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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眼泪,以沉默-第2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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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量用户报告称,他们的同伴或者亲友性情突然发生变化,其中又有90%报告遭受了攻击,甚至包括强*,虽然是在安全区域,但由于大多数人开着较高的力反馈精度,所以真人身体不同程度受到了伤害。同时,竞技区也出现了大量因为受到意外攻击而真人丧命的案例。十九局已经报告高层,同时勒令maandala立即关闭竞技区。”
“被感染的avatar均表现为低级人工智能,强~暴力倾向,强性*需求。同时avatar的身体机能增强,达到人类顶尖运动员级别,普通avatar难以抵抗。考虑到avatar的这些行为,我们暂且将该病毒命名为‘zombie(僵尸)’。”
红发avatar冲过sa面前sa喊:“喂,看左边!”
红发avatar机械一般地回头看向右边的她。
“果然只有基本的应激反应,没有判别能力。”sa在心中下了结论,双手抓着列车顶上的横杠,一脚飞踢将他狠狠踹开。
又有好几个avatar出现感染,列车车厢已经陷入肉搏,紧张之中,人们甚至忘了可以强行下线。红发avatar再度扑来sa依然一脚踢中他的下巴,将他踹开。这时列车抵达“千叶城”站sa匆匆拉开车门,飞快逃亡。
然而看清千叶城的那一瞬间,她呆住了。
这是怎样一个千叶城啊!
简直经过战争洗劫之后的废墟!
街道全被破坏,密集的广告牌、霓虹灯被砸得七零八落,店铺被砸烂,车辆撞入墙壁,地上横七竖八地躺着avatar的残骸,仍有许多被感染的avatar在狠狠地砸着玻璃、大门,甚至相互厮杀,几个紫晶泉的女郎正在痛苦挣扎。
一个未受感染的avatar女孩跌跌撞撞地向sa跑来,身后一大群被感染的avatar如蝗虫般铺天盖地向她涌来。
sa大喊:“下线!快点下线!”
然而那女孩竟像听不见一样sa向那女孩冲去,却见那女孩重重地撞在了什么东西上,跌倒在地,感染的avatar迅速淹没了她……
sa与那群avatar仅仅一步之遥。她伸出手去,触摸到了空气中一道看不见的屏障。
方迟乘坐的出租车在四环上疾驰。那栋火炬和魔杖一般刺向天际的大楼依然矗立在宽阔的高架桥边上。
“师傅,开慢一点。”方迟注意到maandala大厦底下围着密密麻麻的人,楼底下的“ureland”已经停运了,连旋转木马上面都挤坐了人。
方迟摇下车窗,能听见人潮的声浪。虽然听不见具体喊着什么,但显然群情激愤。鸡蛋、石头、奶包,此起彼伏地砸到大厦的玻璃上。
她还记得受伤之后第一次去maandala大厦向一群证券分析师讲解maandala如何保证自己的绝对安全,现在回想,忽然觉得十分讽刺:“maandala诞生于14年,至今已经有七年时间,尚未发生一起由于系统漏洞产生的安全事故,堪称全世界最安全的系统。”
然而现在真正在保护maandala的,也只有这栋采用了高强度的防爆抗冲击材料的大楼了。鸡蛋和石头打在上面,大楼毫发无损。
但是为什么呢?为什么自从眉间尺出现以后,maandala就频频出现漏洞事件?到了眉间尺强制maandala用户观看视频的时候,maandala隐隐就有了风雨飘摇之态?
等一下——
虽然到现在也没有人宣称对这个病毒负责,但能够在maandala中造成这么大范围扩散的,会不会就是眉间尺?
此前在maandala用户系统中潜伏的那个“保护色”程序,现在看起来,简直就是一次病毒发作前的大规模测试。
方迟冲进十九局,有同事见到她,指引到:“史局和洪处,还有……都在第一会议室等你。”
她快步走进第一会议室,只见十九局的高层,还有几个国安的负责人都在,远程会议系统连接着maandala的高层、安全部门、光之纪实验室的人,自然滕桦也在。她一进门,十几双目光齐刷刷向她投来。
她环视了一下四周,说:“写出‘zombie’的,是不是眉间尺?”
洪锦城和史峥嵘几人相互看了一眼,洪锦城问道:“教主,匹配结果如何?”
视频会议系统中,sg教主紧盯着眼前的电脑:“出来了……靠!”这一声骂,所有人都心中一沉。
“病毒爆发后5分钟内,和‘保护色’程序被触发后的5分钟内,受感染avatar的匹配程度几乎高达100%。随后由于‘zombie’具有传染性,其扩散范围远大于‘保护色’程序。”sg教主从电脑后面缓缓抬起头来,“之前眉间尺拒不对‘保护色’程序进行处理,我们光之纪实验室花了整整一天一夜的时间消除‘保护色’并弥补漏洞。现在看来,如果说‘zombie’是一只藏匿得很好的寄居蟹的话,‘保护色’就是寄生在螺壳上的一只海葵,是眉间尺用来测试我们的一个试验品。”
“既然你们说‘保护色’寄生于‘zombie’,当时你们清除‘保护色’的时候,为什么没有发现‘zombie’?”
屏幕中,maandala的会议室里有一个电话进来。sg教主没有马上回答这个国安领导的提问,而是接起了电话。
国安领导脸上的神情有些不悦,然而sg教主放下电话,神情凝重地说了一句话:
“有一个好消息和一个坏消息,各位想先听哪一个?”
“先听好的吧。”国安的领导说,他沉闷的脸色,确实需要一些积极的消息洗刷一下。
“目前为止还没有出现用户账户财产被转移的情况。看起来眉间尺做这个病毒的本意,并不是为了敛财。”
与会众人的心情并没有好多少。无论如何,病毒引起的各方面损失已经不能仅仅用数字来计量了。这种“好消息”,不啻毛毛雨。
“坏消息呢?”
“到目前为止,我们还无法判断究竟哪一段程序是病毒程序。”sg教主几乎是硬着头皮说了这句话。
几个领导一听便炸了毛:“怎么可能连你们都不知道?你们不是会保存系统更新的所有资料吗?”
sg教主苦笑了一下:“maandala发展到这两年,体量已经过于庞大,仅仅依靠人工维护已经不太现实。从去年下半年开始,我们开始测试一种新的算法,使得已经成熟的程序能够自动更新升级。今年1月,我们进一步扩大了这种算法的应用。也就是说,现在的maandala系统,即使没有我们员工的维护,也是无时无刻不在进化。这种情况下,我们已经很难像过去那样保存系统更新的所有资料了,也没有意义。”
所有人越听越是震惊,一个国安的官员拍案而起:“你们太激进了!这么大的事情,为什么我们一点都不知道?史局,你知道吗?!”
史峥嵘摇了摇头。
一直没有说话的滕桦终于开了口:“这是我的决策,确实也是我的错误。坦白地说,maandala发展到现在,已经尾大不掉,这是所有的大公司都难以逃避的命运。但我希望maandala能一直走下去,解决的方法,就是大刀阔斧的创新。因为这项技术还在测试阶段,所以保密程度很高,股东会那边我们都还没有知会。”
“滕桦!maandala走到现在,已经不再是一个简单的软件,它已经关系到人们生活的方方面面,你已经不再是一个工程师,而是一个企业家,应该有足够的社会责任感!”
滕桦面无表情地说:“这项技术我们测试的时候非常小心,目前为止也可以确定病毒和这项技术无关。这项技术非常前沿,如果能够广泛应用,意义将非常深远。只是它的投入非常大,现在除了我们能做,还有谁能做?我认为这也是一种社会责任感。”
那名国安官员被他气到了,“你、你——”
方迟在心中叹息。滕桦就是这样的一个人,偏执狂,绝不悔改,带着一点点的冷血和疯狂。但她也能理解滕桦。滕桦做一些新方向的研究与开发需要大量资金,于是也不得不面对来自投资人的巨大业绩压力。然而maandala经过这些年的飞速发展,增长曲线已经放缓,他如果不寻求新的突破,难道要坐以待毙么?科技界的发展,从来都是江山更迭一瞬之间,你停下来,就意味着衰亡。ovr锐意探索脑电波模块,难道不也是类似的情况么?
话题已经被扯偏了。史峥嵘翻着文件,道:“木已成舟的事情,我们没有办法改变,现在多说无益。sg,既然你们是今年1月份扩大测试范围的,1月之前的档案总有保存下来吧?和那时候的对比做过了吗?”
sg教主点头:“做过了,没有差异。要不然,在检查‘保护色’的时候,我们就已经发现了。”
会议室中的气氛冷静下来。洪锦城望着sg教主道:“你的意思是,‘zombie’病毒,很可能在一年之前就已经潜伏在maandala里面了?”
sg教主神色古怪地点了一下头:“虽然我也不太相信,但事实就是如此。”
“更早之前的对比呢?”
“再往前,就是avatar频繁更新升级的时期,病毒应该是在那段时期混了进去,但也很难确认具体是什么时候混进去的。”
会议室中陷入一片死寂。所有男人都低着头,死命地抽着烟。
最后还是史峥嵘翻了翻资料,问道:“现在maandala采取了什么应对方案?”
滕桦说:“大的病毒爆发源区域已经在第一时间做了隔离,尽量控制感染扩散程度;对用户进行宣传教育,提醒他们这段时间尽量不要登录maandala。现在针对被感染avatar,我们有两个选择,第一个就是将它们格式化,让他们退行到avatar4。0的安全版本。”
avatar4。0,那不正是maandala中的avatar在进化过程中最丑陋可怖的一个版本么?与会众人每个人都印象深刻,但这种气氛之下,没人会说出来。果然又听滕桦说:
“……但这个选择,对用户信息和财产所造成的损失将是不可逆的,所以我们暂时没有选择。第二个选择,就是我们不消除病毒,而是以毒攻毒。‘zombie’病毒的原理,简单点说就是‘返祖’。我们可以做一个新的病毒,让这些被感染的avatar‘文明化’,从而为我们彻底清除病毒争取时间。”
滕桦说得很简单,但方迟已经听得很明白了。
滕桦是一个相信“性本恶”的人,他设定的avatar的原始状态并非一片空白,而是带着兽性,本能就是性与暴力。现在所看到的被感染的avatar,正是去掉了所有文明的装饰,露出了本性,或者说,是滕桦眼中,人的“本性”。
这些事情,都是她过去所不知道的。很显然,看大家的表情,与会的众人也并不知道。
这件事情,变得有点像眉间尺在剥下滕桦的外衣,将*的他呈现给众人:
看啊,这就是滕桦,你们心中奉为神灵的滕桦,他身为人类,却不爱人类,他坚信性与暴力是驱动人类进化的基本因子,在这个基础上建立起来的maandala,不正是一种讽刺吗?
沉默的空气中,只听得见钟表滴滴答答的声音。所有的人都像是窒息着,史峥嵘开口:“我们还剩下多少时间?”所有人像是溺水的人浮出水面,喘了一口气。
洪锦城看着墙上的世界时钟,道:“还有八个小时。今天是星期天,八个小时之后,东十二区将进入工作日。如果问题还不解决,到时候银行、政务、媒体、教育、医疗等深度涉入maandala的领域都将陷入混乱状态,民众的生命财产安全将难以得到保障,造成的损失和影响将无法估量。”
史峥嵘一口猛吸,手中烟的最后一截一下子全部燃完。他补充道:“这不是一个国家的事情,是所有国家都必须面对的问题。请求联络其他国家的网安部门,对本事件进行调查和支援。”
……
视频系统切断,众官员散去。史峥嵘通过视网膜扫描,进入了一个并不起眼的小房间。
“刚才的会议内容,你都看到了。”
“看到了。”
“针对这个病毒,你有什么对策?”
“没有对策。”
“你也解决不了这个病毒?”
“防御和杀毒不是我擅长的东西。”
“即便极有可能是他做的……你也没有任何思路?”
“思路滕桦已经说得很清楚。”
史峥嵘坐在沙发上,陷了进去。他摸出烟盒,发现里面已经只剩下最后一支。拿出来抽了,硬壳烟盒揉成一团投进了垃圾箱里。
“太慢了。”他缓慢地说,“我们等不起。”
窗外,稀稀拉拉地飞起了雨滴,夹杂着冰霰,啪啪地打在窗子上,有了年代的玻璃映出模糊的剪影。
“方迟呢?”
“已经安排她去追踪圣玫瑰福音。”
“也不是没有快的办法。”
“什么?”
“我想见一见眉间尺。”
“maandala已经想尽一切办法联系过眉间尺,没有任何回应。他要是想隐藏自己的ip,又有谁能查出来?”
“有一个很简单的办法可以试试,但是需要给我管理员权限。”
“什么办法?”
“说之前,我有一个条件,你必须满足。”
“说。”
“这件事情,从头到尾让我一个人来做。你们十九局和maandala都不能干预,尤其是方迟。就像我们之前约好的,不能让她知道。”
史峥嵘沉默地吸着烟,半晌才说:“可以。”
“maandala虽然不能定位到具体到每一个avatar的地理位置,但是能监测到自己的程序在何时何地运行,数据流量如何。”
“你的意思是……”
“在神经玫瑰审判的那两天,所有登陆过maandala的avatar都被植入了‘保护色’程序。但唯独有一个avatar没有被植入。”
“……眉间尺。”史峥嵘恍然明白过来。
“而‘保护色’程序被触发的时间,眉间尺也在线。我需要maandala的管理员权限,查看在当时那个时间点,哪个活动地理位置没有‘保护色程序’运行。那个位置,应该就是眉间尺的所在。”
史峥嵘紧皱着眉。这听起来的确是个可行的办法,也可能是,当下能够采取的最迅捷的办法。
但是,让他去做,放心吗?
但如果不让他去,又能让谁去?
必要的话,必须毁了眉间尺,这一点,他做得到吗?
“好。就照你说的办。你所需要的一切,我们都全力满足。但你一定记住,你只剩下不到八个小时。”
“我知道。”
史峥嵘高大而伟岸的身躯站了起来。走到门边时,他突然回头:
“你有没有想过这只是wither的一个骗局?目标只是杀掉三剑客中最后剩下的你。”
“想过。”
“想过为什么还要自己去?”
他笑了一笑,却没有说话。
窗外,雨大了起来,浓雾像爬山虎一样爬上了古老的窗棂。
第74章 你一生的故事
ade,我的蟋蟀们。ade,我的覆盆子们和木莲们。
当这句话从creeper嘴里冒出来时,谢微时突然想到了很多东西。
没有撸穿过自家学校的黑客不是好黑客。
谢微时作为黑客的起步阶段就是从撸穿自家学校开始。
文学院,经济学院,法学院,生命科学学院……他像所有的完美主义者一样收集着所有学院的网络和服务器权限,然而最后在信息科学技术学院那里碰了颗大钉子。
果然专业学计算机的院系还是不一样。
谢微时是个波澜不惊的人。表面上依然淡漠,内心里却是茶饭不思的耿耿于怀。
他假装是信科的学生去办公室找教授问问题,横竖大多数教授不记得自己的学生长什么样。他试图在教授的办公室破解内部wifi,失败。次日,黑到了一个名叫龙震的信科学生的奖学金信息,去找辅导员开具奖学金证明,趁机给辅导员换了一个一模一样的含有攻击向量的鼠标,然而,hid攻击未果。他觉得奇怪,又把鼠标换回来带回寝室研究,结果,收获木马一枚。
多次发起攻击未果反而遭遇反杀,这个游戏变得愈发有意思起来了。他本来觉得信科学院面向其他非专业学生开设的课程太简单,所以从来没选过。他室友的女朋友选了文科计算机,上机编程怎么都编不好,他便被室友拉去帮忙,于是顺理成章地混进了信科的机房。他耐心等候,终于等到某一节课机房老师外出煲电话粥,直接去对某台核心机器下了手,大功告成。
这项成就达成之后,他本来打算金盆洗手,不再踏进信科学院一步。然而耐不住室友的软磨硬泡、恐吓威胁,最终同意最后再帮他女友去一趟。所谓是最后一票必然出事理论,他注意到那节课换了个胖乎乎的助教,看起来也就是个高年级的本科生。
那个助教瞄了他一整堂课,他觉得挺不自在,磨蹭着上传了作业,就提前走了。走到楼梯处,被胖子助教堵着了。
“小子诶,挺能耐的嘛。”
后来他知道,这个胖子助教名叫龙震,比他高两个年级。
那个事件以他帮龙震写了篇人工智能导论的万字论文了结。那篇论文让他在龙震手中吃了闷亏。龙震以取消那个女生的上机成绩要挟,逼得他把那个论文前前后后改了五遍,他自己写论文都没那么认真过。
后来据说龙震那篇论文得了90分。
室友女友的文科计算机得了90分。
龙震没有再联系过他。这事情就算彻底过去了。
到了下学期,他几乎彻底忘了龙震这个人。
室友搬出去和女朋友同居了,只剩下了他一个,他愈发的独来独往。
他选修了一门很冷门的中文系公共课:《语言学概论》。
那个寒假他看完了华裔科幻作家特德·姜以语言学为题材的小说《你一生的故事》,莫名地对里面提到的外星人“七肢桶”的文字和感知世界的方式产生了兴趣。
他在亲友和师长眼里,是一个理智而冷淡的医学生形象,但在内心,他有很多天真而无稽的幻想。
比如看完《你一生的故事》之后,他也试图让自己改变感知世界的方式。如书中所言,人类感知世界是线性的,有顺序和因果的。体现在语言文字上,人们说话一个词一个词地说,一个字一个字地写。但对于“七肢桶”来说,他们感知世界是一个整体,过去、现在、未来于他们也是一个整体。这种对于整个世界、整个时间的洞悉让他深深着迷,于是尝试着训练自己。
他练习写字,一整句话,他打碎笔画顺序,首先大开大合地画出横撇竖捺,然后点缀细部,完成书写。他查看时间,除去脑中的思考过程,书写本身能够节约四分之一到三分之一的时间。
一开始非常痛苦。渐渐熟练之后,他便把字正着写改为倒着写。写字于他而言,就像画画一样,小时候老师教的笔画顺序在他这里土崩瓦解。
《语言学概论》的第二节课上,他依然坐在教室后排不会径直落入讲课老师视野中的方位,静默地听,绘画一样地记。忽然,他的笔记本被从身后伸过来的一只手抽走。他回头,看见那个久违了的胖子翻着他的笔记,哼哼着说:
“小子诶,挺能耐的嘛。”
胖子露出有些惊艳的表情:“怎么练出来的这本事?”
他没理胖子。没想到课间休息期间,胖子干脆收拾了教材和包,坐他旁边来了。
“十年修得同船渡,百年修得一个桌儿。这么冷门的课都能碰上,哥们儿,咱们很有缘哪。”
胖子笑嘻嘻的,一副自来熟的模样,好像压根儿就没有上学期压榨他的事儿。
他问:“你怎么也选这个课?”
胖子朝旁边的人努了努嘴,“陪室友。”
谢微时这才注意到,龙震身边还有另外一个男生,长得高大帅气,笑容十分明朗,正在和站在一旁的女同学交谈。
“他叫盛琰,我一个班一个宿舍的。桃花特别多,咱们不用理他。”
龙震也是特德·姜的书迷,尤其喜欢《你一生的故事》。两个人聊起来,竟发现共同的兴趣点不少。后来盛琰也加入,三个人上完课之后意犹未尽,又出去找了个饭馆吃饭,一直聊到晚上宿舍锁门的点儿。
盛琰的风格和龙震的嘻嘻哈哈不同,盛琰脑子里总是在想着一些很深刻的东西。相比于他的平静,盛琰更多愤世嫉俗的情绪,他总能尖锐地看到事物的阴暗面,并进行猛烈的抨击。这和他阳光开朗的外貌形成巨大的反差,但这或许是最吸引女孩子的地方。
“我不相信亚当斯密的什么自由市场理论,凯恩斯起码清醒一些——起码在网络安全这个领域是这样。”盛琰同时还在修经济学的课程,喝了点啤酒,聊起来便滔滔不绝,“现在的网络安全领域就是一个乱世,没有谁真正有信仰。什么黑帽子白帽子灰帽子,支配他们的都是利益,绝对的利益。但事实就是道高一尺魔高一丈,没有道德底线的人赢得更多,绝对的自由主义一定会毁了这个世界!国家权力必须尽快介入!”
现在想来,盛琰那时候的思想,已经决定了他支持十九局的成立,并充满热忱地加入其中。
“你问我为什么会选《语言学概论》这门课?很简单。未来的世界是信息的世界,编程的语言是信息世界通用的语言。但大多数会编程的人都仅仅是会编程而已,根本没有意识到这是一种语言——语言,你们刚才在讨论《你一生的故事》,应该明白我说的语言是什么意思?
“我也学编程,但我不是他们那种‘码农’。我和他们的区别在哪里?我研究编程作为一种语言的本质和力量。语言是一种非常神奇的东西,它甚至有‘创世’的能力。仓颉造字,有鬼夜哭,这不是说着玩的。看看远古时代的那些大祭司,他们是掌握语言文字的人,也拥有最高的权力和地位。在未来,你掌握编程语言的规律和精髓,你就是那时候的大祭司。”
燕大从来以思想自由著名,恰同学少年,风华正茂,挥斥方遒的书生意气,又以大三的学生为甚。因为那时候的少年,已经经过了三年自由精神的洗礼,汲取了三年各种领域丰厚的知识。他们不像刚进来的学生那般懵懂、好奇,又不像大四的学生那般开始接触社会的真实,所以他们可以指点江山,激扬文字,憧憬一切、粪土一切。
那个盛琰,正是像这样的骄傲。
在creeper的幽灵前面,谢微时轻轻地叹了一口气。
ade,我的蟋蟀们。ade,我的覆盆子们和木莲们。
per为什么会做出这样一句回答呢?ade是德语,带有“永别”的意思。想必是他刚才一句“永别了”,激活了creeper的回复。
他是以盛琰的avatar,激活了这句回复。
为什么是这一句呢?
能说明什么呢?
他想起来,龙震无意中提到过,这样骄傲的盛琰,也是有一位十分崇拜的精神导师的。盛琰从来没有在他面前提及过,但他和龙震之间,一定是聊过许多的。
否则,龙震怎么会突然冒出那样一句话?
他的手掌握紧着,有一丝丝的颤抖。
per的幽灵依然在那里摇晃,滑稽可笑地顶着一个葫芦,永远都充满着好奇的目光打量着他,一如初见。
他张了张嘴,终于又吐出三个字:
“眉间尺。”
“哈哈哈哈……那首奇怪的歌!”
“什么歌?怎么唱?”他紧迫地问。
per清了清嗓子,唱道:
“哈哈爱兮爱乎爱乎!
“爱兮血兮兮谁乎独无。
“彼用百头颅,千头颅兮用万头颅!
“我用一头颅兮而无万夫。
“爱一头颅兮血乎呜呼!
“血乎呜呼兮呜呼阿呼,
“阿呼呜呼兮呜呼呜呼!”
谢微时退出了maandala。方迟还在熟睡,他看了一下时间,蹑手蹑脚地拿了钥匙出门。
他迫切需要再去确认一件事情。
深夜的大道车辆稀疏,道路两旁的高树衬映着整齐的灯光。这个夜晚同过去的每一个夜晚相比并没有什么特别,然而谢微时的内心却无法平静。
出租车行驶了十来分钟,到达旧城和新城的交界处。那儿有一栋高层居民楼,谢微时知道盛琰一家曾经住在这里。盛琰去世之后,他的父母无法承受这种伤痛,便双双搬走,但把这个房子作为回忆留了下来。
他拿出钥匙,进了房子。这把钥匙是在盛琰去世后他设法配的,那时候他怀疑盛琰的死没有那么简单,背后很可能有wither作祟,于是潜入他的房子查探过。
房子中的布置整齐而妥帖,仍然是他半年前来时的模样,只是所有地方都积了更多的灰尘。灰尘均匀而完整,起码证明这半年来,没有任何人来过。
谢微时走进盛琰的房间,房中的书柜上密密麻麻摆放的都是网络安全、虚拟现实、人工智能等各个专业方面的书籍。他的目标不是这些。
各个柜子里细细搜寻了一遍,他掀开床板,果然看见床底下有四个陈旧的箱子。扑掉上面的灰尘,他将盖子一个个打开——都是盛琰学生时期的书,他轻轻松了口气。
大学时期的书占了两个箱子,从书名上可以看出盛琰当时涉猎的广泛。拿掉表面的几层书之后,他看到了一套几乎被被翻烂的书:
《野草》《呐喊》《彷徨》《坟》《华盖集》……
所有书上都有用荧光笔做出的记号,有一篇章,甚至全文都被画了高亮:
我梦见自己正和墓碣对立,读着上面的刻辞。那墓碣似是沙石所制,剥落很多,又有苔藓丛生,仅存有限的文句——
……于浩歌狂热之际中寒;于天上看见深渊。于一切眼中看见无所有;于无所希望中得救。……
……有一游魂,化为长蛇,口有毒牙。不以啮人,自啮其身,终以陨颠。……
……离开!……
我绕到碣后,才见孤坟,上无草木,且已颓坏。即从大阙口中,窥见死尸,胸腹俱破,中无心肝……
谢微时读不下去了……是他吗?那天空中的语句,那邮件和帖子末尾的签名……是他吗?
那被一段一段凿碎四肢的身体,那被掏出心肺、肝脾后血淋淋的躯壳……是他吗?
眉间尺,眉间尺,是《铸剑》之中,那个用仅剩下的头颅,向仇敌报复以雪恨的眉间尺吗?
谢微时紧握着那一本书脊已经散了线的书,缓缓地蹲坐在了地上,四周灰尘腾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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