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剑鞘-第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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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剑鞘正在看凡间的话本子,闻言抬起头,顿了一下才慢慢答到:“有阵子没见了,大约是跑走了罢。”
青芒闻言点点头,当晚却压着剑鞘,狠狠来了一场。剑鞘搂着他的脖子,浑身汗津津的,口中胡乱叫着些什么,他全然不知晓,只想把这人勒在怀里,一把掐死他,或者肏死算了。
再后来,他习惯了,便也不渴盼着什么了。甚至他开始满足,觉得这样就很好,剑鞘就在他身边,还有什么比这个更好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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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阿容”……
阿容,他和“青芒剑鞘”,一点也不一样。
他是个喜欢嘻嘻哈哈,性格颇为随遇而安的小年轻,有点冲动,有点大大咧咧,还有点怂,但是待人真诚,对这个陌生的世界既有点小畏惧,却又带着跃跃欲试的好奇。
有次他从客栈房间中出来,就见阿容一脸稀奇地掰开一个馒头,看到他来,赶紧招手,像是分享什么大秘密似的:“这里的馒头里居然有馅诶……馒头里不该什么都没有么!这简直是邪教!”
说完自己倒是先乐不可支地笑了,笑了好一会,又顺手塞了一个给他,然后像是发现了什么新鲜事似的,探头探脑一阵,蹲在墙根不动了。
青芒迟疑了一下,也跟过去,蹲了下来,然后偏头看阿容。
阿容手上还揣了一个带着馅的馒头,一边往嘴里送一边悄声说:“我在听壁角。”
并非什么风流情事——墙根拐角有两个乞丐,正一边在太阳底下捏虱子一边瞎扯淡,大约是现在日子不好混才讨到两个铜板,城东那家酒楼掌柜的宁愿把剩饭喂狗都不愿倒给他这种鸡零狗碎,阿容却听得津津有味,仿佛很新鲜似的,不时动动眉头,眼睛都笑弯了。
那两个乞丐扯了一下午,阿容就蹲那听壁角听了一下午,青芒便在旁边看着他看了一下午。
看他弯起的眉眼,和嘴角的笑。
而在从前,青芒从未见他这样放松,这样笑过。
他每一天都更确认了一点,他的鞘是真的不心悦他。
于是心里就很酸。
这傻叉还是不懂,这种感觉,叫委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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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懂也没什么,毕竟他也是前神剑,有偶像包袱的那种,哪怕心里怄死了还是张冰块脸,保准阿容一点看不出来。
可是……他现在脑残了啊!
脑残的他特别蠢,那股难受劲缓不过去,他心里堵得厉害,他忍不了,索性一把拽来阿容,团吧团吧揉进自己怀里,搂得死紧。
阿容大写的懵逼:老哥这什么情况?
他一开始还以为自己又要有贞操危机,然后随即他发觉,这位大爷大概是把他当做了小女孩的布娃娃,非要抱在怀里不然睡不着觉的那种。
他想挣来,然而青芒抬头,看了他一眼。
那是一双清透的眼睛。其中所有情绪,都一览无余。
……怎么说呢,青芒现在算是毁容了,从前的男神风采半点没有,几乎没个人样,虽然好歹眼睛还没变形,但也就那样了——毕竟哪怕是双翦水秋瞳,配上一张毒疮脸也看不出好来你说是吧。
所以这一眼,严格来说,配上他黑色经络密布的脸皮,还是挺恐怖的。
但是要不怎么说阿容不是正常人呢,他居然准确接受到了青芒眼里传过来的情绪。
茫然和委屈。
阿容很头疼:他大爷的这货是小公举还是咋的?怎么忽然委屈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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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后他叹了口气,放弃抵抗窝在青芒怀里任搂,一脸半死不活生无可恋。
行吧行吧,那就抱吧。
……唉,儿女都是债啊。
没错,他觉得自己在养儿子,智障的那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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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芒清醒以后记忆回笼,想起这段,心里颇为不适应。
没办法,他就是放不下自己的偶像包袱。
但是……怎么说呢。
心里好像……又觉得……好像……呃,有点,甜?
他皱眉,有些疑惑。
与苦涩相对,大约就是甜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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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边青芒被安抚了,那边阿容却觉得自己药丸。
自从那天起,阿容发觉自己get到了一个了不得的技能,他像是能读懂青芒的眼神了。
比如此时。
他试探性地“诶”了一声,对方抬眼,看了他一下。
神色是平静的,没有任何别的意味,但他就能清楚感觉到,对方在问他:“怎么?”
这种感觉很微妙,阿容又看了青芒好几眼,尤其是对方的双目。
无论神志是否清醒,这人都有一双清透的眼睛。
阿容想,这男人从前,一定是个坦荡又直率的人,兴许还拥有强大而坚定的信念,所以才有这样充满自信的神采。
……他倒是忽然,为自己的无缘得见男人那样的风姿而遗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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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青芒又犯了糊涂的某日。
阿容正在茶馆二楼听说书,学着看的古装电视剧里那样叫了一盘花生,有一搭没一搭地吃着——他对这种传说中的古代市井生活很好奇。
而青芒则坐在他身边,带着幂篱,目光透过黑纱一瞬不瞬地看着他。
阿容对此习以为常,听得有滋有味,间或剥两个花生扔给青芒。青芒将它们捏在手里,却并没有动。
后来见二楼的雅座都没了人,阿容便伸手将青芒的幂篱取下,想让对方透透气。他原来并不在意这个,这怪物如何总与他无关,可他现在却总觉得这样将人藏着掖着是种委屈,他明明从未伤害过谁。
哪怕此刻混混沌沌,也只是待着他旁边,若不招惹,倒是看起来和清醒时一模一样。
他将幂篱放到一边就继续听说书,偶然一扭头,却看到青芒正一错不错地看着他。
阿容正被说书人逗得发笑,此时笑意也没褪去,只顺口问:“你叫我干嘛?”
问完才觉得自己说错话,这家伙是个哑巴,他就没听对方说过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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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这种情况越来越频繁。
某次对上青芒视线,阿容再次下意识“嗯?”了一声后,忽而挫败捂脸。
这是的青芒是正常的,见状轻轻瞥他一眼。
阿容按着太阳穴,有些挫败:“你是不是在叫我?”
青芒:“?”
阿容看着他秋水般透彻的双眼,耳根热了一下,泛起微红来。他有些困扰的说:“我对上你的视线,总觉得你在叫我……”
他不知不觉凑近青芒的脸,凝视对方的双眸,神色迷惑而窘迫:“就像现在,我就觉得,你在用它在说……‘阿容’……”说着指尖抚过青芒的眼角。
他觉得此时他的行为像个变态,可无法否认地是,他确实被这双眼睛迷惑了。以前看到小说中,经常会形容女主角有一双“会说话的眼睛”,他不能理解,然而此刻,似乎懂了。
这个男人,在不断地用眼睛,呼唤着他的名字。
青芒仍旧直勾勾地看着他,没有动,也没有移开目光。
“你又在叫我了。”阿容有点着恼,被一个男人这么看着,让他心里很不舒服。好像不单指生理上的不适,还有点,怎么呢,有点窘迫。
他有点生气地用手盖住青芒的眼睛,不许对方再看他,语气是认命似的无奈,“就算你真的……”他硬生生把“喜欢我”三个字咽下去,近乎咬牙切齿,“……以后能克制一点么?”
他总算有了一种,真真切切的,被同性觊觎却无力反抗的郁猝。
青芒歪头,看着他满脸难堪的模样,眼里染上一点笑意,然后拉住他盖在双眼上的手,轻轻咬了一口。
他并没有想那么多,只是忽然想这么做,于是心随意动,便这么做了。
“卧槽你果然是个死基佬!”
阿容却像只炸了毛的猫一样,猛地弹起身子,飞快溜走了。
青芒看着他远去背影,不觉露出一个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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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芒几乎要沉溺在这样的时光中了,他像是个没有得到过糖的孩子,从前天天吃又苦又咸的东西,虽然觉得难吃,但别人告诉他这是糖,他便也就信了,甚至习惯了,甚至觉得这样很好。
可等他终于吃到了真正的糖,才明白它到底有多甜,从前又有多苦。
阿容走哪他跟到哪,阿容坐下他坐下,阿容吃饭他吃饭,阿容笑了……他也不自觉想笑。
有时候,他犯糊涂时,就蹲在阿容身边,看着对方乐颠儿的小模样,只觉胸腔中被胀热充满,好像这一幕怎么都看不够,怎么都觉得对方可爱可怜。
清醒时他回想起来,又与从前对比,只能暗叹,大约这才是他与阿容正确的相遇方式。
而不是在一开始丢下懵懂的他,被一群豺狼啃噬,再捡回来,压榨他所有的骨血。
某次阿容买了个话本,读完之后向他吐苦水。那话本讲得是一个女子被丈夫卖入青楼,之后两人意外宠物,丈夫动了恻隐之心又将她赎回,两人又发生一些纠葛,最后破镜重圆的故事。
这故事把阿容恶心坏了,他愤怒道:“这女子是脑子有病么?她得了斯德哥尔摩综合征么!那男的对她这样最后他们居然he了!这怕是犯贱吧!”
青芒并不明白何为“斯德哥尔摩”,但他明白阿容的意思,不由心中发凉,与阿容写道:“可她毕竟是一个无依无靠的女子,若无她的夫君,她便终生要在妓馆中,哪怕逃出来,也难逃磋磨。”
阿容解释:“我所愤怒的不是她选择跟她夫君在一起,毕竟有时候命运就是这么操蛋,没有可以日天日地的出生,那就只能捏着鼻子认栽。我的点是,她居然爱上了那个渣男!——这能忍?写话本的书生也太特么会做梦了吧!”
青芒看了他一眼,阿容顿时秒懂,说:“如果我是她,嗯……我大概会利用他逃跑吧?嗯?若是无法逃跑?”
阿容顿了一下,缓缓道:“那我一定要宰了他,不择手段。不是因为他把我推入火坑我要报仇,而是因为他让我不得自由。待在恶心的人身边,一时可以忍,若是一辈子……那干脆死了算了。”
青芒那罂粟般的美梦,骤然破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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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在世间游荡,漫无目的。阿容是还处在对新世界的探索兴奋期,而青芒则是无所谓,横竖阿容在哪他在哪。
然而阿容却不知道这想法,有天,他犹豫地问道:“你没有自己的事情要做么?我是说……就一直跟着我?”
青芒看着他。
阿容愈发受不了他直白坦荡的目光,有些狼狈地以手扶额,心里哀叹这算什么事啊。
这家伙确实除开第一次,之后再也没有对他有过过份的行为,然而那种菊花被觊觎的感觉却挥之不去。
他是男人,当然明白男人想要什么,哪怕对方不表现出来。
迂回装死不是阿容的本性,某天在他们一起喝花酒时,他直接就问了:“诶,你是不是对我有意思?”
他们在一处包厢内,外头有丝竹管弦之声透过来,影影绰绰,间或夹杂着男女调笑,然而他们之间的气氛却静谧极了。
青芒原本正在倒茶,闻言抬头深深看了阿容一眼,然后用食指沾了茶水,在桌面上写了一个字。
——是。
“………………”
阿容僵坐在那里,半晌后,才咬牙切齿地迸了一句:“操。”
谁想到男人似乎还嫌没过瘾,只见他犹豫半晌,才接着写道:“我名曰青芒。”
阿容皱眉寻思这名字怎么这么耳熟,他到底在哪听过,接着青芒继续写:“我是魔剑,而你是我的剑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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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容:“……………………”
阿容:“哈?Exm?”
阿容:“赫赫,刺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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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是别人面对这种情况,肯定会先哄一哄对方,将对方瞒得死死地然后徐徐图之。
然而……
青芒不会啊_(:з」∠)_
他只是把剑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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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容的反应很微妙。
他沉默了一会儿,然后很谨慎地问:“我们之间应该没有肉体纠葛……吧——卧槽你不用回答我已经懂了。”
在“吧”字还没有完全吐出的时候,阿容就看到了青芒的表情,赶紧摆手让他闭嘴,然后一脸郁猝地抱头沉思。
魔剑青芒和他的剑鞘,是著名到人间说书先生都晓得的一对知名基佬。
青芒与剑鞘被追查百年不离不弃什么的,青芒为了他的剑鞘入魔什么的,剑鞘断后青芒发狂屠杀修真人士什么的……这几乎是大家都知道的小故事了。
万万没想到其中一个主角是他。
……阿容此刻心情复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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缓了会,阿容从自己变成了基佬的打击中振作起来,又问:“咱们是情……不对,道侣?感情很好?”
青芒注视着他,很想点头应下,然而最终还是摇头。
他写道:“那是他们编出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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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他们是相爱相杀主仆虐恋么。
科科,刺激。
102
以下是真。大纲。
103阿容给了青芒一点灵气,把青芒的嗓子好了以后,青芒将从前他们经历的一切都告诉了阿容——那些对青芒来说很好,对阿容来说却是坏的,糟糕的,烂透了的从前。
……他本来就是把不会说谎,一往无前的剑。
阿容接受得很快,平静到出乎青芒想象。
青芒很吃惊,他以为阿容会像前世一样愤怒且不甘,然后琢磨着逃离。
阿容很老实,回答说因为这个对他而言陌生的世界,如果没了青芒,他寸步难行,离开肯定是要的,不过不是现在。
更重要的一点是,死过一次的他没有之前的记忆,那些故事听起来,哪怕知道其中的主人公是他,他也觉得很遥远,并不会感同身受。
比起那些,他更苦恼得反而是另一件事。
青芒:“?”
阿容看着他,有些发愁:“那不是说……你会想干我?我是不是有贞操危机?”
青芒看着他担忧的小模样,喉咙发紧,顿时有点想干他,连话都有点说不利索了:“不……不会——我不会再做那种、那种你不喜欢的事了。”
阿容若有所思:“你不需要我帮你调节体内的魔气和灵气么?”
青芒别开眼不看他,耳根微红:“不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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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就这么不尴不尬地相伴了几百年,日子久了,阿容同青芒争吵过,动手过,青芒从不还嘴,也不动手,只默默看着阿容。
阿容觉得窒息,也曾与青芒分道扬镳,青芒并不挽留,只躲在他身后,一直默默跟着。
直到神志不清时现出身形,阿容才知道这把剑一直都在。
这样的事发生了很多次。
阿容终于认了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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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芒魔化得越来越严重,有一天在阿容面前,不受控制地变成了一柄通体漆黑,锈迹斑斑的长剑。
尽管只片刻他就又重新化为人身,但无疑这是个不好的信号。
阿容托腮看着他:“你真的不需要我帮你么?你快要彻底变成一把没有神志的剑了。”
青芒回视他:“说不需要是假的……但是你不愿意。”
阿容顿了片刻,微笑起来:“对啊,我不愿意。”
青芒忽然皱眉,问:“你是不是都想起来了?”
“啊,被你看出来了。”阿容坦然道,“对啊,我想起来了。”
猜测成真,青芒心中悲喜交加。他注视着对方的面庞,月华如水,洒在阿容身上,青芒怎么都看不够。
良久后,他轻声问:“你……你要杀了我么?”
阿容摇头:“算了,没意思。本来从前就不想杀你。”
青芒心中燃起了一点希望:“那,你要走了么?”
阿容仍旧摇头:“我与你待了几百年,已习惯了。”
他原先厌恶青芒,厌恶修真者,厌恶这个莫名其妙力量至上的世界,只想着要逃,如此,只能杀了青芒。
后来发觉世界之大,无以为家,他是异世之人,无论在哪,都格格不入。
天道将他丢进来,是为做青芒的肉鞘。他抗拒过,后来才发现,除此之外,他再无别路。
他和青芒是彼此的半身, 他们是注定要绑在一起的。
阿容将衣服褪下,脸上浮现出淡淡的笑意。他问:“你要用我么?”
这样的事,百年前他们做过许多次,他已习惯了,心里无波无澜。
青芒却抿了抿唇,替他将衣服披上。他沉声道:“我说了,如果你不愿意,我不会做这种事了。”
“我再不会做。哪怕我仙灵消散,神志归无,成了把无用的废铁,我也不会再那么做了。”
“你……你放心罢。”
阿容不笑了。
他细白的手指将衣襟拢住,越收越紧,甚至攥出皱褶,掐出印子。
青芒蹙眉:“你怎么了?”
阿容伸出双手捂住脸,衣裳复又落在地上,一同落下的,还有一滴又一滴的晶亮液体。
它们被阿容的双手遮住,却从下巴那里落下来,啪嗒啪嗒,洇进散落的衣服里。
“呜……这种事……这种事……你为什么这么晚才明白……呜……呜呜呜……呜啊啊啊啊啊……”
他懵懵懂懂地从这个世界醒来,一睁眼,便直面了最可怕的恶意。
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那时他曾无数次求遍诸天神佛,随便来一个人,救救他。
后来青芒来了,可这个将他推入万劫不复之地的始作俑者不是来救他的,而是同那些修真者一样,也是向他索取的。
他一无所有,可他们都想要从他这里得到些什么,哪怕要他肠穿肚烂,要他敲骨取髓。
那时他多么盼望,这个他噩梦根源的男人对他说:“你不愿意的事,我一件都不会做。”
男人赤裸着身体站在冷风里,哭得像个傻子。
青芒目光黯淡,他解下自己的外衫披在阿容身上,手指抽动了一下,终是没有将人拥入怀中。
他哑声道:“抱歉。”
106
阿容哭过之后,像是失忆了般,再次变成那个没心没肺的阿容。
青芒却像是一下子没了支撑,显出疲态来,甚至原型的时间越来越长,越来越频繁。
先时只有几刻钟,慢慢要几个时辰,几天,甚至几个月。
有一日气氛很好,两人说说笑笑,阿容突发奇想,说要去昆仑看雪。青芒欣然应允,两人且走且行,欣赏沿途美景。
阿容顺手摘了个路旁的沙果,用衣襟擦了擦,一口咬下去甘甜爽口,又见高高的枝头上还挂了一个,便想让青芒也尝尝。
他笑着回头:“青芒,这颗太高,我……”
回头一望,只见一把暗淡锈剑躺在地上,哪里还有青芒的影子。
阿容收起笑容,一口一口沉默地吃完果子,接着蹲下身,将剑捡起来背在背上,一步步往他们计划的路线走去。
这一次的时间格外得长,足足十年。
十年,阿容去昆仑看了雪折返回他们隐居的深山,也才用了六个月。
他在山中待得无聊,又嫌弃魔剑太沉,将他丢下。
“我不要你了。”他说完,便关上门,独自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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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芒找到阿容时,阿容正在一个一进的小院里,给小孩子们教书。
看到他出现时,阿容的脸上露出一点惊讶来,随即笑道:“我以为你一辈子都不会醒了。”
青芒摇摇头:“快了。”又问,“我睡了多久。”
阿容蹙眉思索片刻:“十年。”
青芒点了点头,两人相对无言。
正是十月金秋,庭中栽了棵桂树,此时花开得正好。童子们拍着手,绕着树干做游戏,嘻嘻哈哈的笑声传出去老远。
一阵清风拂过,满街尽是桂花香气。
阿容穿了袭青衫,被风吹得衣袂飘飞。他折下一枝桂花,垂首嗅了一下,然后微笑着递给青芒。
“给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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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都知道,有个办法,能让青芒很快好起来,甚至能逼出魔气,重振神剑之威。
可是他们都没有提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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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过了很多年。
有一次青芒化为魔剑后,阿容又把他丢下自己走了。
青芒醒来,重新找到了阿容。
他是他的鞘,他总能找到他。
阿容抬头,正好望到他,顿了顿,才哂道:“你这一觉,足足睡了百年。”
然而青芒却没理会这话,只伸出手臂,将人紧紧搂在怀里。
阿容轻笑:“你终于忍不了了?”
青芒依旧不理,只是抱他。
阿容疑惑,抬头细细观察片刻,才明白是青芒神志又不清楚了。
青芒总是会混乱一阵子,木木呆呆像个傻子似的,只不过化成原型后再见到他时,都是对方清醒的样子,以至于阿容差点忘了,还有对方混沌着重新变成人形这个选项。
混沌的青芒也挺好相处的,就是太黏人,像是把阿容当做他的洋娃娃,走到哪都要抱着。
夜晚掌灯时分,阿容坐在青芒怀里,给两人沐浴。
水瓢翻转,清流顺着肌肤滑下,盈盈水光中,盛着一轮被揉碎的月亮。
阿容细细为青芒梳理那头长发,浸了水的发丝柔滑,手感很好。
他心平气和地问:“你恨我么?”
青芒摇了摇脑袋,他面庞上青筋浮动,看起来依旧可怖。
阿容笑了笑,伸手摸了摸青芒的头:“对不起。”
110
当年阿容还没穿时,小时候有部很火的电视剧,叫《还珠格格》,里头的女主角一个叫小燕子,一个叫紫薇,还有一个,叫金锁。
小燕子抢了紫薇的皇阿玛,金锁觊觎紫薇的男朋友,还有个后妈,和手下的狗腿子一直虐待追杀她。
然后她将她们一一都原谅了。
最后她们都有幸福美满的结局。
阿容很不解。
他一直一直很不解。
那时候的他想,如果他是紫薇,就算知道原谅会让自己过得更好,大概也不会这么做吧。
……这世界上,哪来那么多以德报怨,不计前嫌的君子呢?
111
毕竟这世界上,没有哪条法律规定,只要加害者诚心悔改,受害者就必须原谅的。
112
又过了好多年。
青芒的气息已经很微弱了。
他枕在阿容膝头,阿容抬手,一下一下抚摸着他的头发。
“你还有机会哦,只要你上了我,或者捅我一剑,让我蕴养你,你就不会湮灭了。”
青芒摇了摇头:“你愿意么?”
阿容眨了眨眼,眼泪一颗一颗往下落:“我没办法,我也想愿意的,但是……我……”
他一辈子也就这样了,愿不愿意,喜不喜欢,过了那么多年,从前的人和事,都已经湮灭在了时光中,那他的意志如何,又有什么所谓呢。
泪珠噼里啪啦,落在青芒脸上。青芒神色温柔至极,他抬手拭去了对方的眼泪,眼神眷恋。
他道:“是我对你不起。”
阿容张了张口,想说什么,却哽咽了。
113
青芒的仙灵彻底消散,变回那把乌沉斑驳的长剑,随后断成了两截。
阿容将青芒背在身后,一步步走回他们曾隐居的那座深山之中。
自从青芒一睡十年,阿容将他丢下之后,这里,他再没踏足过。
数百年后重游故地,才发现这里庭院布局,桌椅摆设,和曾经他离去时几乎一模一样。
往事种种纷至沓来,阿容伫立在庭院中,但听松涛阵阵,半晌后,才摇摇头,不去想它。
114
阿容刚要将青芒葬了,却见远处天边飞来一道人影,在他面前落地,急道:“等等。”
阿容定睛一看,却是那青芒旧友,神木扶桑。
扶桑从袖中取出一个盒子:“之前青芒将此物交予我,说他时日无多,托我将它炼化,待他仙灵神志湮灭后一同葬下,昨日我心有所感,幸好赶上了。”
阿容接过盒子,莫名尴尬:“既然他向你交托了后事,不如你来……?”
扶桑摆手:“只是没料想你竟肯替他料理后事,故而拜托我罢了。”说罢长长一叹,良久后方笑道,“求仁得仁,应有此义。”
说罢便要走。
他们活了太久,早已心如止水。听闻旧友离世,也不过是一声叹息罢了。
阿容拿着盒子,犹豫想要打开,却莫名有些不敢,叫住了扶桑:“敢问这盒中的……是什么?”
扶桑回头,神色有些复杂:“他说……这是你唯一送他的礼物——他一直视若珍宝。”
115
阿容给青芒堆了个剑冢,就在那住所的后院之中。
没有寝陵,没有棺材,甚至连墓志铭和生辰卒时,只有一块墓碑,上面简简单单四个字。
“青芒之墓”。
它旁边挨着一个同样的坟冢,里面是空的,上面竖了一块墓碑,也是空的。
阿容将青芒剑埋进去,然后自己钻进了旁边的坟冢里。
“这蠢货……他肯定不知道,若剑断了,剑鞘也是无法独存的吧。”
这把剑曾道,你是我的剑鞘,是我的附庸,你为我而生。
既生为附庸,那……皮之不存,毛将焉附。
他生于21世纪,懵懵懂懂被天道选中,来到此间,在这里,他只是个游魂,没有名字,没有来生,没有归处。
空碑正好。
116
百年后。
又是十月金秋。
扶桑盘腿坐在一棵桂树下,这桂树枝繁叶茂,树干比成年男子合抱还要粗,此时结了满枝桂花,风一吹,便簌簌落在扶桑的衣襟上。
他的对面是两座墓碑,一座刻了名字,一坐没有名字。
扶桑斟了杯酒,送入口中,自语:“老友啊,可惜你已魂飞魄散,否则若你晓得这剑鞘随你而去,我还真想看看你是什么表情。”
喝了一阵,又絮絮道:“最后还是要我来操办后事,真是岂有此理!”
清风吹来,树影婆娑,树枝沙沙作响,仿佛也在附和。
扶桑抹嘴:“不喝了。下个百年,我再来看你们。”
说罢站起身,拍了拍身旁桂树树干,施施然离去了。
他身后,伫立着两座剑冢,剑冢前立着两座墓碑,一座刻着字,一座没有。
两座墓碑前种了一棵桂树,已长了百年,出落得亭亭如盖,秋风过处,山中尽是桂花甜香。
那是很多年前,阿容赠给青芒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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