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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明花满枝-第3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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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别睡,师兄……”
那个声音很温柔,蕴着缠绵情意,还有若隐若现的哀伤。
“师兄,你一直都是最坚强的……”
……
师妹!
混沌的大脑猛然清明,尖锐的疼痛仍在,但似乎已经不是不能忍受。卓以白双目圆睁,死死地望着无垠的夜空,眼角缓缓流下一滴泪水。
幻影消散,唯余一片空茫,红颜已逝,空留此情长思。
师妹,我好想你……
喉结微颤,卓以白喘息着,固执地凝视着漆黑的夜幕,似乎想要望穿那尽头,是否有伊人在守盼。
疼痛忽然不再尖锐,那逐渐扩散的寒意也止顿了攻势,身体开始回暖。
卓以白眼中微光一闪,被捆缚在背后的双手暗中续了力气。
目光所及,主蛊师的脸色已然大变,骇声道:“这、这、这……这不可能!”
厉阴蛊从卓以白的伤口处钻出,如同进去时那般迫不及待,出来时亦是迅速匆忙,只是却显然是出了异常状况。它扭曲着,身体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萎缩下去,颜色也变得暗淡枯黄,仿佛是迅速被风干一般,最后终于不再动弹。
主蛊师脸色煞白不似活人,战栗得几乎要散架。他将厉阴蛊捧起,不死心地检视,口中不停道:“不……不……”
漓染已经察觉了不对,心猛地一沉,倏而站起厉声道:“怎么回事?”
这一声几乎叫祭台上的人吓破了胆,蛊师们和侍卫纷纷跪地,抖成一团。主蛊师狠狠叩首道:“属下不知……圣蛊、圣蛊突然僵化,已经没有了生机!尊主饶命,属下真得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啊!”
“尊主饶命!”“尊主饶命!”祭台上罗刹教诸人求饶声此起彼伏,带着惶恐的泣音。祭台下众人也好不到哪去,所有人都面显惧色,俯身跪倒在地,乌压压一片不敢抬头。
这厉阴蛊对于漓染来说是何等重要,这么多年的心血谋算在此一举,谁知竟出了这样的变故,漓染会爆发出怎样的怒火他们简直想也不敢想。
漓染目眦欲裂,一步一步慢慢走下石阶,走上祭台。卓以白已经直起身子,上衣敞开,胸口的创伤兀自流血,沾满了胸膛,但他并不在意。这伤未伤到心脉,且又窄薄,还比不上之前被厉阴蛊吸食部分心头血带来的伤害。
他冷眼看着漓染带着沉沉的威压慢慢走近,脸上浮现出报复的讥讽笑容。
漓染自从听到厉阴蛊已死的消息后,便已是出离的愤怒了。而正是这般,却使他不像平常立刻爆发出来,而是带着几欲噬人的阴沉神情沉默着逼近。
他望着卓以白,眼角带着盛怒的抽搐。
不用多问,对方的这般表现已经明明白白告诉他,今日的异变是他所为。
“卓以白!”漓染一字一字道,每念出一个字,都带着恨不得食其肉喝其血的狠毒。
卓以白冷笑一声,手上用力一挣,绳子已然断裂,他拿起被主蛊师放在桌子上的不久前才插进自己胸膛的匕首,以自己眼下所能做到的最快的速度径直刺向漓染!
漓染眼中闪过冷厉寒光,整个人笼罩在阴狠气势里,仿佛来自地狱的恶魔,虽然跟卓以白相距极近,但面对对方全力的一击,毫不避让。
卓以白,你毁了本尊的大计,本尊要你知道什么是比死更可怕的惩罚!
第147章 【八十】 进攻(下)
就在漓染准备拦下卓以白的攻击的时候,忽然心头警铃大作,背后有风声凌厉袭来,身体的每一处都自发警觉地调动起来,未及深究,身体已经先于思维有了动作,身影瞬移,向一侧避开。
下一刻,他所处的地方深深插入一柄长剑,寒芒凛冽!
一道修长身影飞身而入,一个旋身将剑拔出,直指他的心口,刹那间杀意汹汹,直逼而来。
漓染迎着威压直视对方,目光交汇间,几乎有火花迸溅!
卓以白因为漓染突然的避开,原先的攻击也落了空,他看向突然现身的男人,脱口道:“墨临风!”
他与墨临风曾有过几面之缘,虽然数年未见,但认出对方并不难。
这时又有两人纵身跃到祭台上,迅速利落地将看守在宣朗等三人身边的侍卫斩杀。
“大哥,阿月,你们可算来了!”几乎在同时,宣朗挣开了自己的束缚,向两人道。天知道刚才他的心一直揪着,几乎要从嗓子眼里跳出来。
宣奕迅速地在他身上扫视一圈,确定没有外伤心中略安,道:“抱歉,出了意外。”
罗刹教的一众属下原本被一波接一波的异变给震住了,此刻逐渐反应过来。独夜厉声道:“有刺客,拿下他们!”围在祭台下的侍卫立刻围攻过来。
宣奕从怀中取出传讯烟火,拉了引线向空中一抛,一个火点立时窜入夜空,炸开一朵明亮的银花。
这是之前约定好的信号。此刻罗刹教外面已经被中原武林的人马重重包围,只等这信号出现,喻示着人质已经被宣奕他们救下,可以全力进攻了!
虽然被各种兵刃层层包围,但在宣奕和慕写月眼中,这些冲上来的侍卫不过是蝼蚁,便是罗刹教一贯引以为傲的用蛊之术,在高手面前,只要有了提防,便不会让他们得手。
这边宣奕、慕写月和宣朗护着萧鸣凤和凌涵容,那头墨临风与漓染已经开始了一场酣斗。卓以白虽然也很想亲手杀死漓染,但是他并不愚笨,当前形势,以他的身体状况,墨临风那边他是插不上手的,于是一边应对着罗刹教诸人的攻击,一边往宣奕那边汇合,共同保护如今没有自保之力的萧、凌二人。
……
罗刹教外,郁之敏见到空中炸裂的烟火后,便下令进攻。罗刹教那边反应倒也迅速,两方人马很快激烈地缠斗到了一起。
一名青年在罗刹教几人的围攻之下,明显有些吃力,一个疏忽,眼看着一把刀就要砍到自己身上,他立刻瞪大了眼睛呼救道:“大伯救我!”
一把铁质扇子挟着凌厉冷风旋飞而至,薄而锋利的扇片如利剑般在眨眼之间就划过几人的喉咙,对方在还未来得及反应,已然毙命。
“杨兄无恙吧?”一把接过飞回的铁扇,动作潇洒地又一抬手解决掉旁边一个想冲过来偷袭的罗刹教下属,一个二十来岁、身量修长的男子轻轻一笑,向被救下的青年问道。即使片刻里他已经收割了数条人命,但神情、仪态依旧从容地好像在闲庭漫步一般。
“啊,没、没事,多谢江楼主。”扶南城邻近沂元山,杨彻不是第一次见到揽玉楼的楼主,但每次对上江晚庭这张似乎一直带着清浅笑意的脸,就觉得不自然。
假。
这是杨彻对江晚庭的第一直觉。
他不喜欢这个人,虽然自家大伯挺欣赏对方,但他总觉得这个人表现给外人看的都是经过装饰后的假象。
可是虽然心有抵触,但到底对方也不曾得罪过自己,此番还主动相救,他也不能不知感激,当下连忙拱手道谢。
“彻儿,你没事吧?”杨家家主杨霂和也几乎在同时赶到杨彻身旁,确定侄儿没有受伤后,也向江晚庭道谢道:“多谢江楼主救了我的侄儿。”
江晚庭笑得十分谦和有礼,道:“杨家主客气了,举手之劳而已。此番的行动,我们中原武林齐心协力,不分彼此。更何况,你我两家离得近,我正好报答杨家主平日里的照顾。”
杀戮场里自然是没时间多寒暄的,这句话后两人便又各自应对敌人。杨霂和这回是不敢让杨彻离开自己视线了,一边守在侄儿身边对敌,一边埋怨道:“叫你别过来了,偏不听话!这么大的人了,什么时候让我省点心!”
杨彻是他早逝的弟弟的独子,一直以来被他视如亲子般抚养长大,这个孩子机灵是机灵,但是偏爱风花雪月的闲事,在武学上一向不上心,只能勉强算得上中上流水准。杨霂和也曾督促教导,但见对方兴趣实不在此,又心疼他孤伶,最后便也只得随他了。这次南疆一行,本不想带他的,但这孩子执意要跟来,还兴冲冲地说什么好久没有新的素材写书了,让他听着就一阵头疼。
不过似乎,自家侄子在年轻人中是颇受欢迎的?
他眼角余光瞥到江晚庭在刀光剑影中应对从容,身手漂亮利落,心中忍不住叹了一口气。当日揽玉楼初初显名之时,因为杨家势力所在的扶南城与揽玉楼势力所在的沂元山相近,所以他受武林盟主郁之敏所托对这个正邪未定的势力多有关注,接触得多了,便不由对这年轻的江楼主越来越赞赏,武功高强,手段不低,自家子侄中竟难找到一个像他这样有本事的。
此番揽玉楼也跟随郁盟主一同讨伐罗刹教,便是打算正式进入诸派视线了。看来日后江湖年青一代,将有一番新的角逐了。
铁扇开合间散开朵朵血花,江晚庭身法灵活矫捷,手掌翻覆间收割人命毫不心软,正抬手间,耳边飘来一句称赞:“江楼主好身手,真是江山代有才人出啊。”
江晚庭颔首为礼,微笑道:“郁盟主谬赞,是晚辈献丑了。”
郁之敏目光在他手中犹自滴血的铁扇上扫过,道:“还要多谢江楼主助力我等讨伐罗刹教。”
“郁盟主如此客气晚辈实不敢担当。”江晚庭神情诚恳,“身为中原武林之人,剿灭外敌,揽玉楼上下本就义不容辞。”
赞同地点了点头,郁之敏似乎斟酌了一下,之后意有所指道:“江楼主青年才俊,只是年轻人忌杀气太重。”
江晚庭微微一愣,然后笑道:“郁盟主教诲的是,晚辈受教。”
郁之敏随后转身,没有看到江晚庭之后又微微扬了扬的嘴角,这给原本温和谦逊的笑意里添上了几分不屑的意味。
第148章 【八十一】 落败(上)
祭台上,无边杀意翻滚,身影腾挪间,仿佛狂风席卷,带着扫荡一切的猛烈威势。
“多年心血一朝化作泡影,不知感觉如何?”墨临风剑势开阖,在夜色里划过一片银光霜影,招招夺命。
漓染闻言心头一阵气血翻涌,眼中戾气大盛。他的兵器是一柄弯刀,形似弧月,在他手中翻转迅疾,迎着晴渊剑风直上,带起阵阵破空声响。
“自作多情,被我身边的一条狗耍的团团转,不知道你的感受又如何?”漓染反唇相讥。
眸色一深,墨临风冷笑道:“溯溪真是不值,为你做了那么多,却只得这么个地位。”
漓染抿唇不语,恼怒之色愈重,弯刀一轮,狠狠向墨临风劈去。
不,不是这样子的!溯溪与他相伴十数年,自己对他好也罢,歹也罢,他们之间的事情何时轮到他人置喙!方才不过是愤恨至极,所以才用贬损溯溪的方式来嘲讽墨临风的无能,但话一出口他便后悔了。
一想到对方对溯溪有觊觎之心,漓染心中就有一团火焰熊熊燃起,叫嚣着要将眼前人毁灭!
刀剑相击,风起云涌,两人皆是怀着恨不得致对方于死地之心,毫无保留地调动所有功力。
胶着到千招之上后,漓染终于露出败相。
虽然只是动作缓了一瞬,身形有刹那的凝滞,普通人看不出来,但在高手眼中,胜负已定。
凤眸微眯,墨临风勾了勾唇,长剑一挥,身法已变,剑意瞬间又多了一层无形威力。
“阳春白雪。”慕写月将场中激斗情形尽收眼中,眼中一亮,轻轻叹道。看墨临风剑气凌厉,每一剑较之前更多了几重悠远意韵,不难推测,他已将阳春白雪心法融合,有所感悟。
墨临风使的确实是完整的阳春白雪心法,之前之所以没有动用,是因为他修习完整心法不久,尚不够圆熟,高手对招何其谨慎,自然还是用他早已精纯于心的阳春心法更为得心应手,但眼下漓染败迹已现,他便也不妨用对方来练练招。
相对于墨临风越发从容的动作,漓染这边越来越吃力,招式运转间觉得自己的内息逐渐紊乱起来,有灼烈之感从五脏六腑中升腾而起,侵入筋脉,令他十分不适,并逐渐难以忍耐。
本以为炼蛊一事即将功成,他按捺不住心中跃跃之情,练功时有些急进,虽知有隐患,但想着有厉阴蛊,也就没有过于在意。谁知今晚功败垂成,他心情大起大落,又拼尽全力与墨临风缠斗许久,终于激发了体内原本就已经躁动的焱烈之气,若是不能尽快平息,后果不堪设想。
墨临风已经敏锐察觉了漓染的异状,但是他可没有什么“不乘人之危”的概念,剑招绵绵不绝,直将漓染逼至绝境。
漓染心头恨极但也无法可想,只有咬牙苦撑。目光瞥见自己的一众属下,早已被宣奕、慕写月等人打得七零八落,四散溃逃,哪里还有谁敢往这激斗最厉害的地方凑,更别指望有人来救自己。
第149章 【八十一】 落败(下)
外围的喊杀声此刻也渐渐响亮起来,显然有大批势力在围攻罗刹教,并且已经侵入了内部。这里的教众往外奔逃,也有原本守在外面的教众往里面躲窜,一个个无头苍蝇一般,狼狈又可笑。
罗刹教蛰伏这么多年,好不容易休养生息有了今日的力量,难道又要毁于一旦?为什么,为什么偏偏是在自己的手上!漓染眼中闪过强烈的怨愤不甘。他的能力不低于之前的教主,这些年在他的带领下罗刹教明明一直蒸蒸日上,他费尽艰难寻到了厉阴蛊,差一点就做到了之前好几代教主没有做到的伟绩,为什么,为什么一切毁灭得这样突然!
“中原武林攻进来了!”“快逃,快逃啊!”耳边不断听到自己的教众惊惶的声音,漓染心绪燥乱,招式也凌乱了起来。
左肩传来尖锐的疼痛,漓染咬牙挥刀,逼墨临风撤剑。这一剑本是对着他的心口,若非闪避及时,此刻早已死在剑下。
体内焱烈之气的冲击反噬和越来越多的外伤,让漓染间或失了清明,只是机械性地抵挡墨临风的攻击。
溯溪呢?他目光扫过负着伤仓皇逃窜的属下,本能地寻觅着那个身影。
会不会已经出事了……
他心中突然涌上强烈的不安和恐慌,甚至压下了体内的痛楚。
不,溯溪不傻,他那么机灵,那么会顺时而动,也许,已经平安脱身了……
瞧,独夜不就已经逃了吗?
“铛!”恍惚中,手腕一疼,漓染反应过来时,弯刀已经落地,墨临风长剑正对自己咽喉,几乎可以感受到锋刃上传来的凛冽寒意。
漓染目光空茫,他知道一切都已经结束,只是太过迅速,心中还来不及表示愤怒或是害怕,也许,还有不舍……
墨临风也不是与人废话的人,漓染兵刃落地后,他更不迟疑,挺剑便欲直取对方要害。
“住手!”电光火石之际,忽听一声熟悉的清叱响起,墨临风和漓染俱是心头一动。无数细如牛毛的银针仿若疾雨向墨临风射去,墨临风眸中闪过一道复杂的光,到底不得不收回剑势,旋身避开溯溪的暗器。
“尊主!”同一时刻,溯溪纵身跃到漓染身前,来不及细看漓染的伤势如何,一手拉了他的手,另一只手向面前空地掷出几枚火弹。
祭台上的墨临风、慕写月等人立刻脚下一点,飞身离开,但听身后“轰隆”一声巨响,高大的祭台轰然倒塌,带起一阵滚滚烟尘。旁边的火盆尽数倾倒,火焰四下滚落,不多时便燃起大火,漫起浓烟。
回首看时,意料之中,漓染和溯溪已经不见踪影。
墨临风握着剑柄的手紧紧攥着,骨节发白,深邃的墨瞳中翻滚着强烈的情绪,倒映着眼前攒动的火焰,他的怒火也在心头升腾。
从现身到离开,溯溪没有看过他一眼。他所有的注意力都在漓染身上,只为了在他剑下救了漓染离开,没有做一星半点额外的事情。
那他算什么?他们之前温情相处的那段时日又算什么?
就算是伪装,难道自己对他的好,就没能在他心上留下一点点痕迹吗?竟连一个眼神都吝啬给自己!
漓染!漓染!
你只看得见漓染是吗?好!那我便当着你的面亲手杀了他,看你还会不会这样无视我到底!
……
“尊主,您怎么样了?”火弹炸裂后,溯溪趁乱带着漓染迅速离开祭台所在,此刻两人已经藏匿到教中只有他们二人才知的地下密室里,溯溪这才缓口气,担忧地看着漓染,为他一身的伤心疼不已,而更为忧虑的是他搀扶漓染的时候从他脉象上查觉的混乱的内息。
漓染靠坐在墙边,面色苍白,双目却泛着诡异的红色,身上不停地出着冷汗,双手不时痉挛。他艰难地想压抑住体内的焱烈之气,但却徒劳无功。这气劲不断冲击着他的内腑和经脉,令他苦不堪言。
看着漓染的眼睛,溯溪心一沉,他知道自从漓染开始修炼血煞功以来自己最担忧的事情终于发生了。焱烈之气噬体,而漓染已经无法压制。
“尊主,厉阴蛊……”溯溪尚不知道厉阴蛊已死的事。
漓染喘息着摇头,声音嘶哑:“已经僵死。”
没有听到溯溪再说话,漓染抬眼看着他,半晌,忽然用力一推。溯溪本是半跪在他跟前的,没有防备之下被漓染一把推倒,诧然地看过去,却见漓染恶狠狠道:“滚!都是你招来的墨临风这些人!本尊不想再看到你!”
毫不意外在溯溪眼中看到深深的受伤神色,漓染心中一颤,却只是冷漠地移开目光。
他也说不清楚自己怎么会有这样的冲动,明明一直到进入密室的时候都觉得,溯溪是自己的人,生死都该跟随着自己,但方才,与他目光对视间,却突然涌上强烈的不忍。溯溪,还这么年轻,他的人生不该就这样戛然而止,被埋葬在这污秽之地。于是脱口而出那些话,想让他对自己死心,想逼他离开。
“是,都是属下无能,害了尊主。”耳边传来溯溪的低语,充满着浓烈的愧疚和伤心。
漓染怔然,心中霎那涌上极其苦涩的滋味。他目光复杂地望着溯溪,对方双眸中的眷眷深情未改分毫。
为什么,直到这一刻你还是……
“请尊主给属下一个赎罪的机会。”溯溪轻轻道,眼中是漓染一时看不明白的决绝的光。
漓染微微皱眉,道:“什么意思?”
溯溪勾起唇角,笑意清浅,但难掩哀伤。他扶着漓染起身,来到密室中的床榻上坐好,自己则跪在他面前的地上,敛了神色郑重道:“属下有一事一直隐瞒了尊主。”
“尊主修习血煞功,最大的隐患便是焱烈之气。虽有厉阴蛊,但供养此蛊着实不易,属下每每念及便寝食难安。后来查阅古籍,终于得了一个替代之法,若是厉阴蛊未能按时准备好,可用此替代之法暂时压下焱烈之气。”溯溪话语清晰,但一字一句传入漓染耳中,却难以令他心中欢喜安定。
只因,溯溪的神情太过平静,平静到令他不安。
第150章 【八十二】献祭(上)
“是怎样的法子?”漓染凝视着溯溪的眼眸,问道。
溯溪抬头直视他,道:“以药人之血替代厉阴蛊之毒。”
瞳孔一缩,漓染刹那间已经明白溯溪的打算,惊怒道:“胡说!你、你是什么时候……”
溯溪凄凉一笑,道:“此事机密,事关尊主安危,属下不敢轻易托付旁人,再兼属下私心,自尊主继位以来,对属下渐有猜疑之心,属下惶恐……若是以此来证明属下的忠心,尊主是否愿意从此相信属下?”他哀切地望着漓染,目光中流淌着强烈的情绪。
漓染心头一震,微微张口却说不出话来。
他看着溯溪的面庞,心中一痛,自己竟是已经把他逼到这个地步了吗?
“溪儿……”他下意识轻喃。
溯溪眼中却陡然亮起闪耀的光,神情是真心的欢喜,颤声道:“尊主,您好久都没有……没有这样叫我了。”
激动之下他甚至忘了自称“属下”,而是如同以前,在漓染还未成为教主那时,称“我”。
漓染深深呼吸,闭上眼睛不去看溯溪,他忍着内心翻涌的情绪和焱烈之气带来的痛苦,冷声道:“过去之事不必再提,溯溪,我漓染不是输不起的人,今日败了便是败了,我用不着你来救!你立刻离开,若是还当我是你的主子,就不要违抗……溯溪!”
说话间,却不防被人在腰间穴道上一点,顿时身上失了力气,整个人软软地瘫倒下去。
溯溪接过漓染向后倾倒的身体,动作轻柔地将他放躺在床上,对着他惊怒又气急的面容,笑意却愈发加深。
“我好高兴,尊主心里还是舍不得我的。”溯溪柔声道,他眼中闪着回忆的光,神情恬静向往,“溪儿真欢喜。尊主,其实尊主一直都没有忘记我们曾经那段快乐的时光对不对?那时候尊主还不是教主,是溪儿的……漓染哥哥。”
漓染看着溯溪,心中越来越惊惶,失了血色的双唇开合,不断道:“别说了,你走,走啊!”
溯溪目光温柔地看着漓染,笑着,眼中却落下泪来:“溪儿有时想,若是当年漓染哥哥没有做教主,我们今日会是怎样的情景?”
他慢慢俯下身来,亲吻着漓染的唇,这个吻有些潮湿,是溯溪的泪沾到了唇上,又渡到了漓染的口中。
苦涩的滋味。
“可是溪儿不该有这样自私的想法。”溯溪轻轻道,手指眷念地轻抚着漓染的脸,拭去他因为焱烈之气的折磨而溢出的冷汗。“漓染哥哥是个有抱负的人,我怎么能为一己之私阻拦你的脚步。”
“但是,漓染哥哥为什么不愿意相信溪儿了呢?”他的泪水忽然落得凶了,这些年来,无论受到漓染怎样的苛责也沉默隐忍的人,此刻像是再也压抑不住心中的委屈一般,孩子一样哭泣起来。
“溪儿,是我……对不住你。”看着溯溪的泪水一滴滴落在自己的衣襟上,漓染很快感觉到了胸口的湿意,但此刻却连抬手为对方拭泪都做不到。
漓染的眸中惘然之色愈浓,是啊,他们怎么就变成如今这个样子了呢?
明明最初,在这南疆山水中,他看着这个孩子一点点长大,长成自己最心仪的模样,那份喜悦至今犹记。
罗刹教不是什么和睦无争的好地方,那时候他们两个人彼此依靠,漓染告诉自己,他一定要变强,因为他还有个这么可爱的孩子要保护。
还记得当时,明明一切尚未准备就绪,但他还是冒险提前动手弑师夺权,代价是差点丧命。但他不后悔,因为再留那老匹夫多活一天,他的溪儿,就要被强行送到那人的床上去了。
当他站在教主宝座前,看着身旁的溯溪的时候,他想:真好,以后再没有人能伤害自己的宝贝了。
那时候,他是真心的。
可是,再绚丽的色彩总有被风沙褪去光泽的一天,鲜艳的花朵终有一日会在冷风中凋零。一切美好到最后都抵不过一句……世事无常,人心易变。
权利是好东西,尤其是费尽心力争夺来的,更显珍贵。于是小心经营,步步谨慎,生怕轻易被人夺了去,为他人做了嫁衣。
几年时间,漓染看着溯溪迅速成长起来,他看着那个曾经依偎在自己羽翼下的少年,终于也有了足够坚硬的翅膀,可以不靠自己扶持、独立飞翔在蓝天。他看着对方用武力、用心术清扫一个个障碍,凭着自己的努力站到了离他最近的位置。
离他最近的位置,不也是离教主之位最近的位置?
漓染猛然一震,仿佛从一场迷乱的梦中惊醒,他看着溯溪,越发觉得像看到了当年的自己。
弑师夺位的自己……
不!
漓染狠狠摇头。他跟溯溪之间绝不能走到这一步!这种可能性,只要稍稍一想,就令他遍体生寒。
于是他开始提防,想着要将一切可能出现的背叛萌芽杀死。怀疑和猜忌一旦出现,就像心魔一般难以消除,更何况身旁还有那许多诸如独夜之流因为嫉妒溯溪而不断挑拨的。
最初的打压,看到溯溪难以置信的目光和受伤的神情,漓染心里会痛,后来,这样的情形越来越多,越来越频繁,溯溪慢慢变得沉默寡言,漓染也慢慢变得麻木。
终于,到了今日。
“我越来越害怕,惶恐着有朝一日你会彻底厌恶我。”溯溪眉心轻颤,眼中盛满了悲伤,“可是现在我不怕了。”
“溪儿,不要……”漓染咬牙忍过体内又一波剧烈的疼痛,虚弱地摇头。
溯溪微微拉开衣襟,修长的手指移向自己白皙的脖颈,微笑着,神情仿佛献祭般虔诚。
“因为我终于可以证明给你看,我有多爱你。”内力运于指尖,轻轻一划,割破颈上血脉,殷红鲜血随即溢出。漓染心如刀绞,痛苦地想避开,却因失力被溯溪温柔而强硬地压制,双唇被迫着贴上了他的伤口。“而且以后,你再也不用担心我会背叛你了。”
用这样的方式,让我对你的爱意得到永恒,用这样的方式,以爱人的名义把我永远刻在你心里。
虽然想抵抗,但一股股鲜血仍然不受控制地涌向口中,随着生理性地吞咽流入腹内。
漓染猛然张大了眼睛,在陷入混沌之前,发出一声濒死野兽般的悲嚎。
第151章 【八十二】 献祭(下)
甜美的气息,仿佛陈酿的美酒让人意识熏沉,逐渐迷醉……
体内四处冲击的焱烈之气终于得到了安抚,慢慢收敛了张牙舞爪的攻势,一点点温驯下来。可伴随着身体痛楚的减少,漓染的神智却渐渐失去清明,他的胸口急促起伏,双目失去焦距,只是本能地抱紧了身上的人,仿佛沙漠中极度缺水的迷路旅客,终于寻到一方绿洲,身体的每一处毛孔都在叫嚣着渴求。
不想,不思,只是遵循着人类最原始的本能,掠夺索取。
“呃……”溯溪伏在漓染身上,口中间或发出低低的呻吟。他感受着自己的鲜血的流逝,内心越来越宁静,唇角的笑意始终未曾改变。
好久,没有跟你这般亲近地依偎了。
越来越冷了呢。溯溪似乎是有些不满,轻轻撇了撇嘴,抱着漓染的胳膊又紧了紧。
有点困,睡吧,难得这次能在你怀里入眠。
溯溪眼中流露丝丝无悔的笑意,低低道:“好好活着,不要忘了我,漓染……”
……
教主败逃,罗刹教在中原武林合力围剿之下已然溃不成军。
此刻教舵已经基本上被控制,宣奕等人正在教中搜寻漓染的下落。
溯溪带漓染逃离之时,罗刹教已经被重重包围,但没有人发现他们的踪迹。但凡教派多有密室暗道,想来两人一定是由此脱身。只是无论是仍躲在教内那个隐秘的角落也好,已经借由暗道逃脱也罢,在派人去教外搜寻的同时,教内各处也不能轻易放过。
然而让宣奕没有想到的是,他本已做好了将罗刹教掘地三尺的打算,却在走过两条过道后,便迎面撞上了漓染。
彼时他正同慕写月一起,一边讨论着罗刹教可能会有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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