,只将距离北面军营最近的一排屋舍单独辟出来,用作商议军事,点将传令之所。
  李睦随他进去,目光四下一扫。发现屋中只一案一几,一席竹篾,知这是周瑜自处之地,会客另有他处,不由轻然一笑,拉过竹篾坐了一半,伸手在另一半上拍了拍。
  案上香炉铜冷,竹卷半展,笔端上尚有墨痕,却早已凝固成一粒粒细碎的墨珠子将笔毫黏成一团,显然周瑜前番离开走得甚急。
  周瑜边说边将竹简和笔都收起来,又点了香炉,徐徐轻烟自博山炉高低错落的镂空炉体散出,蒸腾缭绕,一缕草木细香亦随之袅袅而起。
  
  ☆、第六十六章
  
  “这么说来,江夏军中有人早就被黄昀事先收买了?”李睦想了想,只觉得不可思议。若那么容易收买了人就能进蓟春,周瑜又岂会在寻阳停留那么久,怕是早就打进去了。
  周瑜摇头:“这么多兵马驻防,若要一路收买,花费的钱粮精力怕是这两百军奴根本就赚不回来。而他既然姓黄,多半就是荆州黄氏的嫡系子弟。江夏黄祖有一子名射,素有才名,若是黄祖之子走这条水道,自然是没有人会盘查阻拦的……”
  “黄……射……”李睦被这名字惊了一下,抚了抚额角,暗暗为这位素有才名的孩子掬一把同情泪。
  这黄祖多半是个五大三粗的糙汉子,生了儿子也没请个读书人好好给起个名字,又是姓黄,又是名射,这……还让人怎么名留千古……
  “等等,你刚才还说黄祖和蔡瑁不和,怎么黄氏的族人又要与蔡瑁做这私贩军奴的生意?这不是……”
  李睦正庆幸她在听到这个名字的时候没有喝水,不然说不准要喷周瑜一脸。然而回神一想,却又不解。
  周瑜淡然一笑:“荆州四大世家之中又有几人是真正相投,和与不和,不过是眼前是否有共同的利益而已。他们当年可以共同推举刘表为荆州之主,今日又为何不能交易两百军奴?你当人人都是甘兴霸,与蔡氏不和,见刘表无能,就要去别处另寻明主么?”
  世族豪门的和与不和,盘根错杂的联姻,彼此角力的利益,又岂是一句话就能说得清楚的?一念相投,一见如故,许君一诺,至死不改,在这些世家大族面前,根本就如同儿戏一般。荆州如此,天下皆如此。
  唇角的弧度优雅温和,笑容却像是一声叹息。
  李睦忽然有些明白了为何他与孙策交深若此,为何明明他也知税算上计,奏曹拟纲,却至始至终宁可拼杀疆场,也不愿与这些吏官深交。看似谦和有礼,时常挂着笑容,可他真正的挚交,真正畅怀而笑,却始终只在军中疆场之上。
  当日他负手笑语,一句“定疆扩土,未必要联姻方可行”,背后又是何等决意。
  又忽然想到,历史上孙权治下的江东,世家利益交错,各大派系壁垒分明,成就了孙权制衡高明的千秋之名。而周瑜身处其中,又当是何等失落,何等怀念那个雄姿激昂,阔达笑语,待人以诚的故去身影!
  一念及此,李睦不禁叹息一声,握住他的手,眉峰扬起:“既不可能人人都是甘兴霸,亦不可能人人都是孙伯符,但却也不非人人都是蔡瑁黄祖。你以诚心待人,有挚交同袍,有知己同席,与那等蝇营狗苟,孑然一身之辈相比,何枉生于这天地之间?”
  周瑜不觉一愣。
  他出身世族,自幼便看多了这些世族豪门之间若敌若友的较量博弈。今日可与左邻的孩子一同玩耍,而明朝又不准再与他说话,出入看似前呼后拥,热热闹闹,实则却只能端着架子微笑客套,连他不喜穿厚重的铁甲这样的事都不敢轻言出口。
  他家中的姻亲不少,可一旦遇事首先防备的也正是这些枕边人,唯恐族中虚实传至他处,利益落了人手,困境为人所趁。
  除了与孙策初交时太过欢喜,提过几句,这些思量他从未再与人言。却不想如今只是说了荆州之事,李睦却竟一下子就想到他身上。
  手背上少女的掌心温暖柔软,明明比他小了许多,却执意张开五指,强横地握住他的掌缘,眉宇之间流露出的温柔悲悯,仿佛他受了什么天大的委屈,竟令他一时怔愣,又不由失笑。
  就算委屈,那也是许多年前了,孩童时候思之不解,故才会委屈,现在看得分明,想得分明,疆场拼杀,阵前运筹,意气风发,指点江山,又有何屈?
  只是少女的眸子清澈静透,柔声细语一句“知己同席”,竟令他无从分说,也不想分说,只顺着她的话慢慢点头。
  见他点头,李睦缓缓展眉一笑,忽地又想到方才周瑜说了一半的话:“你怀疑这个黄昀就是黄祖的长子黄……咳……”
  周瑜的目光在她仍然握住自己的手背的手上停留了一会儿,继而仿若未察般又复在李睦一派怀疑的语气中淡然抬眼,也没注意到李睦言及黄射时拼命忍住不笑出来的神情,眉峰慢慢弯起来:“黄祖虽是征伐统兵之将,其子射却是以文才闻名,生得骨骼文弱,也是正常。”
  “什么骨骼文弱?难得你周公瑾也会看走眼,”李睦哈地笑了出来,斩钉截铁又洋洋得意朝他眨眼,“那黄昀分明就是个女子!除非黄祖无子,只能养女当子,否则她顶多是黄祖的女儿,这应该也算黄氏的嫡系子弟吧?”
  女子?
  周瑜一下子愣住。当日李睦以女儿身穿男装,他当日尚能一眼看出,可那个黄昀……
  “我兄要我着男装也是因当时身在袁术府邸,还千叮万嘱要我尽量少出门。女子着男装,就算眉眼看不出来,喉结可以挡住,身架骨骼,声音高低也可以说一声年纪小而糊弄过去,可那黄昀行止之前总要先抚发鬓,行礼之中又时时不忘衣袖掩手,怎又不是女子作态?”
  李睦再怎么性格疏朗也是个女子,又怎么看不出来这些小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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