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雍乾飞龙传-第1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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凤妞儿道:“你想报仇雪恨么?”

“报仇雪恨。”傅天豪笑道:“真要说起来,我该好好的谢谢他呢,要不是他这一刀,我岂不落进蜘蛛网里去了?”

凤妞儿呆了一呆,倏然一笑:“说得也是,我也该谢谢他,要不我怎么能拣这个剩儿……”

她笑得娇美巳极,可惜傅天豪看不见。

她忽然打个呵欠,道:“折腾了一天,还真是累,睡吧,我帮你把衣裳脱了。”

她伸手就去解傅天豪下衣的扣子,傅天豪吃了一惊,忙道:“姑娘……”

凤妞儿“咦!”地一声道:“你不是想通了,看开了么,刚才你还只恨不能动弹的,现在又沉不住气了。”

傅天豪苦笑说道:“姑娘,我服了你了,行不。”

凤妞儿叹道:“你这人真是,三心二意,那像个昂藏七尺的男子汉,你不脱我要脱,我可不惯穿这么多衣裳睡觉。”

没听她再说话,只听见纱帐两边那一对网钩儿叮当响了一阵之后又静止了。

傅天豪轻轻叹了口气,道:“姑娘,你何苦这么作贱自己。”

没听凤妞儿说话,过了一会见才听凤妞儿在他耳边轻轻说道:“我说个故事给你听好不。”

她问傅天豪好不好,可是没等傅天豪答话,便开始说她的故事了,话声很低很低,低得只有傅天豪听得见。

凤妞儿说的故事一定很好听,奈何第三者一句也听不见。

口 口 口

东边天边忽泛起了鱼肚色,大亮了,天刚亮的时候,屋里头要比外头黑。

小楼上那盏八宝琉璃灯已经点上了。

傅天豪躺在床上,一床大红缎面儿的被子只盖了一半儿,他侧着身躺着,直望着对面的妆台,从明亮的镜子里,他能看见两张脸,一张是他自己的,另一张是凤妞儿的。

看看他自己的脸,他并没有觉得怎么悲痛,他认为那不是他最重要的,无损他顶天立地的人格,他仍然是仰不愧,俯不作的“大漠龙”傅天豪。

对谭北斗师徒,他只有点气,气他师徒不该那么卑鄙,那么阴毒,毕竟,跟他们师徒并没有什么深仇大恨。

再看看镜里凤妞儿那张脸,凤妞儿正在梳头:还没有施脂粉,可是那张娇靥却娇红欲滴,似乎带着一种新婚第二天,那种已为人妇的娇羞,已为人妇的乍惊还喜。

灯下镜里看个够的凤妞儿,比在“张家口”那夜还要娇艳,傅天豪为之神往,唇边浮现了一丝发自心底的笑意。

凤妞儿从镜里白了他—眼,哼道:“看什么,有什么好看的,看了还笑,可恶。”

傅天豪笑出了声:“这是我平生头一次看女儿家对镜梳妆,现在才知道为什么男人家总想站在镜前看娇妻梳妆,现在我才真正体会到朱庆余那首闺意献张籍水恁的动人处。”

凤妞儿立时停了玉梳低声吟道:“洞房昨夜停红烛,待晓堂前拜舅姑,妆罢低声问夫婿,画眉深浅入时无。像么?”

傅天豪道:“此情此景,谁敢说不像,谁又能说不像。”

凤妞儿那吹弹欲破的娇靥上掠过了一丝幽怨神色,手中玉梳猛力梳了几下头发,道:

“下辈子吧!”

她没再说话,很快地梳好了头,又在脸上薄薄施了一些脂粉,站起来,转过身,含笑问道:“怎样?”

傅天豪正容道:“娥眉,清丽无限,不该是尘世中人。”

凤妞儿哼地一笑,道:“也配。”

就在这时候,楼下传来儿声轻微的“叭”、“叭”异响,像是有人在弹指中。

凤妞儿眉锋—皱,低低说道:“在催了,可真急,也不管人家春宵苦短……”

一顿说道:“我下去了,你再躺会儿吧,过了这一会儿想躺都没了。”

傅天豪笑笑说道:“我还真不想离开这儿。”

凤妞儿道:“那由不得你,待会儿自会有人架你下去,”

满含忧怜地看了傅天豪一眼,转身开门走了出去。

傅天豪吁了一口气,闭上了眼。

口 口 口

天已经很亮了,可是庭院中还笼罩着迷蒙的晨雾。

凤妞儿袅袅行出了小楼,小楼前一棵大树旁站着“猴儿脸”崔护,他上下打量了凤妞儿一眼,含着笑说道:“大妹子,老爷子让我来问一声,事情怎么样?”

凤妞儿木木然一摇头,道:“没有用,跟块粪坑里的石头似的。”

崔护脸色一变道:“那是他活得不耐烦了。”

凤妞儿道:“话还没套出来之前,老爷子恐怕不会动他。”

崔护道:“可是老爷子却不能让他在咱们手里待太久。”

凤妞儿冷笑一声道:“谭北斗跟姓展的三兄弟中这种朋友要紧,还是那批藏宝要紧,这要看老爷子的选择了。”

崔护道:“话是不错,可是老爷子总不能让他老待在你房里,我这意思大妹子你该懂。”

凤妞儿脸色微变,冷笑了一声道:“我懂,老爷子要连这点度量都没有,昨晚上何必把他送到我房里去,打当初也就不该让我干这种见不得人的事儿,老爷子不愿意老让他在我身上占便宜是不是,那容易,你我两个人把他架下来,交给老爷子开香堂就是。”

崔护忙道:“大妹子,我不是这意思,我只是……唉,都是我这张笨嘴不会说话,惹得大妹子生气……”

凤妞儿道:“我怎么敢哪,什么人的气我都敢生,我有多大胆子敢生大师哥的气,请大师哥禀报了老爷子一声去,姓傅的非先要解药不肯吐实,是让我继续在他身上下工夫呢,还是这就交给老爷子处置,请老爷子一言定夺。”

崔护忙道:“是,是,是,大妹子,我这就禀报老爷子去。”

他是说走就走,扭头快步而去。

凤妞儿脸卜浮起了一片阴霾,香唇边上也浮起了一丝冰冷笑意……

突然,她似乎有所警觉,脸上的阴霾唇边的冰冷笑意一时俱敛,霍地左顾,她望着七八丈外一株大树问道:“谁呀?”

“凤姐好敏锐的听觉!”—声轻笑,那株大树后面走出个人来,是罗玉成,他一脸的笑意,笑得不怀好意。

凤妞儿脸色微微一变,道:“老么,是你。”

罗玉成走近一揖,躬身道:“凤姐,你早啊!”

凤妞儿—双眼神像利刃般,盯着他道:“你什么时候来的?”

罗玉成道:“来了半天了。”

凤妞儿道:“这么早你到这儿来干什么?”

罗玉成笑笑说道:“想凤姐啊,都快想疯了,所以冒着雾,踩着露水一大早我就进了后院,凤姐看,我衣裳还湿着呢,心疼不?”

凤妞儿眉锋一皱,轻声说道:“这是什么地方,你敢在这儿跟我嬉皮笑脸的。”

罗玉成眨眨眼,道:“凤姐,我可不比你那崔大师哥啊,咱俩关系不同,是不是?”

凤妞儿狠狠地盯了他一眼道:“老么,算你厉害,只是这后院是老爷子住的地方,可不许人随便闯的。”

罗玉成眯着眼看了凤妞儿一下,倏然一笑道:“别吓人,行不,我们老爷子跟赵六指儿叔的关系算是不同,是不。”

凤妞儿没说话,看了他老半天才道:“说罢,你到这儿来是来干什么的?”

罗玉成道:“我刚才不是说么……”

凤妞儿道:“老么,别在我面前来这一套,我这个人不怕谁揭短,抓破了脸大家都不好看,要坏了三大爷的事,倒霉的是你不是我。”

罗玉成不笑了,“哎哟”,一声道:“凤姐,干嘛说着说着就动火儿,咱们姐弟之间逗逗也不行么,比起谭北斗跟我们大爷,二大爷他们,咱们算是自己人,是不。”

凤妞儿凤眼一瞪,道:“老么,你……”

罗玉成忙道:“别生气,别生气,我说,我说,行不?”

凤妞儿脸色稍缓,可是没说话。

罗玉成看了她一眼,咧嘴一笑,笑得淫邪。

“凤姐,你的心愿总算遂了,兄弟我—夜没得安枕,你这里却好不舒服,所以我一大早跑来问问你,什么时候再安安兄弟我的心。”

凤妞儿倏然一笑,笑得娇媚无限:“既然有了个开头儿,还怕没第二回?放心吧,少不了你的。”

罗玉成两眼奇光一阵闪动,道:“凤姐,该给兄弟我个准时候了。”

凤妞儿扬了扬眉,道:“那要看傅天豪什么时候说实话了。”

罗玉成目光一凝,道:“傅天豪说实话么,他说什么实话。”

凤妞儿笑笑,没说话。

罗玉成道:“凤姐,咱们可不是外人啊!”

凤妞儿道:“我没说咱们是外人,可是这件事我不能告诉你,总之一句话,不管有什么好处,少不了三大爷的就是。”

罗玉成看了看她,一点头道:“好吧,既然这样我就不问了,只是咱们的事儿……”

凤妞儿道:“我不说了么,那要看姓傅的什么时候说实话,只等他说了实话,我的任务就完了,到那时候你还愁上不了我这座小楼么!”

罗玉成笑了,举手一揖,道:“凤姐,兄弟这儿先谢了,但愿姓傅的他早说实话,让兄弟我能早点上凤姐这座小楼,说真格的,兄弟我想凤姐快想疯了,凤姐忙吧,我走了。”

他转身要走。

“慢点儿。”凤妞儿伸手拦住了他,道:“老么,我刚才告诉你的,你可千万别给说出去,这是我们老爷子跟三大爷的大事。”

罗玉成道:“兄弟我知道,咱们是什么关系,这还用凤姐你交待么?”

“还有。”凤妞儿道:“大哥、二哥是你杀的,傅天豪已经知道了。”

罗玉成吃了一惊道:“他知道……他是怎么知道的?”

凤妞儿道:“当然是我告诉他的呀。”

罗玉成一怔,旋即脸色一变,道:“凤姐,你怎么告诉他这个……”

凤妞儿道:“傻子,我不告诉他这个能赚得他的心么,要不能赚得他的心,我又怎么能套他的实话来,傅天豪既落进了咱们手里,那一个会轻饶了他,难道你还怕他找你算帐不成,瞧你吓得那个样儿,没出息。”

罗玉成笑了,笑得有点不自在,道:“刚才我那知道凤姐的用心……”

凤妞儿道:“现在知道了么?”

罗玉成道:“知道了,凤姐都告诉我了,我还能不知道?”

凤妞儿道:“那你就走吧,别让我大师哥碰上了,他生性多疑,要让他在我们老爷子耳朵边儿上两句,咱们可都不好受。”

罗玉成嘴硬,其实他还真怕,忙答应了两声转身走了。

他走了,凤妞儿也转身走回小楼,当她转过来的时候,她笑了。

她那双诱人的香唇边泛起了一丝很得意,很得意的笑意。

……………………………………………………………………………………………………………………………………

第十一章

不远处有两个人,一个在左,一个在右,左边那一个躲在长廊尽头的屋角后,右边那一个站在了离小楼十一二丈远近的那座假山旁,看样子他不像有意躲着偷听,而像要走向小楼,走到假山旁停了下来,左边那一个满脸是笑,右边那一个脸色发白,刷白刷白的。

轻快步履响动,崔护像—阵风般到小楼前,他叫住凤妞儿,然后到凤妞儿跟前低低说了两句,凤妞儿点了点头,转身走回了小楼。

崔护又像一阵风般走了,凤妞儿进了小楼,崔护也走得没了影儿。那两个,左边那一个,跟右边那一个,也先后从长廊尽头那处屋角处跟那座假山旁消失不见了。

口 口 口

傅天豪睁开眼望着凤妞儿进了屋。

在楼上跟在楼下,凤妞儿她判若两个人,上了楼她就笑吟吟地,而且出奇的娇柔。

她进门便道:“算你运气好,赵六指儿让我在你身上还继续下工夫。”

傅天豪倏然一笑道:“谢谢赵六指儿,不是他我真没这份艳福。”

凤妞儿白了他一眼,啧道:“贫嘴……”

挪身坐在床沿儿上,望着傅天豪道:“我原以为‘大漠龙’是个永远扳着脸不会笑的,孰不知不但你会笑还有这么一张贫嘴。”

傅天豪道:“我也有扳着脸不会笑的时候,不过那要看是什么时候,对谁,是么?其实,谁都一样,刚才在楼下的你跟现在的你就绝然不同。”

凤妞儿道:“那是因为我一见他们就讨厌,甚至于恶心,难道说你不讨厌我。”

傅天豪道:“我拿你当朋友,当红粉知己。”

凤妞儿道:“因为我这个人还不错,不是那种头顶上长疮,脚下流脓,坏透了的人。”

傅天豪道:“凤姑娘,我发现了你隐藏着善良的一面,那是难能可贵的。”

凤妞儿眼圈儿突然一红道:“这么多年,终于让我碰上一个拿我当人,甚至拿我当朋友,许我为红粉知己的人了,尤其这个人是你,即使是假的我也信。”

傅天豪道:“凤姑娘,我并不希望你救我,我只希望你能挣脱这个邪恶圈儿……”

凤妞儿微一摇头,黯然说道:“太迟了,傅郎,我是隔着墙吹喇叭,名声在外,一旦走出去,受不了人们的目指。”

傅天豪道:“凤姑娘……”

凤妞儿伸手按上了他的嘴,道:“不淡这些了,跟你在一起,我本来很高兴,可是一提起这些就想哭,我要告诉你,虽然赵六指儿让我在你身上继续下工夫,可是他这种主意不会维持太久,过不了晌午他就会改变主意的,你心里最好有个准备。”

傅天豪讶然说道:“这是为什么?”

凤妞儿道:“刚才我在楼下跟罗玉成说的话,你都听见了么?”

傅天豪道:“听见了,不过没听完全,怎么?”

凤妞儿道:“我不是说给你听的,我是说给躲在不远处的另两个人听的。”

傅天豪道:“另两个人是谁?”

凤妞儿轻声道:“谭北斗的大弟子,展熊飞的七徒弟。”

傅天豪一怔,旋即说道:“你看有用么?”

凤妞儿道:“至少他们两方都对赵六指儿动了疑,谭北斗老好巨滑,或许会不动声色,展熊飞跟张保可不是能忍这份仇恨的人,要不然他们也不会三番两次地找你了,再加上谭北斗暗中一挑,只怕过不了多久就有得热闹瞧了。”

傅天豪道:“凤姑娘,这话可是你说出去的。”

凤妞儿微一摇头道:“别担心我,换别人不要紧,只要别换赵六指儿就行了,听我刚才始终没明提藏宝的事?”顿了顿道:“没这么做之前,我急着这么做,一旦这么做了之后我却又后悔了,这么一来势必逼得赵六指儿改变主意不可,他一改变主意,你在这儿就待不久了。”

傅天豪道:“这就跟害了病非打针不可一样的道理,扎一针病就好了,怕扎针永远让病魔缠身,长痛何如短痛。”

凤妞儿道:“赵六指儿出了名的狠毒,我怕你受不了……”

傅天豪倏然笑道:“没什么受不了的,受不了也得受,他只要别让我落个残废……”

凤妞儿机伶一颤,突然摇头,道:“不,我绝不能止他碰你一下,你不知道,只要他一伸手,不死也会落个残废。”

傅天豪眉锋微微一皱,道:“凤姑娘……”

凤妞儿摇头说道:“你不用管,我自有办法不让他动你。”

傅大豪道:“凤姑娘,要救我只有一个办法。”

凤妞儿道:“我知道,可是只有杜步娇才有解药,一时半会儿我没办法从她那儿拿到解药,只有再等,等机会……”

只听一阵吆喝声遥遥传了过来,凤妞儿一凝神,旋即说道:“西跨院闹起来了……”

傅天豪道:“展熊飞、张保跟他那几个徒弟,只怕一个也活不成了。”

凤妞儿道:“那怎么会,一个孙伯达绝不是他们的对手……”

傅天豪道:“凤姑娘,你糊涂了,这件凶案一旦揭穿,展、张二人不但会跟孙伯达划地绝交,割袍断义,非杀罗玉成不可,而且也一定会跟赵六指儿翻脸,孙伯达是赵六指儿一伙儿,尤其赵六指儿已有霸占‘张家口’地盘之心,你想,赵六指儿会让他兄弟活着离开赵家大院么。”

凤妞儿呆了一呆道:“照这么说只怕孙伯达师徒也活不成了,赵六指儿杀了展、张二人后,孙伯达已经没利用价值,何况他原先打的就是先除展、张二人,再杀孙伯达的主意。”

傅天豪一叹说道:“他兄弟一向所学都不俗,要是同心协力,合作无闻,只怕赵六指儿难以动‘张家口’分毫,奈何他三兄弟之间自己先起了内哄,又来到赵六指儿地盘之内?”

傅天豪这里刚刚把话说完,西跨院那阵阵的叱喝声,适时归于沉寂,傅天豪叹了口长气,接着道:“完事了。”

凤妞儿缓缓说道:“只怕赵六指儿他们,很快地就要到这儿来了。”

傅天豪目光一凝,道:“话是姑娘说出去的,更是赵六指儿一旦追究起来……”

凤妞儿脸色变了一变,道:“不要紧,我自有办法应付……”

傅天豪忽一凝神,道:“姑娘,有人来了。”

话声方落,楼下响起了一阵急促弹指甲声。

凤妞儿站了起来,道:“你快躺着吧,我下去看看去。”

她没容傅天豪说话,袅袅行了出去。

凤妞儿下了楼,她的神色相当平静,“猴儿脸”崔护带着两个人站在楼门口儿,他的脸色却不大对,凤妞儿一出来他便道:“大妹子,老爷子让我把姓傅的带到花厅去。”

凤妞儿清楚地看见崔护衣裳上有几处血迹,她目光一凝,道:“大师哥,你怎么了?”

崔护笑笑,笑得有点不自在,道:“没什么,吃咱们这碗饭的,身上还少得了血迹么,别耽搁,大妹子,老爷子在花厅等着呢。”

凤妞儿道:“怎么回事儿,大师哥刚才不是说,老爷子要我继续在姓傅的身上下工夫么?

如今怎么又要……”

崔护道:“事情有了变化,老爷子不得不改变主意了。”

凤妞儿没说话,凝望着崔护半天才道:“这么说,以后没我的事儿了?”

崔护道:“大概是吧,不过老爷子也让大妹子跟我到花厅去一趟。”

凤妞儿微一点头,道:“好吧,大师哥在这儿等等,我上去换件衣裳……”

崔护截口说道:“大妹子,别耽搁了,没那么多工夫,都是自己人,还要换什么衣裳。

老爷子脾气大妹子你最清楚,要是让他等急了,发了火儿,我可担待不起……”一顿继道:

“上去把姓傅的架下来。”

他身后那两个黑衣壮汉答应一声,一起扑向小楼。

凤妞儿没动,也没再说话,只拿一双凤目紧紧地盯着崔护,她知道事情不对了。

崔护不让她再上楼去,分明是防她跟傅天豪“串供”,她开始思索对策了。

崔护让她看得很不自在一双目光根本不敢跟凤妞儿的凤日接触,他只望着楼门口。

楼梯登登响,那两个黑衣壮汉粗暴地架着傅天豪下来,龙困沙滩遭虾戏,虎落平阳被犬欺,傅天豪仍然全身醉软无力,只有任人摆布,可是他见着凤妞儿不能不问一声;“姑娘,这是怎么回事儿……”

凤妞儿脸色一寒,道:“我也不清楚,跟他们去吧,到时候就知道了。”

“猴儿脸”崔护一偏头,那两个黑衣壮汉架着傅天豪走了,把傅天豪都架离了地。

崔护随后冲凤妞儿道:“大妹子,走吧?”

其实,用不着他催,凤妞儿心里比谁都急,她是要赶紧到花厅去。

凤妞儿在前头走,“猴儿脸”崔护紧紧跟在她身后,生似怕她跑了—般,他错了,这时候要让凤妞儿走只怕凤妞儿都不会走。

那两个黑衣壮汉架着傅天豪进了花厅,凤妞儿跟着进了花厅,花厅里十几个人,可是鸦雀无声,静得连根针掉在地上都能听得见。

花厅里不像个开香堂的样子,没有腊烛没有香,也没有祖师爷的神位,只有赵六指儿坐着,跟尊佛似的,寒着一张脸,脸色阴沉得不得了。

杜步娇紧挨着他身后站着,一只手还搭在赵六指儿的肩头上,要在平时,赵六指儿的一身骨头早就酥了,他不会任杜步娇站在他身后,一定把杜步娇拉在了他的腿上。

如今,或许是因为心里气,没那份闲情逸致,再不就是当着这么多人,说什么他也得装装,他跟前摆着一张大八仙桌,桌上放着一盘盘的水果,有皮儿薄、个儿人、水儿多的水蜜桃,布颗颗赛珠子、色呈紫红,引人垂涎成串儿的葡萄,有既细又嫩鸭儿梨,有……算算总有七八样之多,无一不是珍品。

赵六指儿可真会享受,这些东西寻常人家别说吃了,一辈子也难看见几回,他的另几个徒弟跟手下得力的几个爪牙站在桌子两旁,一个个跟泥塑木雕的一般,运动都不动一动。

倒是杜步娇,隔没一会见便摘个葡萄放进了那张诱人的小嘴儿里,嘴里吃着葡萄,一双能勾人魂儿的妙目却一眨不眨地望着刚进来的凤妞儿,一副幸灾乐祸模样儿,大厅里的气氛,赵六指儿的那张脸,再加上杜步娇的神色,凤妞儿马上又多明白二分。

两个黑衣壮汉可是够粗暴的,进得花厅砰然一声就把傅天豪摔在了八仙桌前,可怜傅天豪身子醉软,四肢乏力,一下被摔得结结实实,幸他扭头把脸避开了,要不然非摔个满脸儿不可。

凤妞儿却连看也没看傅天豪一眼,迳直走到八仙桌前,往桌前一站,扳着脸道:“老爷子,我来了。”

赵六指儿两道眉毛一耸,似乎就要发作,可恰这时杜步娇搭在他肩上那只手动了一动,他两道眉毛马上落了,打鼻子里“嗯”了一声道:“老大告诉你了吧,我要开香堂……”

凤妞儿道:“我正要问问老爷子您这是什么意思,是嫌我办事不力,还是……”

赵六指儿道:“我也正要告诉你,西跨院那边儿出了事儿……”

凤妞儿目光一凝,道:“西跨院那边儿出了什么事儿。”

赵六指儿两眼一翻道:“你没听见动静么?”

凤妞儿道:“听是听见了,可是我不知道出了什么事儿?”

杜步娇吃了一颗葡萄,随手一扔葡萄皮儿,娇笑说道:“小楼春暖,凤姐把门窗关得紧紧的,几乎跟我们都隔绝了,当然不会知道外头出了什么事儿。”

凤妞儿眉梢儿一扬,道:“二妹,你这话什么意思,这可是老爷子的意思,我也是拣人家的剩儿。”

杜步娇笑笑说道:“我知道这是老爷子的意思,可是我要问问,凤姐照老爷子的意思做了多少?”

凤妞儿“哦”地一声,突然笑了,是冷笑:“我明白了,敢情有人怪我办事不力啊,那要看怎么说了,碰见这么个嘴比瓶口还紧的人,我相信就是换换口味你也没办法,再说他开出了条件先要解药……”

杜步娇娇笑一声道:“成不成倒不怎么要紧,要真碰上一个嘴比瓶口还要紧的人,我还是真照样没办法,不过我一向是不见兔子不撒鹰,赔了夫人又折兵的事儿我不干。”

凤妞儿冷冷一笑道:“你的意思我懂,只是这还要二妹你帮忙,你把着解药不放,我就是想先赔上身子都没办法,是不?”

赵六指儿的脸色突然间好看了不少,—抬手,道:“好了,好了,你们姐儿们不要吵了,办正事要紧……”

杜步娇眉目皆动,娇笑一声道:“老爷子可真是疼凤姐啊,疼得让人吃味儿,只要凤姐没吃亏,有天大的事儿也不在乎了。”

这话赵六指儿岂能不懂,可是装没听见.目光一凝,望着凤妞儿道:“我告诉你,孙老三师徒干的事儿,不知道怎么让展老人跟张老二知道了,他两个一火,就跟孙老三插了香头儿,而且要杀孙老三的徒弟,我不能让他们在赵家大院斗狠闹事儿,更不能让他们洒得我赵家大院到处是血,我把他们全劝住了,事儿是平了,可是我的大事也泡了汤,我要问问你,展老大跟张老二是怎么知道这件事儿的。”

凤妞儿道:“老爷子您问我?”

杜步娇娇笑一声道:“今儿早上有人看见展老大七徒弟白君武从后院出去,看见凤妞儿跟孙老二的好徒弟罗玉成在小楼前说过活,不问凤姐问谁呀?”

凤妞儿道:“跟孙老三徒弟说说话,应该没什么要紧,至于白君武进过后院,这后院里住的不只我一个人,是么?”

杜步娇笑笑说道:“话是不错,只是凤姐跟罗玉成的谈话,要是让白君武听见了,凤姐是有意说给白君武听的……”

凤妞儿道:“二妹认为是这样么?”

杜步娇道:“我只是这么猜猜,事关重大,做妹妹我又怎么敢妄下断语,凤姐说是不是?”

凤妞儿目光一转,一双动人美日落在赵六指儿脸上,笑嘻嘻地道:“老爷子,您又是怎么个看法?”

赵六指儿干咳一声道:“这个……我只是问问,你有没有跟罗玉成提这件事,知道不知道白君武也在后院里?”

凤妞儿浅浅一笑道:“看来老爷子跟二妹都这么爱护我,心里想说的话也都不便直说,我看还是我自己说吧……”微一点头,道:“不错,这件事我跟罗玉成提过,告诉罗玉成说我已经把真象告诉姓傅的,我知道当时白君武就在假山旁。”

杜步娇一笑说道:“这不就得了么,凤姐啊,你可真帮了咱们老爷子的人忙了,老爷子待咱们也不薄,你可也算得报了恩了。”

赵六指儿脸色一白,冷笑说道:“正如二丫头所说,你可真帮了我的大忙,我待你不薄,你可也是算报了我的恩了。”

凤妞儿道:“老爷子,您的意思我懂,只是我要问一问,我哪一点做错了?”

赵六指儿双眉一扬,砰然一声拍桌子:“你哪一点儿做错了,你还跟我装糊涂……”

他这一掌拍得不轻,八仙桌上的盘儿乱跳,一串儿葡萄翻滚下了地。

杜步娇俯身把它拾了起来,道:“瞧您,干嘛拿葡萄出气呀,它又没惹您,是大老远从‘吐鲁番’运来的,值多少银子一串儿,别人求还求不到呢!”一顿,又放回盘子里。

凤妞儿望着她笑了笑,然后转望赵六指儿,平静地道:“老爷子,我要问问您,你是知道这姓傅的不肯吐露一个字儿,照这么看,咱们得在他身上狠下一番工夫,可是东西两个院子里都有人等着,您能把姓傅的抓在手里几天?您还要不要东西子?”

赵六指儿眼一瞪道:“你这活什么意思,我就是把姓傅的抓在手里一辈子,谁又敢哼一声。”

凤姐儿道:“老爷子,咱们是以事论事,不是动意气的事,您久抓姓傅的不放,他们不敢明白表示什么,可是他们心里会不痛快,日子一久也难免动疑,老爷子,您是北六省的总瓢把子,不能这么对人,这样不能服人。”

赵六指儿冷笑一声道:“好啊你倒数落起我来,我在江湖上混了大半辈子难道还不如你不成。”

凤妞儿道:“老爷子,聪明一世的人,也有一时的糊涂。”

赵六指儿一瞪眼道:“那么,你说该怎么办?”

凤妞儿笑道:“我说该怎么办,老爷子,您问得好,问得真好,现在您可以抓住姓傅的,他是您一个人儿的,您爱抓他多久就抓他多久,要怎么折腾他就怎么折腾他,既不怕招人不快,也不怕招人动疑了,‘张家口’也成了您手掌心儿的东西,老爷子,您还求什么!”

赵六指儿静听之余,脸色刹那数变,凤妞儿把话说完后,他两眼一下子瞪得老大,道:

“凤妞儿,这么说你是有意……”

凤妞儿淡然一笑道:“我不敢这么说,也不敢说帮了您的忙,成了您的事,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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