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异客-第1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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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嘿,我能有什么意思?你这人还非要让我把话挑明啊!要是……今后也省了许多麻烦不是?”
他不顾冯闻镜的怒目而视,对一旁准备叫太医的小侍卫道:“你下去吧!今日你什么也没听到,知道么!”
那小侍卫听了冯闻镜吩咐进门,哪想到听见了这番话?吓得浑身发冷,哪儿还管太医?答应一声便迅速跑开。
城郊深柳堂
也不知是不是那夜买馄饨冻着了,陆有矜连日发烧,请了病假来深柳堂修养。
他一人打马来到深柳堂,郎中都惊得直问:“少爷,您拖着病体怎还骑了匹马?”
他骑的正是追月,那天谢临匆忙离去,连马儿也没牵走。陆有矜想不明白,谢临也算是个爱马的人,为什么会把马扔下一走了之。喂追月马料,它也不好好吃!陆有矜心里愤愤地抱怨那个不知名的少年——自己从小养的马跟了他半年,便对他念念不忘!甚至不认自己了。这还罢了,最可气的是,他竟就这么把马扔了!
这次陆有矜生病,怕这马在家中没人照顾,也给牵了过来。这小马睁着双大眼睛,傻呆呆看着自己。好像在质问——你把我领到这儿。我主人知道么?他该怎么找我?
每日里,陆有矜去喂马时,马儿都要不忿的乱甩尾巴,一脸怨妇的模样。
陆有矜只得边抚摸马背,边哄劝道:“吃吧吃吧!看你这没出息的样子!吃完了我带你找他去!”
第26章 搭救
这几日,冯闻镜一忍再忍,终是愤而去找章召了:“你不让请太医,怎么也不见人去给殿下送饭!”
章召淡然道:“冯兄,你看如今他这光景,就是送饭,他也吃不下啊!”
冯闻镜霍然而立,冷笑道:“我算看出来了,你这是把殿下往死路上推啊!”
章召眉眼一颤,脸顿时黑了:“冯兄说的这是什么话!看之前咱们相识一场,我奉劝你少过问此事,殿下该受的罪,就让他去受吧!和你又有何干系!”
冯闻镜的声音冷若冰霜:“我不能眼睁睁看着你折腾——我这就进宫去禀告陛下!”
“陛下把这事交付给我,已是不愿过问了。”章召冷冷一笑:“你想去就去吧!”
亲卫府其余的侍卫和谢临朝夕相处了一段日子,也做不到冷眼旁观。
“我说,怎么打完之后就把人锁在屋里了,每日连个送饭的都没!”
“小声点小声点,咱们就当没看见吧……”
“哎哎哎,我从窗户上看一眼。”说话的人趴在窗上,探着身子吃力张望:“殿下在里边么,怎么也没动静啊……”
“你们一个个的都在干什么?”摔门而出的章召黑着脸赶人:“都去干自己的差事!每日围着这间屋子打转儿,里头有什么宝贝啊?”
侍卫们忙小跑着四散而去,章召冷哼一声,负手走出亲卫府。
他前脚刚走,这些人又聚集在一处窃窃私语:“为什么没人来诊治送饭!我们是看守殿下的,要是出了事儿,还不都是我们的罪!”
“是啊!陛下晓得这事儿么?”
群情激昂,人心都是肉长的,他们都不忍让一个闲来和他们吹笛谈天,还偶然眯着眼吹几声哨子的少年受罪。
但无论他们怎么吵闹,那间屋子里头始终没有半点动静。
冬夜,亲卫府里烧着红炭,窗户纸也映出了暖色。
看守谢临的几个人正在下注。
“押大!快押大啊!”
“我这次押小!嘿嘿!风水轮流转,这次该轮到小了!”
冯闻镜站在院子里,若有所思地沉默倾听他们的对话。脑子里浮现的画面,却是谢临骑着飞驰的追月,歪着身子喊他:“闻镜,我刚才转了个好急的弯儿,你瞧见了么?”接着是自己焦急的声音:“公子慢些,当心摔着……”
冬日的寒风砭骨的寒,吹得他有旧伤的腿一阵麻疼,冯闻镜忍者旧伤,缓慢地走到后院,推开谢临的屋门。
昏暗的烛灯淡如萤光,强烈的血腥味让经历沙场的他也不仅眉头一皱。屋内没生炭火,桌上的茶碗里连口水也没,冯闻镜走到床边,因光线太黯,只依稀瞧见谢临一动不动趴在床上,薄得像一片风中枯叶。冯闻镜一开口,眼泪便流下来,叫出的却还是旧日时的称呼:“公子,你怎么样了?”
没有人回应他,那个昔日纵马的少年只是这么虚弱安静的躺在那里,半点声息也无。冯闻镜的心一颤,伸出手去摸他鼻息,只觉触手湿漉漉一片,低头看看,枕上依稀有个碗口大的湿印子,他以为是泪,本没在意,忽然心头巨震,抖着手去拿桌上的烛灯来照明。这一看却惊得嘴都合不拢,枕上的印子竟是血迹沁湿的!谢临的嘴里还不住涌着细细密密的血泡,上半身偶尔轻微抽搐,右半边脸已完全浸没在血里。冯闻镜亲眼看见这惨状,不由得呼吸急促,流着泪把烛光转移到他身上,腰部往下的衣衫已被血染得看不出颜色,粗粗一看便知是要命的伤势。
冯闻镜本不想多管这档子事儿,实在按耐不住才说服自己进来看一眼就走,谁知看一眼容易撇下难,眼下只能一声声喃喃叫道:“公子,公子……”
又看他发髻已经松散,便伸出手去,把他散乱下来的发别到耳后,把他左脸颊露出来。
如果没有看见这个脸,冯闻镜也许会陪伴到谢临咽气,大哭一场,愧疚离开。
可是他看见了,往事再次浮现,还是练马的时候,谢临神气地跑到自己前面去,自己在后头拼命跟着。可每次过不了多久,谢临都会回头看看,清亮的眼睛里有一丝担忧。那是谢临知道他腿上有伤之后,怕他坠马,或者出了什么事儿没个人照应。
这么好的人,比他见过的,交往过的大部分人,都好。
心念急转之下,冯闻镜手腕一抖,烛灯中的火星爆出,落在被褥角上,迅速蚕食了那被面一角。
冯闻镜一惊,下意识就想去救火,但伸出去的手却停顿了……
沉沉二漏,灯烛将尽。
窗外侍卫们的押注声夹带了风声钻入冯闻镜的耳朵。他把门开了一条缝——星稀月明,天井里空无一人。
他走到床边,俯身揽起谢临,把玄色的对襟斗篷轻柔地裹在他身上。手里依旧擎着烛灯,迅速闪入一旁储存稻草的屋子,点燃了屋子一角。
迈步走出亲卫府的时候,没有人注意到他们。侍卫们押注叫好的声音夹在夜风里飘过来,没有人留意到后院愈燃愈烈的火。
斗篷里藏着一个人,冯闻镜脚步却没有丝毫停滞,夜禁时分,冬日的孤寂暗夜里家家酣睡,一瓣黄月朦胧,整个城也已朦胧。
唯有风声划过窗子,萧萧不歇。
零星的几盏暖黄灯笼挂在廊檐下,光亮映在青石板上。在这空旷而寂静的长街,冯闻镜靴子触底的声音格外响亮。
快走到了……冯闻镜额头已沁出汗珠,脚步没有懈怠分毫。怀中的人,还有一丝能察觉到的细微呼吸……直到德济堂的门前,他才停下,腾出手敲响了门。
值夜的祺儿向来睡得很轻,听到敲门声道一声:“是瞧病的?这就来啦!”
门内传来窸窣的穿鞋声。
冯闻镜低头凝望怀中的谢临——在这样的月夜里,他的睫毛垂着,像一个无暇通透的孩子。那模样,让冯闻镜忽然想起弟弟。冯闻镜咬咬牙,轻轻把谢临放在台阶一侧,让他的上身倚在门侧石狮上,确保开门人能看见他,又把那斗篷紧了紧,这才转身离去,走了几步,忽又折身返回,把身上所有的铜板银两都尽数掏出来,放置在谢临的衣袖中。
抽拉门栓的声音传来,冯闻镜不再犹豫,迅速闪到一旁的拐角处。
祺儿打开门,发出一声短促而讶异的惊叫。不多时,里面又出来一个药童,两人一起把这个寒冬之夜,满身血污的人抬进门内。
回来的街上,静夜沉沉,只有远处偶尔传来悠长单调的梆子声。在同样的夜里,他打开了宫廷的大门,让章沉的兵马在一个月明星稀的静夜闯入宫内。但在这一夜,他冯闻镜亏欠太子的,亏欠谢临的,都巧妙的弥补了吧?他不再是那个烛灯下私传信件的小人,也似乎不是那个打开宫门的逆臣了。
冯闻镜放的这把火,已在此时烧红了半边天际。
这夜留守亲卫府的侍卫不多,他们惊慌得提着水桶,四处找水,往那熊熊燃烧的屋子上浇水,愣是在冬夜里汗湿重衫。
但那火焰子被夜风一吹,势头极为强劲,亲卫府的人围了一团,能做的却杯水车薪。
直到天际微亮,这场大火才算完全熄灭。
一大早,章召便携冯闻镜战战兢兢的给谢铎请罪。
当听到火势过大,没救出六殿下时,谢铎霍然站起,却又缓慢地仰靠回椅背上,双目紧闭,半晌方从胸膛内呼出一口气——说不准是因为事情了结之后,如释重负的一口气,还是因为压抑不住心疼悲痛,叹了一声气。
谢铎闭着眼睛,声音疲惫:“章召,火究竟是怎么起的?”
章召道:“当日夜里属下未在当场,具体情形……”说着以目示意冯闻镜接话。
“回皇上的话,关押殿下的院落旁有间储存稻草的屋子。许是有灯花飞溅,稻草又易于燃烧……”
“朕不要许是!”谢铎的嗓音有些许嘶哑:“朕要的是确切的起因!你们去查!把这事儿查明白!”
章召和冯闻镜对皇帝的态度都有几分诧异,当下也只得应道:“是。”
“下去查案吧。”谢铎对内侍也摆摆手:“你们也退下。”
内侍们诺诺连声,转瞬间,大殿里只有谢铎一人了。
谢铎闭上眼睛,眼前渐渐浮现出宫阙和天空,那是他和谢临的第一次见面,春夏之际,风日和暖。下朝之后,他和同僚说着话,并肩走在甬道上。
天际辽阔,在远处,一个穿着月白色短衫的小身子闪现出来。
他身旁的太监弯下腰,在他耳旁说了句什么,又笑着指指自己,那个小身子就踉踉跄跄的跑到他面前,站住了。
谢铎从来没见过这么白皙精致的男孩子,约莫四五岁的模样,水灵得像刚剥皮的荔枝。
这孩子眨巴着眼睛,一脸好奇的看着自己。
谢铎只道这是从哪个宫里跑出来的皇子,笑看了一眼,仍和身畔的人说着话向前走。
身后响起软糯清亮的童音:“你是我爹爹么?”
谢铎一惊,猛地回头。那个小男孩追了过来,两只小手乖乖的背在身后,小身板挺得笔直,一双大眼睛却忽闪忽闪的看着自己。谢铎忆起昭鸾,忆起了自幼寄养在宫中,自己始终不得一见的儿子。
他定定神,仔细打量起这孩子的小脸,孩子的眼睛像他的母亲,但是他未长成的眉骨和鼻梁,却已经在稚嫩中显示出谢家挺直而清朗的轮廓,而这柔婉与硬朗的交融,竟出奇的让人惊喜——这精致的小人儿竟是自己的儿子。
谢铎走到谢临面前,蹲下身子:“给爹爹说,你来这儿皇上知道么。”
谢临忽闪着大眼睛,摇了摇头,奶声奶气的说:“是阿临自己想爹爹,奶公告诉阿临,在这儿就能瞧见爹爹了……”
谢铎哈哈大笑,儿子被夺,几年父子不能相见的羞辱终是在这日得到舒缓——皇帝不让谢临见自己又怎样,父子天性可不是旁人能阻的,自己的儿子还不是乖乖跑到自己面前了?
那个站在远处的太监颠颠儿地跑过来,朝谢铎请个安,站到了谢临身后。
谢临抬起小脸认认真真的审视了谢铎一番,一本正经的道:“你就是我爹爹啊,我记住了——阿临要和奶公回宫去了”
说罢拉起身后的太监,一转身就要走。
“站了!”谢铎伸手扳过眼前大摇大摆就要离开的小身子。
谢临像是被这一声吓到了,睫毛颤颤悠悠的:“我答应奶公的,看清爹爹长什么样子就回宫去。”
谢铎睨了一眼旁边不迭赔笑的公公,一把抱起儿子:“可是爹爹还没看清楚你呢!只能带你回家,好生看看了!”
捏捏儿子小脸,便大步流星地向宫外走去。
那太监看这架势,登时着了急,跪在地上哀求道:“谢将军,您若是把小公子带走,奴才就没命了!求您可怜可怜奴才,把小公子给奴才吧,呜呜呜……”
谢铎对这太监的哀恳置若罔闻,只问怀里的儿子:“你想和爹爹回家么?”
谢临倚在父亲的怀里,小手玩着脖儿上的铃铛,乌溜溜的黑眼睛转着,是很开心的模样。但他低头看看跪在地上焦急的奶公。半晌嚅嗫道:“阿临要留下,阿临走了,奶公会没命的……”
谢铎一怔——小小的孩子家,偏偏想得多。
他伸出粗糙的大手,捏住谢临稚嫩水滑的小脸蛋儿,让儿子和自己对视:“那只是一个太监——你想做的事儿怎能被一个太监左右?”
谢临脸颊被捏得生疼,他听不太懂父亲的话,但是他却没有挣动,也没有哭闹,只抬抬含着水汽的眼睛:“阿临要下去,阿临答应奶公要回去的……”
谢铎一笑,把儿子放在地上:“好吧!等着爹接你回家!”
若说起兵在这天之前只是谢铎隐晦而模糊的一个念想,那在这一日之后便陡然清晰——他要成为让众人臣服的王者,而不是一个连见儿子都偷摸的人。
没想到还没等自己把儿子挣回来,新皇登基后便宽容的大手一摆,让谢临回府来住了。
人心是猜不透的,自从谢临被送回来,谢铎对他却只剩淡然,甚至厌恶——他的执念被别人的一句话轻飘飘送回来,似乎是对自己最真切的羞辱。看见他,就想起自己在宫门口徘徊,结果被一张圣旨打发回家。这种恩典,和当时的掠夺,毫无差别。对谢铎来说,要是他强迫着皇帝把谢临送回家,也许才会对他百般疼爱,倒并不是因这是自己的儿子——而是自己争来的。
儿子也似乎不在意他的疏远或是亲近,只一心往宫里跑。慢慢的,他就更不愿管这孩子。
这次谢临私放太子,他是真的动了杀心——至少听到消息的那一瞬是。对于杖责的结果以及章家的心思,他隐隐能预感,却依旧选择放任——是想洗刷过往的耻辱让谢临彻底消失,还是怎么样?他也说不清
好似一阵风,又好似一场雪,在自己尚未作出最后决定的时候,已不动声色的飞逝融化。谢铎擦擦眼角,他知道,若再来一次,也许事情仍不会有丝毫改变。
德济堂的门面不大,前头是柜台和桌椅,后头则是几间屋子,白墙黛瓦,住着尚在单身的管事,郎中。
蔡叔径直走到东头的厢房里,里面躺着昨夜被救的少年。
蔡叔先瞧了瞧他身后的伤,伤口狰狞得吓人,血水和脓血还在往外渗。他看了眼昨夜守在这儿的郎中问道:“你开的什么药方,怎么治的?”
“外伤用了白及和三七,又给他含了个参片。”
蔡叔搭了下少年的脉搏,沉吟片刻问道:“昨夜究竟是何情形?”
祺儿道:“我半夜听见有人扣门,打开门一看发现这人在地上躺着。”
蔡叔皱皱眉头:“扣门的人呢,走了?”
“兴许是……我喊了两声,也没人应。”
祺儿见师傅不说话,犹豫开口道:“这人还救吗?”
蔡叔皱起眉头:“这话你也能问出口?他还有一口气,为何不救?”
祺儿不好继续说,昨夜为谢临看病的郎中接口说道:“蔡师傅,我瞧他身上倒像是刑伤呢!也许还是官家打的……最近京城正乱,要是救到贼人难免惹麻烦……”
蔡叔叹一声:“这么大个孩子能做什么事,就被折磨成这个样子?乱世人命轻贱,咱们能救一个就是一个吧。”
祺儿想了想还是明白说道:“师傅,我看他伤势虽重,身上旁的地方却光得很,衣服斗篷样样好,就连发簪看起来都是值钱货,我怕他和朝中的大人有关联,牵扯重案……”
最近朝堂正在清洗前朝余党,这人万一和那些事有关,可就……
“那也是他父母的事,他这年纪还不是受了池鱼之灾?”蔡叔心里有数:“你们先专心救人!”
约莫十日之后,谢临在蔡叔精心救治下,已约莫脱离了危险。
蔡叔对祺儿道:“咱们这儿只问诊不养伤,本该把他早早送去深柳堂,奈何他伤势沉重,不好挪动,还好这几日伤势已平稳——你亲自把他送到深柳堂去罢,他还这般年少,长得又俊,一定要嘱人好生照顾,莫落下残疾耽误一生啊。”
第27章 重逢
这山到处是别着腰刀,斜跨布袋子的山匪,顾同归不愿和他们相与,走走停停,终于发现山顶有块清静之地,凑合坐下,独自在最高处的石阶上皱眉发呆。
“小顾!”还没松口气,白远已笑嘻嘻地凑过来:“大冬天来这儿也不怕冷?偏还拿柄扇子……”
顾同归扬手啪一下打在白远妄图碰扇骨的手上。白远悻悻地抽回手,声调冷了下来:“怎么着太子殿下?你就是这么对待救命恩人的?”
自从知道了顾同归的身份并成功地用他人尸体蒙混住官兵后,白远便始终阴阳怪气地以救命恩人自居。
顾同归根本不屑搭理他,收起扇子,快步沿着石阶下山。
白远大步跟上,在狭窄的石道上擒住他手腕,一把揽过他的肩膀:“这是我的地盘,你摆出这模样给谁看!我……我只说那晚放了你,可没说以后会放过你。”
顾同归身子被搬得后仰,心中虽十分不耐,面上却只得安慰道:“你有话就正经说,我心里烦,没功夫听你乱扯。”
白远又被这几句话安抚得冷静下来,松开顾同归的身子,满不在乎地挠挠自己后脑勺:“我也没什么话,就是我说……你左右没地儿去,我也算救了你,日后你就安心和我干吧!”
自己的身份既已被他知道,自然奇货可居,怎会被轻易放走?但明明早有预谋,却还装出无辜恳求的模样来扰自己。顾同归暗自冷笑,只淡淡道:“眼下我自然没地方可去,不过入伙这种大事,我还要好好思量才行。”
深柳堂,堂前的柳树叶子已经飘落。堂后的梅花却开的正艳,一间间屋子鳞次栉比的点缀在其中。
这日卯时,天方朦朦胧亮起,陆有矜便穿戴整齐去后院练剑。自从和谢铎比武落败,他每日都早起练剑打拳,颇有闻鸡起舞的味道。
约莫练了大半个时辰,天已大亮,周遭浮着露水的草木也清晰可见。陆有矜擦擦额上的薄汗,信步走到马厩瞅瞅追月。他随手往槽枥中添些马料,追月拱着头很安静的一口口吃着。它已经肯好好吃东西了,也许不久,就会忘了那个在它背上肆意的少年。
陆有矜牵起追月缓步慢行,他总想着让这匹在北漠长大的马儿舒展片刻。
深柳堂的后院很美,有北渠,有竹林,有梅花。前头是万里晴空,身侧是高接浮云的竹林。
有辆马车,在竹林深处停着。
几个深柳堂的家丁正往马车里搬人,来来回回,接连不断。陆有矜停下脚步,眉头一皱——死的人竟这么多!
不知为何他们停下了,似乎在审视着一个人,有声音模模糊糊的传来:“你确定要把这个人也送走?长得很俊俏呢,你养好了也能卖个好价钱。”
“身上烂成那般模样,我可养不好!”
陆有矜遥望过去,说话的那两个人已抬起一人的手脚,往马车上丢去,因离得远,只隐约看见一抹蓝色的衣角。
陆有矜握紧双拳,气得一时说不出话,深柳堂竟有人干这种勾当——雇了他们照料病人,却雇了一群草菅人命的刽子手!
陆有矜咬牙站在原地,屏息凝神,看看之后还会有多少活着的人。
他们又从里面搬出了两个人,一男一女,手腕低垂,也看不出是死是活。驾车的人掀开车帘看了一眼,似乎是清点了下人数。就快速跃上马车,一鞭子抽在马臀。
车轮滚动,马车开始行驶。陆有矜再不犹豫,利落地翻身上马,扬手在追月臀上轻拍一掌,追月嘶吼一声,拔蹄朝马车飞驰而去。
那几个深柳堂的人正准备回去,猛地看见一人一马不知从哪儿窜出来,竟是要去追车!登时魂飞魄散——若这事败露,捅到官府,那自己则和杀人无异!
几人不管不顾的张开双臂,跳到了陆有矜马前。
陆有矜的马速并不减缓分毫,而是扬起马鞭劈头向那几人甩去,遒劲的鞭子猝不及防的咬在脸上,几个人疼得直打滚。
陆有矜目不斜视,马不停蹄地朝那辆车奔去。
沉甸甸的马车不多时就被陆有矜飞马追上。陆有矜身形挺拔,追月高大威武,一人一马立在车前,气场全开。
那驾车的看这架势,吓得嘴唇直打颤:“你……你是谁?”
陆有矜扬起马鞭一指:“把车上的人都放下来!”
驾车的顿时变了脸色:“这些人都是刚咽气的,死者为大,岂能容你说查就查!”
“都死了么?”陆有矜冷冷地扫视着他道:“把人放下来看看才知!”
那个驾车见他强硬,抬手擦擦汗,陪着笑道:“这位爷,随意冲撞死者实在是不妥……”
追月在原地踱步,陆有矜拉着缰绳,环视那几人道:“我懒得与你们饶舌,里面有几个人还活着你比我清楚!”
这时,那几个挨打的家丁也捂着脸跑过来了;一路大喊着:“不能!不能让这个人把人带走!”又朝陆有矜吼道:“这是我们深柳堂的人,你无权带走!”
陆有矜唯恐时间一长这里头活着的人真有些好歹,直接了当的道:“我是陆有矜——能不能带走?”
几人惊恐地对视一眼,他们知道这是夫人的公子,也知道公子身在禁军,武艺高强,打是打不过的,只得争先恐后的跪在地上连连磕头道:“陆少爷,求您网开一面吧!这些人就是有口气,也是快……快断了,你就看在小人们侍候病人辛苦的份儿上,饶小人们一回,让这车走吧!小人今后再不敢了!”
“饶了你们?”陆有矜眼风凛冽:“这可关系到人命!你们就不怕天地报应?休要废话,把活着的人放下来!”
几个人趴在地上,无奈地对视一眼。只得站起身,钻到马车后头,先把一名孩子抱出了马车,这孩子面色发黄,但显而易见胸口还在微微起伏。
陆有矜沉着面色吩咐道:“速去叫李太医来!”一名家丁磕了个头,一溜烟跑到深柳堂里头叫人去了。
钻到马车里的家丁磨磨蹭蹭,不再露出头来。
陆有矜又喝到:“不是让你放人?”
那家丁钻出马车,苦着脸道:“回少爷,马车里的是真都没气了!”
陆有矜心里咯噔一声——他分明看见那蓝色的衣摆,分明听见那几句对话了。这个人方才确是活着,难道这么会儿功夫竟没气了!陆有矜道:“还有一个!穿蓝衣服那个!”
那家丁面色一变,不知陆有矜知道多少内情,只得道:“那人本就要断气,在马车上一晃,已是——死……死了!”
陆有矜翻身下了马:“把马车上的人都带出来!等李太医过来细细查看罢,再做定夺!”
话音一落,李太医已经提着个箱子,颠着白发一路小跑过来。
那家丁眼中闪过一抹无奈,只得把手边穿蓝色棉袍的少年拉扯到自己怀里,愤懑地下了马车,只恨不得这人立时断气——活着的人越多,他的罪过越大。
陆有矜冷冷注视这家丁,他怀里抱着个孱弱的少年,少年头向里侧垂着,看不清面色,也不知是死是活。只是衣衫上尽是干涸多时的血迹,凝在衣料上已成了暗红的血斑。只有那洁净白嫩又瘦骨伶伶的手腕垂在袖管里,随着家丁的步伐左右摇摆,透着无助和凄惶。
陆有矜摇摇头,不免起了恻隐之心,一大步迈到家丁前头道:“你手脚轻些!”
那家丁正想趁着把少年放在地上时狠狠一掷,却没提防陆有矜抢先一步接住。只得悻悻然道:“是!”
一个软软的身子倚在自己怀里,陆有矜垂眸一看心里不免大惊,这奄奄一息的人竟是那夜和自己一同吃馄饨的少年!
以往的每次碰面,这人都是唇红齿白,年少轻狂的模样,此时他的唇却褪尽了颜色,只凝滞了黯然的灰白。很安静,但又很凄清。
陆有矜还记得那夜苕溪旁,醉态酣然的少年,还记得那朵将要盛放的茉莉。
那么鲜活而真实的一个人,怎么,几日不见,就成了这模样?
“李太医!李太医!”陆有矜心跳加速:“你看看,看看他——还,还有救吧?”
李太医伸手搭在谢临脉搏上沉吟半晌,脸色不大好看:“你赶紧带他去前院安置吧,万万不能耽搁!”
陆有矜眉头深锁,伸手揽住谢临的腰身,让他伏在追月背上。又叮嘱道:“这马车里的人先生一定要仔细辨认,千万别耽误了性命呐——他的伤能上马颠簸么?”
李太医道:“你放心,李某专程赶来,便是救人的。”又叹息一声:“上马倒是无碍——这孩子昏迷得很深,要真是能觉出疼倒还好了。”
陆有矜心凉了半分,只翻身上了马,追月四蹄腾空,绝尘而去。
清晨时分,马儿穿过霜降落叶,又入疏林深处,树枝仍是灰褐,却有几只鸟儿掠过梢林,飞来窥人。
眺望北渠,粼粼水中映照的,正是陆有矜带着谢临奔向深柳堂的潋滟倒影。
第28章 水穷云起
陆有矜把谢临抱到前头梅苑的床上,立刻吸引了房中病号的目光。屋内的气氛迅速冷凝了一瞬,半晌后,几人才轻轻议论。
“天啊,陆公子,这人伤得不轻……”
“他是怎么了?用不用咱们帮忙?”
陆有矜说不出的烦躁,也不回答他们,看到李太医进来,忙道:“您快来看一眼他怎么样了!”
这个被陆有矜唤作李太医的是深柳堂医术最精湛的郎中——他年轻时在宫中当过几年太医,但因受不了束缚离宫行医多年,知晓深柳堂的善行后,便常驻此地给这儿的病人把脉开药。
人们敬佩他的为人和医术,都称他为李太医。
李太医诊了脉,又翻翻瞳孔,略微沉吟了半晌,张开谢临的下颌,从药箱里取出一丸药,放在了他舌根处。又把谢临腰间的衣带解了,撩起衣襟,把棉裤脱掉。只剩一条血褐色的亵裤时却不再脱。而是用温水擦拭,等那衣裤泛软后,才缓缓褪至膝下。
血已经不往外冒了,臀腿处尽是被捶打到模糊的烂皮碎肉。
陆有矜把头扭过去,心思飞速旋转,这少年向来衣着不俗,又肆意任性,想必家境丰厚,是什么变故把他折磨成这番模样?他家人哪儿去了?这伤又是谁打得?
纷乱念头只在脑海里缥缈一现,眼下最牵扯他心的还是伤势:“李太医,他的性命无碍吧!”
“说不好啊!”李太医的眉间攒出个疙瘩:“这伤耽搁太久了!来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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