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刑徒-第3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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灌家本是宋国人!
对于故韩,同样怀有强烈的恨意。
所以灌婴并没有像其他六国后裔一样的仇视老秦人,甚至在某方面,还颇为赞成秦国。
怪不得那天在宋子的时候,灌婴对刘阚老秦人的身份,丝毫不在意。
“前面就是孟诸泽了!”
程邈对刘阚说:“过孟诸泽后,再穿砀山,就算是泗水郡治下。从砀山出,向东就是丰邑,再半日光景,咱们就算是到家了。”
刘阚这时候也有些归心似箭,当下扬鞭赶车,加快了速度。
可就在这时候,大约十辆左右的六辔轻车呼啸着飞驰而来,和刘阚等人的马车擦肩而过。
其中一名车士,在赶车的同时,目光不经意的扫了一眼。
突然间脸色一变,猛然挽住缰绳用力一提,口中发出一声尖锐的长哨,其余车辆立刻迅速转向。
“追上那马车!”
车士一声大喊,催马就冲了过去。
六辔轻车的速度,远远超过刘阚等人的车辆。在眨眼间追赶上来,呼啦一下将刘阚等人圈住。
“停车!”
那车士一声大喝,抬手就抄起了竖在车上的铜矟。
第八十六章 中车府卫
看打扮,刘阚一眼就认出了这些人的来历。
中车府卫!
他连忙勒住了马,一直放松的心情,突然间呼的提了起来。不过脸上却带着一抹笑容。
“在下奉泗水郡守任大人之命,往宋子公干,有武山剑和印绶为证。”
这两句话一路上已经说过了无数次,刘阚也说的非常顺流。在他看来,接下来这些中车府卫会检验印绶和宝剑,然后放行。因为这种情况,从三川郡下来,遇到了很多次。
但是刘阚却忽视了一件事情!
之前阻拦他们的是秦军,而且是那种新组编而成的秦军。郡守加铁鹰锐士的名头,自然能轻松的威慑那些家伙。可是眼前的这些人,却不是秦军,而是出自于中车府的车士。
中车府和铁鹰锐士是平行的两个机构。
甚至在秩比上,中车府车士比铁鹰锐士还要高那么一点。
那当先的车士根本就没有理睬刘阚手中的武山剑和印绶,铜矟一指,“那是什么东西?”
他指的是灌婴那辆车。
在车辕上,倒插着两支铁椎,却是那刺秦力士的兵器。
说起来,这件事和刘阚没什么关系。在圃田泽发现巨汉之后,刘阚就说要把那铁椎扔掉。不为别的,太抢眼了……万一被人发现,很容易露出破绽。但灌婴却有些舍不得。
灌婴十八岁,正是一个热血沸腾,容易崇拜英雄的年纪。
在他看来,这两支铁椎有着非同寻常的意义,怎么可以轻易的舍弃呢?于是,他偷偷摸摸的把铁椎藏起来,一路上小心翼翼,倒也没有露出什么马脚破绽来,刘阚也未发现。
但是在过了睢水之后,灌婴的警惕性可就放松了。
时常在赶车的时候把铁椎拿出来摩挲,一开始的时候偷偷摸摸,到了后来,就光明正大。
这不过是个小细节,刘阚等人归心似箭,都未曾留意。
今天原本是程邈赶车,所以灌婴就在车上把玩铁椎。等到了半途换手的时候,他顺手就把铁椎倒插在车辕上。可没想到,就是在这个时候,他们居然遇到了一群中车府卫。
普通的中车府卫也就罢了。
偏偏这群人当中,有一个车士,正好参与了追杀巨汉的行动,以至于对铁的印象非常深刻。虽然只是在匆忙中,漫不经心的一瞥,车士一眼就认出,那铁椎正是巨汉的兵器。
也难怪,那一天的搏杀,实在是太惨烈了!
车士虽然幸存下来,但那天在漫天风沙之中血肉横飞的场景,却是这一辈子都忘不掉。
刘阚这才留意到灌婴车辕上的异状。
心里咯噔一下,脸上的笑容,顿时变得不自然了。
其他的中车府卫已经挑下了轻车,手中各执武器,警惕的注视着刘阚等人的一举一动。
“车上装的是什么?”
不等刘阚和灌婴回答,那车士再次厉声询问。
悄悄收起了印绶,把武山剑递给了蒯彻。刘阚跳下车,笑呵呵的说:“不过是一些器具……既然你们怀疑,那我就打开来让你们看看。老鹰,你这又是从哪儿弄来的家伙?”
说着话,刘阚朝着灌婴轻轻点头。
一名中车府卫厉声喝道:“你,站着别动!”
他大步流星上前,探出手中的铜矟,想要把那车帘挑开。刘阚和他的距离,只有五步之遥。
“老鹰,动手!”
很显然,此时此刻,已经没有回环的余地了。
车上躺着那巨汉,只需要挑开车帘就可以看到。如果被发现了,刘阚等人谁也别想活。
最可怕的是,还会连累到各自的家人。
刘阚话一出口,灌婴猛然抬手就抽出铁椎,呼的一声砸向了最先发现破绽的中车府卫。
与此同时,刘阚猱身扑出。
那中车府卫显然没有想到刘阚会突然间出手,猝不及防之下,被刘阚一把扣住了铜矟。
借势腾空而起,刘阚横身抬膝,快如闪电一般的撞在了那府卫的后脑。
府卫被当场撞昏过去,甚至没来得及做出反应。而刘阚顺势落下,手中铜矟,扑棱棱突刺一击。呼的一声,仿佛一道电光闪动。在外人看来,刘阚的身子仿佛是被铜矟带了起来,几乎是和铜矟成一条线。当先的府卫怒吼一声,举矟迎着刘阚就冲了过去。
可就在这时候,刘阚的铜矟却脱手了。
砰的摔在了地上,顺势懒驴打滚,等那府卫崩开了铜矟的时候,刘阚已经抢到他跟前。
一个鲤鱼打挺,和府卫擦肩而过。
一抹寒光,带起了一蓬血雾。老大的脑袋飞了起来,刘阚在错身的一刹那,伸手抽出了那府卫腰间的宝剑,旋身一扫,人头落地。眨眼的工夫,两名府卫就倒在了血泊中。
太快了,太突然了……
其余的人,根本没想到这两个乳臭未干的小子,不但出手攻击,而且会是如此凌厉。
灌婴的铁椎出手,正砸在车上府卫的眉眼间。
整张脸被砸的是血肉模糊,脑浆合着鲜血流出,那府卫一下子摔下了轻车。顺势扑出,一把攫住那铜矟。灌婴腾空而起,翻身就跳上了那辆轻车,挽住了缰绳,催马冲向其他人。
车上,蒯彻抽出武山剑,把一个毫无防备的中车府卫砍翻在地。
两名府卫冲过来,把蒯彻吓得大叫一声,翻身跳下车,叫喊道:“东主,快救我!”
话音未落,一杆铜矟破空飞来,将一名车士钉死在地上。是灌婴,他驾车出击,掷出了铜矟之后,顺手从身上取下黑柘木弓,然后有从挂在车辕上的箭壶里抽出一支长箭。
弯弓搭箭,看也不看就射了出去。
灌婴的箭术,显然是下过一番苦工的。什么瞄准啊的根本不需要,凭着感觉来射杀对手。六辔轻车在他的驾驭之下,奔驰咆哮。那追杀蒯彻的府卫,被灌婴一箭射中咽喉。
太快了……
片刻的光景,十名府卫就倒下了六名。
刘阚一手舞剑,一手执矟,剑矟相交,将剩下的四名府卫圈住。那铜矟上下翻飞,宛若出海的蛟龙。呼呼的挂着风声,势如猛虎下山。跨步旋身,铜矟砰的砸在一名府卫的耳盔上。
矟赶在横扫的时候,几乎完成了弓形。
那府卫惨叫一声,铜盔碎裂,脑袋被打得成了一块烂肉,脖子诡异的扭着,显然是断了。
灌婴驾车绕行,抬手又是一箭,正中对方面门。
而剩下的两名府卫见势不妙,扭头就要逃走。刘阚剑矟出手,灌婴利箭离弦,将两名府卫当场射杀。
一场战斗,只持续了不足盏茶光景。
当战斗结束的时候,刘阚好像泄了气的皮球,一屁股坐在了地上,看着驾车而来的灌婴,忍不住破口大骂:“你这家伙,收了那铁椎也就罢了,怎么还明目张胆的挂在外面。”
“我……”
灌婴自知理亏,跳下车诺诺不敢回答。
刘阚闭上眼,努力的让自己平静下来……可就在这时候,就听程邈一声惊叫。早先被蒯彻砍翻的府卫,并没有丧命。突然间出手,将程邈撞翻,踉跄着飞奔而去,跳上了一辆轻车。
“拦住他,要是让他跑了,我们就完蛋了!”
灌婴二话不说,跳上轻车催马就追,而刘阚则站起来,转身跑到了马车上,从车里面取出那张大黄弓,站在车辕上弯弓搭箭,对准了那仓皇而去的府卫,咬着牙,屏住呼吸。
射死他,一定要射死他!
刘阚一闭眼,白羽箭离弦而去。这大黄弓,足有十石的力道。白羽箭挂着一抹锐啸声响,在空中划过一道残影,正中那府卫的后颈。府卫惨叫一声,身子挂在了车辕上。
不过那轻车,却没有停下来,继续奔驰而去。
刘阚在车上大声的叫喊:“灌婴,回来……不要追了!蒯彻,老程,我们快点离开这里。”
蒯彻和程邈二人,惊魂未定。
两人跌跌撞撞的跳上了车,抓起了缰绳。
这时候灌婴也赶回来了,“阿阚,换马,换马……这些都是好马,比咱们的马强百倍。”
刘阚怒骂道:“换你个头,你还觉得不够麻烦吗?赶快上车……要是换了马,咱们就死定了!”
的确,如果换了那中车府的马,真的是死定了!
灌婴立刻反应过来,也顾不得其他了,跳下车来,翻身跃上了刘阚的马车。
挽起缰绳,催马而行。
刘阚一屁股坐在车辕上,许久之后,长出了一口气。
第八十七章 虚惊一场
十具中车府卫的尸体,静静的摆放在堂前。
白面无须的赵高,坐在案后,面颊不停的抽搐着,静静看着那一具具尸体,紧紧攥着拳头。
“刺客的身份,已经打听清楚了?”
赵高低声的询问。
“父亲,已经清楚了!”
回答赵高的人,是他的女婿阎乐。赵高是天阉,自然没有生育的能力。不过家中尚有兄弟,在他成为中车府令以后,就把兄长的女儿过继到他的名下。在古时,这种事情经常发生。阎乐是去年才和赵高的女儿成亲,原本只是个默默无闻的卒吏,而今已是郎中令。
始皇遇刺,赵高遭受责难,阎乐自然是感同身受。
故而在追查刺客身份的事情上,更是格外卖力。经过一个多月,他已能确定刺客的身份。
“刺客有两人,主使之人,名叫张良,是故韩国宰相张平之子,祖籍城父(今安徽毫州东南),年十九岁。此子自幼聪慧,有神通之称。兼之家学渊源,在城父颇有名气。
陛下灭韩之后,张良一直对我大秦怀恨在心。
去年他的兄弟因故而亡,使得他再无任何的牵挂。甚至连他弟弟的丧葬都不管不问,带着一个家奴离开了城父。我打听到了这消息后,立刻派人往城父追查,可没想到竟……”
阎乐说到这里,忍不住看了一眼堂下的死尸。
赵高闭上了眼睛,沉吟片刻后,突然问道:“以你之见,是谁杀了他们?”
“张良,定是那张良!”
阎乐连想都没想,张口就回答道:“我实在是想不出,有谁能一下子将十名府卫击杀。”
看了看案上的白羽箭,赵高陷入沉思之中。
“阎乐,这是故韩所产的赤茎白羽,是故韩军特有的装备,又名飞凫箭,专供大黄参连弩使用……这支箭虽然经过了改造,比之原来的飞凫有了些变化,但是其形状未变。
所以,追查的对象当符合以下几个条件。
第一个条件,此人和故韩有关联,而且能制作飞凫,或者认识会制作飞凫的工匠。
第二个条件,这种飞凫并非是用大黄参连弩发射,而是以强弓射出。能射出这种飞凫的强弓,力道不会弱于大黄参连弩,当在十石以上。所以,追查的对象当限于力大者。
我估计,这不会是单纯的个人行为。
那张良是怎么掌握陛下的行程?又如何神不知鬼不觉的在博浪沙设伏?而且还知道你派人前往城父,并在途中伏击。这里面,怕是一些官员,也不甚干净,当仔细追查。”
阎乐说:“父亲放心,孩儿定不会放过一个反贼。”
赵高站起身来,走到那十具尸体前,仿佛自言自语道:“六国虽灭,然则其余孽仍在。前些时日在宋子发现了高渐离,如今又有人袭击陛下。这两者之间,是否有甚关联?
楚虽三户,亡秦必楚。
陈郡曾经是楚的王都,韩楚两国又和我们数次交锋于陈郡……阎乐,当重点查探那里。
陛下如今已抵达琅琊行宫,并派人招我即刻前去伴驾。
追查刺客的事情,就交由你来办理。我留下百名府卫听你调遣,定要尽快将反贼消灭。”
赵高在不知不觉中,陷入了一个误区。
那就是他把这次刺杀行动无限的扩大化,以至于拐到了另一条歧路上。这也难怪,挖出一个集团的效果,和抓住一两人的成果截然不同。他当然希望能够把成绩做到最大化。
阎乐躬身行礼,“父亲放心,孩儿定不负父亲的厚望。”
※※※
刘阚并不知道,他躲过了一劫。
一直到出了砀山,进入泗水郡以后,这心仍在激烈的砰砰直跳。不仅仅是他,灌婴蒯彻和程邈的情况也好不到哪儿去。为了掩人耳目,他们还绕道行进,没有从丰邑路过,而是绕过丰邑,经单父(今山东单县)转道胡陵,沿着当初出发时的路,赶回沛县。
此时,已经二月末了!
回到沛县以后,刘阚等人才发现,秦军根本没有往泗水郡方向怀疑。
不过这并不代表刘阚能放下心,先让程邈回家打听情况,在确定了平安无事之后,才大模大样的回家。
算算时间,从去年离开沛县,到现在重回家中,整整耗用了半年之久。
阚夫人已望眼欲穿。
当刘阚回到家中的时候,老夫人高兴的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只是拉着刘阚,不停的笑。
不过,当老夫人看见从车上抬下来的巨汉时,脸色顿时变了。
“阚,这是何人?”
刘阚自然不可能对老夫人说:这很有可能是刺秦的刺客。如果真这么说,非把老夫人吓着不可。
“我们是在过河的时候发现了这个家伙……不过发现他的时候,就是昏迷不醒。据河上的人说,那里时常有匪贼出没,想必是遭匪贼的劫掠,反抗时身受重伤。孩儿看他可怜,又不好把他半路扔下,就只好带在身旁。听程先生说,此人可能是某个大户人家的锁奴。”
刘阚没听说过锁奴,可是并不代表老夫人没听说过。
闻听之下,老夫人微微一蹙眉头,轻声道:“阚,这样好吗?万一他的主人找上来,怎么办?”
“该怎么办就怎么办,不过当务之急,是要为他治好身上的伤。我们身边又没有工具,沿途也不好寻找郎中……您看他身上的伤口,万一被误会了,我们可就说不清楚了。”
阚夫人闻听,连连点头,“我儿心肠果然善良,甚好,甚好!”
当下让王姬整理了一间房舍,把巨汉安置下来。又让王信去城里找审食其过来,顺便买些药物。
“娘,那些秦军还没有走吗?”
刘阚在回家的途中,看到在距离住所大约三里之处,有一个小小的军营。那是当初任嚣安排下来的秦军,专门负责保护刘阚家中的安全。不过在刚才回来的时候,却让刘阚吓了一跳。
阚夫人说:“任县长已经往相县赴任了,新任的县长是个齐人,名叫李放,很风雅的一个人。不过感觉着,没有任县长那般的直爽,心思好像挺重。哦,他曾让萧先生来过几次,似乎是看你回来了没有。这个人……我儿当小心一点,恐怕不太好对付啊。”
李放?
似乎比较陌生!
至少在刘阚的记忆中,没有这个印象。
“还有,那位秦军的属长,名叫周兰,很和善的一个人。开春的时候,还帮着咱家和审食其家里耕种来着。听口音好像也是东都一带的人,有功夫你要去好好的谢上一下。
人家可没少帮咱们干活,也多亏了他的照应,这半年来家里倒也安宁。”
娘俩儿正说话的时候,审食其和曹无伤赶来了。
审食其三人在刘阚离家不久后,就回到了沛县。不过由于刘阚不在,他们也无法进行药酒的事情。再加上唐厉的身体有点不舒服,所以在回来之后,也一直没有大的行动。
见到刘阚,审食其和曹无伤格外的兴奋。
不过不等他们开口,刘阚一把拉着审食其就往后院走。
“老曹,你帮着蒯彻……就是那个面生的家伙,收拾一下车上的工具。全都搬到作坊里,顺便找人照看着。信,你也过去帮把手,灌大哥留下来陪我娘说话,有事儿就叫我。”
一边说,一边往后院走。
又把他刚才和阚夫人说过的话,与审食其重复了一边。
审食其走进房间,看了一下巨汉身上的伤口,眉头一蹙,轻声道:“阿阚,这是哪家的锁奴?”
“你也知道锁奴?”
审食其没好气的瞪了刘阚一眼,“废话,我怎可能不知道。不过这家伙身上的伤势还真够严重……也幸亏是遇到了你,否则的话,根本就撑不到现在……这家伙真够壮的啊!”
刘阚轻声道:“那有没有可能治好?这一路上,他一直没有清醒,可把我们折腾的不轻。”
“你前期救治的不错,虽然会麻烦一点,但应该还不成问题。”
审食其说着,放下了手边的药箱。看得出来,这家伙比之当初,似乎又有了很大的进步。望闻问切之后,将刘阚先前包扎好的伤口又做了一次处理,看上去似乎好了许多。
“我再开个房子,一会儿让无伤回城里买些药回来。”
等一切结束,审食其神情疲惫的对刘阚说:“该做的都做了,要是还好不过来,那我也没办法。不过,这家伙的病就算是好了,你又打算怎么处置?你名下已经有两个隶奴,可不好再安置了啊……还有,他身上那铜锁,我也没招……想除下来,危险不小。”
刘阚轻轻的搓揉太阳穴,沉吟片刻后说:“尽人事吧……他身上的铜锁,我倒是有些想法,不过从目前来看,条件还不太成熟。这样吧,晚上把老唐找来,咱们一起喝酒。”
审食其当下答应下来,和刘阚一起走出了房间。
第八十八章 唐厉说法
光阴流逝……
时间可以让很多人,很多事改变,但有些人,有些事,即便时间再久,也不会有变化。
皓月当空,天井庭院中,刘阚唐厉,审食其曹无伤四人坐在一起,说着话,聊着天。
只半年,不论是唐厉也好,曹无伤也罢,包括审食其,似乎都成熟了许多。
百越一行,对于这三人而言,无疑是一种成长的历练,连往日总是很毛躁的曹无伤,都变得稳重了许多。唐厉还是老样子,不过颌下已生出了唏嘘的胡子,看上去不再那么青涩。脸色有些苍白,但气色非常不错。话比以前少了,可是这气度却更加沉冷了。
审食其呢,看上去还是老样子。
但言谈举止间,却多了一份内敛,不再想当初那样,把喜怒形于表面。
“百越战事,进行的很顺利!”
审食其说:“我估计在入秋之后,大军就要攻入岭南。回来的时候,我们曾拜访了赵将军,不过并没有做太多的交流。只是,这一路走下来,沿途见到了太多的悲惨事。”
“悲惨事?”刘阚有些诧异,“什么悲惨事?”
唐厉说:“屠睢这个人,刚愎强硬,只知杀戮而不知变通。对于下属也不懂得抚恤,此次征发二十万刑徒随军出征,但是……我们从南郡一路走过来,只看见贬低的尸骸。”
刘阚,不禁沉默了!
唐厉接着说:“此人可以为将,但不足以为帅。是六国遗民如鱼肉,根本就不懂得体恤。而且横征暴敛,杀性过重。说实在话,我对于百越之战,并不乐观,弄不好还会惨败。”
“惨败?不会那么严重吧。”
唐厉说:“阿阚,你没有去过百越,不晓得那民风是何等的剽悍,环境是多么的复杂。
秦军对百越的情况并不了解,许多甚至是凭空臆想出来。
南郡一地的战事虽然结束,但我却可以肯定,一俟攻入岭南之后,死伤将会格外惨重。
至于屠睢,定不得好死!”
不得好死这四个字,在后世是一句骂人的话。但在这个时代,其贬义却不是很大。
唐厉只是在陈述一个事实,说这番话的时候,显得非常冷静,“若想彻底平定百越,当剿抚并用为上。以我之见,这将会是一个非常漫长的过程,两年、三年……甚至更多。”
这原本和刘阚等人并没有太大的关系,可不知为什么,大家的心里都有点沉重了。
审食其见此情况,连忙转移话题,“阿阚,你去找那酿酒的法子,不晓得最后找到了没有?”
曹无伤也说:“是啊,你带来的那些东西,看上去稀奇古怪,究竟是什么用处?”
“酿造的方法倒是找到了!”
刘阚神色一黯,颇有些伤感的说:“不过这一路上,我也遇到了很多事,让我感慨颇深啊。”
“遇到了甚事?”
刘阚当下压低了声音,把他在宋子城的遭遇说了一遍。
当听到高渐离的名字时,曹无伤和审食其不由得面面相觑,而唐厉的脸色更加的苍白。
“我没有阻拦!”面对眼前的三个朋友,刘阚也没有隐瞒什么,叹了口气说道:“而且我也阻拦不了……我明知道高渐离为何这么做,甚至我也清楚,他根本不可能成功,可我还是眼睁睁的看着他去送死。那一天,我甚至有一种古怪的想法,我竟然有点希望他……”
刘阚突然闭上了嘴巴,没有再说下去。
唐厉低着头,闷闷的说了一句:“希望他能成功,是不是?”
“我……”
唐厉喝了一口酒,脸上浮起了一抹笑容,“阿阚,看来你也发现了如今这时局的变化啊。”
“变化?”
唐厉说:“从表面上来看,大秦朝似乎是波澜不惊,一切都在平稳的过渡。但实际情况呢……山东六国,抛开其他几国且不去说,只说故齐和楚国,与大秦所奉行的法家学说截然不同。这无关孰优孰劣,只在于是否可行……秦因法而崛起,有着他特殊的情况。
当年孝公赢渠梁继任秦王之位的时候,内忧外患,老秦可说是已面临灭国之祸。
外有六国大军,内有义渠异族蠢蠢欲动……加之老秦连年征战,国库空虚,已无力支撑。在当时的情况,不变法则必死无疑。就算是变法失败,也不会比当时的情况再差。
商君变法,在当时的老秦而言,是没有办法的办法。
举国百姓希翼强盛,万众一心……可就算是这样子,商君也是用了整整二十余年才成功。”
对于过往的历史,对于商君变法的过程,刘阚并不是非常清楚。
事实上对先秦所发生的事情,后世能够考究的,无非就是几部史书和一些子经文章。
但可以想像,商君在推行变法的时候,想必是有一番腥风血雨吧。
唐厉说:“如今六国平稳,民心思安……如果皇帝能冷静一下,就应该知道在这种时候,全面推行秦法,绝非是个好时机。当循偱渐进,逐步的消除六国百姓对老秦的抵触之心……这需要更加漫长的过程,也许几十年,甚至百年。可是皇帝却好像等不及了。”
审食其说:“以你之见,会出乱子?”
“如今,这天下有皇帝在,所以还不会有太大的乱子。可是皇帝如果不再,定然天下大乱!
而且,皇帝如果这样子下去,多一天,这乱子就会重一分。
如果高渐离真的可以成功,以大秦目前的情况而言,说不定真的是一件非常好的事情。”
说着话,唐厉向刘阚看了过去。
刘阚没有表示,可是从他的眼中,却能看出一丝讶然。
就在这时候,后院突然传来了一声惊叫。
刘阚等人一怔,蓦地站了起来。那惊叫声,太熟悉了……刘阚一下子就听出,是阚夫人的声音。
出什么事了?
刘阚二话不说,拔腿就往后院跑去。
唐厉曹无伤审食其三人紧紧跟随,眨眼间就来到了后院中。
阚夫人卧房一派漆黑,不过房门却是敞开着。王姬手执一个牛油火烛,带着王信赶来。
刘阚二话不说,一把抢过火烛,顺手抄起一根竹棍,就冲进了屋中。
“我打死你这混蛋!”
屋中的景象,让刘阚顿时火冒三丈。
只见一个巨汉,跪在榻上,双手还环抱着阚夫人的腰。
居然敢非礼我老娘……
刘阚怒吼一声,举起竹棍就向那巨汉扑去。说来也奇怪,那巨汉却好像小孩子一样,紧紧的搂住阚夫人的腰,身子蜷成了一团,口中呜咽着,也不知道究竟在说些什么。
“阚,你给我住手!”
竹棍狠狠的抽在那巨汉的身上,啪的一声格外响亮。
巨汉呢,居然不躲不闪,当竹棍打在他身上的时候,发出了一声好像小孩子一般的惨叫。
与此同时,阚夫人也大喝一声,制止刘阚继续动手。
她轻轻的抚着那巨汉的脑袋,如同安慰小孩子一样的说着话,“不哭,不哭,没事了,没事了……阿阚,还不把棍子放下来……乖,莫害怕,你看……没有人会欺负你的。”
在阚夫人柔声的安慰下,巨汉似乎安静了。
头静静的伏在阚夫人的腿上,不时还呜咽两声。
阚夫人的体形,比之这巨汉,俨然小了一号,却好像保护神一样的,护着这个巨人。
诡异的景象,让刘阚等人目瞪口呆。
“母亲,这是,这是怎么回事?”
刘阚也认出来了,那巨汉赫然正是他带回来的家伙。想来是苏醒了,却摸进了阚夫人的卧房。
阚夫人用怜惜的目光看着巨汉,抚摸着他的头发。
听到刘阚询问,抬起头说:“我也不知道……我刚睡下,他就跑了进来……刚才还真的是吓了我一跳,故而惊声呼喊。可这孩子并没有什么恶意,就这么一直抱着我,还叫我娘亲。”
刘阚一蹙眉,往前走了一步。
“别打我,不要打我……娘,我以后听话,再也不会惹您生气了。”
那魁梧的巨汉,惊恐的大叫起来。
阚夫人连忙制止住了刘阚,然后轻轻拍着他的后背,“乖,娘就在这里,不会让人打你的。”
“这,这算是怎么一回事?”
刘阚呆呆站在原地,看了看审食其,又看了看唐厉等人。只是这些人,也都是面面相觑,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王姬轻声道:“阿阚兄弟,依我看,他好像是因为脑袋……所以想不起自己是谁了。”
一边说着,她轻轻用手拍了一下头。
刘阚的面颊一抽搐,脑海中蓦地闪过了一个名词:心因性失忆症?
第八十九章 有兄名巨
所谓心因性失忆症,也就是因脑部受创而造成的各种失忆现象,也可以称之为离魂症。
刘阚装过,但当时却是因形式所迫。
可他没有想到,居然真的碰到了真的失忆症。看这巨汉的样子,也不像是作假,难道是真的失忆了吗?刘阚怔怔的看着巨汉,片刻后不由得苦笑一声,“母亲,该怎么办?”
“让王姬和信留下来吧,你们先出去。”
阚夫人慈爱的看着巨汉,“这孩子没坏心思,娘看得出来。他就是在害怕……你们在这里,他肯定平静不下来,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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