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宫阙-第4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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冯嫣儿葫芦里卖的什么药?我不免疑惑起来。
就在这关键时刻眼看妆嫣儿就要向我吐露秘密了,门外面却偏偏传来钱宝宝那难听的破锣嗓子,“不好啦,不好啦,林修仪死啦!”
我一惊,差点要跳起来,若不是腿上还坐着冯嫣儿,我早就一蹦三尺高了。
就是这样,我还是很粗鲁一下子掀开了冯嫣儿,不顾一切冲过去一把抓住刚跌跌撞撞冲入我书房的钱宝宝,“谁死了?懋儿呢?懋儿怎么样了?”和李逸比,还是儿子要紧呀。
钱宝宝跪倒在我脚下,“林修仪,是林修仪死了。”她稳稳的扶住了差点绊倒的我,“懋儿没事。”
我一下子安心下来。说实话,懋儿没事就好,林修仪——我一时管不了她。不过真可惜,冯嫣儿都已经要向我说出那个人来了。
“怎么回事?”我镇静下来后,便冷了声问钱宝宝。
钱宝宝摇头,“今天懋儿还是不怎么吃东西,只喝了几口奶便想睡去。妾当时在场,便急着想找太医了。少不了去问林修仪一声。结果着人去一看,她人已经死了。”钱宝宝睁了铜钱眼看我,“皇上,怎么办?”
“好好的,怎么死了?”我皱了眉问。“有没有叫人看过?”
钱宝宝此时显得越来越冷静了,“妾已经叫人去叫宗人府的掌事公公了。”只短短地一迟疑,“妾看林修仪死的不太好。她的面色发青。所以觉得还是叫宗人府的公公看看为好。”
我惊讶的看着钱宝宝,“德妃认为是……”
“妾只是认为看看稳妥些。”她说。那股子镇静劲儿,着实让人觉得她妥妥是位女将军的料。
“那好,我们去看看。”我率先向外走去。不管怎么说,林修仪都是我儿子的娘,我还是得好好看看是怎么回事。她若真是枉死,我也得追究一下好告慰她为我生儿子的恩情。
不过我心里也明白,这是宫里又要掀起一场血雨腥风了。不知这一回,最后会是哪一个倒霉。
我们到紫榴宫时,紫榴宫中除了宗人府的人,再没别人走动。钱宝宝解释是她早先下令将人都看了起来。孩子也安顿在她的荣安宫了。她动作好快!
可是她刚才冲入我御书房时明明慌慌张张的样子。
有那么一瞬间,我起疑了。母后就曾说过,后宫如战场,做了倒是不怕,只不过要做得漂亮。别被人抓了把柄!
我听到冯嫣儿毫不掩饰的在我身后干笑了一声。也许她是作我想到一起去了。
我没进屋,只问出来的宗人府宦官,“怎么回事?”
那宦官有些年纪了,一把头发已经全白,脸上因为无须,比一般男子更显得苍白。看起来本来也就像个僵尸似的。由他来鉴证尸体,倒也很合适。
大约是见过的事多了,此人在我面前也并不慌张,只是先跪下向我磕了一个头,再慢条斯理地说:“是中毒。看那样子应该是中的断肠草的毒,新死不久,奴才还在她床边的杯子里看到了断肠草的叶子。”此人说话的口气,似乎他是对这种事是司空见惯。“杯子里是断肠草新叶,和几片苦荼叶子混在一起,大约是被当成苦荼了,喝苦荼泡的水可以让人减去赘肉,细瘦一些。”
他这样说,分明就是说林修仪是被人毒死的。有人在她茶水里下了毒。
什么人要毒死她?
我第一个想到的,就是钱宝宝。
回头去看,钱宝宝和冯嫣儿两个并排站着,全都是无辜的表情看着我。这让我又拿不定主意,冯嫣儿更应该是那个干坏事的人。
此时母后也来了。一来也是先分明看看钱宝宝和冯嫣儿的脸色。
我并没有让人去请母后,但我也知道,这种事在宫中传的很快,母后自然是马上就知道了。还有阿南!
我的脑袋四下转转,阿南怎么还没过来?
此时天气很好,春暖花开的季节,天高云淡,连空气中都是清新好闻的味道。
可我们面前的深宫里,却有一个刚死的女人。她本来满怀希望的带着孩子,如今却成了一具冷尸。
母后的脸色很难看,她在众宫人的搀扶下,下了步撵。
“紫榴宫的奴才一个也别放过!”母后说,她老人家气得发抖,
冯嫣儿笑着上去哄母后,“母后别急,妾倒还没明白,这是怎么回事?是说林美人,不,林修仪是被人杀了吗?杀她干什么?林修仪如今可是有子万事足,都已经不和我们这些姐妹来往了,这样子还能得罪了人不成?”
冯嫣儿这样说话也很可疑,不与姐妹来往,分明是在说林修仪把人都得罪尽了。
她这一说,连钱宝宝也点头,“本来都是自家姐妹的。”
“说的正是!”母后气的用她新置的拐,一下下的敲着地面,“她又不碍着你们什么!她豁出命生了个长子,才不过得个修仪,你们一个个还乌眼鸡似的容不下她吗?!”
冯嫣儿不经意似的,“母后说哪里去了,妾和林修仪虽无交情,但一直是姐妹相处。这事不会是自家姐妹干的。怕是林修仪自己不小心,”她回了头去看钱宝宝,“对了!妾听说她上回还求钱德妃去弄些什么吃了能瘦的药。说是两人一起吃。”冯嫣儿向钱宝宝一笑,笑得别有深意。
钱宝宝就变了脸色。
“对了,林修仪如今就这么去了,她撇下这么小一个孩子可怎么办哟。”冯嫣儿一付同情担忧的样子。好像她真的多在乎多心疼那个孩子似的。可据我所知,她几乎完全不看这孩子。和阿南一样,一遇到与这孩子有关的事便退避三舍。
对这孩子,阿南有时还管管,她是一点也不关心。只是阿南不像她这样装。
大概是因为听冯嫣儿提到孩子,似乎是本能的判断,我和母后的目光便一起瞪上了钱宝宝。
钱宝宝一吓,急急跪下了。
她指天划地,“妾昨日和皇上一起来过这里后,便再没来过此处,今早来时,林修仪已经死了。在这之音间,妾可没给过她什么苦荼茶。”她眼睛突然一亮,“对了,妾记起来,昨晚她们宫里还叫了楚贤妃来过,楚贤妃来时,林修仪还活着呢。不信问楚贤妃。”
我的心里咯噔一下。我有个不好的预感,这回又要有人将事情引到阿南身上了。
冯嫣儿好像才想起来似的,“咦,怎么不见楚贤妃?”冯嫣儿眼珠子乱转,“楚贤妃她还会种药呢,应该问问她这林修仪是不是吃错了药了?”
母后已经拄着拐转了身。
“我觉得林修仪还是吃错了药了。”冯嫣儿兀自在说。
母后走得很急连为她抬撵的宫人都没能反映过来。她也不说话,只一步步的向前走去。母后年纪大了,近来腿脚也不大好,竟能走得飞快。
阿南又有麻烦了!
长信宫里,阿南也没在。只有弦子一人出来迎接我们。连像样点的大宫女都全部跟着阿南出去。
我们一干人站在了阿南的药畦边,那几只在药畦边卿卿我我的白鹤被我们惊着了,全都扑着翅膀飞到长信宫的墙头去,高高站在那里看我们。
我们所有人都等着那个宗人府的宦官在花畦中翻找。此时长信宫里的人却来却多。
可那老宦官也许年纪大了,他看了半天也没看出什么。阿南的药畦里,现在已经是一片生机了,那些绿色的生命都长得郁郁葱葱。肥肥瘦瘦的叶子挨挤在一起,每一片都看起来那么可爱。
“这些草药都很寻常,老奴不能药理,它们如今全枝全叶的长在这里,老奴倒不太肯定了。”老宦官倒也诚实。
“再找!”母后一声命令。
我有些汗颜,尤其在弦子那有些像阿南的目光注视下。
我知道这回又不知是谁在栽赃阿南了。冯钱两个都可疑。
可此时,我还没想好怎么办。
阿南不知何时到了我们身后,“你们在找什么?”她脆生生的嗓音响起,把我们这些心怀鬼胎的人全都吓得跳了起来。
☆、109阙
阿南不知何时到了我们身后;“你们在找什么?”她脆生生的嗓音响起,把我们这些心怀鬼胎的人全都吓得跳了起来。
我们每一个人都各怀心思;居然在阿南向我们施礼时全都没有反应。她身后带回了长信宫一大群的宫人。他们也都跟着他们主人跪了一地;向我和母后磕头。
此时我才回过神来;“楚贤妃哪里去了;我们到处找你。”
钱宝宝也忙急急跟上来说:“楚贤妃可知道;林修仪死了!我们……我们来看看……看看楚贤妃种的药。”她今天说话有些奇怪;居然有些断续。要知道,她本是个说话非常利落的人。
阿南浅笑了一下,“妾听说了;”阿南走过来;“妾一早去了太医院;回来才知道林修仪的事。妾原本还想……算了!林修仪怎么就死了呢?”她不动声色,与我以前映像中的阿南有些不同。这小东西太镇定了,以至于看上去都有些奇怪。我们这么多人站在她药畦前,她难道都不对此好奇一下吗?
我心虚,竟不敢再对她多说什么。
阿南连看都不看我一眼,直接走到母后面前。她裣衽向母后行礼。“妾去太医院,是因为昨晚紫榴宫叫妾过去。懋儿那孩子不太好,几个时辰也不吃一回东西。”阿南不问林修仪是怎么死的。
说完,她自己走到药畦边,府身向药畦里看了一眼,“这是谁干的啊!”她冷笑了一声,“我的药畦里怎么凭空多了这么一大株断肠草出来?还和我的金银花挤在一起!”
阿南说这些话时,她那淡定的态度,一时把我们所有人都镇住了。我们竟然没有人意识到她直接说出了最危险的话。阿南承认了她的药畦里有断肠草!
阿南直起身来,目光扫过所有此时在现场看热闹的人。
她的目光在扫过我时,那股子嘲讽让我无地自容。
“原来林修仪是被人毒死了!”阿南好像才知道似的,“杀了林修仪的人这是想栽赃给我啊!”阿南点头,她的目光特别的在我的几位嫔妃的脸上停留了一遍,目光如刃,被她扫到的几位全都低下了头。溜+达x。b。t。x。t
有那么一瞬间,我突然意识到我以前一直在犹豫的皇后之位,其实早就没有争议,那个最合适的人就在眼前。阿南以前被我疏忽,一直没有她出头的余地。一旦给她机会,她天生的气质,足以凌人一头。
“皇上曾问妾为什么不喜欢为自己申辩。”阿南的头转向我了,向我点点头,“妾今天实说吧,那是因为妾觉得这后宫中小伎俩太笨了,不值得一辩。”
阿南看着我,看得我心思烦乱。其实此时是应该由我来帮她说话是不是?可不知为什么,我每每总是恰好在不能帮她的立场上。今天也是一样,如果我明着帮了阿南……
我是皇帝,却每每在自己的后宫中显得无可奈何。到了阿南需要我的时候,我总是只能做出旁观者的样子。但我相信阿南,她聪明且有勇气。她说的对,对她来说,这后宫里,许多人都太笨了。
我回视阿南,用眼睛悄悄给了她一个笑。
阿南的目光移开了,她向那个宗人府的老宦官呶呶嘴,用命令的语气说:“把那棵叶子发蔫,茎枝完全光滑无毛的假金银花拨出来。”
那老宦官听了,忙依言去药畦里连根拨了那花出来,恭恭敬敬交到阿南手上。
阿南手里掂着那棵药草,神情古怪的看了看冯嫣儿,又瞧了瞧钱宝宝。把那两个都看毛了。各自向后缩了一下。
“阿瓜。”阿南呼唤。
跟在她身后的阿瓜立刻上前一步。
“说说这棵草为什么不是原本我药畦里的?”阿南说。
阿瓜上前去伸了脖子向阿南手上瞟了一眼。“叶子蔫了,根上有旧断痕。是从别处拨了刚移过来的。”阿瓜那还带点童音的声音,在安静的人群中格外清晰。
“还有呢?”阿南追问。
阿瓜又歪头看了看那棵药草,“根上附着黄泥,不是咱长信宫的泥土。咱长信宫药畦的泥土是贤妃从御沟中淘的,是黑色的河泥。这草药原本是种在黄泥里,种入咱家药畦后还没经过水呢。”
阿南笑起来,用嘲讽的目光将在场那些莺莺燕燕又扫了一遍,“这宫里人人都说我的阿瓜笨,可和这宫中有些自以为聪明的人一比……”她随手将那断肠草一扔,一转身在母后面前跪下了。
她膝行上前,抱住母后的腿,“母后,有人陷害妾,求母后为阿南做主!”她竟不是求我。
母后已然信了阿南,老人家见多识广,什么鬼谲没见过啊!她抚抚阿南的肩,“贤妃起来,哀家明白了。”母后的龙头拐又笃笃地敲响着地面了。自从上回母后因林美人滑胎气晕过去之后,母后便片刻不离这拐子。
此时我生怕母后一生气,身体又撑不住,忙上前扶着母后。
母后推开我,“这后宫是有王法的!”母后沉声说,“你们谁干的?此时快些自己出来认了。不要等我查出来!”
我也说,“即是做了,便到了承担后果的时候了。”母后早说过,后宫如战场,除非是有本事做了不被人抓到,否则输便输了,各自认命。
没人开口,大家本能的都在我和母后的威严中向后退。
我猜阿南已经知道了,可她此时却又不说,只沉默着,局外人似的。我又去看弦子。这孩子居然也不理我,此时跑到阿南身边,依在阿南的身侧。我最近一直让他在我的御书房里随便看书,也没换得他的一点对我亲热吗?这小家伙也精滑得很!
“红樱!”母后一声断喝。红樱是母后指派给阿南的,一直是阿南宫中管事的大宫女。此时母后唤她自然因为母后觉得她的自己人。
红樱这一回也不像以前那般害怕推托了,也许是跟阿南久了,被阿南□得差不多,倒有了些阿南那永远从容不迫的仪态。她此时慢慢走上来,跪在母后脚下。“启禀太后,今天一早只有太后宫中的董德来过长信宫,”她竟是一下子抛出了名字,“他说是奉太后之命,来问问我家贤妃几时给太后宫中换纱窗子,太后要艳一点的颜色,纱面子领出来后,让我家贤妃先送给太后看过。他来时太早,我们手忙脚乱不及迎他,他就先在那花畦下站了一会儿。奴婢出去泼贤妃的洗脸水才看到他。”
母后的身体明显在我臂弯里晃了两晃。我忙抱住母后,“母后,我们先回去。”
母后的脸色白下去,又有些发晕了似的。
董德,原本是母后放在我宫中的宦官,因为他向母后报告我的行踪,而被我打了五十大板。他是有些地位的大宦官,那一回被我打得既伤了身体,又失了面子。便在我的宫中呆不下去。后来他自己的要求,又回了母后那里。
我觉得此时,事情已经乱得不可收拾了。
说实话,林修仪死了,我倒也不怎样。那女人在宫中偏执难缠,得罪人不少。虽说为我生了长子,可她那人的性子,在宫中实在是很难长久的。她死了,我竟是一点也没觉得意外。
待到发现有人布局陷害阿南,我也并不十分紧张,毕竟这是我的后宫,只要我坚持也没人能把阿南怎样。只不过阿南以后名声难听,怕是再想问鼎皇后便有些困难。
可是到了现在,当我发现她们竟敢连母后都一起陷害利用时,我已经彻底的绝望了。这是个怎样的后宫啊,人人都说享什么齐人之福,可事实上,女人多了便是这样!连宫中太后也敢不能逃过。
母后努力的支撑着自己,嘴里只恨恨的念出一句:“我的宫中!”
“那董德不会已经来了个畏罪自杀吧?”这回我直接问阿南。我看眼下这形式,阿南已经是把局面牢牢控制在自己手中。她是胸有成竹而来,也许一早那个董德刚走,阿南就已经发现了花畦中那棵毒草。
阿南与一般的女子不同,她本曾经是最尊贵的公主,后来却父母双亡寄人篱下,再后来又更进一步落到阶下囚的地位。她本就聪明过人,后来又遍历人心。经历的挫折多了,那颗心就异常敏锐。我记得我和阿南那时在船上的情景,阿南自己做事是丝丝入扣,对阿瓜的训练也及其严格。那种谨慎细致已经到了事无具细的地步。
人生对阿南来说,就是心里那一道厚厚的墙,把一切可能的伤害挡在外面。
阿南此时看了看面色苍白的母后,又咬了唇,毛绒绒的大眼睛瞥我一眼。她的目光里有愤慨,但终于更多的是不忍。
“母后别担心,妾猜想那董德也是受人指使。”阿南又反过来宽慰母后。
“大约是因为朕上回打了他而心怀怨恨。”我说,“母后别理这小人,朕马上去杀了他。”我也哄母后。
“可董德他去不了紫榴宫,”母后一字一字的说,“下毒是另有其人。”母后虽然看上去十分不好,可脑子却很清醒,她反手抓住了阿南的手腕,“是谁向林修仪下的毒?”连母后也看了出来,阿南已经控制了眼下的形式。
阿南低了头,似乎并不想说。她那迟疑的样子哪里逃得过母后的眼睛,“懋儿……”母后抓住了阿南的手臂,“懋儿没事吧?你一早去太医院……”
“懋儿没事,”阿南忙安慰母后,“这是另一件事。”她想了想,“懋儿不爱吃东西的传言是假的。”阿南说,“今早我带着华太医去了荣安宫。”她看了一眼钱宝宝,“因为钱德妃不在,所以也没有告诉钱德妃。”
阿南分明是趁着钱宝宝在与我们周旋时,硬闯了荣安宫,她只是没有明说罢了。
“妾一夜没睡好,意觉得昨晚是有人故意引妾或其他什么人昨天去紫榴宫。妾粗通医理,昨天一看,有些怀疑懋儿睡着的样子,像是有人下了药。”
“阿弥驼佛!好在昨天妾身没去!”冯嫣儿突然大声的说。
所有人此时已经都明白了,大家一起看钱宝宝。
钱宝宝还兀自硬撑着,她的目光变幻不定,却还是努力维持着她的仪态。只是,她那阔大的面孔上有一滴汗流了下来。“看我干什么!”她厉声说。
“那么,懋儿身体其实没事喽?”母后问,老人家听到这个,又有些惊喜的样子,人也一下精神了。
“不,”阿南又回头看了一眼钱宝宝,“华太医说了,懋儿怕是不好,”阿南用手指点了点自己的脑袋,“有问题的地方怕是在这里!”
在我们还不理解她是什么意思之前,她想了想又说,“孩子因为脑子不太好,只是吞咽困难,并不是不要吃。他需要有而耐心的奶妈。但终究还是不太好,如今又有人向他下药……”
此了此时,我已经再也听不下去,我明白,这是说我的懋儿是个痴呆儿啊。我本来满怀希望的长子,原来竟有这么严重的问题,我原以为此生我好歹能有一个儿子,就算他生得弱一些,至少我能将我的希望寄在他身上。可此时,我竟得到了这样一个结果!
我也许早该让华太医看看的,阿南告诉我这满月的孩子不能辩声时我就该强制让大夫看看他的。
不!我怎么糊涂了,应该是从这孩子差点滑胎起就已经种下了今天的祸根。后来无论我再做什么,都已经没用了。只可怜我那满怀的希望,竟是空欢喜一场。
天地昏暗,一下子失去了那满眼的亮色,难道这就是我的命吗?我脸颊上有热乎乎水样的东西向下滚落。
“你胡说!”钱宝宝一声尖叫。
而母后怔怔的好一会儿,然后身体便软软的倒在了我的怀里。
☆、110宫
大殿里阴沉得伸手不见五指,不得不点了灯。其实此时时间快到正午;本该是一天中最明亮的时候。
可殿外天空中早积了厚厚的黑云;沉沉的合在大地之上;把个天地严严实实的包裹起来。这像是要下大雨的样子。不用阿南那冰清提醒;我也能看出来了。
此时;我承乾殿的一间侧殿里,坐在正座上。淑妃贤妃分侍两侧;只有钱宝宝一人跪在地上。
钱德妃毒杀林修仪的案子已经审了两日。凡与此有关的人,该说的都说了。的确是钱宝宝让董德去栽赃阿南。而那董德想着他当初挨打全因向母后说了我的行踪。便觉得有些恨我,顺便也恨我喜欢的阿南。“当初贤妃知道就不要紧;老奴告诉太后便要挨打;老奴气不过。”这便是他的理由。但他只是栽赃;并不知前情。
不过;紫榴宫和荣安宫的宫人吃打不过,都指称钱宝宝那晚曾给林修仪沏过安神瘦身茶。至此,钱宝宝无可抵赖。
更重要的是,钱宝宝听阿南说了那孩子是个痴呆后,彻底绝望了。“我不会再有机会了。”她说。再也不作争辩。
我已经给了给钱宝宝的父亲一封诏令,有申斥也有安慰,算是向他交待的女儿的后事,他虽为封疆大吏,却不掌控军队,而代郡旁边就驻有我的歧山营,他不比冯家,我倒不怕他生事。
当然,我已经准备立刻调他入京了。
说实话,这种事总是麻烦的。一旦宫中出事,就得想到宫人们后面的娘家,这多多少少有些动摇我的根本。这一次好在新科将开,会有很多新人顶上来。
以后若我的大肇能传至我的后代,我得定个规矩,皇帝再不能与豪贵之家联姻了。
好在钱家这一切,现在还能安排。
另一件让我头疼地,便是我的懋儿。
母后此时一病不起,太医院全体大夫几乎都在坤宁宫侍候。可怜懋儿暂时放在柳修媛那里,柳修媛并不乐意。好在小阿呜不嫌弃弟弟,蹲在弟弟的摇篮边不走。柳修媛这才勉强同意照看两日。这孩子从小痴呆,谁将他养大都得不了什么好处,宫里谁还肯收留他呢?
再想想当初,人人都想与这孩子沾点边有情景,与此时情景一对比,想想也让人心冷。
“董德和两宫宫人已经指认钱妃了,钱妃还有什么话说?”我问钱宝宝。此时我似乎已经平静了下来,问话时连怒气都没有了。
我怎么就没想到,钱宝宝这人真敢铤而走险在宫中杀人呢!我看她长得粗笨,像个实在人的样子,谁想她却也能干出此等事来!更何况,她杀人过后,还想栽赃阿南!
“总之,我是笨。”钱宝宝低着头说。
自从她知道自己这一回在劫难逃后,她翻来覆去就这一句话。
“你那断肠草是从哪里弄的?”坐在下面的阿南开口发问,她的一双眼睛里此时疑窦丛生,“你可知道断肠草是配钩吻的主要配料?”今天审钱宝宝,其他妃嫔我都没叫,只让冯、楚两位陪座。既然叫了,她们有话自然可以问。
此时听阿南这样一问,我心里一怔,阿南竟是又提到了钩吻。连我都不知道断肠草和钩吻有这样的渊源。我曾中过钩吻的毒,阿南是知道的。
一听到这药名,我的目光便不自觉的扫向了冯嫣儿。冯嫣儿此时面色凝重,看着钱宝宝不知在想什么。我看她时,她猛然一惊,“贤妃说的对,等闲人谁会知道什么断肠草呢,妾便是头一回听说。”她冲阿南一笑,好像急于把自己摘干净。
钩吻!难道此事又和冯嫣儿有了联系?不然阿南何必要提醒我知道。
阿南问的极是,钱宝宝她只算是粗通文墨,会写个字而已。哪会懂得什么断肠草!医理药更不可能涉猎,她又是从哪里弄来的断肠草?
我也起了疑心。
钱宝宝跪在那里低着头,似乎在权衡着什么,好一会才抬起头来,看向阿南,“贤妃莫问了,总之还是我笨。”钱宝宝长叹一声。她此时看着阿南,有后悔也有内疚,更多的是羡和妒,“我不该起什么贪婪之心,早知是这样下场,还不如安心当我的昭仪。”
她曾想过当皇后的,当初母后暗示林美人的儿子可以在她名下后,她还曾来试探过我。当时我心中虽有不快,但说的还是搪塞之语,并没有完全封死她晋升之路。
那时我心里还觉得古人也有以无盐女为后的,所谓重德不重貌,用最丑的为后,可以减少后宫纷争。
现在看来,丑女也不见得有德啊!
“请皇上明鉴,”阿南扭头对我说,“断肠草那么大的毒性,只要几片叶子就能要人命的!宫中连太医院都不敢藏此物。钱德妃家人亲戚全都远在代郡。她没旁人帮忙,断然是弄不到此物的!”
钱宝宝抖了一下,
“是有人给了你断肠草吗?”我此时反倒和颜悦色,俯身问跪在那里的钱宝宝,“若真有人给你此物,你说出来,朕免你一死。”若她此时说出冯嫣儿的名字,我倒也不吃惊。若她真能坐实了是冯嫣儿弄的毒药,那就更好了,我还可以明正典刑,有了杀冯家一家的籍口。
我现在唯一担心的,是不能坐实,反倒不好收拾。
钱宝宝抬了头,眼睛里又惊又怕。
天下人都怕死,别看钱宝宝长得粗壮,到了此时,也不免流露出软弱战栗的神情。更何况,她到底也是个女人。
钱宝宝想了很久。还是摇摇头。“此事不怨别人,是妾的错。妾笨,笨到甚至比不上长信宫的一个小宫女。”她看着阿南,“在这宫中,妾身一直只佩服楚贤妃一人,先是身份就比别人都强,贵为公主。其次在能屈能伸,一个人的冷宫也住得下去。妾不能,妾要貌无貌,要才无才,论身份也比不得公主。可妾就是不能忍受自己比人低上一头。妾如今也不后悔,谁让妾身又笨又不能忍呢!”她冲阿南一笑,“只是,贤妃还有得忍呢,高贵、聪明、美貌又怎样,不还是屈居第二。换了妾,妾便不能忍。”她笑起来。“贤妃什么都明白,可贤妃什么办法都没有。”
阿南起身,拂袖而去。
阿南近日脾气见长。钱宝宝不过是笑她能忍,她竟以不能忍对之。
冯嫣儿得意了,看着阿南的背影笑了一下,“也难怪贤妃妹妹生气,钱妃的嘴好毒!说什么屈居第二,若是我,此时也要气死了。好不容易在宫中管一回事,还死了皇长子的娘,自己又被人栽赃。真正是为难啊。”冯嫣儿说着也站了起来,“说来钱妃这事与妾无关,妾也告退。”说完她轻蔑的看一眼钱宝宝,“你就没那当妃的命。”冯嫣儿也走了。
阴沉沉的大殿里,只我与钱宝宝一上一下的对峙着。
“皇上的后宫便只能是这样,只要这么些女人住在一起,总少不了有生有死,妾不过是先行一步。死而无憾。”钱宝宝似在对我说话,眼睛却盯着将迈出门去的冯嫣儿背影。
我有些怒意,却不想发作。
钱宝宝临了还在激将阿南和冯嫣儿,她以为这就是高明了吗?且不说我心中早已如她所猜,属意于阿南。就算是真的让阿南和冯和嫣儿斗个你死我活,最后也还是有一个胜利者。而这一切终究与她钱宝宝无关了。她在我面前装不得通达。说实话,这方面,阿南和冯嫣儿的道行全都比她深。
果然,冯嫣儿脚下一滞,便又回过头来,她只向着钱宝宝一笑,居高临下,完全是胜利者的姿态。“那姐姐就好走吧,妹妹不送了。”她这才一扭一扭也走了出去。
冯嫣儿是不能忍的。
等她们都走了,我俯身对钱宝宝说,“到了此时,有些话你若还是不说,就只能烂在你自己的肚子里了。”我此时说话,便不免有了些严厉。“其实你说与不说,朕都已经知道是怎么回事,只是,说了我还能留下你一条命,以后作个证人。若是不说……”我向旁边使个眼色,宗人俯的老公公便捧了三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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