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伐清-第11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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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天发现汉阳升起了周培公的旗号后,明军并没有立刻发动进攻而是盼着对方的使者,但苦等了一天也没有见到有人来,邓名这才意识到武昌的形势发生了变化。今天明军一口气推了四辆爆破车上去,既然张长庚和周培公生出较量一番的念头,那邓名就决心在这汉阳城下,用最快的速度、最大的力量将其粉碎。
第十四节 肉票
明军把几辆爆破车先后推倒汉阳城墙前,让钟口基本靠在墙壁上后,就开始进行固定工作,先把轮子落下,然后把尾部夯入地下。固定完毕后,把铁钟的口顶上墙体,最后完成钟和车体的固定。这些士兵都经过刘体纯爆破小队的训练,由于没有清军的干扰,他们的工作进展非常顺利,很快第一队就完成了全部的工作,这队中负责指导的那个爆破小队队员还悠闲地进行了一遍检查。
明军进行准备工作时,邓名一直在远处观望,才几分钟的时候,就有一队发出布置完毕的信号:“比我想像的还要容易的多,简直比在夷陵的演习还要轻松。”
刘体纯给邓名进行演示的时候,派出一部分士兵在预定爆破的墙壁上扮演清军,用冷水模拟沸油、用布包模拟大石,对爆破队进行干扰。今天邓名同样给爆破车配属了大批掩护人员,他们举着特制的大盾,保护着车辆和那些负责固定的人员。
很快四台爆破车就都安放完毕,他们先后点燃了导火索后,一起快速向明军阵地这边跑来。
“看来以后使用爆破车的时候,还是要一台、一台地上,不要一口气放置好几辆。”邓名自言自语道,他一口气派出四辆爆破车是为了提升效果,但第一台安放完毕后,由于其他的车辆还在进行固定工作所以也无法立刻点燃导火索。为了等最后一辆安放好,其他三台的人员都无法从危险区域撤退,幸好清军反应迟钝,一直没有过来骚扰城下的明军,这才让明军无惊无险地从城前安全退开。
一直到明军退走后,这段城墙上依旧没有一个清兵,周培公事先已经告诉手下明军有快速突破城墙的手段,而到底用什么手段却没有定论。一些清兵早在钟祥见识过明军的手段,知道那些站在被摧毁的城墙上的士兵就算保住性命,也得缺胳膊少腿,早就躲得远远的。其他的清兵及时没有亲眼见过城墙坍塌时的威势,也从同伴口中听到过一些描述。今天周培公的部署更是把大家都吓坏了,看到城墙后一排排念经的和尚,还有贴了一地的黄纸符,再胆大的士兵也都惊慌失措,那些胆小的更是两腿发软,都在那里跟着大师们一起高诵佛号。
尤其是看到周培公和标营游击也都躲得远远的,士兵觉得连有官职驱邪的大人们都怕对方的妖术,哪里还肯过去送死?就这样,明军安放爆破车的时候,以周培公为首的汉阳守军就躲在两旁瞪眼看着。
即使邓名尽可能地把导火索编得一样长,四台铁钟依旧不是同时爆炸,随着几声巨响,汉阳城那边腾起大团的烟尘,阻断了明军的视野。
根据之前爆破夺城的经验,这个时候就应该让步兵发起冲锋了,但今天邓名按兵不动,带着卫士军官们耐心地等待尘埃落定。事先得到通知的明军也依旧排着整齐的攻击队形,心平气和地等着统帅的命令。
在汉阳城内,周培公感到脚下的城墙连续晃了几晃,他的视线同样被冲天而起的烟雾挡住了,完全看不到城墙那边发生了什么事。
“原来还是火药!”闻到刺鼻的硝烟味道后,周培公恍然大悟。
片刻后,大批的和尚们一边剧烈地咳嗽着,一边从烟雾里跑了出来,木鱼早就不知道被扔到哪里去了,他们衣服和胡须上都沾满了尘土。
“去看看城墙怎么样了?”周培公焦急地命令道,他身边的标营游击从未见识过这种场面,正看着那团烟雾发愣,被周培公的喊声惊醒后,急忙向城墙后传令,让手下冲进烟雾去查看城防。
和李国英的标营一样,湖广总督的标营也是甲装骑兵,奉命跟周培公一起来汉阳的有四百多骑兵,其中一半被游击部署在城门外的营地里,打算在明军挖地道的时候伺机偷袭。剩下的都留在身边当作预备队,可以在必要时发起反冲锋或是掩护游击突围——视情况而定。
虽然听到了游击明确的命令,但标营的骑兵却畏缩不前,他们和顶头上司一样从来没有见过这番景象。早先周培公的装神弄鬼给这些标营骑士也造成了很大的心理压力,这些一直呆在城内的骑兵根本不知道明军到底都在城外干了些什么,见到烟雾腾空而起,大师们纷纷落荒而逃后,已经有不少清军骑兵惊呼“敌人妖法厉害,连梵音都镇压不住!”
在标营游击催促手下上前时,周培公也命令身边的士兵沿着城墙上前探察,但城墙上的这些清军士兵比城内的骑兵更糟,比较聪明的一些士兵看到周培公准备的那些玉皇大帝、太上老君的牌位后,悟出邓名使用的原来是五雷正法。这些聪明的士兵立刻与其他同伴分享了自己的发现,等到烟雾腾起后,清军士兵都非常确信,天庭力士明显是发了疯,他们连玉皇大帝的尊位都敢用雷劈,又怎么会在乎凡人的死活?要是他们再来一记怎么办?所以任凭周培公威逼利诱,清军士兵死活都不肯上前去顶雷。
眼前的烟尘渐渐散去,任堂看到大段的砖墙已经无影无踪,碎砖和墙壁内的夯土铺满了爆破处周围,失去了砖墙后,被震松的夯土层也垮了下来,原先的汉阳城墙已经变成了一个斜土坡。
“这么大的一个豁口,应该能够让周培公意识到汉阳根本无法坚守了。”任堂转头对邓名说道,明军上下无意通过肉搏巷战夺取汉阳,这样一场夺城站可能会导致数百明军阵亡,上千负伤,对成都明军来说,这么大的损失如果能避免还是最好避免。
“不错,”邓名点点头,那天他和李来亨讨论周培公问题时,他向对方指出,只有活着的肉票才有价值,而现在对邓名来说,汉阳就是他手中的肉票:“下令吧。”
“遵命。”任堂大声应道,转身向身后的旗手传达了邓名的命令,接着他回头对邓名笑道:“恭喜提督肉票到手。”
那天邓名和李来亨讨论时,任堂也在边上,随着相处日久,他对邓名的思路也变得越来越熟悉。在商议对汉阳的作战计划时,任堂就引用了邓名的肉票理论,称要想从张长庚手里要赎金,那就需要两个要素,第一当然肉票的存活,第二就是要让对方意识明军有撕票的能力。
差不多在邓名看到豁口的同时,周培公和标营游击也看到了现场的状况,看到那可怕的大缺口后,周培公感到胸口好像被一把铁锤狠狠地撞了一下。那并不十分陡峭的斜土坡根本无法阻止大批军队通过,而如此长的缺口更是难以修补。
“敌军还没有冲进来吗?”过了片刻,周培公才意识到这点,他猛然发现周围的清军官兵都在望着那个缺口发愣,要是刚才明军发起冲锋,现在他们肯定已经冲进城内,与清军展开巷战了。
城外的明军突然响起了大片的齐声欢呼,听上去就好像是已经取得完全的胜利,在这片欢呼声过后,明军转身整齐地离去,向他们的营地返回。
“邓名退兵了?”看到这奇异的景象后,标营游击的一双眼睛瞪得好似铜铃那么大。城外的明军渐行渐远,看到他们的背影越来越远,标营游击无力地靠在墙垛上,被死里逃生的喜悦和无法理解的疑惑两面夹击,脑子里乱成一团。
在明军大部队后退的同时,几个明军骑兵纵马驱驰到汉阳城前,大声地向城楼上喊话,声称他们有战书要交给周知府。
城楼上的守军从震惊中恢复过来,他们不敢怠慢,一边搭起弓箭严阵以待,一边急速派人来周培公这里通报。
“战书?城墙都垮了,他们还下什么战书?还要约我们出去野战吗?”标营游击听到这个消息后,感到自己的思维更加混乱了,他回头看了一眼城墙豁口,突然一个机灵,回头焦急地喊道:“不许放箭!”
虽然不知道明军到底在想什么,但眼下这种情况显然是能拖一刻是一刻,标营游击生怕城楼上的军官鲁莽从事,把明军的使者射死了,导致邓名大怒回师。虽然明军已经走远,但他们走回来之前,清军肯定是无法把城墙修起来的,就是他们回营睡一觉再来,清军都未必能把缺口堵上。
“大人放心,”传令兵急忙答道,城楼的守将也已经看到城墙这边的情况,知道若是明军冲进城就是一锅端,哪里还敢挑起事端:“我们只是搭箭戒备,绝不会放箭。”
“搭什么箭?”游击闻言大怒,他手臂向身后一指,指向城墙豁口方向:“这么大一个口子,邓名还会去冲城门吗?快回去,把弓收起来,万一手滑把箭射出去怎么办?”
“本官这就过去。”周培公脸色阴沉地说道,听到传令兵送来的口信后,他倒没有像标营游击那么激动,而是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思考了一下,现在他已经大概猜到了邓名回送来时什么样的战书。
走到城楼上,周培公下令射手们都把弓放下,从城垛上探出身去,冲城前那几个明军骑士喊道:“我就是周培公,你们是有战书要给我吗?”
确认对方就是周培公后,一个骑士弯弓搭箭,把一封书信射上城头,同时大叫一声:“邓提督不愿伤害汉阳百姓,邀周知府出城决一雌雄。”
完成任务后,这几个明军骑兵就拨转马头,疾驰追赶大部队而去。
“什么?邀我们出城决战?”跟着一起赶回的标营游击听到后,大叫道:“邓名手下足有七、八千披甲,汉阳城内只有不到三千,我们怎么会出去送死?巷战还能多抵抗一会儿。”
“恐怕也多抵抗不了多久吧。”周培公冷冷地说道,此时已经有士兵把战书拾起,双手捧着呈给周知府,伸手将书信取过,周培公扫了面色惨白的标营游击,凑在他耳边小声安慰了一句:“放心,本官敢拿性命担保,这书信里肯定不是约我们出去决战。”
“多半又是要赎城费。”周培公一边拆信,一边小声嘀咕了一声。
说话的声音非常小,其他士兵都没有听见,但紧挨着周培公的标营游击确实听了个分明,他脸颊声的肌肉一抖,飞快地环顾周围一圈,看到清军士兵都离得比较远,马上向周培公身边凑近了一步,低声说道:“知府大人,若是如此,最好还是答应。”
周培公闻言苦笑了一声,却没有应声只是继续拆信。
“我有的选吗?”周培公心中反问了一句,作为武昌府的知府,兼汉阳的守臣,若是汉阳失守,被朝廷知晓,那他丢的可不只是官职,连性命也保不住:“不过邓名实在欺人太甚,他言而无信,上次骗我说给我回扣,一旦事成就让李来亨抄了我的家。”
想到这里,周培公已经是怒不可遏:“这次又要逼着我赎城?是不是又想说给我什么回扣?邓名一再戏耍,真是奇耻大辱。哼,士可杀不可辱,我大不了就死在汉阳,又有什么了不起?对,我就是死也不再受辱!”
周培公猛地把书信展开,用力之大差点就把它撕成两半,见状标营游击也是一惊,生怕周培公倔脾气上来,要全军与汉阳共存亡——才半天城墙就垮了那么大一段,明军要是决心进攻这绝对是有死无生,就算拼死补上也没用,明军大不了再花半天工夫再拆一段城墙。
“若是知府大人宁为玉碎的话,”标营游击心思转得飞快,在来之前张长庚已经交代过,无论如何汉阳都不能有失,若是发觉明军有意图并有能力攻破武昌的话,那就是城下之盟也要先答应了再说——湖广总督若是把驻地丢了,朝廷绝不会饶他一命:“总督大人可是说过,汉阳有失倒霉可不止知府大人一个,就是总督大人也无法向朝廷交代。现在武昌也就几千披甲,邓名这拆城墙速度实在太快了,武昌也危险了,要是武昌丢了,总督大人就性命难保了。嗯,若是知府大人发怒,我无路如何都要拖住他,然后派人急忙报告总督大人。”
游击打定了主意,又偷眼去看周培公的表情,发现后者满脸的怒容已经散去了大半,正在把那份战书看第二遍。
仔仔细细地又把战书看了一遍后,周培公把书信轻轻地卷起来,然后把标营游击拉到了一边,小声和他商议起来:“邓名果然是来要赎城费,还指名道姓要本官出城与他谈判。”
“这……”作为张长庚的亲兵统领,和谋杀胡全才的同谋,标营游击当然知道周培公多次与邓名私下谈判,但那时周培公只是张长庚的一个幕僚,一个年轻举子罢了,但现在周培公已经是堂堂的武昌知府、朝廷命官,如果邓名翻脸把他扣下怎么办?
“你看着城墙,一炷香都不到就垮了,本官看汉阳是没法坚守了,若是这汉阳不保,邓名挟大胜之威,再攻武昌的话,恐怕武昌也要遇险。”周培公长叹一声,脸上一片凄然,刚才的怒色都消失得无影无踪,接着周培公脸色又是一变,显出一副决绝之色,慨然对游击说道:“总督大人待我不薄,值此危急之时,我不挺身而出为总督大人分忧,更有何人呢?”
不等感动的标营游击插话,周培公就把手一挥,毅然说道:“本官今夜就乔装潜出城,与邓名商谈停战罢兵之事,你可速速报与总督大人,要他另派干吏前来,若是本官遇到什么不测,也有人可以接替本官的职责。”
和游击商议完毕,周培公又提笔写了一封信给张长庚,详细叙述了当前的危机局面,明确告诉湖广总督已经无法靠军事手段保住汉阳了,同时周培公也向张长庚保证,他一定会在邓名面前据理力争,尽可能为湖广总督争取利益,并全力缩小朝廷将受到的损失。
和标营游击分手后,周培公回到衙门,坐定后把藏在袖子里的战书又掏了出来,轻轻展开第三次看起来。
在这封信里,邓名开门见山地向周培公表示了歉意,称他对李来亨的胡作非为事先毫不知情;道歉过后,邓名说他已经要求李来亨把周家的家产统统交还;至于李来亨的附带要求,也就是要求周培公全额纳税一事,邓名也直言不讳;不过紧随其后,邓名又称他已经想了一个补偿方案,以弥补李来亨这个不合理要求带给周培公的损失。具体内容这封信写不下,邓名约周培公面谈,并表示若是周培公知道有其他湖广缙绅和他情况相同,邓名愿意一视同仁给予补偿。
“邓提督啊邓提督,这李来亨到底是不是你的部下啊?”周培公看完信后,把它放到火上点燃,亲眼看着信被烧成灰烬:“到底会是什么样的补偿?我当然知道很多人都被你的这些‘部下’抄家、征税了,若是你能给补偿的话,这对我来说可是一大堆人情啊。”
第十五节 双赢
自从回到衙门开始,周培公就一直在思索对邓名谈判的策略,由于之前完全没有考虑过妥协,周培公的心情非常紧张,其间一次次涌起的怀疑情绪更屡次打断了周知府的思路。之前与邓名的几次谈判交锋,周培公无一例外地遭到惨败,虽然他可以自我安慰并没有被对方占走太大的便宜,但周培公心里也很清楚,那完全是邓名手下留情,出于一些他还不清楚的理由故意留一些好处给自己。
经过一下午的紧张思考,周培公发现这次谈判自己的形势空前不利,汉阳已经近乎不设防,明军表现出空前强大的攻城能力。而汉阳和武昌已经直接关系到周培公和他的恩主张长庚的身家性命,把清军将领已经被逼到了悬崖边上。要是对方用力再推一把也就罢了,那时也只有鱼死网破地拼命,但邓名摆出一副要推不推的架势,反倒让人更加难受。
在天黑前,武昌的使者飞马赶到,给周培公送来了湖广总督的急令。之前张长庚虽然非常担忧,但也盼望着周培公能创造奇迹,在汉阳城下挡住不可一世的邓名,至少也要为武昌争取一些时间。等钟祥等地的清军返回后,张长庚才有希望在武昌力挽狂澜。但事情比张长庚预料的还要糟糕,被寄予厚望的汉阳城和周培公集团,竟然连半天都坚持不住。
接到标营游击和周培公先后送来的急报后,张长庚差点当场昏过去,他知道要是邓名一天就打下了汉阳,那武昌的军心很可能就要土崩瓦解了。虽说清军可以退到湖南、鄂东节节抵抗,邓名也可能会停下脚步来消化胜利果实,但那一切都与张长庚无关,就算有功劳也是下一任湖广总督的了。
看过周培公的报告后,张长庚长出一口大气,就在刚刚那一刻,张长庚已经有了亲自上阵与明军厮杀的念头。如果明军真的杀进武昌,没有任何退路的张长庚也就只剩下一条路,送家人出城逃走,然后披甲出战,最后战死在湖广总督衙门前的台阶上——他也会这么做的,为了家人能够活下去。
对战局彻底绝望的张长庚立刻给周培公写了回信,严令他全盘接受邓名的任何条件:只要邓名不要武昌和汉阳两城,那明军的所有要求都可以同意。当然,张长庚指示周培公要先虚张声势一番,尽可能地遏制邓名的野心,但清军的底线就是武昌、汉阳两城。
为了保证鹰派周培公不至于坏了大事,张长庚还派了两个家人来做副使,这两个人都是上次陪同周培公出使过邓名大营的,张长庚觉得他们也有不错的谈判技巧,此时不用更待何时?
如果不是担心周培公搅局,张长庚一瞬间甚至动过调回这个鹰派旗帜另派谈判秘使的念头,思来想去,张长庚还是没有在这个关键时刻过于刺激周培公。湖广总督的两个家人来到汉阳后,还给周培公送上张总督刚烘好的大饼:“总督大人说了,若是这次能够迫使邓名退兵,那将来奏章上就写虁东贼已经杀进了城,多亏知府大人身先士卒才挡住了虁东贼,军民就在仗剑应战的知府大人身后把城墙豁口又砌了起来。有了这番功绩,知府大人荣升湖北布政使也就差不多了,离湖北巡抚也不远了,现在这俩位置可都空着哪。”
“不到三十的湖北巡抚?”周培公闻言不置可否地笑了一笑,心里很清楚这是张长庚用来安抚自己的说辞。周培公知道年纪太轻并不是最关键的问题,致命的问题是根基太浅,仅靠张长庚宠信,一个武昌知府就到头了。若是周培公想成为一省布政使甚至巡抚这样的高官,他需要有大批的盟友,不仅仅是官场上,地方缙绅的支持也必不可少,而作为一个二十多岁的举子,周培公显然不可能有这么多有力的同盟,张长庚也不会硬把他抬到他根本无法胜任的地位上去:“总督大人这是怕我捣乱啊,这倒是总督大人过虑了,就算邓名不归还我家产,单单总督大人的知遇之恩,我拼命也不会连累了他。”
眼看出发时间将至,周培公简要向两个助手介绍了一下他的谈判思路:“邓名已经打破汉阳城墙,再谈任何军事上的问题都会让我们更被动,所以一个字也不要提,更不要说什么武昌几万将士枕戈待旦,这没有底气的吹牛不会给我们谈判带来任何好处。当今之计,只有一口咬定邓名悔约,就说我们一直严格履行之前和邓名的协议,但邓名却纵容部下掠夺湖北缙绅,而且又来攻打武昌——我们武昌就是再有钱也禁不住邓名这么一遍遍来抢。而且我们要表示对邓名的不信任,这次我们可以给钱,但他需要给出一个能让我们安心的保证,短期内他不会再来用武昌威胁总督大人。”
张长庚的两个家仆都听得糊里糊涂的,他们路上本来就是想咋呼一番,告诉邓名武昌还有不可轻辱的大军,而且更有十万大军正在赶来,可周培公一张口就把这想法给否决了。此外,这两个人还觉得,邓名根本无法给出周培公希望的保证,眼下火烧眉毛了,不得不答应明军的一切要求,只要过了眼下这关,张长庚就打算把钟祥一带的清军都调回来死守大武昌。
“首先,邓名根本不会信武昌还有数万可战之兵,若是你们不来或许我还能说两句,但你们都来了——要是武昌还有一战之力,总督大人又怎么会派你们来?”周培公微微摇头,在与邓名谈判时,张长庚和周培公虽然分歧不大,但这一点分歧却总是会让清军这边处于更不利的地位:“至于这种保证本官也知道邓名给不了,但本官的意图是利用这点讨价还价,让邓名少放我们点血。”
计议已定,周培公就带着两个张长庚的家人、还有标营游击的几个心腹卫士乔装出城,很快就来到了明军大营前。
守卫营门的士兵一边让人进去通报,一边就请周培公进营,这个军官客气地说道:“提督早就有了交代,只要周知府一到就立刻带进营,不要让周知府久候。”
身后的两个张家的人点头哈腰地道谢,周培公却沉着脸,昂首而入,脸上还有一丝含而不露的怒色——这当然都是做给明军看的。现在周培公最恨的却是跟在他身后的那两个副使,此时他满脑子想的都是邓名曾经对自己说过的那句关于队友的话。
事先邓名已经准备好谈判用的营帐,周培公被引进帐篷后,他看到帐中有一张细长的桌子,其长宽比例之大远超周培公之前所见。在这张长桌的两侧,摆着两列椅子,老对手邓名就坐在左侧那列正中的椅子上,身边还坐着几个明军军官。其中一个周培公也见过,是个浙江秀才,周培公还和他攀过交情。
“周知府请坐。”邓名和他的部下们一起站起身来欢迎。
周培公走到邓名对面的那把椅子上,拉开椅子就堂堂正正地坐下,跟他同来的两个张家家仆在经过搜身后,也被放进了这张谈判用帐篷,他们两个人战战兢兢地站在周培公身后两侧。
“这是本官的两位副使。”周培公大声说道。
“知道,我和这两位先生有过一面之缘。”邓名显然没有忘记周培公的这两个队友,他微笑着说道:“两位副使请坐。”
“提督让你们坐,你们就坐。”周培公听身后两人还在谦虚,不耐烦地叫起来。
等两个副使小心翼翼地坐下后,周培公先发制人,开口责备道:“李虎帅、刘皖帅抄掠江陵缙绅,这也就罢了;江汉的郝、贺二人更是强抢民田,如此行径,与土匪何异?湖广有识之士闻知,无不切齿痛恨,捐资助饷,请总督大人即刻发兵,擒拿郝、贺二贼!提督岂不闻:得道多助、失道寡助?虽然下官与提督是敌非友,但提督如此纵容手下,也知道提督离败亡不远了。”
“周知府说的对。”周培公本以为邓名会辩解几句,至少拿出国难当头当借口,却没想到邓名满口赞同:“收税尚可再议,但郝、贺两位将军做的确实太过分了。”
周培公冷笑一声:“提督这真是欺人之谈,天下谁人不知他们都是提督座下大将,提督轻飘飘一句话就想把关系撇得干干净净么?”
有那么一瞬间,周培公感觉谈判又开始进入了他预定节奏。邓名作为诸路明军的领袖,手下的错误就是他的错误,周培公没有想到邓名这么容易就承认己方有错,这对周培公下一步谈判很有利,可以抓住邓名这个理亏做些文章,无论是要补偿还是减少赎城费用都会有益,可谓公私两不误。
“他们哪里是我座下大将?”在下一个瞬间,邓名摇头道:“他们和我根本没有统属关系,他们叫我一声提督是给我面子罢了,我根本无法下命令给他们,他们决定任何政策更不需要得到我的事先许可。周知府这真是太高抬我了。”
邓名的这番话让周培公失神了半天,虽然对方的话乍一听好像有那么点道理,但本质上是绝对说不通的。因为李来亨、刘体纯、郝摇旗他们打着明廷的旗号,所以永历就是君父,他们就是臣子,这就是君臣大义。文安之是永历派来的监军大臣,邓名又是宗室又是文安之任命的川鄂统帅,只要李来亨一天不打起叛旗,或是永历一天不宣布李来亨为叛贼,那文安之和邓名就是李来亨他们的上司。
此时邓名仍在继续说下去:“我从未给虎帅他们发过军饷,他们的控制区内也没有文督师任命的官吏,他们的军队也不会听从我的命令,所以他们无论做了什么,都和我全不相干。”
“太无耻了。”周培公心里冒出这个念头。他承认邓名这招釜底抽薪非常凶狠,一下子就封住了自己所有的指责。但周培公感到难以置信的是,邓名居然会为了抵挡几句害处不大的指责就用出这样的招数。无论事实如何,没有一个君王会承认他指挥不动手下的军阀,因为这是一种耻辱。比如汉献帝,他不会公开承认曹操有自由行动的权利,这除了是奇耻大辱外,还会导致君臣大义的丧失——曹操自行其事只说明他是奸贼,汉献帝丧失了指挥臣子这个权利的使用能力,但没有丧失对这个权利的所有权。
历朝历代都一样,皇帝对军阀无可奈何,但尽管如此,军阀也是皇帝的臣子,皇帝绝不会把他们放在平起平坐的位置上,从任何角度来看,君臣大义的丧失都比实际权利的丧失更可怕。
但邓名显然不这么看,周培公吃惊地看着邓名身边的陪同,想知道他们是不是可以接受邓名这样轻易地放弃了大义——尽管这只是一场秘密会谈。
“提督说的不错。”任堂看到周培公的目光扫到了自己身上,急忙表示了对邓名的赞同:“包括李虎帅在内,提督无权过问他的官吏安排、税收支出、军事安排,如果提督想从李虎帅那里拿到东西,就必须拿出东西交换,如果和李虎帅联手作战,就要按照出力大小分配战利品。与其说李虎帅他们是提督的下属,还不如说是提督的盟友。既然是盟友关系,那显然提督不能为同盟的所作所为承担骂名。”
本来任堂也觉得邓名的所作所为太过荒唐,只是近朱者赤,二十出头的年轻人接受能力又特别强,现在已经被邓名的逻辑深深影响了。无论是在南京还是在湖广,从君臣大义的角度看,郎廷佐、张长庚都是不共戴天的叛贼,可邓名就能毫无心理负担地与他们做生意。既然邓名都能给叛贼一张平起平坐的椅子,那把李来亨等人视为盟友也就没什么难以理解的了,至少任堂觉得克服后一种心理障碍的难度远远小于前者。
“虽然我不能为盟友的行为负责,但因为我满怀对湖广缙绅的善意,所以我主动与虎帅他们商议,希望他们看在我的面子上把没收的土地退还;虽然他们征收的税我一个子也拿不到,但同样是出于对湖广缙绅的善意,我愿意给予士人一部分补偿。”邓名换上一副严肃的表情,对周培公说道:“可惜由于距离遥远,武昌对我好像有一些误解,所以我此番提兵前来,就是为了让湖广总督和武昌了解到我的善意。”
虽然是在奏章里颠倒黑白的能手,但周培公听到这里时还是忍不住反唇相讥:“提督攻打汉阳,炸塌了大段的城墙,难道也是善意不成?”
“当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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