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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湖天很晴-第2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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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灰灰嘀咕道:“我跟那人很像吗,先生和夫人四只眼睛也会认错?”

流玥笑道:“也不很像啦,相貌不像,脾气秉性……也不太像。”

“你怎么知道?你认识她?”

“我——听说过她。”

“她是好人还是坏人?”朱灰灰好奇地问,然后又说:“啊,晨先生和夫人是好人,他们的仇人当然是坏人!”虽然被晨先生和晚夫人误会,但她心里却一直都念着他们的好。

流玥望着轻愁般的细雨,目光悠悠:“她虽然不是好人,可是也不能算是坏人,确切地说,应该是一个……一个怪人。”

朱灰灰侧头一想,恍然大悟,拍手笑道:“啊!我知道了,她是亦正亦邪的魔头。”

流玥笑着点点头:“差不多。对了,你再和我说一下,色煞是怎么死的?”

“他就这样啊,抓着我的手来咬我,口水滴到我的脸上,我一生气就用头撞破了他的鼻子,他的鼻子流血,然后就翘了!”朱灰灰说完,补充一句,“然后晨先生和晚夫人,就冤枉是我下毒毒死了他!”

流玥思索了一会儿,不得要领,又道:“这样,你从头开始,把给色煞他们下药,然后到他死掉的情形,详详细细地说一次。”

朱灰灰看着他,满面愁容。这个故事这么好听吗?色煞爱怎么死怎么死,她被人当凶手都不在乎,他干吗这么感兴趣啊?

她长长地叹了口气:“……我把药下在壶里,假装收拾木柴,听他们谈话,他们边吹牛边喝酒,后来药性发作,那色煞最先察觉不对,从窗户中穿出来,用一根长长的针扎在我这里!”朱灰灰摸摸眉心,虽然事情已经过去,伤口已经愈合,但她似乎犹能感到那一丝疼痛。

流玥凝视着她,她的眉心确实有一点微微的浅红,不仔细看是不会注意到的:“然后呢?”

“然后我就摔在那里,眉心也流血啦!那死色煞,已经眯成一条缝,色迷迷将那口针咬在嘴里,说 好甜,那陈一郎让他别杀我,他们就吵了几句,老子趁机逃跑,可是没逃得过,被那色煞捉住……”

“    好甜?”

“咳,那是粗话啦,你听不懂就不要问!”朱灰灰大言不惭地说,“其实在色煞功夫虽然厉害,可是是说粗话的本事连      一半都不如,他骂    的话,    不生气,   骂他,气得他半死……”

流玥被那满口“    ”弄得头很疼:“好了好了好了!咱们继续说下去!”

“然后,他就来咬我的脸啦……”

她把事情详细地讲述了一遍,流玥不厌其烦地一个细节一个细节地追问,终于把朱灰灰问烦了,脸拉得老长,背过身子,任他怎么问,都假装没听见。

流玥似乎仍然=搞不明白,他侧过头,想了想,微微笑着叹息了一声。

朱灰灰用眼角余光瞄着他:“你笑什么?”又笑又叹气,这是什么意思?

流玥望着窗外,静阔的湖面上,细雨迷蒙,远远的,有一盏等会吧,桔黄色的光将周围的雨雾都染得温暖起来。

“我没有笑。”流玥淡然说着,和忽然一掌将朱灰灰推倒在地。

朱灰灰大怒,跳将起来:“你     的——”声音陡然止住。

但见流玥站在她刚才的地方,杏色的宽袖上插着三支断箭,黑乌乌的箭杆,蓝汪汪的箭头。

龙舟上已是一片哗然,数名锦衣卫出现在船头,个个拔刀出鞘。秦总管也奔了进来:“小王爷,您没事吧;我这就派人捉拿刺客。”

流玥将断箭从衣上摘下来,看了看,丢给秦总管:“调查这箭的来历!备快船,角,亢,氏三队随我来!”

身形一展,已经到了舱外,下一刻,声音已从远远的湖面上传来:“灰灰你进舱中,别出来!秦总管,保护朱姑娘先去玄月水屿!”

“是,小王爷!”秦总管应着,回头道:“朱姑娘——咦?人呢?”

停了片刻,朱灰灰从檀木桌下探出头来:“在这里!”

“……”

秦总管无语。这丫头看着傻乎乎的,动作可够快的啊!

朱灰灰从桌下钻出来,讪讪地笑:“秦、秦总管,出什么事里?”

秦总管一张脸比天还阴:“有刺客,小王爷追敌去了!”

“那些刺……刺客是什么人?”是那些见鬼的黑衣人吗?

秦总管漠然摇摇头。

“流玥兄是自己一个人追敌去了吗?”角亢氏是什么东西?

“……”

“流玥兄武功这样高,不会打不过那些人吧?”

秦总管仍然理都不理。

朱灰灰嘴边撅起来:“好大一只闷葫芦!”

秦总管总算开口了,冷冷地道:“小王爷只让老奴送你到玄月水屿,没让陪你聊天。”

“那你又没送!”

秦总管看看外面,皮笑肉不笑地道:“这个位置,离玄月水屿,还有二九水路。”

孤冷的长堤,细雨如烟,灯色昏黄。

晨暮晚站在灯下,撑着一把竹伞,痴痴地等待。

从长堤那一侧匆匆传来的脚步声,令她的心拍拍疾跳,几乎跃出胸膛。

黑暗中那颗硕大的头,会是什么人?恶人,鱼精,还是水怪?

大头迅速地接近,在晨暮晚的尖叫即将破喉而出的时候,那个大头终于进入堤灯照耀的范围内。

“暮姑娘,大侠呢?”

来人掀起头上戴的大斗笠,灯下,是一张清丽而微带稚气的脸蛋,浓密的睫毛,挺翘的鼻子,圆润的小嘴……

晨暮晚提着的心“扑通”一声落了回去,忽然觉得全身发软,几乎撑不住伞。她不得不后退几步,一手撑住垂柳:“朱……朱姑娘!”

来者,当然是朱灰灰!

彼时,流玥快舰追敌而去,秦总管依小王爷临去时的吩咐,命卫士操纵龙舟,直赴玄月水屿,纵使龙舟较慢,二九水路,行不过一个多时辰也便到了。

天已经完全黑了,玄月水屿雄踞洞庭湖之畔,夜幕中宛如灰黑色的剪影,朦胧而神秘。

龙舟慢慢向山庄的水寨接近,操舟的侍卫立在船头,提着明灯照向水屿方向,灯光明灭,长短不停地变化,一望便知是在打什么信号。

朱灰灰趴在栏杆上,饶有兴趣地看着变幻的灯光,然后向木头一样伫立在旁边 的秦总管搭讪:“秦……总管大人,这灯光,是在说什么?”虽然知道在阴阳怪气的白胖子瞧不上自己,可是实在没有人可以说话,也只好将就和他聊天了。

秦总管板着脸不理睬她。

朱灰灰郁闷地斜了他一眼,从桌上拿起一只苹果,“喀嚓”啃了一口,狠狠地嚼了两下:“秦总管,你干吗老看我不顺眼?”她偷过他家的鸡么?偷过他的包子钱包么?或者是她调戏过他的老婆和闺女?对了——太监似乎没有老婆和闺女的……

秦总管“哼”了一声。

他瞧她不顺眼还是轻的,也不知道小王爷打哪儿捡来这么一个野丫头,又粗鲁又脏不说,还没学问,没本领,打字不识几个,功夫连三脚猫都不如,这么一个“文不成武不就”,扔大街上逃犯都得饿死的主儿,小王爷还拿她当上宾宽带!

朱灰灰自说自话了半天, 秦总管总算哼就是哈,皮笑肉不笑的样子,令她看了都觉得身上起鸡皮疙瘩。

见龙舟离岸边还不到半里,她跳起来便向舱外奔去。呸!你个娘娘腔      ,     才懒得看你的脸色呢!

这次秦总管却说话了,他劈手拉住她,沉声道:“且慢!”

朱灰灰眼睛瞪起来:“干吗?想非礼啊!”两只爪子弯成钩,猛力抓向秦总管的   。哼哼!她看他不顺眼也很久了,这叫先下手为强,     ,   反“非”之!

秦总管脸上的肌肉一跳,目中历芒闪动,侧身避开,忍气道:“玄月水屿情况不对!”

朱灰灰抓了一个空,用力过大,差点摔出去。她踉跄了几步,才站稳身体:“怎么了?”偷袭不成,仍然装成若无其事,这厚脸皮的功夫着实不易。

秦总管的脸沉得跟此时的天似的,拧一拧就要滴水。

朱灰灰看看岸上,摸摸头,忽然有所悟:“天这么黑了,他们居然没有点灯!”

没错!难怪秦总管说玄月水屿情况不对,天这么黑,还下着雨,玄月水屿竟然连一盏灯都没点!连高高挑在旗杆上的引航风灯都熄灭了!

心里闪电般想起枫雪色。怎么回事?难道……难道玄月水屿的人,眼睛全和大侠一样瞎了?还是有什么变故?

秦总管冷声道:“船上向玄月水屿打了半天的信号,他们都没有回一个——这玄月水屿,还有会喘气的人么?”

他双掌一拍:“靠岸!青龙之房,心,屋三队上岸去玄月水屿,箕队留守护舟!”

朱灰灰听得正莫名其妙,正要发问,便听舱外轰然答应一声:“是!”

她被吓了一跳,听这声音,舟山少说也有五六十人,可是她在舟山待了这么久,却根本就没有察觉到。

她却不知道,流玥的侍卫,是按青龙、白虎、朱雀、玄武四神位编队的。先前被流玥带走的角、亢、氏三队,和房、心、屋、箕四队,属青龙之东方七宿。

秦总管当然不会和她解释这个,见舟离岸只有不足十丈,手轻轻一挥,便有二三十条大汉跃上岸去,个个身穿金色飞鱼服,锈春刀出鞘,落地无声,迅即没入玄月水屿宏大建筑的阴影中。

见此情景,朱灰灰越发觉得,玄月水屿的麻烦可能不小——在她的印象里,那次方渐舞在湖中水榭宴客,一个神秘黑衣人出现之后,从湖中、礁下、岸边、草丛……涌出无数的护卫,将现场包围地水泄不通。

而现在,他们这么多人到了玄月水屿的地盘,却根本没有人迎出来……

眼睛一转,发现秦总管在一边,正面无表情地看着自己。她也阴阳怪气地“哼”了一声,踱出舱房,站在船头,衡量着与岸边的距离,觉得凭自己这两下子,如果学人家跃过去的话,八成会掉到湖里。

她转过头对秦总管道:“总管大人,您不上去么?”

秦总管站在她的身边,皮笑肉不笑地道:“小王爷命老奴保护朱姑娘的安全,所以,朱姑娘在哪里,老奴就在哪里。”

朱灰灰眨着大眼睛,假装不介意地问道:“流玥兄让你保护我,我在哪里,你就在哪里?”

“是!”秦总管对看不顺眼的人,绝不多说一个字。

朱灰灰轻轻拍拍胸口:“那太好了!”忽然纵身向湖中跳去。哼!( )跳湖,看你倒是跳也不跳!

谁知那秦总管只是冷笑一声,一只白嫩的手闪电般伸了出去,“分光捉影”,半空中揪住了朱灰灰的衣领。

朱灰灰被他拎在半空中,简直要吐血,想不到这阴阳怪气的白胖子出手居然这样快!

秦总管伶着她,在空中停了片刻,一刹那,朱灰灰以为他要将自己扔下湖去,不禁有些害怕——尽管她刚才的动作也是跳湖,结局虽然相同,但被扔下去和自己跳下去一样吗?

秦总管初时还真想把她扔下去,考虑了半天,他终究还是看在自家小王爷的面上,提着她掠上岸去。

朱灰灰双脚一落地,撒腿便想山庄水寨跑去。

玄月水屿黑乎乎的,她不是不怕,不过流玥兄让秦总管给自己当保镖,他看上去倒是很厉害,应该不会随便让自己被人杀了吧?

玄月水屿的围墙很高,朱灰灰沿着墙根找了半天,总算在一角找到个侧门。

门关着,朱灰灰趴在门板上听了听,什么声音都听不到。她用力推门,谁知这门却是从里面锁着的。

看看高高的围墙,再回头看看秦总管,意思是让他把自己提进去。秦总管头一扬,假装看天。

朱灰灰心头有气,扭过头来不睬他,瞄着立在墙两侧雕刻成兽形的石质拴马桩。这东西比她还高,也许站在上面,就可以跳上墙头……

她抓着兽足,用力爬了上去,按着兽耳,踩在兽头之上,颤微微地站了起来,踮足向山庄内望去,却仍是什么也看不清。她双足一蹬,向围墙跃去,两只手臂挂住墙头,努力向上一翻,折腾半天,终于上了墙。

向脚下看看,依稀辨得似是草地,刚要往下跳,忽然想起在街上听话本的时候,一般在这种情况下,都要先试试会不会有陷阱埋伏绊马索之类的。于是揭起墙上的一块瓦片,用力向下砸去。

瓦片落到,不知打到什么,发出“啪”的一声,四分五裂。朱灰灰侧耳倾听,感觉下面应该是实地,于是纵身向下跳去。

别看她上墙不容易,下墙可利落得很,足尖沾地,就势一滚,卸了下坠之力,身形也隐在了一棵树后面,然后露半个脑袋,向外探头探脑。

身边微风一拂,秦总管已经出现在她的身边。

朱灰灰瞥见他脸上的轻视,知道又被这娘娘腔瞧不起了——寻思下也对,自己怎么总也改不了做贼的习气呢!这个玄月水屿是大侠他们的地盘,而且自己是跟官府一起来的,不论从哪个角度来看,都应该光明正大的嘛!

于是她立刻从树后站出来,咳嗽了一声,将手背在后面,有模有样地学着在戏台上看到是大人,端着架子,迈着方步,向前面走去。

玄月水屿寂静如死,偶尔有夜鸟的“啾啾”之声,再无一点其他声息。

她穿过几进院子,一个人都没有看到。连先前的那些侍卫,也都没有踪影。

这情况实……在不寻常……

江湖天很晴Ⅱ62009…08…06 18:43       正行间,足下一滑,似是踩到什么。朱灰灰急忙扶住一块山石,才稳住身形,便看到石上趴着一个人。夜里也看不出那人衣服的颜色,只是感觉手上血腥扑鼻,大约曾经有血顺着石头蜿蜒向下,虽然被雨水冲去,却仍留有余迹,想必她刚才踩到的就是血水吧?

朱灰灰心里发毛,忙不迭地跳到一边,却又踢到一个什么东西,“当啷”一声,在寂静无声的山庄显得分为刺耳,吓了她一大跳。

凝目望去,她发现自己踢到的,是一柄断刀。

再往里走,便不时出现尸体和兵刃,尸体的摆放都不一样,大部分都是穿着整齐地倒在一边,只有少数是被利器所杀。夜里视物不明,朱灰灰心里非常紧张,然而此时此刻,也顾不得许多。她不知道玄月水屿扶桑什么事了。只知道这里每天一个活人,而且看尸体的样子,死亡时间不会太久。

那么,大侠呢?大侠怎么样了?

朱灰灰虽然心里害怕,直想转身逃去,但想到枫雪色可能在山庄里面,而且生死不知,立刻焦急起来,一鼓作气地往里冲。

那秦总管默不作声地跟着她后面,朱灰灰安慰自己,就当身后根只幽灵吧,咱不去惹他不就完了嘛!

玄月水屿占地实在不小,朱灰灰又找了几重院子,除了尸体,仍然没有见到活人,却有点晕头转向。她不得不承认,自己迷路了。

秦总管见她跟没头苍蝇似的,东一头西一头地瞎撞,实在忍不住了,冷冷地“哼”了一声。

朱灰灰瞪了他一眼孟浩然直着喉咙大叫:“大侠!大侠!”

玄月水屿沉寂了良久,山庄西北角处,突然响起兵器撞击的声音。

江湖天很晴Ⅱ72009…08…07 12:28    朱灰灰又惊又喜,喜的是,这山庄之中,终究还是有活人的;惊的是,那兵器撞击之声,证明有敌人……

她顾不得许多,撒腿向着声音传来的地方跑去:“大侠,是你吗?”

西北角,是一座精巧雅致的赏月暖阁,凌空于洞庭湖之上,与岸相连的地方,是一座弯弯曲曲的小桥。

小桥之下,倒卧着数具尸体,皆是紧身衣靠、黑巾罩面的打扮。

桥的尽头,有人席地而坐,头上戴着一只斗笠,膝上宝刀寒光浸浸。

朱灰灰奔到近前,看到那人,再也不敢前进,缩头躲进旁边的树林:“你……你是谁?”

那人静默不语,隔了好一会儿,才问道:“朱灰灰?”

朱灰灰跳了起来:“大……大师!”此人竟是西野炎。

小桥的彼端,西野炎冰冷肃杀的脸上漾开一丝笑容,他缓缓拿下头上的斗笠,露出短短的头发:“我现在已经不是大师了。”

朱灰灰愣愣地看看:“你被佛祖赶出来了?”

西野炎皱起眉头。这孩子真不会说话,他那是被佛祖赶出来么?他是约定期满,自动还俗的。

他目光锐利,虽然在黑夜之中,仍然视物如常,瞥见朱灰灰身后之人那身红色的官蟒和帽子,脸顿时一沉。

官府中人!

他乃黑道霸主,对官府之人实在没有好感。心中不由起疑,朱灰灰怎么会和官府之人混在一起?

“朱灰灰,快过来!”

朱灰灰奔到他的身边,一眼望见,他身后的阴影里,还有一人盘膝而坐,一张英雄脸上带着浓烈的杀意,由于他穿着黑袍,融在夜色里,极不易被人发觉。

她一愣,这个人她见过!就是那夜与流玥比拼内力时的吹笛之人!

“大师,怎么回事?”

西野炎一双锐目扫视着周围的动静:“傍晚时分,山庄遭遇突袭,敌人不弱——”

“你们打输了?”她这一路行来,到处都是尸体,玄月水屿不是输了是什么?

当着官府人的面,西野炎觉得脸上有点挂不住。这丫头怎么尽说实话啊!说话也不能这么说吧!

“这一场战斗,应该说是——两败俱伤吧。”

这场变故是从黄昏的时候开始的……

自受伤以来,西野炎和一声一直在暖阁中将养。西野炎的伤虽然重,可是没有伤到筋骨,经过一个多月的调养,已恢复大半。而燕深寒伤在骨骼,悲空谷的药虽灵,但毕竟不是神药,也只是令骨伤愈合得不禁快而已,到目前只能做这些简单的动作,根本用不上力。

心情玉卒的二人正斜倚在窗前锦榻之上望着暮江寒雨,忽然湖底水花一翻,跃上七名着紧身水靠的黑衣人,手执尖刀,对西野炎和燕深寒下手。

西野炎久经大敌,虽然事出不意,也毫不慌张,一掠而起,拔刀拦在燕深寒身前。

认真说起来,那些黑衣人武功算不上有多高,但胜在招式诡异,进退之间只求杀敌,毫不畏死。而西野炎大伤初愈,武功恢复不到七成,又要留心伤重的燕深寒,应付起来颇为吃力。

一场苦战,终于,最后一个黑衣人胸前洇出大片鲜血,倒地而殁。

燕深寒倚在榻上,沉声道:“我们出去!”如果有人烧阁楼,那他们就更被动了。

西野炎明白燕深寒的意思,伸手挽起他,从窗口掠了出去,谁知才出暖阁,便又被一批黑衣人围住,然后又是一场艰苦血战。

从黄昏开始,直到朱灰灰出现,最后一个敌人才被消灭。这样大的动静,玄月水屿却一直无人接应,西野炎早已经知道情况不妙,但是现在——他再次看看满地的黑衣人的尸体,认为自己对朱灰灰所用的“两败俱伤”这个词,其实一点也不夸张。

一直没开口的燕深寒忽然开口:“秦总管,久违了!”

秦总管微笑道:“燕公子好!”

燕深寒注视着秦总管,缓缓地道:“炎弟,这位是信王府上的秦总管,名讳是一个牧字。”他曾与朱流玥打过多次交道,所以对秦总管并不陌生。

西野炎微微一惊。虽然未曾谋面,但他对秦牧其人,却闻名已久。

听说此人武功出自西华一派,自幼便净身入宫,服侍当时年幼的先皇三子信王。先王崩后,太子继位,对诸多皇子多有疑忌,于是纷纷将皇子遣出京城,信王被封往河洛。饶是如此,新帝仍然不放心,在此后的日子里,找了各种借口,将其他王子削位剥权,唯有信王,因一向正直廉洁,深受百姓和朝中臣子的拥护,有深谙韬光养晦之道,令天子抓不到把柄。然亦因知次,更为新帝所忌,屡屡密派杀手除之,也是信王命不该绝,总能于关键时刻逃得性命。

据说,这位秦总管追随信王四十多年,替信王挡过无数的刀,最致命的一次,是在一次来自西域雪山的杀手合击中,被一刀贯胸,几乎死了。信王快马疾驰,三天三夜未曾合眼,亲自去求了当时的一位名医诊治,才就会秦牧的一条命。

秦牧有忠,信王有义,这一对忠肝义胆的主仆,令不少江湖中人敬佩!

但信王为人恭谨正直,虽然当今天子迫害,二十多年来,仍忠心赤胆,现在年事已高,天子终于渐渐对他放下戒心。

西野炎听说这位穿大红蟒衣的竟然就是秦牧,立刻收起轻视之心,双手一报拳:“久仰久仰!”

秦总管白胖的脸上带着笑容道:“公子可是炽焰天西野先生的公子?二十多年前,老奴曾在华山之巅,见过令尊一面,他一向可好?”

西野炎道:“多谢秦总管关心,家父安好!”

听到他们客客气气地谈话,朱灰灰按捺不住了:“大师,大侠哪里去了?”

西野炎道:“每天黄昏的时候,雪色都会沿着湖堤散步。不过——”

“不过什么?”

西野炎缓缓地道:“不过,暮姑娘可能跟雪色在一起。”

早些时间,他亲眼看见晨暮晚拎着竹篮去为枫雪色送药。就算再迟钝的人,都看得出晨暮晚对枫雪色的情意——其实这也很好,一个武林翘楚,一个名门闺秀。这两人不论是从外貌还是家世,都是绝配,只是……不知道雪色自己是怎么想的。

“哦”朱灰灰觉得西野炎的语气有点怪,想了想,才道:“我去找他们。”

燕深寒忽然道:“你小心!”

敌人很强,来历和数量都不知道,他们这里打成一团,山庄却一点动静都没有,只怕凶多吉少,在目前情况不明的时候,这个小姑娘孤身乱闯,很危险。

朱灰灰怔了怔,还未及开口,那秦总管道:“燕公子尽可放心,这玄月水屿,应该没有漏网之人了。”

“你怎么知道?”朱灰灰问道。流玥兄让这白胖子保护自己,他这是要偷懒么?

秦总管瞥了她一眼,嘴唇嘬起,发出“啾啾——啾——啾啾啾——啾啾啾啾”的哨声。

朱灰灰愕然:莫非秦总管有病?学什么鸟叫?

东南方向,忽然有“啾啾”的之声回应:“啾——啾啾——啾啾啾。”

接着,西南、西北、正东、正西。正南各个位置都传来“啾啾啾啾”的声音,长短各不相同。

朱灰灰恍然大悟。原来,这种鸟叫是他们的联络方式,先前她也有在玄月水屿听到,只是没有注意。

既然没有漏网的坏人,那么自己去找大侠,也就不用带保镖了吧?

她咳了一下,学着流玥兄的架子,道:“秦总管,你暂且留在这里,照顾大家,我去去就回。”

还以为秦总管不会答应,谁知他只是一犹豫,便点了点头。

西野炎叹了口气:“朱灰灰,雨很密,戴上这只斗笠吧。”

只有这饭桶才听不出来,秦总管所说的“没有漏网之人”,固然说的是敌人,但也有可能是说,玄月水屿已经没有活口了。

只是,雪色眼睛不便,暮姑娘身体虚弱,也不知什么情况,自己又不便离开燕深寒,朱灰灰肯去看看,岸再好不过。

秦牧既然肯放心让她一个人前去,那应该是已有安排,何况,秦总管留下来,也必有用意……

朱灰灰可没想那么多,抓起那只大斗笠,胡乱地戴在自己的头上,沿着湖堤跑了下去。

以上是朱灰灰经历的事情,她自然没有耐心对晨暮晚说,只是她终于找到了暮姑娘,可是大侠在哪里?

西野炎说大侠在这条长堤上散步,怎么不见人?

朱灰灰有些焦急,可是看到晨暮晚唇青连白的样子,又捺下性子问:“暮姑娘,你没事吧?”

“我……我没事!”晨暮晚勉强提力:“朱姑娘,你怎回来这里?”

朱灰灰手一挥:“这些事等以后再说,大侠在哪里?”

晨暮晚抬手指向前面:“枫公子……往前面去了,和一个很厉害的人决斗……”

朱灰灰看看前方,漫漫的黑夜似乎潜伏着莫名的危险,只是她却什么也看不见。

她这有的已经都看不见,大侠呢?大侠能看见吗?

朱灰灰心急如焚:“暮姑娘,你先在这里歇息,我去前面看看!”沿着堤岸向前奔去。

夜很黑,视线并不能及远,湖堤很长,除了波涛拍岸的声音,什么都听不见。

她只知道,大侠在“前面”,可是,“前面”在哪里?

一直向前奔出数里,前方凄迷夜雨中,突然爆出一朵雪焰。

那朵雪焰,一闪,再闪,三闪,忽然化身万千,纤微的焰纷纷扬扬,如北极之地冬夜满天的极光,悠悠一现便已是华耀千载。

在雪光中,有无数细碎的星子闪烁,那璀璨的星光虽然微弱,但飘摇在那满天清冽的雪意中,竟然毫不逊色。

朱灰灰心里一阵激动,是大侠!他没事!

她一鼓作气地奔了过去。

满天的雪焰星倏然散曲,朱灰灰的视线之中,却仍然残留着那星与雪缠绵悱恻的美丽,她不得不用力揉揉眼睛,仍然才看见湖堤之上,有两个人遥遥相对。

一侧,是一个修长的身影,一袭雪色长衫随风而动,俊秀的面容宁静如月,几缕微湿的散发沾在额头上,长剑横胸,剑光映得玉面生寒。

不远处,一竿修竹半弯,一个黑衣人手指搭着竹梢,身体半悬在湖面,随着竹子微微起伏,状甚悠闲。

看到这个人,朱灰灰原本因为见到枫雪色而扬起的心,倏然又落了下去。

对于黑衣人这种恐怖的存在,她仍然是怕的,但现在,却怕得不那么厉害了。也许是因为大侠在吧?

她站在堤边,不敢过去。心里琢磨,大侠和这个人打架,谁赢了?

看这情景,那黑衣人没赢,可是……大侠也不像是胜利的一方啊!

枫雪色缓缓收势,剑有横胸该为剑尖轻轻点地:“朱灰灰?”

“小……小的在!”朱灰灰有些畏怯地看看黑衣人,声音里却有着无尽的喜悦。

这久违的甜脆嗓音宛如阳光,将枫雪色心中沉积的阴霾驱散,清冷凄迷的雨夜,也变得温暖起来,他的唇边浮起一丝浅浅的笑意。这个毛手毛脚的孩子,在跑向自己的时候,脚步总是这样急急忙忙、慌里慌张的!

“灰灰,站在那里就好,不要走过来!”

虽然是在夜里,朱灰灰仿佛也能看到他脸上如三月阳光般的温暖笑容,心一下子雀跃起来,大声回答:“是!大侠!”

虽然他不让她叫他大侠,不过他现在不提,她也假装忘了!当即规规矩矩地坐到堤边,满面笑容,睁大一双炯炯有神的眼睛,目不转睛地看着。

枫雪色剑尖微扬:“风间夜,再来!”

风间夜身子向下一沉,如烟般掠到近前,声音里透着好奇:“莫非,这位就是枫公子所言的那个厚脸皮小姑娘?”

枫雪色有些尴尬,咳了一声。“厚脸皮小姑娘”,他本来只是随口一说,但风间夜这样一问,像是他背后说花花坏话一样。

朱灰灰倒没在意,只是有点莫名其妙,厚脸皮的小姑娘?是说我吗?她捏捏自己的脸蛋,感觉似乎也不甚厚……

风间夜的目光落在她的身上,狰狞的面具下,一双夜榫般的眼突然光芒大盛。

“好!再来!”

掌中光芒闪耀,穿云锁月笛直指枫雪色胸间要穴,劲风到处,笛子发出奇异的啸声。

枫雪色长剑平推,与笛子一相接,内力化为巧劲,将笛子推了出去。

风间夜顺势而上,身形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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