友情提示:如果本网页打开太慢或显示不完整,请尝试鼠标右键“刷新”本网页!
将进酒-第92部分
快捷操作: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 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 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如果本书没有阅读完,想下次继续接着阅读,可使用上方 "收藏到我的浏览器" 功能 和 "加入书签" 功能!
沈泽川落座,道:“你的病才有起色,休息半个月再谈也不打紧。”
“病中闲着也是闲着。”姚温玉沉思少顷,说,“柳州港口实为要务,府君有了这里,就好比在厥西有了可以说话的地方。”
姚温玉和孔岭等人想的事情不同,他看得更远,在如今这水火不容的局势里,比起杀尽大周朝臣,他更愿意替沈泽川收纳贤能。
“府君以为自己缺的是将领,在我看来恰恰相反,”姚温玉把棋子放好,“日后东边三境最不缺的就是悍将,不论是邬子余还是澹台虎,都是能够独当一面的将领,待到战事平息,有他们驻守边陲,府君东境无忧。府君日后缺的都是能臣干将,成峰虽好,却不肯离开中博;周桂虽忠,却不能担当大任。厥西十三城历经数年,仍然没有落到世家手中,正是因为此地有能臣江青山。”
“薛延清能在朝中掀起波澜,储君只是契机,真正原因在于支持他的实干派。这些人品阶不高,却是决定改革能否推行的关键。他们在厥西为民谋利,想要振作李氏江山,重现永宜中兴。他们是远比都官更有气魄的读书人,也是大周最后的良臣。”
九重天不好上,改朝换代意味着无数读书人要梦断前尘。朝局坏到这个地步,海良宜、薛修卓都没有动过换掉李氏的念头,因为这是堪比弑父的罪行。君臣父子构成伦理纲常,数百年来李氏就是天子,这不仅代表着口中要高喊着皇上万岁,还代表着数代人都在追随一个正统。
沈泽川如果再踏进阒都,“府君”要击败的就是巍峨屹立的正统天子,他要得到上苍赋予的弑君权才能摘掉“乱臣贼子”的帽子,然而这还远远不够,他必须用适合的方式让李氏遗臣心甘情愿地供他驱使,否则即便打下了万里江山也做不到齐惠连曾经说的天下兴盛。
“薛延清肃清八城田税,本是好事,但他做得太急了。阒都现在的税赋重头都在八城田税上,他雷厉风行地革掉了丹城潘氏,如今只有两条路可以走,一是继续逼查其余七城,以最快的速度重丈田地;二是缓下速度,给其余七城补交田税的机会。前者要还田于民,可是八城的百姓早已背井离乡远赴中博,他再重录户籍就要耽误今年的耕耘,这样秋后大周三地吃饭问题都要交给厥西和河州来解决。后者田税空亏摊到了八城身上,八城自然要继续摊到百姓身上,苛政猛如虎,如此一来又与先前没有区别。”
“等到厥西疲于征调,十三城的百姓也该吃不饱了。府君若是以柳州港口为契机,建立东西水路,衔接南北马道,河州和中博就能缓解厥西的负担。”
姚温玉说到这里,太阳已经晒到了檐下。他捏着棋子缓了缓,说:“府君杀颜何如,想必是早有打算。”
“河州紧挨着启东,”沈泽川跟着姚温玉下棋子,“此地不纳入囊中,我夜不能眠。”
颜何如想的都是生意,可沈泽川想的却不仅仅是生意。戚竹音在丹城案里跟薛修卓联手,储君是要给她爵位的,那她日后就是大周的侯爵。启东五郡守备军就顶在中博的南方,沈泽川必须掐住启东往西的辎重要线,河州是其中的必经之路。
沈泽川话说得直白,戚竹音要是力保李氏,那中博灯州就是沈泽川的要害,他得拿住对启东更加重要河州,才能跟戚竹音时刻坐在一张桌子前。
“戚时雨年事已高,戚竹音远比别人更适合做统帅。”沈泽川接着说,“陆广白留在离北,就是不想再做大周将。启东留下边郡这个豁口,戚竹音得自己补。阒都想要她成为护驾的兵,可她也得跑得过去。”
戚竹音或许真的跑得过去,所以沈泽川连路都堵死了。
“大帅近年都是为钱所困,这次肯出兵青鼠部,也是在审视局势。”姚温玉轻轻咳起来。
沈泽川便不再提公务,只说:“乔天涯如今要统辖锦衣骑,白昼待在校场,难免疏忽。我给师父写了信,请他老人家来端州照顾你。”
姚温玉没拒绝,他用帕子拭了口,道:“离得那样远,辛苦师父专程跑一趟。”
沈泽川看元琢腕间挂着个红绳,随着抬手的动作隐到了袖中。他没有问,看虎奴醒了,正蹭着门往这边走。
“阒都是故地,”沈泽川说,“我从前听奚鸿轩说,你每年春三月都会归都,明年……或是几年后,可以好好看场春景了。”
姚温玉知道沈泽川这是在宽慰自己,略微露了个笑,没答这句,而是说:“丹城案既然要结了,潘蔺流放到了哪里去?”
沈泽川垂着折扇挡住虎奴,说:“孔湫要流放他到槐州去,但他在阒都驿站里绝食自尽了。”
姚温玉静坐半晌。
潘蔺年少得意,仕途顺畅,当初在封侯宴上跟薛修易的一番话一语成谶,竟然落得个饿死的下场。他为家世所累,如今终于自由了。
阒都是故地。
姚温玉转眸看着庭院。
却没什么景再值得他回去看了。
第231章 伪装
潘蔺死时; 李剑霆刚转危为安; 殿内伺候的宫女太监来不及喜极而泣,就被拿进了狱里。储君是中毒; 酒醋面局当即查封; 办差太监全部下狱。福满凭着天琛帝时期的资历; 来主理这案子,对他们严刑拷打。
“祖宗!”小内宦受不了毒打; 伏在凳子上哭喊着; “祖宗绕命!”
福满身穿蟒纹曳撤,头戴烟墩帽; 负手端详着墙壁上的字画。
持杖的太监都是原东厂留下来的; 精于此道; 把内宦打得几欲昏厥。
“祖宗饶命……”这小内宦泣不成声。
福满回过头,说:“储君是在你们伺候的时候出的事哪,想要活命,就得给咱家交代清楚。”
这些伺候的内宦都是天琛帝以后进宫的; 到现在连储君中的是什么毒都不知道; 根本交代不出东西。
福满耐着性子; 道:“当日府君吃的、穿的都可以想一想,酒醋面局的人那么杂,指不定就混进几个心怀鬼胎的东西,你们平素跟他们来往密切,怎么这会儿就想不出来了呢?”
内宦听出点意思,可他不敢妄自猜测; 半吞半吐地还是说不出来。
福满恨铁不成钢似的甩了袖子,让持杖的老太监继续打。内宦被打得口中渗血,抠着凳子,呜呜咽咽地哭道:“别打、打了!祖宗、祖宗!我说!”
福满没理会。
内宦吞咽着血沫,说:“那酒醋面局……还有那司苑局……都有些不认得的新面孔……”
福满这才侧过身,轻声哄道:“你都来往?”
内宦使劲摇头,没敢应这句话。他抬眸,试探着福满的脸色,小声哭着:“我不认得。”
“你不认得,怎么知道他们是哪个局的?”福满有心引导,“总得有个人告诉了你,你才知道。”
内宦说:“殿里看、看门的……”
“啧,”福满弯下腰,“看门的能挨着储君吗?平时是谁伺候的储君,谁就最了解哪。”
内宦不敢大喘气,顺着说:“平时都是风泉伺候……”
福满朝他轻轻拍了下手,道:“这不就结了。”
* * *
这案子落到福满手里,是定然查不出真凶的。他受韩丞的指使,在李剑霆殿内塞了人。毒跟酒醋面局没关系,问题出在当日李剑霆用膳的筷子上。储君倒下去的时候殿内乱作一团,福满早让人偷梁换柱,把东西都收拾干净了。
福满出了堂,还没有走出院子,就看见几个抬轿的男人站在外边的槐树底下候着他。刑部督办的官员刚走,福满心里警惕,撩起袍子,笑嘻嘻地跨出去:“这是哪位贵人找我?知会一声就是了,何必特地来请呢!可巧了,我这会儿还要办案子,脱不开身啊……”
那帘子打开,韩丞冷笑几声:“几日不见,狗东西就跟你爷爷拿起了乔,怎么?我还请不动你了!”
又是这狗日的!
福满乖顺地弯下腰,道:“奴婢当是内阁那帮老东西,狗皮膏药似的黏着我查案,心里正烦着呢,没承想是您哪。瞧您说的,奴婢见了你,就是什么,欸,乳燕投林!”
他装傻充愣,知道韩丞就吃这套。
韩丞果然面色稍霁,没跟他再纠缠这事,摔了帘子,道:“跟着来。”
福满走一路骂一路,都憋在心里。待到了地方,看是韩丞的私宅,就知道铁定是要问他储君案的事情。他进了门,还没来得及奉承,就见里边明晃晃的全是刀子,当即忘了自个儿要说什么,“扑通”一声跪下去。
“瞧你这胆子,”韩丞提壶倒茶,没让福满起来,说,“还想学潘如贵?你也配!”
“不配,那肯定不配!”福满撑着地,勉强赔笑,“奴婢就是个贱人,哪能跟老祖宗比?不敢有那份心。”
韩丞把茶壶搁回去,说:“我让你药死李剑霆,你下的是什么毒?”
福满背上渗着冷汗,不能犹豫,他按照心里想过千百遍的那样,说:“奴婢按照指挥使的意思,下的是‘疾追’。”
“那就怪了,”韩丞嘲讽道,“这药能毒死几个壮汉,却毒不死一个女人?”
福满觉得后颈凉嗖嗖的,那是真刀子,已经抵到他跟前了。他面上的肌肉抽动,忽然抬手抽了自己一巴掌,变脸哭道:“您这话是诛奴婢的心哪!奴婢哪敢跟个外人谋害自个儿的爹?再说那薛延清跟孔湫几个都瞧不上阉人,把奴婢当牲口使唤。奴婢真下的是‘疾追’,那筷子还留着,不敢马虎。”
福满哭到一半,拭着泪。
“奴婢也纳闷,真是绝了,那可是‘疾追’,储君竟然吐了几回就好了,这可不是见了鬼!”
韩丞面色铁青,李剑霆的死活关乎局势走向,他连八大营都拿出来了,赌的就是储君必死,岂料李剑霆没事。丹城案现在没结定的意思就是要继续追查,没有潘氏,下一个就该轮到赫连侯费氏,七城人人自危。
“下毒一事,你可跟旁人提过?”
福满连忙说:“奴婢哪敢!”
“你最好不敢!”韩丞猛地掷掉手中的茶杯,“这事情就是你办砸的,现在也得你收拾!她殿里的那些人都不能留,趁着这个机会全杀了。”
如果李剑霆中的是疾追,那她必死无疑。这中间不是有人换掉了毒药,就是福满根本没有下疾追。不论如何她寝殿内伺候的人都不能再留,里边很可能混杂着别的人。
阉人奸诈,没根的贱皮子最会见风使舵,福满也不是什么好东西。眼下世家受损,难保福满不起别的心思,再留着他就是祸患。
韩丞生性多疑,此刻就如同惊弓之鸟。他起身看向福满,逼近几步,已经起了杀心。
福满眼见马上就要身首异处,情急间喊道:“元辅——命我查案子,这事情就还有转机!指挥使不必担心,我定会收拾干净,那督办的刑部官员皆是熟人,再出岔子,我提头来见指挥使!”
韩丞也不能真在此刻杀了他,见他面色煞白,一副没出息的样子,便说:“这事再办砸了,即便我要留你,太后也不会留你。想做祖宗,你也得有那个能耐!”
福满连声称是,惊魂未定。
* * *
阒都连绵阴雨,交战地还是晴日。三营主将轮换,今日是萧驰野到一营。陆广白出军帐来迎,萧驰野摘掉头盔,跟他打了个招呼。
陆广白跳起来接住萧驰野的头盔,看到上边的凹痕,说:“哈森把投石机玩得比咱们好。”
萧驰野把缰绳交给晨阳,站在原地拆臂缚,说:“昨天二营的望楼被砸塌了,你赶紧给师父传个口信,让军匠往二营赶。”
“既明新派了一批军匠往这边走,你要是等不及,我就让边博营的军匠补过去。”陆广白把头盔还给晨阳,“三营的墙修好了,又塌了,千秋师父那边给你余不出人手。”
萧驰野这段时间晒深了肤色,看猛盘旋在营地上空,道:“边沙骑兵的数量在增加。”
端州蝎子被围剿以后,哈森就开始猛攻。三月最明显,萧驰野察觉到哈森正在东边疯狂召集人手,边沙骑兵的数量飞速增长,他们在去年只能主力进攻,靠余兵迂回偷袭,可是现在,哈森能分出兵力同时进攻两个营。
“阿木尔把哈森放在北边,自己却没有南下,”陆广白说,“是因为他要在大漠深处扩张领土,让剩余六部也早日归顺。哈森如今能有同时进攻的骑兵,恐怕就是阿木尔新添的助力。”
萧驰野擦着面颊上的灰尘,若有所思。
陆广白继续说:“但是哈森最近打得很不稳。”
阿赤是被萧驰野杀掉的,哈森以为萧驰野回到交战地就会带着新铁骑走出营墙,然而萧驰野没有这么做。没有就意味着哈森无法跟萧驰野的新铁骑面对面,他们像是调换了位置。未知就是不可预防的危险,萧驰野正在拿走哈森的主动权。
“哈森在南北战场打的都是胜券在握的仗,”萧驰野拨了下骨扳指,“他的赢有一部分源自于对主将的熟悉。”
戚竹音在交战地打的那场仗就是证明,萧既明察觉到了这一点,所以打乱了交战地的顺序。当哈森再跟离北铁骑相遇时,他就明白萧既明正在干什么。
萧既明是哈森最不喜欢的那类的统帅,因为他跟不上节奏也不会着急,他似乎永远都能维持冷静,这既是萧既明的性格,也是萧既明的风格。他明白自己打不过哈森,所以他没想跟哈森在战场气氛上分出输赢,他在这几个月里做的事情都是在缓和离北的节奏。铁骑正在恢复,即便赢不了,也不会再像先前一样被哈森牵着鼻子走。
“哈森临门而立也会焦虑,”萧驰野沉声说,“毕竟他也只想赢。”
萧既明要把机会留给萧驰野。
陆广白看向萧驰野,说:“阿木尔在他身上投入了毕生心血,他的赢关系着阿木尔面对十二部的尊严,如果不能打赢这场仗,他就没办法成为十二部将来的大君。”
萧驰野根本不在乎哈森为什么要赢,他只想要哈森的人头。
陆广白像是明白这点,不再继续,而是说:“哈森的焦虑也来自南边,大帅打了青鼠部,他们也要面临两方压力。”
但是哈森真的是因为南北战场而着急吗?
萧驰野觉得哈森这段时间的猛攻另有寓意,哈森也许想用这种障眼法掩藏他的目标,比起再跟离北、启东消耗,中博才是最好打的地方。
哈森很擅长伪装。
萧驰野就像匍匐在黑暗里的狼,盯着哈森的每一个动作,他对哈森的了解已经远超哈森对他的了解。
第232章 春汛
“如果我是哈森; ”萧驰野蹲下身; 在沙地上画出简图,“我就打端州。”
沈泽川在端州断掉了阿木尔的辎重线; 哈森的军粮只能摊到大漠六部。今年年初; 阿木尔准许哈森迎娶朵儿兰; 正是因为他需要胡鹿部给前线供应粮食。边沙骑兵从去年六月开始就没有再能入境抢劫的机会,这才是哈森焦虑的根源。
“那你可要想清楚; ”陆广白也蹲了下去; 捡起石头压在萧驰野的“端州”上,“只要你突袭端州; 沈泽川就会调出背后待命的澹台虎; 跟你在端州境内展开鏖战; 然后沈泽川再向边郡和沙三营发出调令,两侧的援兵就能把你困在端州,让你有来无回。”
“我可以跑,”萧驰野的食指沿着石头绕了一圈; “我有最快的骑兵; 目的不在于夺回端州; 而在于抢劫端州粮仓。返程时还能突袭新建的洛山马场,两侧的援兵追不上。”
“你忘了大帅,”陆广白说,“你离开交战地,大帅就会顺流而上,绕到格达勒踢你屁股。”
“正合我意; ”萧驰野把石头拨到边郡,“大帅绕路去格达勒,我就把青鼠部的地盘送给有熊部,让有熊部截断大帅的退路,把她困在格达勒一举击溃。”
陆广白用手背挡住石头,说:“大帅既然敢孤军深入,定然有后援,她可以把苍郡守备军调到边郡,等到有熊部出兵拦路,就让苍郡守备军打回去。况且有熊部还没有归顺阿木尔,你让他们出来当挡枪的盾牌,他们未必愿意。”
“他们肯定愿意,”萧驰野说,“有熊部先前不肯归顺阿木尔,是因为有青鼠部在他们身前作阻挡启东守备军的墙,可是现在青鼠部被大帅打掉了,有熊部抵挡不了大帅的下一轮进攻,他们只有归顺,才能得到阿木尔的援兵。”
陆广白犹豫片刻,把石头重新放回了端州,说:“好,如果大帅不动,那我就事先守在洛山。”
“我会在突袭时毁掉洛山通往端州的马道,”萧驰野说,“没有了马道,你就得在洛山原地转圈圈,看着我的骑兵离开。”
陆广白推动石头,道:“你回程要渡河,我到茶石河畔伏击。”
“就算你在茶石河畔消耗了我的兵力,”萧驰野抬眸,“我的目的也达到了。”
陆广白用指腹摸了摸鼻梁,苦笑道:“……真狠啊。”
茶石河畔是戈壁和旷野,陆广白擅长的伏击要借助地形,他在茶石河没有优势。“战车”阵型可以抵御骑兵的攻击,却无法对骑兵进行追击,陆广白追不上骑兵。
如果萧驰野的推测没有错,那么哈森在这场突袭里不仅能得到补给,还能在南边给戚竹音重新设下阻拦,减轻他在北部的压力。
萧驰野伸开五指,盖在地图上,说:“哈森在阒都里还有眼睛,他能看到全局。”
暮色四合,营地里升起炊烟。陆广白索性坐在了地上,他把那颗石头握在掌心,看橘红色染就营墙,在最后的余晖里,对萧驰野说:“你走不开。”
哈森猛攻交战地,他们都被牵制在这里,分身不暇。
“猛攻意味着他开始缺粮了,”萧驰野盯着自己指间的地图,“如果牵制不住我们,他就要在端州损失部分精锐。”
哈森压制着交战地三个营地的主力,只有把三营主力都消耗竭力时,他才能让自己的精锐突袭端州,到时候离北疲于应战,援兵对哈森的威胁就降低了,那是他的最佳时机。
陆广白把石头丢给萧驰野,说:“这是我们可以左右的时机。”
只要看到了哈森的目的,这场突袭就不再可怕。哈森可以伪装,离北铁骑同样可以。消耗战对双方都不利,但相较起来,萧驰野底气更足,他有沈泽川的军粮供应。
仗打到现在,真正威胁到阿木尔的人只有沈泽川。他的供应线就像是一张蛛网,让东部三境固若金汤。
“把时间拖到六月底,”萧驰野接住了石头,放在画乱的地图上,“我带着二营精锐去边郡,你和师父可以在哈森的猛攻下露出疲态,只要他的攻势减弱,就是要突袭端州的前兆,彼时我就在端州等着他。”
三个月刚刚好,哈森调兵突袭时是仓廪充裕的季节,他更不会错过这个时间。
两个人说到此时,天都暗了。萧驰野站起身,朝天空打了声口哨,猛振翼旋身,不多时,就落回了他的肩头。陆广白拍了拍袍子,跟萧驰野并肩往军帐里走。
晨阳候在门口,替他们掀帘子,在萧驰野进帐时低声说:“主子,府君和骨津的信都到了。”
萧驰野接过信,站在门口看。
陆广白喝了半碗奶茶,半晌没听见萧驰野动,他回过头,看见萧驰野神色阴郁。
* * *
数日后,福满听传到了内阁办事院。他在进门前换了潮湿的罩面,兜着袍子跨进去,给孔湫行礼。
孔湫临窗坐着,只“嗯”一声,示意福满先起来。福满拘束地直起身,站在最末端候着。他眼珠子沿着边上的乌靴转了一圈,就把朝臣们认了个七七八八。
“……春耕刚结束,槐州向白马州买了批粮食,江青山按照厥西米价给他折算的。”梁漼山把话说完。
孔湫这段时间白了几根头发,掩在乌纱帽里,看得不明显。他说:“现在启东打仗,军饷自然要以启东为先,八大营的军费开支可以酌情裁减。”
福满心道,来了,内阁想如愿把八城账查下去,就得先削掉韩丞的势。
“兵部是这么个意思,”兵部尚书陈珍磕了两下烟枪,道,“但韩丞不肯,他要内阁的票子。”
“他是想要批红吧,”岑愈说,“丹城案还没结,太后为避嫌也批不了。内阁既然给你意思,那就是大家都认同,他好嘛,赖着不干。”
太后现在自身难保,哪还有先前的批红权?荻城花氏都提心吊胆。储君中的什么毒?在座都心知肚明。孔湫把储君案丢给福满,让内朝去查,就是给太后保全最后那点颜面。
韩丞还占着锦衣卫指挥使一职,这是要走花思谦的老路,仗着八大营跟内阁打擂台。
福满左右逢源,等的就是现在,世家这条船待不得了,他还能跳到内阁这条船来。他在海良宜跟前露过脸,在内阁办差院里混得时间最久,小内宦的“祖宗”不是随便叫的,而是他确确实实有这个分量。他把储君案攥得这么紧,一是想把自己摘干净,二是想让风泉做替罪羊。
天琛帝偏宠慕如,破格提拔风泉的时候就惹得内阁不快,当时都察院都在弹劾,后来天琛帝死在慕如手上,风泉是借了薛修卓的光才能苟活。
福满不敢招惹薛修卓,但他已经看清楚,储君才是大周来日的主人,他得踢掉风泉,才能在储君身边得到一席之地,他往后数十年的荣华富贵都指望着储君呢。
韩丞和孔湫福满都看不上,想想潘如贵,潘如贵能聚集潘党,跟花思谦平起平坐,靠的正是当年光诚帝的信赖。太监不好做,被当成狗使唤,可一旦找对了主子,那就是万人之上的狗,谁见了都得毕恭毕敬地喊声祖宗。
福满正想着,忽然察觉到孔湫在看自己,他立刻上前躬身,跟在韩丞面前两副模样。福满恭谨地说:“元辅命奴婢查的事情,奴婢已经查出眉目了。储君当日用的时蔬,都是咱们司苑局进的。”
“那不就是专供给宫里头的吗?”孔湫说,“主事太监是谁?”
“是个叫银珠的,”福满继续说,“奴婢仔细问过储君殿内伺候的人,都跟司苑局挨不着边。宫里规矩严,平素也见不着面。”
“司苑局的时蔬有问题,还能经过这么多层送到储君的席面上,办事的人倘若没有能耐,也办不成。”孔湫掌管刑部,条理清晰,“况且能把储君的喜好都摸清楚,没有半年的功夫,是做不到的。”
福满连声应着,说:“奴婢倒还真查到了个人。”
孔湫跟岑愈相视一眼,他问:“谁?”
福满神色犹豫,踌躇片刻,才说:“正是风泉。”
风泉曾经在司礼监做过掌印太监,司苑局又受掌印太监的管辖,跟尚膳监也有关系。他既是储君的身边人,也是当初太后要保的人,比起逢人就奉承的福满,风泉根本洗不清嫌疑。
孔湫皱起眉,说:“这人不是死了吗?”
“是啊,”福满轻声说,“可他就是在储君身边待了大半年,看着变样了,跟到明理堂候着的时候,奴婢硬是没有认出来。”
孔湫没有立即作声,他们刚刚沉默下去,就听着门口传薛修卓到了。梁漼山懂得保命之道,内朝事关系储君,不是他能够掺和的。他便借机站了起来,在薛修卓进来时退了出去。
薛修卓乌纱帽微潮,沾着些雨水,进来后看见福满在边上候着,也没询问,对孔湫行了礼。孔湫没提风泉的事情,让薛修卓坐下说话。
* * *
茶石河解冻,端州的春暖骤然消失,连续几日细雨霏微。庭院里的桃花败尽了,被雨打得满地湿红。沈泽川要在堂内跟先生们议事,一坐就是几个时辰,费盛在堂内添了炭盆御寒。
“颜何如这么久都不露面,河州的生意就乱套了。行商们吵吵嚷嚷,就怕年初约好的生意都黄了,他们到茶州想跟府君谈谈。”余小再坐在孔岭的下首,挨着炭盆,继续说,“港口那边要跟当地衙门打交道,也得尽快派个人过去。”
姚温玉今日看着还好,他说:“春耕刚刚结束,各地衙门都能调出人手,茶州还有个熟悉税赋的王宪,没有府君亲自去见他们的道理。”
“以往的生意怎么做,现在就怎么做,”沈泽川掌间握着汤婆,“有个王宪就够了。”
王宪以前是户部主事,跟各部周旋,连萧驰野都在他跟前碰过壁,让他跟行商们谈最合适不过。
“柳州州府是颜氏在走关系,问问他们找得到颜何如吗,要是找不到,”沈泽川翻过案务,说,“就赶紧推个能顶事的人出来。”
戚竹音还没有回启东,颜氏得把剩余的军粮在四月送完,颜何如肯定是找不到了,这会儿家里边都打翻天了,沈泽川是给他们提个醒,分家前先把粮食交了。
今日的事情都谈得差不多了,沈泽川看乔天涯在校场还没有回来,就说:“犹敬说到各州衙门的详情,情况杂得很,不能一概而论,你回去补个册子呈过来。照着神威那种,言简意赅就行了。师父在我院子里,元琢今日就跟我一道用饭吧。”
先生们陆续站起来,给府君行礼告退。
纪纲在檐下看丁桃打拳,见先生们出来了,就打发丁桃去吩咐厨房备菜。丁桃牢记着费盛的叮嘱,把历熊留在院子里保护府君,自己几步跃下台阶,飞似地去传话。
姚温玉原先是乔天涯在推,但近几日都是纪纲,等到乔天涯回来时,天已经黑透了。
丁桃跟历熊门神似的一人守一边,他抱着手臂,冷漠地对乔天涯说:“府君没传,你就不能进——”
乔天涯摁下丁桃的脑袋,掀帘看了眼正屋。
“先生走啦!”丁桃挣脱出来,“用过饭府君就请爷爷把先生推回去了。”
“你不早说,”乔天涯问,“府君呢?”
“府君该歇了,”丁桃说,“这会儿在浴室呢。”
“堂内的窗也不喊人关,晚上冷风大,”乔天涯吓唬丁桃,“冻着府君,等会儿费老十回来念你一晚上。”
丁桃还真忘了这茬儿,他说:“我记着呢,我正要关!”
丁桃说着转身钻进堂内,把窗户挨个给关上了,往外退的时候后脑勺磕着个硬物,他反应迅速地抱住脑袋,以为是费盛回来了,回头正准备说话,又缩着脖子噤声了。
萧驰野放下挡住丁桃的狼戾刀,微微偏着头找沈泽川。他脸上潮湿,是雨也是汗,身上的重甲没卸,靴子都是脏的。
这是下了战场就策马赶回来了。
第233章 爱怖
沈泽川回屋时雨还在下; 他罩着宽袍没穿木屐; 在通往寝屋的小廊里听见几声闷雷,潮湿的风透过新裁的窗纱扑到他的面颊上; 错落有致的雨声把沈泽川久坐的闷气驱散了。
小廊侧旁立着烛台; 比寝屋亮; 沈泽川似乎是想透气,站在那里没有动。影子穿过竹帘露在寝屋的氍毹上; 橘黄色的烛光晕染着他的轮廓; 微侧的颈边有一点红艳。
四月是田苗生长的季节,如果这场春雨连续不停; 端州靠近茶
快捷操作: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 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 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温馨提示: 温看小说的同时发表评论,说出自己的看法和其它小伙伴们分享也不错哦!发表书评还可以获得积分和经验奖励,认真写原创书评 被采纳为精评可以获得大量金币、积分和经验奖励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