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奈何桥上等三年-第2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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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好又婉转地嘱咐他,无论瞧见了什么也不要声张,无论发生了什么事,也要三缄其口。若是发生了大事,一定要坚定地站在太子一方。可是这番话,无论我说的怎样婉转,也是突兀的让人摸不到头脑。

十三面色诧异地看着我:“四嫂以为我会看到什么?四嫂又认为会发生什么大事呢?又如何才叫跟太子哥哥站在一边?”

这些疑问我实在没办法解释出,但话已至此只能对他说:“十三如果信的过四嫂便姑且听之,我只是隐隐感觉要有事情发生,不希望你被牵扯进去,但若是逃不开,记得尽力为太子多说好话就是。”

“四嫂是说,这一去太子哥哥会有麻烦。”

我烦恼地摇摇头:“我也不知道,只是第六感。”

“第六感?”十三更加诧异。

我头疼地看着他,这越说下去,怕是越乱了。只好坚定地看着他:“你只要信四嫂是真心对你好,就不要再问。”

十三面色一柔,只轻轻吐出一个字:“信。”

康熙爷一走,我便如热锅上的蚂蚁一般,每几日便追着胤禛问十三可有书信回来,一路上可有事情发生。胤禛莫名其妙地看着我的焦虑,总是拉住我仔细端详我的神情,揉开我紧锁的眉头,有些忧心地说:“颜儿这是怎么了,以前你总是说我爱皱眉头,这些日子,你倒比我还甚,你在担心些什么?”

我摇头,甩去心里的惶恐,胤禛正还要追问什么,下人来禀,有急信来报。我急忙凑过去紧张地一起看,不自觉掐紧自己的手,微微颤抖。

十八皇子病逝,太子夜宴宾朋触怒了康熙,已经着人看守。

信只言到此处,我心里更是惊恐不已,信报该是晚了几天。此时那里发生的事,应该不是太子被囚这么简单了,十三此时如何?胤禛显然也同我陷入了一样的焦虑之中,三日里,我俩寝不安枕,食不下咽,看向彼此的眼神里都有惊惧的不安。

两日后,信件再报,康熙召群臣于行宫宣布废太子,索额图之子等就地正法,大阿哥和十三被囚,不日返京。

信件从胤禛手中飘落,他手握成拳,深深看我一眼同样面如死灰的我,唇微颤着说,“颜儿别怕。”遂喊来下人去寻戴铎,急急备马车要出府。只来得及再给我一个紧紧的拥抱,在我耳边低语:“等我消息。”便匆匆离去。

'正文 番外壮年胤禛篇'

   当皇阿玛历数了索额图的罪状宣布圈禁他时,我看到太子抖如筛糠,大哥、三哥和八弟却面露喜色。皇阿玛高高在上或许看不清我们每一个人的脸,我同跪一处却看得分明。呵呵,这真是一家欢喜几家愁的事了。我呢,此时可有欢喜,我说不清楚,内心里似乎有些**蠢蠢欲动,却也绝非喜悦。

从我降生那一刻,便知道太子将来是要继承大统之人,这于我,几乎已经是骨血里不容撼动的认知。可是此刻,似乎有些事情暧昧不明起来。皇阿玛治罪于太子的母家,似乎是发出了一种信号,这太子之位也未必是动不得的。

若真是如此,我该不该,能不能一竞高低呢。

按长幼我上还有大哥、三哥,论战功,大哥更是功绩显赫。论人脉,八弟虽然年幼几岁,可是广结天下善缘,就是朝里也都是他的拥趸,更不用说老九、老十几个向来以他马首是瞻,似乎连我嫡嫡亲的十四弟也与他交好。论皇阿玛的宠爱,八弟十几岁便与我们一同封了贝勒,十三弟更是在南巡路上便被皇阿玛选中独自代祭泰山。论出身,我虽是先皇后亲手带大,但是亲额娘的地位也是如今才有所提高,远不如大哥、太子,九弟和十弟的母家出身显赫。

若论能力,我却也不是顶好,虽亦不是最差,也勉强只是个中上。唯一的可取之处便也只是办事情向来一丝不苟,谨慎认真,这一点颇得皇阿玛赏识。除此之外,似乎我再无长项,这样的我,可有能力去角逐那人人眼热的太子之位,我并非妄自菲薄,只是认得清眼前的局面。

但是内心深处似乎仍不甘心这样屈居人后,纵然先天所有条件都不利于我,但是兄弟们之中,谁又敢说比我更努力呢,可是这样的努力是不是真的毫无意义呢?

皇阿玛和我聊天的时候,偶尔聊起了当日里一起去草原的日子,哼唱起颜儿当日唱的那首歌。唱罢沉吟片刻,忽然慈爱地对我说:“胤禛啊,当初你跟朕要指婚费扬古家的丫头,朕看她除了举止稳重外,并无出众之处,还只道是你一时迷恋,但也依了你,如今看来,你小小年纪倒也是个有眼色的。”

“你的福晋是个人物啊,胸中有丘壑,心思却又淡薄,不卑不亢,不急不躁,颇有些当年你皇额娘的风范,你是个有福的孩子了。”

我心里一喜,我知道我的颜儿足够出色,却没想到,在皇阿玛眼里居然能如此高看,我一直知道皇额娘在皇阿玛心中的地位,这样的嘉许,让我激动的无以复加。

可是激动之余,想到颜儿,我的心里却忽然一动,我怎么居然忘了曾经对颜儿的许诺呢。我答应她要做个闲散的阿哥,竟日里只陪着她就好,这时时政稍动,我竟然就要背弃这份诺言了吗?这太子位之争岂是等闲之事,胜了我便是今天的太子,从此再无安枕之日,若是败了,就算今时今日还能得以保全自己,他日新皇登基又岂能容我。

罢了,罢了,想着颜儿的温柔的笑靥,想着弘晖的灿烂的笑脸,我何苦卷入这样的是非当中去,那皇位也并非我多么稀罕的,只是心底里的那份不服输罢了。可是有颜儿有弘晖,什么样的不甘似乎都会化为乌有,放眼所有的兄弟,哪怕是皇阿玛,谁又有我幸福呢,可以有这样一个知心知意的女子,全心待我,毫无期求,毫无保留,可以有这样的儿子,天资聪慧,小小年纪就善体人意。我这一生,便就守着这娘俩,看着他们幸福无忧,又还有何遗憾。

颜儿从不关心政事,这一次却似乎有些忧心,辗转着问我是否也想着太子的位子。想来是老八家的那丫头有了什么想头,又来骚扰颜儿了。我对颜儿说,我不想那太子之位,我只想实现当日的诺言,颜儿安心地笑了。我只要从此远离朝政纠纷,兄弟们的目的也不过是拉跨太子,我便也不用在担心颜儿和弘晖的安危,想明白这一点,我似乎忽然就轻松了下来。

颜儿似乎也不希望我去争什么太子之位,她这样生性淡泊的女子,自然不会希望我是个争名夺利之人。我便就如她所愿。做个悠闲的皇子,温香软玉,父慈子孝,岂不悠哉。

自从李氏和宋氏进府之后,我曾和额娘暗示过,不要再给贝勒府添人了。弘晖出世两年后,府里一直没再添丁。我不敢再让颜儿为我孕育孩子,她生产时的惨烈情景是我长久的梦魇,我们有弘晖便已经足够。对李氏和宋氏我也并没有太过冷落,但是除了长日相处的淡淡亲情外,再无其他情意,所以在她们那里过夜的日子极少。于是额娘问我,是不是府里的老人看着厌了不新鲜了啊,再有秀女进宫,会帮我挑个好的。我慌忙拒绝,已经在府里的我都应接不暇,顾不周全,再若有人进来,不单单是对不住颜儿,也对不住这些女子。

还好,不久李氏终于有了孩子,额娘便也暂且不提此事。我便又放松了下来,整日里陪着颜儿母子,甚少再进宋氏和李氏的院子。我知道我太过自私,颜儿无数次地告诉我,人不能只想着自己。可是,我面对她们的时候,脑子里只想着颜儿,欢好的时候竟像是煎熬一般。

颜儿定是在额娘那里落了埋怨,因为弘昀之后三年,府里又是没有添丁。哎,皇阿玛至今几十个子女,便由不得我们人丁单薄,可我又不想做皇上,要这么多儿子作甚。但不想颜儿难做,我还是得做足她这儿媳妇的脸,若是府里始终子嗣不丰,没有人会说我如何,却只会道颜儿不够贤惠,可他们谁会知道,这世上再不会有颜儿这样大度的妻子了,不能让颜儿空背了这样的恶名。

好在宋氏虽然身子骨若些,李氏却是个争气的,留宿她那不过几夜,她便又有了孩子。可是新一年的秀女却还是给我的府里安排了一个,我有些气闷地去问额娘缘由,额娘却说是皇阿玛的意思,说是我府里这几年来除了嫡子,只有李氏一人添丁,不能形成专宠之势。我真是百口莫辩,若说专宠,我也是专宠颜儿一个,此时却以为我专宠的是旁人,这便也就罢了,我们夫妻之间的事本不需要让外人知道。可是为了这个误会却又指了其他女人来平衡,但此时也无可补救,就算说自己并不曾专宠李氏,但专宠颜儿怕也是一样的结果。

颜儿进宫去了,我知道额娘今天会告诉她这个钮钴禄要进府的事了,不知道她会不会伤心,我在府里焦心地等着颜儿回来,却等来了更让我忧心的事情,弘晖忽然高烧昏迷,颜儿进宫时还好好的,此时却已经人事不知。慌忙传了太医来,又让府里的人去宫里寻颜儿回来。

想起弘晖上次大病时,颜儿失魂落魄的样子,我心里揪得紧紧的,弘晖此次应该也不会有大碍,不能再让颜儿像上次那样伤了自己。我在府外迎上颜儿,颜儿却没有我想象的惊惶,反而给了我一个安慰的微笑,我心下稍安。

可是弘晖的病,几个月却丝毫不见好转,他的精神越来越不济,太医说,恐怕是不好了。我揪着他的领子问他,“什么叫不好了,爷的弘晖怎么会不好?”太医嗫嚅着:“四贝勒,大阿哥确实已现死症……臣等无能。”

无能,他们已经不止无能这一次了,先是我的女儿,然后我来不及见最后一面的弘盼,最后是弘晖。可是这是一一啊,是我和颜儿唯一的孩子,是我亲手一点点带大的孩子,我们怎么能失去他呢,我无法想象。我尤其不能想象颜儿该如何面对,她那样的爱弘晖,那是她唯一的孩子,那是她从小就舍不得离开半步的孩子,没有了弘晖,我不知道她还能不能活下去。

颜儿沉默而忧郁地每天抱着弘晖,低声地和他说着什么,颜儿还不知道弘晖已经时日无多了,我怎么忍心告诉她。撞上她冲出屋子的身影,我心里一惊,以为弘晖已经……进到屋子里才看见,只是十三和十四在哄着他玩。颜儿紧紧抓着我的手,似乎在努力地忍住眼泪。

太医说不过是这一两日的事了,颜儿呆滞地听完,回去继续默默地看着弘晖,我心里忽然有些怕,这样的颜儿太过陌生。只要是事关弘晖,颜儿总是格外的紧张,可是此时的颜儿安静、镇定的人让心慌、她,居然从弘晖生病那天起,就没有掉过一滴眼泪。她心里在想什么,她不会是要随着弘晖一起走,所以此时才能如此淡定。

我心里愈发的害怕,可是颜儿的眼神里除了忧伤,却没有曾经我见过的绝望,仿若还有某种坚定。弘晖,颜儿,你们知道吗?从小我不敢在意任何人,以为这世上没有一个人是完全属于我的,只在有了你们之后,我才真正有了我完全拥有的人,所以你们不能有事,你们任何人有事,都会要去我半条命,如果你们都要舍我而去,我真的不知道还怎么活下去。

但是,弘晖终究还是离我而去了,我的弘晖。颜儿默默抱住弘晖一声不出,屋子里一片低泣之声,只有我的颜儿和弘晖安静着,我想要过去搂住他们娘俩,可才迈开一步,便眼前一黑。

醒来时,弘晖已经被抱走,只看见颜儿僵硬而孤单的背影目送着他们离去,我听见自己颤抖的声音喊她,我现在只想抱住她,抱住这世上我唯一拥有的人儿。颜儿安静地伏在我的怀里,我的泪洒在她的肩头。

我不要再失去她,我在她耳边低语:“颜儿,你还有我。”她却忽然推开我,眼神里闪过一抹让我陌生的神色,朗声说着,“胤禛你不仅有颜儿,没了弘晖,你还有小阿哥。”

我摇头,颜儿,你怎么会不懂,我只有你啊。

再次想把她拥回怀抱,此刻似乎只有抱住她,我才能感到一丝丝的温暖和安定。她却再次轻轻挣脱,示意我屋子里还有旁人。是啊,此刻我的兄弟们都在,他们都来为我的弘晖送最后一程,我勉强收拾心神,和他们道谢。送走了众人,我呆呆地看着颜儿镇定地安排好十三、十四住下,又对我说,该去问候下刚刚昏过去的李氏,和新进府的格格。

我震惊地看着颜儿,这是我的颜儿吗?这是我一向温柔、脆弱而此时又痛失爱子的颜儿吗?等我醒过神来,一个小小的丫头站在我面前,手被颜儿交到我的手中。哦,这是这次指婚的秀女,弘晖生病之前我一直担心,会让颜儿介怀的那个女孩儿,可这些日子以来,看着病重的弘晖和沉默的颜儿,我心神已乱,早就把这事忘了个干净。

颜儿居然此刻要把我推给新来府的格格,我的颜儿怎么会如此狠心,她怎么会不知道,此时此刻,我需要的只是她一个人,只有她能把我从这无边的伤痛里解救出来。

我应付走了钮钴禄,拉着颜儿回屋,我再次在她怀里落泪,我问她,这一切到底是为了什么,颜儿不语,只是沉默地抚着我的背,我头痛欲裂,沉沉睡去。

醒来见到的却是那个新进府的格格在一边伺候着,颜儿只是每日里来看望我,我看着她日渐憔悴的面容,竟不忍心让她陪在我的身边,她此刻也是个需要照顾的人呢,我正在生病的身体怎么舍得拖累于她。可是,我是多么的想念她,只有她温柔的双手才能拂去我的悲伤,只有她深情的眼神才能温暖我寒凉刺骨的心。

我终于能下地行走,颜儿却似乎在有意地躲着我,而我见到她,似乎除了照顾好自己的身体外,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弘晖一去,似乎所有的话语都成了忌讳,我怕我的任何一句话会勾起颜儿的伤心,所以唯有不语。

身体稍好,皇阿玛让我去山东赈灾,我原本不放心此时丢下颜儿独自离开,但这次是公差,一路辛苦,我又不忍心带颜儿在身边。谁知道,沉默已久的颜儿却忽然和我开起了玩笑,说我若不带着她,她会更苦,因为要承受相思之苦。

我大笑,不是因为这个玩笑好笑,而是我终于看到我与颜儿似乎迈出了走出阴霾的第一步。第二日便要出发,颜儿一边忙着打点行装,一边安排着府里的事,我静静地听着,颜儿似乎真的不一样了。我以为弘晖的离去会击垮颜儿,但是让我意外的是,颜儿似乎比我更加镇定,她甚至开始学着如何管理好府里的人事。

我心里是说不出的滋味,我不希望我的颜儿变成这样,尤其是如果是为了我才有了这样的改变。但是,此时此刻,若是这样的改变,能冲淡她心里的丧子之痛,我只愿意她能更快乐,无论她变成怎样都是我心爱的,唯一的颜儿。

山东一行,原本以为只是和以往的每次公差一样,只要尽力完成皇阿玛的嘱托便好,但是离京一路来的见闻出乎意料地震撼了我,看着满街的灾民,衣不蔽体,食不果腹,我的心无法平静。此刻的皇阿玛和兄弟们正在围场,打猎寻乐,可是百姓却连最起码的活下去都这么的艰难。

我生在皇家,从不知生计之苦,之前办差的时候,也不过以为这辛苦是劳作之苦,我也曾暗自思忖,我虽不用经历这些,却也有他们不会经历的辛酸。今日才知,原来百姓疾苦远不是我想象的这么简单。在天灾面前,他们只能在生死线上挣扎,只能无助而绝望地看着亲人离去。我知道亲人离去之痛,我知道那种痛彻心扉的感觉。可是在他们身上我却看到了更多的麻木,要经历多少次的生离死别,亲人离丧才能生出这样的麻木。

而接下来的事情更让我震惊,原来只是简单的天灾原不至于让百姓如此流离失所,最大的灾难原来是**,皇阿玛早就拨下来的赈灾款根本就没有发放,而各府的库银居然也亏空已久。我无法想象的震怒,这样瞒天过海的事情,居然在离京城这么近的地方发生,那那些鞭长莫及的地方还不知道是怎样的混乱。

而最最让我无法接受的是,这一切,京里不可能无知无觉,这些地方官中十有**居然都是我兄弟们的奴才,他们怎么可能不知道山东里发生的事,但是此刻,他们都在忙不迭地争那狗屁太子之位,根本无暇估计这些。

我心中的暴怒无以复加,这些忝为地方父母的官员,不思报效朝廷,不想百姓疾苦,只想着自己如何往上爬,我大清朝要这样的官员何用,皇阿玛要这样的官员何用。我拟了折子准备递给皇阿玛,我要他们一个个都要付出血的代价,为了被他们害的失去性命和亲人的百姓,还一个公道。

但是,第一步,我却必须先筹措出眼前的赈灾粮款,不能让被饥饿和疾病困扰的百姓再继续受苦下去。我到各府衙筹钱的路上,却被快马奔来的紫儿拦住,颜儿居然被人挟持,我拿着手里的信,睚眦欲裂。有人居然以颜儿为挟,要我放过他的性命。

我的颜儿,我这世上最亲的人,我心中唯一的清泉,他怎么敢以此来胁迫。他还想求条活路,我原本还准备请旨,留给能及时交上钱粮的官员一个全尸,此次,这般做来,若是颜儿伤了分毫,我只会让他们碎尸万段,挫骨扬灰。

出乎我意料的是,劫持颜儿的人是戴铎,我此前便听过此人,是个饱学之士,在我还曾经有意一竞太子之位时,还想过寻找此人,但后来断了此念想,便忘了这事。没想到却是这样的情形下得以相见,见到他,我倒是心安了一半,这人至少不是个莽撞行事之人,颜儿大约也只是受了些惊吓。

戴铎请托之人,倒并非十恶不赦,我盛怒之下没有查明,他的堂兄虽说有隐瞒不报之责,却未有贪赃枉法之罪,遂允了他的要求。

我此刻只想看到我的颜儿安然无恙地在我面前,此刻她一定被吓坏了。但是,我的颜儿,像往常一样的淡定,没有一丝惧怕,我虽知道颜儿从来出人意表,与众不同,但没想到,她还有如此过人的胆识,在这样的陌生的地方被歹人挟持,竟丝毫不乱,还在气定神闲地饮茶。

真好,无论如何,她没有受到定点的伤害。

戴铎说要投我门下,我稍一迟疑先应了下来,回京后还要好好查查此人的背景再定。我心里此刻已经有了不同的想法,我要去争那太子之位,我不能允许皇阿玛的江山,大清的天下如此乌烟瘴气下去。而更重要的是,今日我才知,原来躲避根本毫无用处,不用说,我早就断了争宠之心,万事不再出头,而自从弘晖逝去之后,我根本卧病在床凡事不理。即便这样,他们,我的兄弟们,仍没有忘记我的存在,还要暗中监视于我。如若不是他们,远在山东的人怎会知道颜儿此时在我的身边,又怎会知道,颜儿对我的重要足以成为他们的砝码。

戴铎说有人密信给他堂兄,这密信之人可想而知。

我生为皇子,就不可能全然逃脱作为皇子的责任,即使我无意争夺,也不可能避免其余人对我的忌惮,更何况我无法漠视大清的天下如此混沌。做不到彻底不闻不问,就只能卷进争夺的漩涡。

我的颜儿啊,她单纯如白纸一张,只要对她好的人,她就会一味地回报,从不曾想这些人其实也会包藏祸心。我从不愿颜儿面对这世上肮脏的一面,可是,我却无法让她躲开。

我歉意地告诉颜儿我的决定,我不能实现自己的诺言了,我要去争夺这人人眼热的储君之位,为了天下的百姓,也是为了心爱的颜儿,因为只有我更强大起来,才能保护所有我要保护的人,我才能还她一个清澈明净的世界。而,这场争夺,我只能成功,不能失败。因为,我不能让颜儿跟我受苦,我不能给她我的所有,是因为我现在有的太少,总有一天,我要给她是这天下的全部。

我要把一个最美好,最无忧,最干净的世界还给颜儿,于是我更不能躲,只能争。

我深怕听到我的决定,颜儿会失望,但是颜儿听了却依旧微笑如常,她果然是我的颜儿,最最懂我的颜儿。

再次奔波于山东,颜儿忧心我的身体,我却怕她在我身边太过危险,于是我带走了钮钴禄,那个新入府的格格。颜儿似乎对这个丫头特别的上心。原来自己被欺负了去都无动于衷的颜儿,却为了钮钴禄,给了那俩一个下马威。我知道那俩人,尤其是李氏,一直不是个安分的主,但是对她们我也有我的愧疚,同样是及笄时便入府服侍在我身边,我却没有给予她们更多的关爱。所以只要是颜儿没有在意,我常常便也睁一眼闭一眼,由着她们胡闹,只要她们伤害不到颜儿就好。

颜儿终于让我也见识到了精明强悍的一面,原来只要她想,她就可以扮演好任何一个角色,无论是温柔体贴的妻子、和蔼慈爱的母亲还是如今精明强干的当家主母,甚至也许更是日后母仪天下的皇后。

山东大灾之后瘟疫横行,我忙着布发赈灾钱粮,不小心也染上了瘟疫,回府后颜儿迅速地封锁了我的院子,甚至没再来见我一次。我心里酸酸地想着,我的颜儿真的变了,那个只求日日厮守的颜儿,如今已经更像是这四贝勒的嫡妻,而不再是胤禛的知心爱人。

我看着伺候在身边的钮钴禄,这个颜儿格外在意的丫头,忽然有些明白颜儿为什么如此看重她,原来,她和颜儿居然是有些像的呢。同样是不多话的性子,同样是淡淡的微笑和真心的关切,不用我说,便知道燃上我最喜欢的熏香,准备好我最中意的饭菜,药汤永远温热适中,脚步永远轻若无闻。

这让我不禁想起初入府时的颜儿,似乎也是这般年纪,人淡如菊却又兰心蕙质。想着,我覆上钮钴禄的面颊,她好似当初的颜儿一样立即绽开一抹恬然的微笑,我不禁有些痴了。

若不是门外的响动惊扰了我,我几乎以为这个跪坐在我床前的女子就颜儿,我的一如曾经的颜儿。

但是门外站着的才是我真正的颜儿,我摆脱刚刚的恍惚,我已经多久没见到她了啊,原来思念是这样可怕的事情,可怕到会把面前那个小姑娘错认成颜儿。但是她们毕竟是不一样的,钮钴禄带给我的只是片段的回忆,只有真正的颜儿才会带给我完全心安的感觉。就如同初次见到她那一刻一样,只有颜儿在我的身边,我焦躁不安的心才能被彻底抚平,百炼钢瞬间便成绕指柔。

我在她的怀里沉沉睡去,竟是好久没有如此安稳地睡过这样一觉了。醒来,看到的仍是钮钴禄伺候在旁边,我心里不知道为什么有些气闷。我此时已经痊愈,颜儿之前若是怕过了病气,让府里没了主心骨,今时今日她为什么还要趁着我熟睡而逃开呢。

我烦躁地问钮钴禄:“可知道福晋现在正在忙些什么?”她说不知道,只知道下午的时候福晋来过,但是和门口的人说了句话便走了。我皱皱眉头,颜儿既然来了,为何到了门前却不进来,难道是府里发生了什么大事。让钮钴禄服侍着我穿好衣服,我喊来门口伺候着的奴才,让我意外的是,颜儿只是问了钮钴禄是否在里边,得到了肯定的答案便离去了。

我莫名其妙地揣度着颜儿到底在想什么,要把我推给钮钴禄吗,两次侍病于床前似乎已经足够,对宋李二人,她虽然也时常制造些机会给我,却不至于这么露骨。想着便再也坐不住,定要去找颜儿问个明白。

去她院里的路上,我却忽然想起那日颜儿来看我时,听见紫儿的一声惊叫,似乎撞上了什么,难道是颜儿看见我抚着钮钴禄的脸,所以定住脚步,让跟在后边的紫儿撞上,若是如此,难道说,颜儿是在跟我闹别扭?难道说,颜儿是在吃醋?可是,后来进屋来的颜儿似乎又神色如常,并不见异色,唯一奇怪的只是,她居然没有留下。

想着,不知道为什么我有些雀跃。虽然我一直知道我在颜儿心中的位置,我一直知道她待我的一片真心。但是颜儿总是宠辱不惊,不急不恼的样子也总是让我懊恼。只看见我为了她和八阿哥几句说笑,她十四弟一点拉扯,我就能吃醋的一塌糊涂,可颜儿却从没有这样的时候。

我知道她爱我,我并不需要再去确定什么,可是我想看见她为我吃醋,似乎这样才能让我有作为男人,最完全的满足感。我不明白兄弟们为什么都想要一个贤淑大度的福晋,我想要的却只是个会为我吃醋的小女人。

我这次大病果然伤了元气,走到颜儿的园子这么近的几步路,我便有些气喘。远远看着树荫下的颜儿,树影投在她的脸上,朦朦胧胧似乎萦着一层光圈一般,整个人干净的近乎透明,她眼神迷离地似乎在想着什么,嘴角噙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美得让我窒息。我的颜儿啊,我真想把她永远的藏在一个没有人会找到的地方,让她永远能拥有如此剔透、清澈的灵魂不被任何俗事所扰。

我的到来似乎惊扰到她,看向我的眼神里居然有那么一丝瑟缩,看我气喘吁吁的样子,颜儿赶紧拉我坐下,又如每一次看见我时一样露出恬然的笑容。嗔我一句,不好好休息,到处乱跑。我盯着她的眼睛,故意平静地说:“颜儿不来看我,我便只好来看颜儿。”

她匆忙解释着自己的忙碌,说是忙的没有顾得上去看我,那么匆忙而拙劣的辩解着,似乎忘了刚刚我看见她时,她明明正在发呆。

我再紧逼一步,“我听说颜儿走到了门口,却有没进去。”

她嗫嚅着,“想起了更重要的事情。”

我故意逗她,“这世上还有比我更重要的事情吗?”

她眼里闪过一丝烦恼,竟赌气地别过脸不理我。颜儿鲜少会有这样的小女儿姿态,她不会耍脾气,不会闹别扭。不知为何,宋氏和李氏若是跟我犯这样的小孩儿脾气,只会让我厌倦烦躁。可是颜儿这样的面貌,却让我如此喜欢。我喜欢这样的颜儿,这样有点小脾气的颜儿,和我闹情绪的颜儿,因为这样的颜儿只有我才能见到。

我故意扳过她的脸和她对视,我故意言语激她:“难道现在颜儿已经不能和我无话不说了吗?难道你我之间也不能一片挚诚了吗?”

颜儿慌忙摇头,却摇小下了无数滴眼泪。我的心瞬间被揪的一痛,忘了我到底要追问什么,要计较什么,只是想立即拭干颜儿的眼泪。如果这时候颜儿对我说,要我放弃所有的争夺,让我放弃所有的努力,从此只做她身边深情体贴的爱人,我亦会毫不犹豫地同意,只要,只要能让她展颜。

然而我的颜儿却什么也不要,那泪痕未干的双眼那么真诚的看着我,对我说:“颜儿只要胤禛能做想做的事,就会快乐。”

我想做的事,颜儿可知道那是件多么艰难甚至血腥的事吗?我忽然无力地想着,若是颜儿知道我心里想的居然是要做皇帝,她会不会瞧不起我的野心勃勃,会不会在心底里嘲笑我不自量力呢?然而,颜儿的答案让我震惊,原来,她一早便知道我要的是什么,她一早就知道了,我已经开始觊觎这天下。

颜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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