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妆容圣手-第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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见那喜娘和喜婆吃得差不多了,徐曼青便给两人倒了消食的茶水,端起杯子敬道:“明日青妞的大事,还请两位多多照顾了。”

“那是那是。”两人吃得痛快,自然应承得顺溜。

“不知二位如何称呼?”徐曼青问道。

年纪不过是三十出头的喜娘笑道:“我夫家姓范,我也虚长你几岁,你便叫我范嫂子好了。另外这位是李婆子。”

徐曼青之前便跟张婶打听过,这新嫁娘出嫁,再不济也会得有随伺的喜娘和喜婆。

这喜娘是负责给新娘子梳妆打扮的,这喜婆一般都要膀大腰圆孔武有力,是专门背新娘上轿和下轿拜堂的。

这大齐的婚俗重视的是新娘从一而终,故而新娘上轿之后就算哭得再厉害,也不能回头看娘家一眼的,若回头看了,便不吉利,一般认为是会有可能被再度休回娘家。而新娘从娘家接出来之后,到夫家之前,双脚都是不能沾地的,若是沾了地,则会认为这新娘以后有可能会红杏出墙,跟着其他男人跑了。

所以这喜婆一定得把新娘背得稳稳当当的,可千万不能滑落下来,否则无论这男方家和女方家可都不会善罢甘休的。

可这新娘子的身段可说是环肥燕瘦应有尽有,若遇上个斤两重的,做喜婆的也只能硬着头皮背着,可见这卖的是力气活,风险也挺大。

徐曼青自知自己的身板和斤两,也从来没想过自己能做喜婆这个行当,所以便把问话的重点放在喜娘范嫂子身上了。

“青妞有些好奇,想问问范嫂子做这行多久了?”

范嫂子笑道:“得有七八年了吧。”

徐曼青一听,这范嫂子果然是个老行家,这七八年的下来肯定能积累不少经验了。

“我以前也挺喜欢在脸上涂涂抹抹的,不知能不能看看范嫂子带来的那些化妆器具?”

范嫂子一听,赶紧把自己随身带着的东西摊了出来。

这新嫁娘想看化妆的东西是再正常不过了,有些是出于好奇,有些则是嫌弃她的化妆材料不好,怕伤了自己的皮肤丢了脸,所以多数都要提前验验,若是不合适的,还会提出要用自己准备的妆品,而不用她带来的。

看徐家的这个情况,徐曼青应该是纯粹出于好奇才要看的了。

那装有妆品的木箱子一被打开,便有人工香料的气味传来,但并不浓烈。

里面摆有大大小小的各色木盒子,徐曼青拿了一个在手上,小心地打开了盖子来。

“姑娘你现在拿着的,就是明日要涂在脸上的底妆,不过在上妆前是要开脸的,开脸会有些疼,不过忍忍就过去了。”

说到开脸,徐曼青心里还真有些发憷。

这所谓的开脸,是一种古方美容的方法,目的是为了去除脸上的汗毛,并剪齐额发和鬓角。开脸成为了一种仪式,是古代女子嫁人的典型标志之一。

徐曼青往木箱子里看了看,果然发现了开脸专用的五色线。

这开脸的过程她以前倒是有亲眼见识过,因为开脸也并非是只有新娘出嫁前才能做,嫁了人后依然可以采用这种美容方法,但此后便不再叫“开脸”,而多叫“绞面”。

徐曼青的姥姥算是旧时代走过来的人,对绞面情有独钟,有时候还会带着徐曼青一起去老街的手艺人那绞上一绞。

那时候徐曼青还小,看着这奇怪的绞面过程好奇不已,一直围着自家姥姥问七问八的。后来姥姥被她缠得烦了,便让那手艺人也给她绞了一下。

这一绞可真不得了,真疼得她眼泪立刻飙了出来,身体也很自然地往后一躲,整个人就从那小矮凳上翻了下去,摔了个天昏地暗。

自此之后,姥姥再去绞面,她是死活都不愿意再跟着去了。

绞面对她来说根本就谈不上美容,简直就是个折磨妇女的酷刑啊!

后来她长大了,从整容医师转行做美妆师之后,也曾研究过这绞面的流程和手法,不过这生生绞掉汗毛的做法,虽然确实能在短时间内让面部皮肤看起来更加光滑,但由于在绞汗毛过程中面部的汗毛和毛囊受到破坏,很容易导致面部排汗不顺畅,进而引发毛囊发炎(也就是长痘或者起疹子),更严重的还会引发其他的感染和皮肤病,长久为之还会使毛孔变大,汗毛粗黑,极易造成面部皮肤松弛,加速衰老。

好在这种带着痛苦和不科学的“美容”方法已经逐渐被人抛弃,徐曼青了解到它的害处之后也没再继续研究,但对它的美容原理还是比较清楚的。

一想到明日她就要被这五色丝线狠狠地绞一把脸,徐曼青只觉得肝儿疼——可她现下又无法跟这种传统的婚俗作对,便也只能咬牙挺过去。等入了项家门之后,她可是打死都不愿意再绞面的了。

第 17 章

徐曼青放下手中的那盒白粉,不经意地问道:“据我所知,在开脸之前上粉,是为了减少丝线对皮肤的摩擦,而且这粉能帮我们看清汗毛有没有被清理干净是吧?”

范嫂子连连点头,还夸徐曼青懂得多。

徐曼青皱眉道:“可怎么就只得这一盒白粉?”难道底妆用的也是这盒?

范嫂子理所当然道:“当然就是用这个,这可是目前市面上我们这种平民百姓能买得起的最好的粉子了,又白又细还有香味!话说项大娘对你也算是尽心的,还特意嘱咐我给你用最好的粉呢!”

徐曼青在心里只翻白眼——大齐果然是处于美容技术极端不发达的时代,开脸用的粉竟然和底妆用的粉二合一了!换做是现代,开脸用的粉讲究的是足够细腻滑润,这样才能减少丝线对皮肤角质层的伤害,而且粉色越白越好,这样扑上之后才能帮助开脸的人看清脸上的汗毛。照理说开完脸之后是要做一次彻底的清洁和护肤的,特别是要用上收敛毛孔的护肤品,歇息一段时间之后才能上底妆,且底妆的粉的颜色与开脸所用的粉的颜色是截然不同的,无论如何也是无法二合一的。

徐曼青又接着问道:“这个粉是顶好的,可颜色会不会太白了些?”

若这粉刷到脸上去,姑且先不考虑贴妆不贴妆的问题,光是颜色就已经赶得上刷墙壁了。

难道说这时代的审美观就是要把脸刷成这个颜色那才叫做正常?徐曼青隐约想起某岛国的艺妓,那也是要把脸刷得在白天也能吓死个人才行的。

若大齐的审美观已经被定格在非正常的形态,就跟明代流行的裹小脚一类的病态审美观类似的话,那就算她再厉害也是逆不过这老天爷的。

范嫂子道:“这粉确实是白了些,但这也是没办法的事。市面上这个价格的粉就是这个颜色,那好的粉当然效果要好上许多,颜色也更接近咱这白里透红的肌色。可那调色多难啊!又要往里兑香料,制作工艺不好的放没几天就变黄变黑了,根本就不能坚持到用完。那种调过色的粉也就只有大户人家才能消费得起那样的精贵东西啦!”

古代防腐技术不发达,参杂了其他成分在内的香粉容易变质也是非常常见的事情。

范嫂子说到了兴头上,又看这时辰还早远未到就寝的时候,便忍不住多说了些:“话说我有一次接了个活,是去给那观音诞上表演的人上妆,不过我分到的活计是给‘观音娘娘’身后随伺的仙婢上妆。当时我可是使出了浑身解数啊,想着不能砸了自家的招牌不是?化好了还觉得挺满意。”

“谁知道等那观音娘娘上好妆了出来,哎呀妈诶,那个美啊!顿时不知道要把我化的那几个仙婢比到哪边天儿去了!”

范嫂子喝了口水:“后来我一打听才知道,那请来给观音娘娘上妆的人可是珍颜阁的大手!撇去技术层面不说,就是她们用的妆品,都是顶顶好的,听说这咸安城里贵妇小姐的闺阁里,用的都是珍颜阁出的胭脂水粉,那能一样吗?!”

就跟那武林大会似的,有时候未必要先比武,只要先亮亮参赛者所用的兵器,高下立马可分了。

不过徐曼青倒是不完全认同范嫂子的话。

有时候兵器固然重要,但再好的东西若到了无能的人手里,也是发挥不了作用的。

这器具和能力通常是相得益彰相辅相成的,若珍颜阁的人用跟范嫂子一模一样的妆品也能化出跟用高级妆品相差无几的完美妆容来,那才叫做真正的厉害。

当然,徐曼青也不是那种傻缺愤青式的见不得别人好、提到谁就喷谁的人,虽然对自己的上妆技术还挺有信心,但听到了珍颜阁所出的上好的妆品,也还是十分好奇和向往的。

可惜她现在手头银钱不够,听说那一小盒调色香粉就得好几两银子,现在的她是绝对买不起的。

徐曼青一边听范嫂子说着珍颜阁的种种,一边又细细翻看了其他的器具,发现了描眉用的炭笔和上色用的胭脂。

徐曼青是第一次见到这种传统复古的淘染在纸片上的口脂,作用相当于现在的口红,还有另外一个小木盒中装的也是颜色类似的面脂,是抹在脸上的。口脂和面脂合起来统称“胭脂”,当然在二者缺一的时候,口脂和面脂是可以替换使用的。

对于那珍贵的口脂,徐曼青也只是大略看了一下,没有用手捻起来。传统的口脂很脆弱,若一个不小心捻坏了,范嫂子估计得郁闷好久了。

盒子里其他的工具,无外乎是一些剪鬓角用的小剪子还有干净的白布,连上妆的各种刷子粉扑也是没有的。

在心中暗暗地叹了口气,徐曼青忽然非常想念自己那个很少离身的巨大化妆箱,里面各种各样的化妆道具应有尽有,哪会像现在这般寒碜?

虽然心里很是失落,但徐曼青可不能在面上表露出半分来。

合起了小箱子,徐曼青对范嫂子道谢道:“我打小就喜爱这些东西,现下能在范嫂子这一饱眼福,也算是开了眼了。”

范嫂子见徐曼青嘴甜,脸上笑意不消,又聊了不多会,徐曼青就让徐奋带着范嫂子和李婆子到徐奋住的那间屋子休息去了。

目前也就只有这间屋子是有床铺被褥的,徐曼青还特意换上了新洗好的单子,虽然旧是旧了些,但也算是尽了心意了。

范嫂子和李婆子倒是不挑,客套了两句便歇着去了。

徐奋今晚跟徐曼青挤一屋,想到明天自家姐姐出嫁自己能有新衣服穿,心底还觉得挺高兴,可又想到姐姐嫁到项家也不知道未来有没有指望,还没高兴一阵,脸色就又沉了下来。

“姐姐,你害怕么?”

徐奋小心翼翼地问了一句,都说待嫁的姑娘十有□出嫁前的晚上都会失眠,所以一般都是自家亲娘陪着睡的(其实是在做嫁前的X教育知识普及……),可黄氏早早地就走了,只剩下他这一个没什么用处的弟弟,也不知道徐曼青会不会对未来的生活感到不安和无助?

徐曼青摸了摸徐奋的脑袋:“别家姑娘忧心的也不过是不知道要如何面对未来的夫君和婆婆,可我的‘夫君’在军队里,明儿我是肯定见不着了,婆婆之前我就已经见过了,你说我有什么好怕的?”

徐奋想了想也是这个理儿,见徐曼青一副想得很开的模样,这才笑嘻嘻地挨着自家姐姐睡了过去。

看着徐奋睡得香甜,徐曼青给他掖好了被角,心中却也还是难免有着一些不安。

虽说她是魂穿过来的,可毕竟不是什么万能的人,况且又抽到了这样的下下签,现下做什么事都是在给徐青擦屁股。就算她有心想做范嫂子那样的喜娘行当赚钱糊口,但这妆品工具也是靠钱财砸出来的,没有好的妆容妆面做宣传,就算你有天大的本事也是白搭。

看来明天还是得要认真观摩范嫂子上妆的手法和最后成型的妆面,也好更深入地了解大齐民众的普遍审美观,为以后的日子铺好路才是。

第 18 章

徐曼青在脑袋里天马行空地盘算着,谁知没过多久就睡了过去。

思想有些不受控制,在乱七八糟的场景中出现了形形色/色/的人。

时间仿佛回到她出事的那日,她就这样定定地站在路边,明明知道自己要面临不测,但却怎么样都挪不开脚步。

忽然有人重重地推了她一下,她向马路中间倒去。

在那一瞬间,她回过头看了一眼,发现推她的人并不是那个女人,而是王志远。

一片血色之后紧接着是一片惨白,有人伏在她床前哭。

那哭声是隐忍而克制的,却带着无穷无尽的悲伤。

“妈,你别哭了……”她走得本就不甘心,那胸腔中的悲痛瞬间指数倍地膨胀起来,几乎要将她的身体撑破。

那伏在她床头的人抬起了脸,徐曼青愣了一下。

那面孔不是她记忆中的母亲,而是项寡妇。

“姐姐?姐姐!”

徐曼青又感觉到一阵猛烈的晃动,徐奋的声音在十分辽远的尽头响起。

感觉到自己的手指微微抽搐了一下,徐曼青从自己光怪陆离的梦境中抽离出来,只觉得头痛得厉害。

“姐姐,你做噩梦了么?怎么哭了?”

徐奋是被徐曼青的梦呓吵醒的,小心翼翼地爬起床来点了灯,才看到徐曼青的枕头早已被泪水打湿。

徐曼青接过徐奋递过来的布巾抹了把脸,不好意思地道歉道:“方才梦到爹娘了……有没有吓着你?”

徐奋脸上的表情也是恹恹的,大概不是因为没睡好的缘故,只不过是听到徐曼青提起爹娘,不由得也一并伤感起来罢了。

“现下什么时辰了?”

如今窗外还是一片漆黑,徐曼青虽说来到大齐已经一段时日了,但也没能习惯这种没有钟表的日子。

“刚打过更,现下是卯时了。”

徐曼青睡意全无,也差不多到了要起床上妆的时间了,索性掀开被子下了床来,打算去灶台烧些热水备用。

“姐姐,今天你是新娘子,什么事情都不能沾的,不然嫁到夫家就是劳碌命!”

徐奋急急忙忙地跑过去抢了徐曼青手中的活,利落地用木勺从桶里往锅里舀水。

徐曼青还没来得及说什么,睡在徐奋屋子里的范嫂子和李婆子已经穿戴整齐出了门来。

范嫂子和李婆子已经换上了职业的行头,穿着一身红。

“恭喜姑娘贺喜姑娘了!”

出门第一句话自然是要道喜,可惜一看徐曼青那有些红肿的双眼,就知道这姑娘必定是哭过了。

不过范嫂子和李婆子倒是见怪不怪,基本上没有哪家闺女在出嫁前不这样哭一场的。

徐奋把昨天就蒸好的油膜给热了,又在小锅里下了苞米茬,没多会儿,苞米茬粥也熟了,四人围在桌前简单地吃了早饭。

范嫂子精神头好,有说有笑地将方才有些沉闷的气氛一扫而空。

吃完饭,徐曼青很自觉地用热水洗了把脸,便回了自己的屋去,快速地收拾了一下床铺,又在柜子中将那压箱底的喜服给拿了出来。好在徐青爱美,自己平日里倒收有些银簪和鬓花,加上项寡妇委托范嫂子给带过来的一套头面,也算是勉强够了。

拾掇好了全副行头,徐曼青便打开了门,范嫂子和李婆子果然已经候在门外了。

“拜托二位了。”徐曼青低眉顺目地给两位福了一福,尽量做出合时宜的待嫁新娘的娇羞模样来。

范嫂子和李婆子连连应是,脸上笑得灿烂。

徐曼青暗自咬了咬下唇,没想到上辈子做不到的事,这辈子竟然就这样糊里糊涂地完成了。可见若真是逼急起来,人的潜力总是无穷的,今天这嫁人的事,她索性当成是社会教学课来看待了。

徐曼青在极短的时间内做好了心理建设,关好门转过身来。

立夏早已过了,天亮得要比以前要快些。

原本徐曼青还有些担心过于昏暗的灯光会影响上妆的效果,可看远处的天际已经有些微微发白了。

李婆子已经轻车熟路地将新的中衣拿了起来,她是专门伺候新嫁娘更衣的——出嫁这日,徐曼青由里到外的衣服必须都是新的,寓意着新生活的开始。

虽然徐曼青少有在旁人面前宽衣解带的经历,不过想着她这辈子应该也就这一回了,便也利落地将身上的旧衣服除了去,在李婆子的伺候下一件件地将喜服穿上。

这穿喜服也是有讲究的。

这里外嵌套不说,就连绑带系结扣也是非常有讲究的。

徐曼青作为新嫁娘理应矜持,现下就算有再多的好奇和问题也是不能问的,只能一边套着喜服一边听李婆子在那念叨着各种带着吉祥祝福的套词。

将围腰的带子系好,虽说徐曼青此刻仍旧是素面朝天长发披肩,但那焕然一新的穿着衬得她气色极佳,虽说离真正嫁人的实质还有些差距,但她此刻看来确实是眉眼含春、面泛桃花。

范嫂子在一旁看着,心中只感叹道这老徐家真真是山窝窝里飞出了金凤凰,在这种简陋的环境下,徐曼青竟然能将那普通到极点的喜服穿出了豪门闺秀的气场来,也着实难得。

将身上的服装打理好,接下来便轮到范嫂子上场了。

徐曼青房间的窗户朝北,范嫂子搀着徐曼青朝窗户方向坐下,又在从张婶家借来的小木桌前摆了一面铜镜子,好让新嫁娘时刻能看到自己的妆容。

范嫂子先用扑子沾了白粉,均匀涂在徐曼青的面部。一般而言发际线边缘汗毛较多,故而要更重地涂抹。

待抹好粉后,范嫂子便拿出五色丝线,分别扭成两股细线,变化成有三个头的“小机关”,然后两手各拉一个头,线在两手间绷直,另一个头用嘴咬住、拉开,成“十”字架的形状。

徐曼青自然知道这就是要给她开脸了,虽然心中对即将到来的疼痛已有预期,但身体还是难免瑟缩了一下。

范嫂子也不手软,只见她双手上下动作,那两股线线有分有合。

利落地将两线贴近姑娘的脸面,扯开、合拢三下,立刻就能绞掉脸上的汗毛。

可惜才没绞两下,徐曼青就疼得飙出了泪来。

脸部本来就是毛细血管和神经特别丰富的地方,再加上她的毛孔本身就细小,开脸对她来说着实是一件折磨人的事。

但这一关是无论哪个大齐女子都要熬过去的,范嫂子一边开脸,一边唱起大齐传统的用于祝福新人的“开脸歌”来:

“左弹一线生贵子,右弹一线产娇男。”

“一边三线弹得稳,小姐胎胎产麒麟。”

“眉毛扯得弯月样,状元榜眼探花郎。”

“我们今日恭喜你,恭喜贺喜做新娘。”

歌词没有什么特别深奥的用词,端的是通俗易懂雅俗能赏。

毕竟这平头百姓家的姑娘没几个是有机会看书识字的,若是唱出来一首文绉绉的歌让人听得如坠云雾里,就失去了最本质的意义了。

范嫂子的声音清脆甜美,那古调也就只有宫商角徵羽五个音,十分好记。

这首开脸歌在开脸的过程中被来来回回地唱着,徐曼青在第三遍的时候已经将它牢牢记下了。

也多亏了范嫂子的歌声,才多少分散了一些徐曼青的注意力,脸上也仿佛没那么痛了。

待用丝线绞面的过程终于结束,范嫂子将方才随手给徐曼青绑起的辫子散开,用木梳顺发后,在后脑壳上挽成“转”。

范嫂子给徐曼青用的是当下广受大齐民众喜爱的“凌云髻”,挽好发髻之后插上簪子及各种饰品,最后用簪花将固定发髻的小夹子巧妙地遮盖住。

簪好簪花之后,范嫂子又从木箱子里拿出了小剪子,将方才故意留出的徐曼青耳边的两缕鬓发小心地修剪起来,剪好后又用带有些油剂和粘稠感觉的膏状物体往上抹了抹,鬓角便被很好地固定在了徐曼青的脸侧。

用布巾将方才用于开脸的残粉给擦了去,虽然还未开始正式上妆,但徐曼青的整体造型已经初步成型。范嫂子在心中感叹着眼前这像仙子下凡一般的美人,手上又再度拿起了方才的那盒子白粉,轻轻地往徐曼青的脸上扑去。

可惜这粉子不太贴妆,饶是徐曼青的皮肤再好,上好之后也是有种明显的浮粉的感觉。

徐曼青看了铜镜里自己的倒影一眼,心想用这粉还不如自己素颜呢!毕竟徐曼青的身体不过是十四五岁的年纪,正是最青葱可人的时候,上这粉,还真是糟蹋了原本的好皮肤。

虽说那粉子虽百般不是,却也有一个好处,就是帮徐曼青遮住了眼下那淡淡的黑眼圈。

范嫂子上好粉后,又用炭笔给徐曼青细细地描了眉,并用手指蘸了点面脂轻轻地涂抹在她的眼皮上。

徐曼青这才意识到可能这时候的妆容艺术还没有发展出独立的眼影来,新娘妆一般也只求面色红润,连眼部用的都是跟腮红一般的颜色。

眼妆在这种简单粗暴的情况下被上好之后,范嫂子又继续用手指蘸了些面脂,但这次不再是用她自己的指腹上妆了,而是将面脂涂抹在掌心靠近手腕的突起的有肉部位,抹匀后轻擦在徐曼青的脸上。

果然,在上了面脂之后,徐曼青那张被粉子扑得有些惨白的脸终于染上了粉色,整个妆容也因为这简单的点缀而鲜活了起来。

范嫂子拿出了那片珍贵的口脂,往上涂了一些清水,好让被阴干的颜色融化开来。待处理好之后,便递到徐曼青的嘴边示意徐曼青用唇抿一下。

徐曼青这才发现,原来这大齐用的还是较为原始的需要用水晕化开来的口脂。

她隐约记得这种原始的口脂发展到后来会被添入牛髓、猪胰等物,使其成为一种稠密润滑的脂膏,这样不仅上妆更容易,而且还给人一种唇部光滑饱满的感觉。

徐曼青心中微微一动,将这小小的细节记上心来。

第 19 章

在妆上得差不多的时候,门外又传来一阵贺喜声,徐曼青一听,就知道是张婶和里正来了。

因这徐家已经没了长辈,所以徐曼青特意拜托了张婶来充当那个给她盖红盖头的重要角色。

话说以大齐的风俗,红盖头是在上妆完毕之后由新娘的母亲亲手盖上的,也寓意着母亲亲手将自己生养的宝贝闺女嫁出去,从此成为别家的人了。

闺女出嫁这件事,对于亲娘来说着实是既高兴又感伤。

若像徐曼青这样出嫁前就没了娘的,就要托找一位全福人来给她上盖头。

所谓的全福人就是“五福俱全”的意思,即是在上父母、公婆俱在,在侧则为有夫君,在下儿女双全。由这样的人送嫁,也能讨个吉祥的意头。

而里正则是作为此次送嫁的主事,顶替的是徐大壮的一家之主的角色。

因为这徐家不像一般的大户人家,父母死后还有合适的地方可以供奉灵位,按理儿说在没有灵位的情况下新娘出嫁是应该到父母坟前磕头拜别的,可这在有喜事的情况下去到阴气重的坟边,都会担心冲撞到其他不干净的东西,把晦气带到婆家去。所以在这种情况下女方这边都会找个“替身”,代替自己的生身父母受了女儿的拜别礼,也算是全了自己的孝义。

徐曼青这段日子里和张婶走得近,一来张婶真有些嫁闺女的心情,想送徐曼青这一程,二来,徐曼青又能蹭得张婶个全福人的福气,可谓是皆大欢喜。至于里正,则是因为徐家仅剩的三亩水田他都接手了去,这一来二去的也算是跟徐家有缘,这回被请来受礼,也算是有面子的事,所以张婶刚开口提了提,他便忙不迭地应下来了。

可里正毕竟不是徐曼青的亲爹,是不能看到上完妆的新嫁娘的模样的,故而里正刚一进屋,就端坐在了大堂主位上老神在在地喝茶水,张婶则连忙进了里屋去看徐曼青。

这门儿吱呀一开,只见一个眉娇目俏的新嫁娘正这般端庄地坐在床上,身边放着马上就要派上用场的红盖头,范嫂子和李婆子分别立于两侧,见张婶进来,便笑着互相福了福身子。

“哎呀!我这莫不是眼花了吧?这是哪位王母娘娘身边的珠玉仙子下凡来了?闪得我简直要绕不开眼咯!”

张婶边说边笑,用词虽有些夸张,但也还算是应景的。

徐曼青听了忍不住娇嗔一句:“哪有嫂子说得那么夸张!快别笑话我了。”

张婶坐到徐曼青身边,拉着徐曼青的手拍了拍:“婶子这哪是嘲笑你?夸你都还来不及呢!你这模样真真是百里挑一的好,就算今日是被送进宫去做妃子,婶子我也不带心虚的。”

两人又寒暄了几句,便见徐奋一脸兴奋地在外头敲门提醒道:“姐姐,快准备准备,迎亲的队伍都已经走到村头了!”

张婶这才受了说笑的心思,十分郑重地双手拿起了红盖头,将徐曼青那花容月貌给盖了起来。

张婶一边盖,一边念叨了几句吉祥话,想到她自己的女儿今年也十一岁了,过不了几年就要像青妞这样嫁出去了,这触景动情地一下就红了眼眶,仿佛徐曼青就是自己亲闺女似的。

徐曼青被盖上了盖头,这天地间霎时就变成了红彤彤的一片,视线严重受阻。

被范嫂子搀扶着慢慢挪动脚步走了出去,已经能听到唢呐的嘹亮声响了。

张婶在里正身后站好,范嫂子扶着徐曼青在草蒲上跪下,朝端坐在正位上的里正磕了三个头。

里正看徐曼青举止恭谦,满意地捋了捋下巴的山羊胡,文绉绉地说教道:“你出嫁之后必要谨记三从四德,万事以夫家为天,好好相夫教子,延续香火,才能不负父母对你的期望。”

徐曼青听这训话听得嘴角未免有些抽抽,好在有红盖头遮挡着彼此的视线,徐曼青也不必再刻意装出顺服的模样来。

待里正训完话,徐曼青便简单地回上一句:“女儿定当谨记父亲教诲。”便算完事了。

时间掐得刚刚好,这例行的出嫁训话一结束,项家迎亲的队伍就到达徐家门口了。

不得不说古代的喜乐队伍实在是过于张扬,几只唢呐就把曲子吹得震天响,生怕是别人不知道今日东家有喜似的,全靠这足以穿透耳膜的声音来昭告天下。

这迎亲的队伍一到,徐曼青就更不用再说什么了,因为自己那点声音完全被喜乐给盖了过去,估计这一路听过去还真的得落得个头晕耳鸣了。

张婶见这边都准备妥当了,便朝门边守着的徐奋点了点头,徐奋这才把大门打开了来。

那候在门外的一众人等见徐家开了门,登时高喊“迎新娘咯!迎新娘咯!”一边作势要往门里冲。

徐奋作为项家的小舅子,自然要充当拦门的重要人物。

原本重点应该是要拦住今日要来迎亲的新郎官的,可惜新郎不在,只有一个喜娘捧着的一只红冠长尾大公鸡,这想闹腾也着实是闹腾不起来。

徐奋便只好照例收下了喜娘给的一个红包,然后便让开了路去。

“姑娘,该上轿了。”

李婆子见仪式进行得差不多,便弯腰在徐曼青耳边提醒了一句。

徐曼青微微点了点头,便趴在了李婆子身上让她背了起来,一阵小小的颠簸之后,她就被送到了喜轿里。

“起轿咯~”

一声嘹亮的吆喝响起,紧接着不知是谁点燃了连串的鞭炮,噼噼啪啪地咋得震天响。

喜乐再度奏了起来,若不是被红盖头遮挡住了视线,徐曼青一定能看到向来门庭冷落的自家门前今日聚集了里三层外三层前来观礼的村民们,还有不少孩童一路跟着迎亲的队伍后边跑,若不是少了个正儿八经的新郎官,还真就有那么点全套办齐的感觉了。

嘀嘀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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