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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眼泪,以沉默-第1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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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竟然能精确到这种程度,而且如此准确!方迟心惊,但长年的训练让她丁点不会表现出来。她若无其事地又呡了口木瓜汁,轻蔑道:“你好像比我自己还要了解我。”

    谢微时站起身来,笑了笑:“那真就没办法合作了。”

    “等一下。”方迟也站了起来,道:“说说看,你为什么知道我那段时间不在学校。”

    “你在这里的消费记录。”谢微时转着手中的手机。“刚才你刷卡的时候,我用这个手机读了一下泊星地的会员管理系统。——很抱歉,这个咖啡厅的信息系统实在太好破解了。”

    “你有喝咖啡的习惯。从11年开始,几乎每天要在这里买一杯咖啡。但是这个消费记录,从16年1月开始突然中断,直到今年4月,才开始断断续续恢复。”

    方迟定定地看了谢微时一会,笑了起来,把手递给他:“网安局退役警员方迟。”

    谢微时和她握了一下:“谢微时,乌鸦。”

    方迟知道“乌鸦”是什么意思。这是对一类匿名黑客的称呼。

    乌鸦在暗网上游荡,承接雇主的任务来获得报酬,有点类似于赏金猎人。

    很多黑客一直使用同样的名称,目的是一朝成名天下知,树立起自己在业界甚至大众中的声望。然而乌鸦却正好相反,他们隐匿名姓,只以获得赏金为目的。赏金价格不取决于他们的名字,而是任务的难度。

    谢微时问:“上次在葬礼上看到你,你认识盛琰和梅杜莎?”

    方迟道:“认识。”

    “如果说你离开学校是加入网安局的话,那么你和梅杜莎加入网安局的时间相同。”

    方迟道:“我和梅杜莎是同一批被网安局招募的女警员,在’猎狐行动’之下不同的任务小组。我的运气可能稍好一点,只是因伤退役。”

    谢微时点了点头。

    方迟道:“既然都摊牌了,那这个交易就继续做下去吧。我去图书馆给你打印资料,你回去给我拿’冰裂’的种子,如何?”

    谢微时思考了一下,“行。”

    方迟伸手:“你得把手机押给我。”

    “为什么?”他反问。

    “你太狡猾了。”方迟笑了起来,“万一你一去不复返我怎么找你?或者,你把信用卡押给我也行。”

    听见她又提信用卡,谢微时也笑了起来。方迟有那么一瞬间,觉得被晃花了眼。

    他想了想,拿出手机递给了方迟。

    方迟将那个手机拿在手中一转,按亮了“home”键。屏幕亮了起来,纯黑色的锁屏,显示出一个指纹解锁。

    “不怕我破解么?”她笑。她自己都没有发现,苍白的面孔灵动了起来。

    “你试试,它会炸的。”

    谢微时的回答很严肃,方迟“噗”地笑了起来。他们一同走出了“泊星地”咖啡厅,外面月色泻地,宛如铺了一地的水银,静谧而又美丽。对面的图书馆灯火通明,在月色和青松之间,辉煌美丽得像一座神之殿堂。

    两个人见了这样的景色,不约而同地驻足。

    “我们是同一年入校的吧?”方迟说。

    “是。”谢微时点了一点头。

    忽然只觉得物是人非。无论是她还是谢微时,亦或是盛琰,入校的时候都还只是个单纯的少年。没有人会知道,十年之后,竟又是这样光景。这个世界并没有变化,只是他们身上,承载的东西变了。

    “我在这里等你。”方迟说。谢微时点了一下头,自夜色中离开了。

    方迟在图书馆下面转了两圈。这夜色静谧,她不想浪费。研究中心的档案资料并不可能真给谢微时,她还需要想个法子。

    然而这时,谢微时留下的手机突然响了起来,来电显示是“df”。

    方迟没打算代谢微时接这个电话。然而电话铃声响个不停。中断了一次,又锲而不舍地响了起来。

    方迟终于还是划开了“接听”键。电话中,一个焦急而尖锐的女孩子的声音叫道:

    “谢微时!你他妈的快来救我啊!”

 第23章 黑色

    谢微时回到图书馆时,已经过了闭馆时间,整栋大楼一片漆黑,方迟自然也不可能在里面。谢微时回到“泊星地”咖啡厅去,却也不见方迟的人影。

    他隐约觉得事情有点不对。方迟对“冰裂”的种子很执著,总不至于为了骗他一部手机,就直接玩儿消失了。方迟和他还不一样,他可以随时消失得干干净净,方迟是信息安全研究中心的档案管理员,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

    “咦,你又回来了呀?”司思又看见他了,惊喜地说。“找刚才那个姑娘?”她早观察到了,谢微时和那个姑娘也并不是很亲密,肯定不是男女朋友关系。

    谢微时点了点头,“见过她了吗?”

    “没有。你们走了她就没有回来过。”司思很肯定地说。

    “手机能借我用一下吗?”

    心动的人主动找她借手机,司思自然是求之不得,把自己解锁递给了他。

    谢微时直接拨了自己的手机号。电话很快通了。然而让他意外的是,电话里的声音不是方迟,而是丁菲菲。

    “喂?你谁呀?”她的声音还很焦虑。

    “我,谢微时。”

    丁菲菲在那边眼圈一下子就红了,大声嚷嚷起来:“谢微时你去哪里了啊!怎么让那么小的一个小姑娘来救我啊?”

    方迟当然不小,只是她在抢救期间,十九局特意安排将她的相貌也做了调整,再加上她本来骨架纤细,看起来比丁菲菲还小。

    谢微时无心和她理论方迟的年龄大小问题,问道:“出什么事了?”

    “荤抽又找到我了,这回非逼着我看’冰裂”,我不看,他们就打我!我跑了,他们就追!我躲起来给你打电话,那个小姑娘就来了!她把你手机给了我,让我跑远点。我偷偷看,那个小姑娘好能打啊!把荤抽的五六个手下都打趴下了!”

    “然后?”谢微时觉得她说得太慢,迫切追问。

    “荤抽又叫了好几个人来,都是人高马大的打手!那个小姑娘时间久了就撑不住了,就被他们抓了。我好怕啊,跑出去想找人帮忙,你就……”

    “你怎么不报警啊!”谢微时被她急得上火,丁菲菲委屈地说:“我不敢啊……万一警察查到你怎么办啊?”

    “你真是——”谢微时也不知该说丁菲菲什么好,无奈叹了口气,问清了丁菲菲的位置,便挂了电话。

    “多谢了!”他匆匆向司思道了声谢,便快步出了“泊星地”,一离开大门,快走便变成了疾跑。

    司思望着他的背影发着呆,旁边有一个姑娘凑过来说:“这是个有故事的男同学啊。”

    司思有些脸红,那姑娘旁观者清,心思活络,说:“快看看手机通话记录,那电话号码得留着,以后能找到人家呢。”

    司思忙翻出通话记录来看,谁知最新的一条记录竟然是她之前拨出的一个号码。她一时愕然,难道这么短的时间内,他就把自己的通话记录给删了?旁边那姑娘也看到了,“啧啧”了一声,“还真是个有故事的男同学。没想到还真有我们家司思大美女三番两次拿不下的人呐!”

    ……

    方迟被荤抽带着十几号人押在了一个废弃的厂房里。

    “这小丫头长得还挺漂亮的,嫩得出水。要不,咱们哥儿几个把她给——”说话的人做了个邪恶的手势。他们还是忌惮方迟,两个大汉反抓着她的双臂把她压在地上。一个男人过来抬起她的下巴,捏了捏她雪白的腮帮。厂房地上尽是肮脏的灰土,她的洁净的长发被弄得一团糟。

    方迟紧闭着双眼,一声不吭。这具肉身她没什么好怜惜,如果能再拖一些时间,她也可以放弃。对于她来说,这是迟早要放弃的东西。她只不过短暂地寄居在里面而已。找到丁菲菲之前,她已经用自己的手机报了警,但警察要从斗殴的地方找到这里,恐怕还需要十几二十分钟。

    她只需要扛过这十几二十分钟。

    她的头被抬起来,脖子下面衬衣的扣子被扯掉了两颗,胸口的大片肌肤露了出来,在明亮的手电灯光下显得格外白嫩。虽然不是十分丰满,但这样下俯的姿势,仍然呈现出令那些男人血脉贲张的曲线。

    已经有人忍不住伸手摸上她柔软下陷的脊背,又粗鲁地去扯她的裤子。

    “等一下!”在一旁观赏的荤抽突然喊道。他那只被谢微时戳瞎的眼睛已经废了,带了个黑色的眼罩。“这小丫头有点本事,搞不好是个条子。万一给跑了,那咱们就麻烦了。”

    “也是,你看这小丫头,好像一点怕的意思都没有哈?!”

    “还真是,别的女的这种时候哪个不叽里哇啦地又哭又喊?”

    “荤抽大哥,那你说怎么办?”这些人也都有点心虚了。

    “好说。”荤抽眯起那只独眼,一根手指在黄黄的牙齿上锉了锉,“先让这丫头看看’冰裂’。以后咱们还怕控制不住她?”

    冰裂。

    一股寒流从方迟的尾椎骨窜了出来,贯通了她的脊背。

    ……

    废弃的厂房前头,站着两个放风的喽啰。厂房里面不时射出乱摇的光柱,传出女人的挣扎和尖叫声。

    “嘛呢这是!搞这么大动静!”

    “怕什么,这片地儿有人管?都见怪不怪了。”

    “妈的他们吃肉老子喝汤?凭什么!”

    一个喽啰听见里面女人歇斯底里的声音有点气不顺,心里头又有点痒痒,点了根烟抽。天上惨淡的月色,零落几颗星星,他手中火星一点。

    “有你点汤喝不错了。”旁边那个没好气地说了一句。他脸上还有几块淤青,刚才被那个女孩打的。他真是没见过这么能打的年轻女孩,但越是这样,越是激起他想要报复和践踏的*。“借个火。”

    夜晚的风吹过废旧厂区的荒草,发出沙沙的声响。脸上有淤青的那个喽啰忽的垂下拿烟的手,“你仔细听听,是不是有人过来了?”

    另外那个凝神听了听,除了厂房里的人声,外面一片死寂。忽的,一道小小的黑影从他们脚边蹿了过去,“喵!”

    “妈的!一只半夜发春的野猫!”他顿时放松了神经,怒骂了一声。然而转头一看,竟然不见了同伴身影。“操!二混子,你他妈去撒尿也不跟哥说一声……”他忽然闭了嘴。

    面前,站着一个黑衣黑裤的人,身材在夜色中显得格外修长,戴着黑色的棒球帽,帽檐压得很低,底下是一个黑色的口罩,将整张脸捂了个严严实实。

    他手里拿着一把二十几公分长的三/棱/刺/刀,厂房中的手电筒光晃出来,细长刀刃上的凹槽反射出雪亮的光。那刀柄漆黑,这个喽啰还没来得及说话,他已经调转手中的刺刀,刀柄又狠又准地磕上了喽啰的后脑勺。喽啰一丁点声音也没发出来,整个人便像面条一样瘫了下去。

    黑衣人提着刀,抬脚进了废弃的厂房。里面有个打手耳朵尖,听到了外面的动静,迎了出来,正好和他打了个照面。“喂,哥们儿……”

    尖利的三/棱/刀刺穿了他的脾脏。流线型的血槽瞬间带进大量空气,消除了这个打手体内血压和肌肉骤然产生的压力,三/棱/刀如着无物,轻而易举地被拔了出来。血泉喷涌,打手拼命地压着自己的伤口止血,然而那样一个方形的血窟窿,却是无论如何都止不住血液的奔流。打手的脸上出现了惊恐的神色。

    不速之客的前来吸引了厂房中除了方迟之外所有人的目光。荤抽看见了他脸上的口罩,瞬间想起了是谁。然而今夜,他身上仿佛带着死神一般的杀气而来。许多条手电筒的光柱齐齐地射向他,他抬手挡住了直射他双眼的强光,荤抽看到他手上戴着透明的塑胶手套。不光如此,他双脚上也套着厚实的塑胶鞋套,随着他的向前,满是灰尘的厂房地面上留下不规则的血脚印,却看不清楚他双脚的具体形状,更看不到鞋底的纹路。

    之前那个被捅穿了脾脏的打手还在地上痛苦地挣扎求救,有两个人过去绑住他的腹部试图按压止血,然而暗红的血液仍然疯狂地往外淌,地上已经是一大滩混杂着灰土的粘稠血液。一个经验丰富点的打手骂了声娘,说:“甭白费力气了!三/棱/刺刀的伤口根本止不住血,你不如给他一刀,让他死得痛快点!”

    荤抽忽然不寒而栗。

    今天的这个人,不像是和上次一样,给个教训而已。这一身充分的反侦查准备,显然是要来大开杀戒了。

    但,他荤抽有什么好怕的!双拳难敌四手,他这边有十几个打手和手下,还怕了他一个人?!荤抽朝地上吐了口唾沫,喊道:

    “搞瞎老子眼睛的就是他!给我一起上、弄死他!”

 第24章 谢微时,带我走

    谢微时看见了倒在地上的方迟。她的头上还戴着o记的虚拟现实眼镜,长发混乱地团成一团,尽是灰尘。

    她的身体更是令人不忍目睹。衬衫被撕得凌乱不堪,露出里面白色的胸衣。下半身的裤子都被扯掉了,只剩下一条小巧的白内裤。她的整个身体都蜷缩成一团,时不时地搐动一下。雪白的肌肤上尽是淤青和污渍。

    他移开了眼睛。他是听见了她的尖叫声之后,才找到这里来的。那样的尖叫声让他都觉得揪心。

    他对方迟的初始印象并不算很好。

    她看起来总是面色阴郁,心事重重;说话行事多少有些古怪,时常还会给他一种自以为是、咄咄逼人的感觉。

    但与她接触得越多,越是能嗅到她身上那种特殊的气息——一种奇特的,向死而生的气息。就像一株生长在幽暗之地的水晶兰,美丽至极,却又脆弱至极。

    他是真没想到方迟会来救丁菲菲。

    以卵击石的事情,方迟心里会没数吗?

    方迟有神经系统的创伤,冰裂对她造成的痛苦远大于常人。荤抽手里头有冰裂的种子,能把她折磨得失去自我意识。她难道会不知道吗?

    但她还是一个人去了。

    说她愚蠢也好,说她逞能也好,总之她不是一个正常的女人。

    一个不顾一切的疯子。

    ……

    眼前有强光射来,晃得谢微时顿时什么也看不见。

    荤抽这回找来的那些打手,显然不是普通的乌合之众,还会用手电筒晃人眼睛这种先发制人的招数。

    只不过,这一次他也不是操了个酒瓶子随随便便就来的。

    他走随机路线,不断闪避那些强光的追逐。长钢筋、铁钎一股脑地捅过来,带着尖锐而冰冷的钢铁气息。

    这显然也是那些打手们的战术。他们忌惮谢微时的三/棱/刺/刀——这是管制刀具,市面上根本不可能买到。这种东西的杀伤力惊人,血槽加上方形贯通伤,基本上不可能自行完成止血。一般被三/棱/刺/刀刺伤的人都死于失血过多。

    谢微时一路后退,退到了那些大型车床的后面。那些车床表面罩着厚厚的铁锈,稍稍一碰便大块崩落。这里曾经是一个流水线纺织工厂,所有的机器都呈长蛇一般弯来拐去地分布着。

    那些打手们追过去,才发现那些长长的钢筋、铁钎、棍棒在其中都施展不开。甚至连手电筒的光都被各种阻挡,不再能轻而易举地找到谢微时。

    “啊!——”的一声嘶叫。众打手循声追过去,却见有一个人被捅了个对穿,鲜血汩汩地流出来,在厂房黯淡的光线下就像是黑的一样。

    又一个。

    那个打手眼睁睁地看着锋利的三棱锥从胸前透出,尖锐的疼痛迟来一步,又被刺骨的寒意盖过。三*棱*刺*刀轻而无声地拔了出去,像一片雪絮。当身边的同伙发现他倒地时,谢微时又不见了踪迹。

    神出鬼没,很快又有好几个人中招。那一身漆黑宛如乌鸦的装束,在这厂房中着实难以辨别。

    “在那边!都围上去!”

    几个经验丰富的打手头子很快意识到不能再那样分头作战,喝令着剩下的几号人围聚成圈,一步步困住谢微时。

    眼看着无路可退,谢微时拿刀别住一个阀门,爬上了一旁的染料机。他一刀挑开染料机上头密封的染料桶,将那个大桶踢了下去。桶里面贮存的染料不知道放了多少年了,早已经看不出来本来的颜色,将下面几个打手劈头盖脑地淋了个通透,那种恶臭而且极富刺激性的气味熏得所有人都差点呕吐起来。谢微时趁机逃了出去。

    他的目标是荤抽。

    荤抽就站在车床的外面,忽的只见一道黑影从机器丛中穿了出来,锋利的刀尖闪着寒光,直指向他!

    他本来是悠哉乐哉地观战,谢微时的劣势太明显了。可谁料到情势这么陡转直下?

    荤抽连忙后退,把手里的两把尖刀掷向谢微时,谢微时侧身避过,这时候那近十来号一身恶臭的打手也暴怒了,诅咒着天地爹娘追了过来。

    就在谢微时躲闪那些打手之际,荤抽几个箭步冲到了方迟身边,捞起不省人事的她,从地上捡了把刀架在了她的脖子上。

    “放下刀!”

    谢微时顿时定下了脚步,举起了双手,三/棱/刺/刀仍然亮闪闪地在他手里。

    “你他妈放下刀!”荤抽大声吼道,“再不放下我杀了她!”说着,手中的刀就在方迟脖子上一抹,细白的脖颈上登时一道长长的血痕,鲜血涔涔地流了下来。

    “哐啷”一声,谢微时手中的刀落了地。

    那群打手趁势而上,想要对谢微时下手。忽的只听见警笛声大作,警察已经逼近了这片废弃厂区。

    那群打手一犹豫,荤抽扛上了方迟,说:“弄死他!然后撤!”

    “荤抽。”

    荤抽蓦地一怔。这是一个陌生的声音,年轻然而低沉,充满了某种诱惑力。他不由自主的抬起头,把目光聚焦在了这个说话人的身上。

    他没有看清这个人的动作,但一个黑洞洞的枪口已经在十几米之外,越过那群被染得看不出来颜色的打手,对准了他。

    这是枪吗?

    为什么会有枪呢?

    这小子算什么东西,又不是警察。

    荤抽忽然觉得有点魔幻,有点不真实。那把枪很小,不到持枪的手掌大。去你妈的,假的吧,什么破玩意儿。这些念头一瞬之间闪过荤抽的脑海,令他的大脑做出了置之不理的判断。然而,他的头颅还没来得及转动,枪口冒出了一缕白烟。

    是带有消/音/器的微型/手/枪。很窒闷的一声“噗”,荤抽都不知道自己是否听见了那个短促的声音,仅有的光明便消失了。子弹并没有留给他任何思考的时间,便穿透了他仅存的那一只眼睛,在他的大脑中炸开了花。

    那些打手们都惊呆了。仿佛时间凝固于那一声枪响。他们来不及思考太多,警笛声已经高低起伏地响到了数百米之外的位置。

    “撤!”也不知是谁喊了一声,那群打手立即作鸟兽散。

    谢微时捡起地上的三/棱/刺/刀,看了一眼地上荤抽尸体旁边的方迟。他有数秒的犹豫,但随即便跨过了她。

    警察很快就来了,她会得到最好的治疗。无论如何,她还是一个活在光明中的人。

    然而他只走出了一步,脚腕便被紧紧抓住了。

    谢微时低头,讶异地发现竟然是方迟。

    她头上的虚拟现实眼镜刚才已经被甩掉了,她匍匐在地上,长发拖在灰尘里。一只手抓着他的脚腕,另一只手也艰难地伸过来,抱住了他的腿。

    “带我走……”

    她虚弱地说,气若游丝。

    警车顶灯的红蓝色已经映亮了这间厂房的墙壁。

    谢微时去掰她的手,说:“警察会送你去医院。”

    “……”她仍然死死地抓着。

    “别糊涂了。这回我没办法送你去医院。”

    “带我走……”

    她又说了一遍。她抓得那么紧,谢微时竟然掰不开她的手指。

    “谢微时……”

    谢微时怔住了。

    他本以为方迟让他带她走,是她无意识中作出的求救的反应。然而她竟叫出了他的名字。这还是她无意识的反应吗?

    她知道是他。她是清醒的。就算他现在完全遮住了脸,她还是知道,是他,谢微时。

    那么她为什么宁肯求助于他,也不肯让警察救她?

    谢微时想不明白。但他知道方迟是有着明确自己的想法的人。他下定决心,半蹲下来,说:

    “好。我带你走。”

    脚腕松了。

    谢微时咬牙,将三*棱*刺*刀背在身后,垂手俯身,将方迟抱在了怀里。这时候才觉得她好小好轻,触手冰凉而光滑。她虽然浑身被弄得脏污,却仿佛仍然有白兰一般的幽淡香气,在这恶臭的废弃厂房中是一种异质的存在。

    向死而生吗?

    谢微时抱紧了她,捡起地上她被扯掉的裤子,避开警车前来的方向,从厂房偏门的窗子跳了出去。

    ……

    丁菲菲在出租屋中紧张得来来回回地走。窗外街道上每出现一个人影,她都要扑到窗台上去看是不是谢微时。

    他说他要去救那个叫方迟的姑娘,让她回去休息。休息,她休息得了吗!她还没来得及问他要怎么救就被挂了电话,她现在担心他担心得要死!

    荤抽他们那边那么多人,他不找帮手怎么搞得定?可是他能找谁呀?找警察吗?他最不可能找的就是警察了吧!谢微时从来独来独往,连父母都不联络,还哪来的朋友可以找啊?他难道又要单枪匹马地去吗?

    丁菲菲着急上火,都在想要不要去求爸爸帮忙。眼看就要十二点了,她都换好了鞋准备出去找她爸,心里想着就算被打被骂被看不起都忍了,却听见敲门声响了起来——

    “丁菲菲,开门!”

    这低低的人声,正是她等的那一个!听他声音,也没有受伤的迹象,丁菲菲感觉是中了大奖,眼前的黑天突然唰的亮了!她猛地弹跳起来,一把拉开了门。“谢微时!你可算回来啦!”她大声嚷嚷。

    谢微时背上却背着一个人。旋风一般地进了屋,把背上的人搁在了床上。

    丁菲菲定定地看着床上的女孩,愕然问道:

    “她、她怎么了?”

 第25章 不慌

    丁菲菲向谢微时隐瞒了很多事情。

    她喜欢给谢微时制造惊喜,喜欢看令他意外的事情突然“啪”地一下展现在他面前时,他脸上那一抹发自内心的带着惊讶的笑意。

    听说谢微时过去也是个锋芒毕露的人。但打自她认识他的时候,他就似乎看不出任何锋芒,性情孤独而收敛。他笑得很多,但大多不真实。或许是天生的敏锐,她能准确地分辨哪一丝笑容是真心实意的。因为那种笑容很少,于是她愈发觉得珍贵。

    她从上次被荤抽伤过之后就开始物色相对体面的工作了。

    她母亲去世得早,从小就是个混迹在社会上的叛逆少女。后来吃了亏,那些身体检查、那些取证、那些审问、那些庭讯那些判决全都是在燕市那些高旷明亮的公检法机关大楼中进行的。她永远记得从提审的暗室中出来,从高大的玻璃窗中射进来的日光,刺得她睁不开眼。

    她对燕市新城区的感觉就是这样,庞大、明亮、刺目,让阴暗而渺小的她无处容身。

    所以她后来愈发地想要远离那里,那些所谓的体面人的地方。她就喜欢在夜色里出没,喜欢在灯红酒绿不干不净的地方谋生存。她觉得她是一只繁华城市的老鼠,只适合在臭水沟边上生活。

    她父亲嫌弃她、厌恶她,甚至将她赶出家门,她都觉得无所谓。只是谢微时不一样。当谢微时出现在她生活中时,尽管他从来没有说过他是谁,她却知道,他就是那个人。

    那个行走在法律的边缘,与罩住了她的全世界的黑暗对抗的那个黑客。

    他和她一样,也是个夜行人。

    谢微时从来没有逼迫她离开那些灰色的地方。但她知道他在不远不近地关注着她。她一度享受这样的感觉,享受被他关心和保护的感觉。

    然而上次荤抽伤了她,谢微时便去扎瞎了荤抽的眼睛之后,她隐约地担心起来。她开始想她这样是不是会给谢微时带来更多的危险。

    所以她开始物色新的工作。在夜总会跳舞,不过是一时的权宜之计。后来一家虚拟舞姬公司到她所在的夜总会来招募真人舞姬,为他们的虚拟舞姬做动作捕捉真人模特,她便主动去应聘了。

    她的条件很好,舞跳得好,人又火辣,之前有过练习格斗的身体底子,是真人舞姬中少有的兼具舞姿和力道的人选。

    然而谁知道在最后面试的时候,她会碰上另外一个夜总会来的冤家对头呢?这个虚拟舞姬公司也是突发奇想,放了一段眉间尺的脸庞覆盖maandala的天空的录像,让她们这两个最终入围的人选以“眉间尺”为题目,跳一段即兴舞蹈。

    那姑娘跳的是“正义”,而她跳的是“黑暗”。

    公司表示对她们两个都很满意,只是对她们选择了不同的主题表示好奇。那个姑娘是个眉间尺的迷妹,开口说起眉间尺便滔滔不绝,说眉间尺为底层公民声张正义,保护弱势群体不受到权力者的霸凌……她甚至认为眉间尺是maandala中有史以来最伟大的黑客。那个面试官显然对这个话题也很感兴趣,于是自然而然地也就聊到了眉间尺与其他黑客的比较。

    丁菲菲一直保持沉默,直到那个姑娘开始诋毁guest:

    “肯定不是guest啦!guest这种人只不过故作正义罢了,是个伪君子!”

    “我听说guest为了钱,背叛了‘三剑客’。t。n。t和creeper直接就和他决裂了,连自己那个avatar都不要,就是耻于和他齐名啦!您看,现在t。n。t和creeper都没有在maandala中出现过了是不啦!”

    “guest这人听说可色了!您还记得他曾经为了一个受害人攻破司法系统网络,去修改了一项司法解释让那个受害人胜诉的事情么?听说那个受害人挺漂亮的,guest就是看上她了才肯帮她的啦。鬼知道后面有没有让那个受害人肉偿呢!……”

    如果说之前丁菲菲还能控制住自己的脾气的话,听到“肉偿”那两个,她腾地一下站起来,大声对那个姑娘说道:“你认识guest吗?你知道他是谁吗?什么都不知道,你他妈凭什么在这里血口喷人?”

    斥责、争辩、动手,直到最后变成一发不可收拾的相互厮打。两个女人之间的战斗,直闹得那家公司的面试场鸡飞狗跳、一片混乱。

    最后的结局是可以想见的。她和那个姑娘一个都没有被那家公司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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