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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翎雕-第1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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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座上六七成,放眼看看,汉人也有,旗人也有,几几乎每张桌上都放着一只鸟笼子。那年头流行这玩意儿,也喜欢这调调儿,没事遛鸟儿,茶馆里一坐,聊上了,多惬意。
伙计过来了,一哈腰,陪笑问道:“您这位,来壶什么茶?”
李克威洒脱而在行地答了两个字:“香片。”
伙计答应一声走了,过不一会儿,端着一壶刚沏好的上好香片,外加一个茶盅,过来了。
李克威招手叫住了他道:“伙计,我打听个事儿……”
伙计忙道:“您请说!”
李克威道:“总督衙门怎么走法?”
伙计一听这话就笑了,咧着嘴道:“您这位大半是初来‘奉天’!”
李克威点头说道:“不错,我这是头一遭到贵宝地来。”
伙计道:“我说嘛,要不怎会不知道总督衙门怎么走法……”
一顿接道:“您打听总督衙门是……”
李克威道:“我访一个朋友!”
伙计“哦!”地一声哈下了腰,道:“您有朋友在总督衙门里?”
李克威点头“嗯!”了一声。
伙计道:“衙门里的诸位爷常到小号来喝茶,我熟得很,您那位朋友是……”
李克威道:“姓贾,贾得海。”
伙计“哦!”地一声忙道:“原来你是贾爷的朋友,失敬,失敬,唉,您怎么不说,您,让我给您换一壶去……”说着,他拿起了茶壶。
李克威瞪了瞪眼,道:“怎么,伙计,这一壶……”
伙计红着脸窘笑说道:“大人不计小人过,宰相肚子里能撑船,您可别在意,要是让贾爷知道小号慢待了他的朋友,那可不得了,不但小号要关门,就连小的我……您千万包涵,千万包涵……”
李克威道:“伙计,到底怎么回事?”
伙计道:“爷,您知道,做生意,不容易,这一壶茶虽然也是香片,可却是老茶叶,所以我得给你换一壶……”
李克威笑了,道:“你要不说,我也不会知道,是不?”
伙计道:“不,爷,行家一品就知道了!”
李克威道:“那也不要紧,我好凑合。”
伙计忙道:“不,爷,说什么我也得给你换一壶去。”匆匆忙忙走了,却没有说出总督衙门在何处。
李克威摇了头,贾得海官势之大,由此可见一斑。
本来嘛,那年头百姓畏官如虎,何况是总督衙门里的护卫领班,当然是更不得了了。
伙计来了,连茶壶都换了个上好细瓷的,近前便道:“爷,您尝尝,不中意我再换。”
小心翼翼地替李克威倒了个八分满,没有半片茶叶,也没有一点沫儿,好手法,本事。李克威浅品了一口,点头说道:“是不错……伙计,你还没有告诉我……”
伙计忙道:“总督衙门在行宫东边,从这儿往北去,拐个弯就瞧见了,只是您要找贾爷不必上衙门……”
李克威“哦!”地一声道:“上哪儿去?”
伙计嘿嘿一笑,哈着腰低低说道:“爷,这‘奉天府’的人十个里有九个九都知道……”
李克威道:“什么啊!伙计?”
伙计道:“贾爷在外边儿有个家。”
李克威立即明白了,这调调儿在贾得海那种身份的人几个能免?他没有表现得意外,只淡淡说道:“是么,伙计?”
伙计道:“我怎么敢蒙您呀,再说这种事也不怕人知道……”
李克威道:“在哪儿?”
伙计道:“绣球胡同靠东头第三家,那个门儿挺气派的就是!”
李克威道:“伙计,绣球胡同怎么走法?”
“叭!”地一声,伙计一巴掌拍上了后脑了,陪笑说道:“瞧我多糊涂,忘了您是初来的了,告诉您您得费工夫找,这样吧,您要是急,我给您带路……”
李克威一摇手,道:“不急,在哪儿能找到他么?”
伙计道:“您不知道,贾爷虽是总督衙门里的护卫领班,可是平常人不在衙门里,每天也只是到衙门里去请个安,要没有什么大事,他是不会待在衙门里的。”
李克威道:“那他这个护卫干的是什么事?”
伙计道:“爷,他是护卫领班,他只把手下护衙们的班排好了就行了,哪用得着他亲自跟随呀。”
李克威点头说道:“说得是,我多年没见他了,不知他说话改了口音没有?”
伙计道:“改口音?爷,上了年纪的人,那不容易呀,我不清楚贾爷是哪儿的人,可是我听得出他说话带着南方口音。”
李克威一点头,道:“那他还没有改,到了这年纪还改不过来,我看他这辈子永远也改不了了。也真是,在北边干了这么多年了……”
微一摇头接问道:“伙汁,他那个女人是……”
伙汁摇头说道:“听说是个名门闺秀。年纪很轻,长得也挺好,别的我就不清楚了,您知道,贾爷的眼界很高,一般女人他瞧不上眼。不三不四叫的就更别提,再说他的身份也……”
名门闺秀居然会跟上了年纪的贾得海。这里头并不单纯,应该大有文章,李克威眉锋一皱道:“名门闺秀,年纪轻轻的,他也真是的,这么大年纪了……”
伙计忙道:“爷,您可别这么说,人都是这样,有钱有势没有用,尤其像贾爷,上了年纪了,没个人照顾也是不行的,再说跟贾爷有什么不好,别人求还求不到呢?不愁吃,不愁穿,有人侍候着,一个女人家还求什么?女人家总是要嫁人的,嫁人就该挑个好的,嫁谁能比嫁贾爷好……”
李克威道:“伙计,是明媒正娶么?”
伙计嘿嘿笑道:“爷,您知道,这还用问么,其实反正还不就是那回事儿,找个人说说,接过来就行了!”
李克威眉锋又是一皱,接着问道:“这个女人是本地人么?”
伙计道:“是本地人,怎么不是,人家原是城东袁大户的闺女,说起袁大户来您可不知道,人家是‘奉天府’的首富,想当年家大势大,何等气势。却不料树大招风,招恶人红了眼。有一夜有个飞贼扑了进去,把袁大户老夫妇俩杀了,后来案子还是贾爷破的呢……”
李克威轻“哦!”了一声。
伙计接着说道:“飞贼虽然被绑到菜市口正了法,可是袁家姑娘却只剩下了一个人,幸好还有个乳娘陪着她,从那时候起,袁家是完了,贼死了,赃没追回来,贾爷照顾了她们一年多,袁家姑娘大半是感恩图报,所以才跟了贾爷,说来都是那哑巴作孽害人哪……”
李克威听得一怔,道:“伙计,哑巴?”
伙计道:“可不是么?”顿了顿接道:“那飞贼是个哑巴。也就因为这,没有供就给砍了,其实贾爷那夜逮他的时候就该拿剑扎死他。”
李克威诧异地道:“没问供怎么知道那哑巴便是那夜杀人劫财的飞贼?”
伙计一怔,道:“这,这我就不知道了,反正贾爷拿的就错不了!”
李克威点了点头道:“破案于先,照顾于后,这份恩情天高地厚,袁家姑娘是该感恩图报,以身相许,伙计……”抬眼接道:“当初拿飞贼的只有他一人么?”
伙计眼一睁道:“贾爷何等能耐,听说不但能飞檐走壁,高来高去,伸一根指头,还能点穿几寸厚的铁板哪,就凭这身能耐,对付个芝麻大点儿飞贼,那还不是跟伸进口袋里掏东西一样,不过贾爷那夜是带着两个手下弟兄是没错……”
李克威道,“那定然是得力的手下。”
伙计道:“可不是么?这两位也有一身好本领,听说当年在江湖上,也都是名头响当当的人物哪。”
李克威道:“这两位,你可认识?”
伙计得意了,头一扬道:“怎么不认识,都是茶馆儿里的常客,熟人儿,这两个一位姓秦,一位姓姜,听说当年在江湖上就跟了贾爷了。”
李克威道:“那算是多年的老朋友了……”
伙计道:“可不是么,咦,您瞧,说着曹操,曹操就到了……”
他用手往外一指道:“您瞧见了么?从对街往这边儿来的那位就是秦爷。”
李克威忙抬眼望去,只见对街走来了一个瘦瘦高高的中年汉子,身穿长袍,脚登快靴,腰里头鼓鼓的。一条辫绕在脖子上,那张马脸惨白而阴森,深陷的眼眶,高高的鼻梁,一看就知道是个奸诈阴狠的人物。
他忙收回目光说道:“伙计,我打算给得海来个惊喜,别跟他提我……”
伙计自以为聪明,忙点头答应,适时瘦高中年汉子已进了茶馆儿,他忙迎了上去,老远便陪笑说道:“秦爷,今儿个得空了,您哪儿坐?”
瘦高中年汉子微一摇头,道;“我今儿个不空,有公事儿,过来打个招呼。”
伙计“哦!”地一声道:“您有什么事儿?”
瘦高中年汉子往柜台里扫了一眼,道:“掌柜的呢?”
伙计道:“家里有点事儿,回去了,怎么,您找他?”
瘦高中年汉子道:“你告诉他一声吧,就说我说的,这两天恐怕会出点事儿,要是见有外来行踪可疑的人,马上往衙门里报……”
伙计忙道:“是什么事儿,秦爷?”
瘦高中年汉子摇头说道:“别多问了,只问你听清楚了没有?”
伙计忙道:“听清楚了,听清楚了。”
瘦高中年汉子一点头道:“那就好,我还得向贾大哥禀报一声去,你忙吧。”转身行了出去。
伙计跟在身后送了出去,道:“秦爷,您走好,赶明儿得空来喝一壶,上好的香片,我给您留着,您可一定得来啊……”
也没听见瘦高中年汉子答话,他说完话之后,转身就要往回走,忽地一怔,“哟!”地一声道:“爷,您……您怎么出来了?”
可不是么,李克威已经出来了,就站在他眼前。
听伙计这一问,李克威含笑说道:“姓秦的不是要去见得海么?恰好我跟着他走,准得能给得海来个惊喜,我明天再来,茶钱放在桌上了,不够我明天补,有多就算送给你了。”
话落,掉头就走。
伙计着了急,在背后叫道:“怎么,您留的钱还外带赏头,您这不是打我的脸,砸茶馆的招牌么?这我说什么也不能收,说什么……”
李克威听到了这儿就听不见了,只因为他脚下飞快,已经走匠了,离茶馆儿远了,可离前头那瘦高中年汉子却近了,看看不过一两丈距离。
又走了一段,眼看前头瘦高中年汉子就要往一条胡同里拐,他微微一笑,突然扬声叫道:“秦爷!”
正在前头走的瘦高中年汉子停了一步,回身一看,不认识,他不由一怔,就在这一怔神间,李克威已经到了他面前。
他疑惑地打量着气宇不凡,风神秀绝的李克威,道:“尊驾是……”
李克威含笑说道:“怎么,秦爷不认识我了,真是贵人多忘事,许久不见了,没想到在这儿会碰见您,来,我请喝两杯,咱们慢慢聊!”
说着,那只右手已飞快地搭上了瘦高中年汉子的左肩。
瘦高中年汉子人机警,在没弄清对方是谁之前,他岂容对方的手搭上他肩头?拧身要躲,可是他没能躲开。
忽地,他脸色一变,便要扬掌,而紧接着他皱眉闷哼一声,一张脸更白了,抬眼望向李克威道:“朋友,你是……”
李克威含笑说道:“跟我找个地方谈谈,您就明白了!”
瘦高中年汉子道:“朋友,你要知道,‘奉天府’不比别处……”
李克威道:“我明白,可是我已经到了‘奉天府’!”
瘦高中年汉子道:“城里到处是眼线,你带着我走不了多远的,有什么话好好说,咱们交个朋友,我不难为你就是!”
李克威倏然一笑道:“别吓我,我的胆子比天大,要怕,我也不会找你了!”
瘦高中年汉子目光一转,道:“你要知道,我们领班就在附近……”
李克威道:“我知道,绣球胡同靠东头第三家,那个门儿挺气派的就是。”
瘦高中年汉子惊声说道:“你,你怎么知道的?”
李克威道:“知己知彼才能百战百胜,不先摸清楚了,我岂会冒冒失失的闯进来,走吧,跟我找个地方……”
瘦高中年汉子趁他说话分神,一提气,就要喊。
李克威左手如电,一指头点上他的喉结,他哑了。
李克威笑道:“这世上还挑不出几个比我快的人,你怎么行,来吧!”
两个人像交情深厚的知己朋友一般,搭着肩走了。
瘦高中年汉子像只斗败了的公鸡,又像绑了脚,马上要被宰杀的猪,低着头“陪”着李克威往前走。
这地方近城根儿,走没多久就到了城根儿僻静处,两个人往一棵大树下一站,李克威把瘦高中年汉子往树干上一推,松了搭在他肩上的手。
突然,瘦高中年汉子矮身出拳,猛力捣向李克威的小肚子。
李克威笑道:“秦大爷,我防着呢。”
左手一指划下,正敲在瘦高中年汉子的腕脉上,疼得他“哎哟!”一声,张牙咧嘴,身子为之一偏。
李克威道:“这儿还有一下。”
扬掌砍在了他左肩窝上,他砰然一声摔个结实,半天没能爬起来,他这才明白碰上了高手,刚才肩窝上那一下,人家手下有分寸,要不然能要了他的命。
李克威道:“别再动歪念头了,起来吧,咱们好好谈。”
瘦高中年汉子挣扎着爬了起来,全力地往树干上一靠,望了望李克威,接着说道:“朋友,我认栽了,自知结过不少仇、不少怨,你先说个明白,然后要割要剐,任你就是!”
李克威笑道:“硬汉子,英雄本色,只是你错了,我跟你一无仇,二无怨,我只知道你姓秦,连名字都不知道。”
瘦高中年汉子一怔,直了直腰,道:“怎么,你不是……”
李克威微一摇头,道:“不是,不是你想像中的仇人。”
瘦高中年汉子瞪大了眼,讶然说道:“那你朋友是……”
李克威截口说道:“先告诉我,你的大号是……”
瘦高中年汉子道:“我叫秦明。”
李克威道:“应该不是水浒梁山的那位‘霹雳火’,从哪儿来的?”
秦明道:“你朋友这话……”
李克威道:“我是问你没进宫家门之前在哪儿。”
秦明道:“在贵州道上!”
李克威双目一睁,道:“这么说贾得海原也是云贵道上的?”
秦明点头说道:“不错,你朋友问这……”
李克威神态一敛,摇头说道:“查案要从根儿上起,你是老江湖了,也在官家干过多年差事,这你应该懂……”
秦明讶然说道:“查案?我不懂?你朋友指的是……”
李克威道:“袁家有人上京里告了状,纸状递到了军机大臣刘大人的手里。”
秦明失声说道:“袁家,你朋友是……”
李克威道:“你可认识这个?”
翻腕取出了一面腰牌,那腰牌缺了一角。
秦明一怔,脱口说道:“原来你就是……”倏地住口不言。
李克威微愕地望着他道:“我就是,怎么,你认识我,还是知道我?”
秦明忙点头说道:“不,不,不,我既不认识你,也不知道你,你我素昧平生,我怎么知道你?更不会认识你。”
李克威淡然一笑道:“你苦头还没吃够么?”
秦明一懔忙道:“朋友,我说的是实话……”
李克威道:“奈何我不相信!”说着,他抬起了右手。
秦明就像看见了毒蛇,机伶一颤忙道:“朋友,我说就是,我说就是。”
李克威淡然一笑,垂下了右手。
秦明道:“刚刚有个快马由‘辽阳’来送信,说有个人怀大内侍卫腰牌要到‘奉天’来找我们贾大哥,要贾大哥赶快避一避……”
李克威双眉一扬,“哦!”了一声道:“那‘辽阳’来人是个怎么样的?”
秦明道:“不知道,我没见过那人,信交给了门口,马上就走了。”
李克威道:“你说下去。”
秦明道:“信上还说那人怀着的那块腰牌缺了一角,表示有名无实,有义务,没权利只是个外围,要大伙儿别上当……”
李克威一摇头笑道:“好东西,我是真心真意,他居然……好吧,这笔帐以后再算,现在我告诉你,我是来查袁家那件案子的……”
秦明道:“袁家什么案子?”
李克威道:“飞贼夜入袁家杀人劫财的案子。”
秦明道:“那案子早结了……”
李克威道:“我知道,只是那是你们的看法,我不这么看。”
秦明道:“你不这么看……”
李克威道:“少废话,我没工夫跟你多罗嗦,话说在前头,只要你老老实实,我让你活着出‘奉天’,要不然就别怪我心狠手辣!”
秦明刚要说话,李克威已经接着说:“如今,你答我问话,夜入袁家杀人劫财的是谁?”
秦明道:“是那飞贼,已经处决了!”
李克威冷笑一声道:“那瞒得了别人瞒不了我,那被处决的飞贼被人点了哑穴,没个说话的机会,也没问口供,分明是有人找个无赖来替死,这种手法低劣得很!”
秦明大惊,道:“朋友,你,你可别……”
李克威冷然一笑,抬手说道:“不说是么?”
秦明机伶一颤,忙道:“这,这是真的……”
李克威冷冷一笑道:“看来你不能好说,非吃点苦不可。”探掌便要抓他那左肩。
秦明肩头一晃,右掌飞快探腰,掣出一柄匕首,翻腕刺向李克威的小肚子,距离近,力道猛,眼看……
李克威冷笑说道:“跟我玩这一套,你还差得多,至少得再学上十年。”
左手一探疾闪,没看清楚什么手法。只听秦明闷哼一声,那匕首已到了李克威的手里。紧接着翻腕前递,秦明大叫一声,血光崩现,匕首插进了他的右膀,直钉进了树干里去。
李克威道:“别等我往下划。”
秦明险些疼晕了过上,可也疼得他身形颤抖,额上都见了汗,他哼哼着道:“我说,我说……”喘了一口气,接道:“那是我的把兄弟姜庸……”
李克威道:“原来是那位姜爷,没有你的份儿么?”
秦明忙道:“没有,没有我,可是这全是,全是贾大哥的主意。”
李克威道:“杀人劫财的既然是他的手下,发号施令的当然是他,我早料着了,你说,他跟袁家何怨何仇?”
秦明忙道:“不,不,他只是看中了人家的闺女……”
李克威道:“好,只看中了人家闺女,便心狠手辣杀人夫妇,劫人家财,最后让人家闺女感恩图报,以身相许,他高明,也罪大恶极,告诉我,那些财物呢?”
秦明道:“分了,贾大哥跟姜庸分了!”
李克威道:“没有你的份儿么?”
秦明道:“没……不,有,可是我分的不多,贾大哥拿了六成。”
李克威道:“敢情他是人财两得,好得很,我要他的命!”
“朋友,”秦明怯怯地叫了一声道:“彼此都是吃粮拿俸的,算起来该都是一家人……”
李克威目光一凝,道:“你暗示我来个官官相护,不闻不问?”
秦明道:“那倒不是,我也不敢,你朋友是奉命而来,好歹总得有句话覆命交差,只是嘴长在人身上,怎么说还在你朋友,只要你肯帮个忙,贾大哥自会重谢朋友的。”
李克威道:“这是贿赂?”
秦明道:“不,不,只算是谢谢朋友,彼此都来自江湖,这一点贾大哥不会不懂,相信他也不会小气。”
李克威摇头说道:“这种血腥的钱,我不敢拿。”
秦明道:“朋友,我刚说过,彼此都来自江湖,哪个手上没沾血……”
秦明还不死心,他还待再说,李克威微一摇头,道:“别多说了,多说了那是枉费唇舌,人没有不自私的,你要是顾朋友,尽管往‘绣球胡同’去,要不然你就走你的。”
匕首往外一拔,接道:“你走吧。”
秦明忙稳住身形,道:“朋友,你真……”
李克威一摆手道:“我让你活着出城,别的就别多说了。”
秦明犹疑了一下,一手捂着肩膀,掉头狂奔而去。
望着他那狼狈背影,李克威笑了……
转眼工夫之后,李克威折回了绣球胡同。他站在那东路第三家门口,先打量上了。
是两扇朱门,门头比别家高,门板比别家大,一对乌漆铁门漆得发亮,的确,挺气派。贾得海是花了钱,天知道他花了谁的钱。
李克威打量了一阵之后,走上去举手扣了门环。
门环砰然响动,好一会儿才听里头有个女人的话声,问道:“谁呀,门敲的这样响,都快把房子震塌了!”
李克威眉锋微微一皱,抬头而笑,应道:“我,找贾领班的。”
门开了,当门而立的,是个年仅十八九,穿一身淡青袄裤的大姑娘,一条辫子垂在胸前,合身的袄裤显出成熟娇躯的婀娜,一排留海,一对大眼睛,很动人。
入目风神秀绝,俊美无俦,洒脱飘逸的李克威,她先是一怔,继而美目一睁,讶异地轻声问道:“你是……”李克威道:“姑娘,我是京里来的,要找贾领班。”
青衣姑娘道:“你……你是京里来的?”
李克威可真像宫里来的贵介王孙公子哥儿!
李克威道:“是的,姑娘。”
青衣姑娘道:“你要找我们大爷有什么事么?”
李克威一听这话就知道她是个下人,当即说道:“姑娘,我这趟到‘奉天’来是公事。”
青衣姑娘轻“哦!”一声道:“是公事,那你到衙门去找他吧……”
李克威道:“姑娘,我刚从衙门里来,秦明告诉我贾领班在这儿。”
青衣姑娘道:“原是在家没错,可是他刚走!”
李克威微微一怔,道:“这倒真是巧事儿……”
青衣姑娘眨动了一下大眼睛道:“不骗你,你不信可以进来看看。”
哪能随便放人进去?想必是李克威太令人起好感了。
李克威神色一动,道:“姑娘,我要进去一趟,但不是不相信姑娘,而是我想先见见贾领班夫人。”
青衣姑娘一怔说道:“怎么,你要见我们姑娘?”
李克威道:“姑娘?不是贾领班的夫人么?”
青衣姑娘倏然一笑道:“我原是侍候姑娘的,叫惯了,我们姑娘嫁了贾领班之后我改不过口来,就还是叫姑娘!”
李克威微笑说道:“原来如此,姑娘,贾领班要高升了,近日内要调往京里去,我想先给贾夫人道个喜,贺一声!”
这一句蒙住了青衣姑娘,她一喜急道:“真的?”
李克威道:“我怎会骗姑娘,这一两天就要动身了!”
青衣姑娘拍手叫了起来,叫道:“哎呀,我也可以跟着到京里去了,你快进来,快进来!”她让向一旁。
就这么,李克威进了门,在青衣姑娘的前导下,他进了院子,抬眼打量,正面是堂屋,左右各带一间房。另外,院子里的东西两边也各有一间房,说起来,院子不大,可是看上去一切都是新的,很不错。
青衣姑娘带着李克威往屋里走,东边屋里出来个老妇人,刚梳头,净洗脸,挺干净,也挺精神。
她一出门便叫道:“小翠,这位客人是谁呀?”
青衣姑娘停了步,叫了一声奶奶,跑过去喜孜孜地一五一十地说了个清楚,听毕,老妇人打量上了李克威。
李克威含笑向她点了点头,叫了声:“老人家。”
老妇人忙道:“我可不敢当,您这位公子爷贵姓呀!”
李克威道:“老人家,我姓李。”
老妇人道:“原来是李爷,您在京是……”
李克威截口笑道:“老人家想必就是袁姑娘的乳娘了?”
老妇人一怔,道:“李爷怎么知道……”
李克威道:“老人家,我是听秦明说的!”
老妇人轻“哦!”一声道:“原来您是听秦爷说的,李爷,不是老婆子不懂礼,也不是老婆子大胆敢拦您,实在是姑娘她不方便见客……”
李克威道:“那不要紧,我跟老人家谈两句也是一样……”
老妇人忙道:“您真是个好说话的人,您请屋里坐吧!”她把李克威让进了东屋。
青衣姑娘小翠倒了一杯茶之后,喜孜孜地说了声:“我告诉姑娘去!”一阵风般走了。
老妇人摇了摇头,道:“这丫头真是,十八九了,还那么……您可别见笑啊!”
李克威道:“哪儿的话,老人家,能先跟您谈谈最好,可巧贾领班也不在这儿,让我先告诉您,我不是京里来的。”
老妇人两眼一直,道:“那么您是……”
李克威道:“老人家,我是个江湖人。”
老妇人“哦!”了一声道:“原来您跟大爷、秦爷几位一样,是位……”
李克威道:“老人家既然知道贾领班原是个江湖人,可知道他当年是个纵横云贵,无恶不作的独行大盗?”
老妇人一惊道:“这,这我倒不知道,真的么,李爷?”
李克威道:“我怎么会骗老人家,恐怕老人家不知道他是袁家的仇人吧!”
老妇人一怔道:“袁家仇人?您,您是说谁?”
李克威道:“老人家,我说的是贾得海。”
老妇人忙道:“您,您弄错了吧,大爷是袁家的恩人啊!”
李克威淡然一笑道:“我把这件事告诉老人家,请老人家听过之后,再想想看他是袁家的恩人呢,还是袁家的仇人?”
接着,他原原本本地把事情说了一遍。
听毕,老妇人骇然说道:“这,这您是听谁说的?”
李克威道:“我在一家茶馆里听人说的,当时我就觉得不对,以贾得海的过去看,他不可能是这么个好人,结果我抓住秦明一问之下,果然不错,他全招了。”
老妇人惊骇地摇了头,道:“不会,不会,绝不会,大爷他怎么会是……我不信,我不信,你别骗我这个老婆子,天啊……”
她身子一颤,接道:“这可别是真的,千万别是,要不然这可是作了大孽了,你叫姑娘她怎么办,叫她怎么活啊……”
李克威道:“老人家,我只是先跟您打个招呼,说明一声,别让袁姑娘以为我杀了个好人,杀了她袁家的恩人……”
老妇人霍地站起,道:“怎么,你,你,你要杀他……”
李克威傲然点头,道:“是的,老人家,这种人绝不能留他!”
老妇人发疯一般地摇了头,道:“不行,不行,你不能杀他,绝不能……”
李克威道:“老人家放心,我—定让他当着老人家跟袁姑娘的面承认罪行之后才杀他……”
老妇人仍摇头说道:“不行,不……那也不行,你杀了他,姑娘她……她怎么办……”
李克威道:“老人家,贾得海是袁家的仇人……”
老妇人道:“可是姑娘已经跟了他,也有了……有了喜了……”
李克威心神猛地一震,眉锋立即皱起,半天才道:“老人家,袁姑娘已经有了身孕了么?”
老妇人忙道:“是啊,你要是杀了他,姑娘怎么办,没出世的孩子怎么办?你让他还没有离娘胎就没了爹么?”
李克威长长吁了一口气,没有说话。
老妇人又道:“李爷,老婆子求求您……”
李克威道:“老人家,他是袁家的仇人,他害得袁姑娘家破人亡,你这么说,怎么对得起袁家二老……”
老妇人忙点头说道:“我知道,我知道,可是姑娘……这事要让姑娘知道了,她,她还能活么?李爷,她的性子……”
李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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