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锦绣坟头-第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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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说罢一笑,“大概终究会后悔吧。”
  你看你,明知有朝一日会死在这犹豫上,却道这就是天意。


第13章 草长莺飞二月天
  那一日早下了小雨,雨雾蒙蒙地还未散尽。床榻上的人影一动,唐锦书微微撑起身来。开了大半夜的窗户底下渗进了雨水,带了点湿漉漉的寒气,唐锦书便忍不住掩嘴咳嗽起来。
  也未曾束发,只隔着床头薄薄一道纱,“秋蝉。”他道,便见那木门一动,明黄色的影子轻手轻脚踏了进来。
  “皇上今日起得这样早么?”唐锦书问。
  “昨晚奏折批了一夜,早上时辰差不多了,便想着过来看看你。”说罢皱眉,望着那雨水打湿的窗沿,道:“这帮狗奴才,这么点事都做不尽心,当真是没有用处。”
  唐锦书只翻了个身,“怪他们做什么,昨夜便把他们全都散了,只留下秋蝉一个。”
  “你倒是唱了红脸,叫我做那个恶人。”安景听罢笑了起来,“算了,难得七巧的好日子,就由他们出去玩玩吧,也不过是些孩子。”
  说罢起身合上了那窗,又在在桌边倒了杯温水递进他的手心,“不是说好今日出宫去看看?”
  唐锦书打了个哈欠,“怎么,皇上昨晚是认真的?”
  “一大清早便叫陈升备好了便服,”安景道,“秋蝉都已经在宫外候着半晌了,朕何时开过玩笑?”
  怀中的温度极叫人贪恋,唐锦书只懒懒开口:“不去。”
  “那便随你。”安景道,微微揽过他的肩膀来同他一起半躺。
  唐锦书惊地浑身一个激灵,尖声喊了句放开,便被那人反手握住了手腕。翻滚间两个人的发丝缠在了一起,披散在雪白的床榻上,“若是能放,早就放了,如何能到今日这般田地?”
  正要开口,安景却道:“别动。”
  唐锦书便真的不敢再乱动。
  那人把脸埋在了他的脖颈,“别动……累了,叫我歇歇。”
  “有什么用处呢?”唐锦书闭眼,喃喃自语道:“花市,街坊,唐家……”
  回不去了。
  忽地有人敲了敲门:“圣上,车马已经备下。”
  安景起身,便见那人睫羽微湿,软软地垂着。
  安景抚着他长长的发丝,“锦书,你信我,这趟只是想你高兴些,不会在外头叫你觉得难堪。”
  两人换了便服,唐锦书只着一件青色长衫,朗月清风,安景一身黑袍仍是贵气难掩,陈升见了,便道:“真真没见过皇上和公子这样的天仙似的人物。”
  好似什么都不曾变过,长安还是那时的长安,一条宽阔的长街走到了尽头,又见笙歌曼舞,车水马龙。
  微凉一阵风吹过,那树叶便跟着沙沙作响,落下一两滴雨珠。两人站在鼎升楼的顶层,若不撑伞,依旧会湿了衣裳。
  “从前倒不曾注意,长安的街道竟这般热闹。”
  唐锦书放目远眺,“你望得太高,又哪看得见世间烟火繁华。”
  忽地落花纷纷自天而落,雨意难掩花瓣的清香,“公子,皇上,等下花街游/行,这便是最好的观望位置了。”陈升乐呵呵道。
  那人便皱眉:“皇什么皇,再多说一个字,朕割了你的舌头。”
  陈升老老实实闭上了嘴,心道这字不是皇上你先提的么,唐锦书便莞尔笑起。这一笑当真清风朗月,举世无双,带着股千帆过尽的味道。
  两人依着露天的桌子坐下,那街上不一会便聚起了一群人,虽还是白日,比起灯会犹过之而不及。俊朗的船夫只一声口哨,含情脉脉的女子顿时隔着脂粉铺子羞红了脸,叫人心生美好。
  那酒楼的小二殷殷勤勤跑过来:“二位客官,吃些什么?”
  陈升眼珠子一转,“我们两位爷路过当地,人生地不熟的,你便推荐点招牌吧。”
  “哎呀客官,”那小二一拍菜单,“这您可是来对地方了,长安城谁不知道我们这鼎升楼是一顶一的好地方,不光能望见游/行时候的好景,若是幸运啊,还能碰上那名震长安的四大才子。”
  “哦?”安景放下筷子,似乎颇有兴趣的模样:“长安四大才子?”
  “是啊,这四位可是我们长安一顶一的风流人物,还有人作五字绝律为证。”那小二道:“不信,我给您吟上一首?”
  “你且吟便是。”
  小二清了清嗓子,“北有相府姚千树……”
  唐锦书被呛了个够呛,“姚成?”
  “这姚大公子自幼识文习武,学富五车,上知天文,下晓地理……”
  “罢了罢了,”唐锦书连连摆手,笑道:“我看你还是说说后面那三个人吧。”
  “后面那三个么,”小二一敲碗筷:“城南牡丹董万香,西头棋圣陆百里。说的就是另外两位董公子和陆公子,董公子的画技在咱们长安可是一绝,笔下不论画什么看着跟活了似的,陆公子的名头自然跟那诗上写的一样,是棋中至尊。至于城东么,城东可和别地儿不太一样。”
  “怎么个不太一样法?”陈升问。
  “您且听好这最后两句了。”小二道,“但闻佳期遥相送,子卿心比天下重。”
  子卿是唐锦书的字,唐锦书听罢一口茶水喷了出来,呛得满脸通红。
  这诗没夸他哪里好,却也没说哪里不好,只道别看半生秀丽,此人却心思深沉,胸怀天下。
  远处本有几人诗兴大发,他这一喷,三人顿时看了过来,好巧不巧,正是那声名远震的姚成,陆百里,董万香。
  当面叫人出了这反应,任谁脸上也挂不住。陆百里最先隔着人群高声道:“怎么,阁下是对我刚刚所吟之对联有何见解么?”
  唐锦书忙用扇子掩了脸目,“没见解,没见解。”
  安景这边却高声道:“方才店内嘈杂听得不清楚,阁下所说的是哪副对联?”
  那陆百里一听顿时来了气,昂首道:“我这上联是:水底月为天上月。”
  唐锦书想也不想,“眼中人是面前人。”
  他本是随意一说,谁知竟叫陆百里听了进去,不由心生好奇,忙道:“三代夏商周。”
  唐锦书自知失言,但见那过往的人都盯着自己瞧,接这上联不是,不接也不是,于是只拼命用扇子遮住脑袋,硬着头皮道:“四诗风雅颂。”
  “绿水本无忧,因风皱面。”
  “青山原不老,为雪白头。”
  陆百里一拍案桌:“收二川,排八阵,六出七擒,五丈原前点四十九盏明灯,一心只为酬三顾!”
  唐锦书望一眼窗外:“取西蜀,定南蛮,东和北拒,中军帐里变金木土圭爻卦,水面偏能用火攻。 ”
  “好联!”众人顿时拍手称赞。
  这上联以一至十的序数排列,下联却把东西南北中和金木水火土运用自如,如此诸葛孔明的一生功绩轻松嵌入,实在巧妙。
  陆百里连声拱手,“阁下才华横溢,百里衷心佩服,今日当真受教。”
  唐锦书一听乐了,倒不知陆百里还是个虚心好学的主儿。若是这时姚成走过来瞅瞅,许能从那音容相貌上认出他三分,谁知姚成喝得楞高,脑袋趴酒桌上都抬不起来不说,一边醉着,一边还乐呵呵地叫了声好。
  “哎呀我说这位公子,”小二喜道:“真是人不可貌相。”
  唐锦书也喜道:“这么会说话,肯定没少叫姑娘打耳光!”
  “您看我,”小二挠挠头,“我就是不会说话,本想自己开个酒楼来着,一想我这张嘴不得把所有人都气走么?也就作罢,不过话说回来,今个见着公子两个人,竟觉得格外投缘,跟交了好运似的。”
  安景一笑,陈升便悄悄把一小甸银子扔进了他的口袋。
  唐锦书见那小二明明觉察到了,又不知道应该不应该表现出来,想笑不敢笑的模样当真有趣,于是从桌上拾起笔来,道:“我再送你样更值钱的东西。”
  说罢一笔饱蘸浓墨,游龙走凤提了首诗,落下唐锦书三字。左右瞧了瞧又觉缺点什么,眨巴眨巴眼,从袖口掏出印玺来按了半天。
  “怎么,”小二惊得目瞪口呆,唐锦书笑眼盈盈道:“这三个字抵得上这桌子酒菜钱不?”
  小二凑过去碰了碰,又远远瞧着望了望,“嗯……像是真迹。”
  眼见天色暗了下来,陈升劝道,“时辰差不多了,等下游行开始,反而人多眼杂。”
  “无妨。”安景淡淡抬手,“便随他去吧,若不在宫外活得快活些,便也不是唐锦书了。”


第14章 复堤杨柳醉春烟
  唐锦书逗罢了小二,又在顶楼看了游/行。鼻尖一点秀极的清香,竟是街上有人在叫卖蜜糖,他这个人一向幼稚起来没边,这头刚买了一碗蜜糖,下面又拿把刷子蘸着往安景脸上画了个形状。
  “皇上啊……”陈升看着年轻帝王被画成猫的花脸欲哭无泪,安景也只是望着他微笑,周身的气度不差分毫。
  “安景,你快看,那边有只兔子!”唐锦书拽着他的袖子高兴道。
  “老板,你这兔子怎么卖啊?”陈升于是问。
  “十文钱一只,客官您看,这东西可乖了,也不挑食,青菜萝卜就能吃一夏。”
  毛绒绒的小东西,浑身雪白,一窝一窝在那干稻草里蜷着,十分讨人喜欢。
  唐锦书见了,一咧嘴:“那就先给我来一窝。”
  唐锦书拎着他的一窝兔子们,心满意足地东走西晃。
  “喜欢么?”安景问。
  唐锦书点头:“喜欢。”
  安景伸手拂去他肩上的落花,“真心喜欢?”
  唐锦书翻了个白眼:“……当然是真心喜欢。”
  安景垂了眼:“锦书,你虽日日在我身侧,心底却总有一部分触碰不到,我却想要唐锦书的全部。”
  唐锦书眨眨眼,只是同几年前一般傻笑:“咦?河东可有人在唱《越人歌》么?可这周围也没船呀……”
  “今夕何夕兮,搴舟中流。今日何日兮,得与王子同舟……”恍惚中似有歌声从远方传来,却比远方更加遥远。
  “唐锦书,”安景道,“我立誓此生绝不放手。”
  唐锦书拿起他的一只手来,又把那兔子笼放到他手上,“哝,那就拿稳别放了,我这兔子可金贵着呢。”
  酒楼那头,陆万里,董十香已经吃好喝好,下楼时在门口又见了唐锦书,两人双双向他辑恭,陆万里道:“相逢即是有缘,公子可否透露姓名一二?也好叫我今日心服口服。”
  安景也不言语,唐锦书便哈哈大笑道:“那你听好了,我这名字是:朗月星光柳树荫。”
  说罢头也不回,又蹦又跳着离开,好像很高兴的样子。留下陆万里思索半天,一怔,忽而摇首失笑:“怪不得。”
  “怎么?”董十香问道。
  “朗月星光柳树荫——董兄,这些组在一起正是个'卿'字啊!”
  唐锦书走了半天,又回头望了一眼,见那两人早已忘不见影子,于是又转了回来,重回了那酒楼门口,自言自语道:“我得给桃叶带点糕点,她最喜欢吃鼎升楼的辣花生,酱猪蹄,东坡肘子……”
  “唐锦书?”姚成还以为自己眼花了,“怎么到哪都是你?”
  “呀,你酒醒了。”唐锦书见到姚成,还被吓了一跳:“我以为你得一觉睡到日头落山呢。”
  “真是怪事。”姚成不可置信地绕着唐锦书打转:“你不是科举作弊被抓了吗?怎么这么快就出来了?我爹也没跟我说啊……”
  “我也没跟我爹说啊!”唐锦书从店家的手里拿到牛皮纸包的肘子,深吸一口气,欢喜道:“你吃么?”
  “我才不吃。”姚成一脸嫌弃。
  “啊……真可惜,很好吃的……”唐锦书垂下来眼。
  “我……我想吃……”一个声音弱弱地扯了扯姚成的袖口,姚成低头,望见一个个头才到他腰高的孩子咽了咽水,小心翼翼道。
  “这……”姚成犹豫了半晌,从兜里摸出个铜板:“那你自己买去吧。”
  他这一说,不远处一群脏兮兮的孩子见了,忙一窝蜂拥了上来:“我也要!我也想要!”
  “我去你奶奶个腿儿!”姚成这个人吧,也不是没有爱心,就是偶尔帮帮还行,这事一边麻烦了他可就不愿意干了,于是一甩袖子扬长而去,嘟嘟囔囔道:“没看见小爷我还忙着正事儿么……”
  “呜呜……妈妈,他不给我东西吃……”其中一个呜呜地哭道,小小的胖手抹着眼泪。
  “这些丞相的公子哥们,哪懂得什么人间疾苦,”远处一老汉指指点点道:“我劝你还是好生读书,将来带你娘吃香喝辣,把这些蛀虫全都从朝上赶走。”
  孩子攥紧小拳,气鼓鼓地点头。
  “摇钱树啊摇钱树,你可都是要进朝廷当大官的人了,可别再瞎得罪人了。”
  唐锦书自言自语道,把手里刚买的东西全都分给了那群孩子,一边分还一边叮嘱:“这都是相府姚公子买的,你们可要记住了。”
  眼见西边太阳烧得火红,三人慢慢走着,唐锦书酒足饭饱,又干了件善事,心情好得不得了。走到桥头伸了个懒腰,见那远处一树梨花,伸手踮脚想去够,奈何又碰不到。
  陈升想去帮他,却见他用力一跳,摘下几片叶子来,反倒引得一串雨珠扑簌砸到脸上。
  赤子心性,伤人不知。很久之前安景听到有人这样评价唐锦书,也只是淡然一笑。
  有多爱他如沐春风模样?素衫白心,含笑立于桥畔也是别有一番清雅。
  再不见骑马斜桥过,满楼红袖招,嗅不到那烟雨纷润。一刀一刀割下他那锦绣的盛衣,于是他在他面前便只剩下那最难能可贵的尘火气息。
  唐锦书摘了花,忽地回头望着安景灿然一笑。
  于是他也同他笑起。
  鲜血淋漓。
  “时候不早了,还有什么想去的地方?”安景问道。
  唐锦书想了想,道,“我还最后想去看个人。”
  公主府。
  “公主!公主!”唐锦书一边喊着一边踏进了门口。
  “皇兄,唐锦书?”安定闻声出来,面上却颇为震惊。
  “公主前些日子邀请我七夕上流风亭放河灯,我见公主贵人多忘事,许是想不着那约定了,所以就和你皇兄一起看你来了。”唐锦书拎着他那一笼白兔们,喜滋滋道。
  安定何等聪明的人物,见这情形,想起那日与唐锦书的约定,心下也明白了大半分,喃喃道:“我还曾日日盼着那盏河灯放下……”
  “我不喜欢河灯,”唐锦书道,“公主有空还是和我一起放风筝吧,你放过风筝么?很长的一根线,不管那风吹得多大,风筝飞得多高,总有那么一根线扯着,怎么都挣脱不了……”
  唐锦书一边说着一边和她进了府上的花园,安景只在远处沉默站着。
  “我到底还是低估了你。”安定丧气地垂下脑袋,却仍是不甘心:“安景他那般折辱于你,你竟连点反抗的心思都没有?”
  “没有。”唐锦书想也不想,打开笼门,笼子里的兔子一溜烟跑了出去。
  “跑吧,跑吧,这世上脚不停歇才是常态,想要找个停泊的地方才难呢。”
  安定一巴掌扇在他的脸上:“唐锦书,你还到底是不是个男人?”
  “你说是就是吧,”唐锦书觉得奇怪:“咱们两个只见过一面,我就算不是个男人,你又这么难过做什么?”
  “谁难过了,”安定抹了把眼泪:“我是看不惯他这么容你霍乱朝纲,背德忘义……”
  “行行行,我知道,我还蓝颜祸水,贻祸万代……”唐锦书莞尔一笑,负手起身,从那亭子上跳下来,又看着她认真道:“公主,安景虽是你的哥哥,可若论制度尊卑,还是安景在上公主在下,所以公主今后说话还是小心些,称他一声皇长兄才是。”
  “哎,你这人……”
  安定刚要开口,唐锦书一惊:“哎呀,你皇兄该等急了,我要回去了。”
  说罢像兔子似地往那草丛里一隐,还不忘幽幽吟道:
  “少年听雨歌楼上。红烛昏罗帐。壮年听雨客舟中。江阔云低、断雁叫西风。而今听雨僧庐下。鬓已星星也。悲欢离合总无情。一任阶前、点滴到天明。”


第15章 不展芳尊开口笑
  安定左思右想唐锦书那首诗半天,觉得悲哀有之,淡然也有之。半夜在床上翻来覆去,望向头顶那黑漆漆的墙壁,心里嘀咕道:“这唐锦书看似糊涂,实则心深似海,怕是唐家两个兄弟加在一块也比不上。”
  于是仔细琢磨琢磨他平时的举止,只觉他疯疯癫癫是门道,一言不发又是一门门道,就连在茅房前面打个哈欠也高深莫测。
  这日她又进了宫,远远见唐锦书躺在块石头上,懒洋洋叼着根稻草,便凑过去道:“唐锦书,你在看什么?”
  唐锦书懒懒瞥了她一眼,“说了你也不懂。”
  “你且跟我说说,万一我就明白了呢?”安定急切道。
  “好吧,”唐锦书实话实说:“我在看天。”
  “天?”安定抬头望了望,“天有什么好看的?”
  “天,天里面的学问可大着呢。”唐锦书学着她的语气,坐起来,扔了稻草,“你看这云层越高,天气便也越好,今天天高气爽,有时候那天昏沉沉的,乌云低得像要压下来,估计就是很快要下雨了。”
  “嗯……好像很有道理似的。”安定想了想,点点头,可是又问:“那我知道了这些有什么用处呢?”
  “当然没有啊。”唐锦书慢腾腾从石头上爬下来,“看了一上午,我都觉得饿了,想吃御膳房的桂花雕鸡。”
  “喂!”安定站在原地:“你唐唐一个名震长安的大才子,活到如今这种地步,也太叫人寒心了吧!”
  “寒心就去找个汤婆子捂捂。”唐锦书头也不回,闲着走了一段路,没去御膳房,反而停在了养心殿门口。
  自打他决定安分下来之后,在这宫中的身份就也跟着自由了许多,以前走一步秋蝉都得在后头跟着,如今寻不到她的影子,反倒叫他觉得有些空落落。
  “不知道安景这时候在干些什么呢?”唐锦书喃喃自语,说罢又给了自己一巴掌,“谁要你这般矫情。”
  刚一走近门口,便听见里面传来声音,“刑部的唐荣前些日子去江南巡视回来,明日也该到长安了。”
  有人心思忧虑:“此人两面三刀,趋炎附势,皇上此行派他上长安去,微臣实在不知道是何用意。”
  安景只冷冷一笑:“他不过先前仗着唐镜中那点恩宠,自以为有朝一日能在这朝中一手遮天,那江南巡抚三朝老臣,岂会少给他苦头吃。越是不容易训练的狗,一旦叫人降服了便越再不会动别的心思,朕此行就是要让他认清楚,自己在这朝中到底是个什么位置。”
  唐锦书刚要转身离开,便听那声音说道:“狗是如此,兔子也一样。”
  “看来真得找个汤婆子了暖暖了。”唐锦书垂下眼来,搓了搓手道。
  下午他又望天,夜里回来却发了低烧,熄了等灯骤然感到有人的伸手慢慢划在他的额头,唐锦书微微一动,翻了个身继续拥着暖炉。
  “难得你也知道倦了。”
  “这手上的伤是怎么回事?”
  “要我叫陈升吩咐些吃食来?”
  “吵死了。”唐锦书迷迷糊糊蹭在他的怀里,只觉温度熟悉地叫人安心,便跟着沉沉睡去。
  恍惚中安景的吻细细密密地落在他的脖颈,低声道:“我知道你今上午就站在门口,但他们怎配与你相提并论。”
  “是啊,”唐锦书张了张口,“你说过的,他们是狗,我是兔子么……”
  自打唐荣巡视回来以后,江南收成大好,不论背地里装的什么深沉心思,面上他是风光无限了,朝野上下的功夫总是要做足的。
  宫中宴请群臣,安景却起了戒心,一大早就吩咐人锁了唐锦书那屋。唐锦书不得出门,日日积郁,胸口好像堵着一团棉花。
  几近无法他就在那院中无头苍蝇似的走动,又去书房翻出一卷卷书。读到“有匪君子,如切如磋”时,心头千万念头竟被那一句话激出,气得扬手把书一扔,把桌前的药一并用脚踩成了渣。
  这就听得有人敲门声,唐锦书不耐烦道:“是谁?”
  门外也不应声,只半晌才有个人低着嗓子,做贼似的道:“老三,是我,我是你二娘。”
  唐锦书推开门,一脸惊讶道:“你来这做什么?”
  那春娇一身宫女的打扮,见到唐锦书哇地一声就哭了起来,一边哭一边眼瞅着周围没人,急切切地就进了屋。
  “哎呀老三,你可不知道要见你一眼真是难上了登天,好容易你爹进宫一趟,我这偷着摸才混了进来,要叫他发现了,还不得打死我。”
  唐锦书眨巴眨巴眼,没什么反应。
  春娇立刻哭得梨花带雨,难以自制,抹把泪抽泣道:“我做这些也不为别的,只求你帮帮你那糊涂的二哥,你也知道这趟从江南回来,你二哥明里风光无限,实则万丈深渊。这糊涂东西在江南碰到了一位神人,寻回了他那丢失的马,他拿这神人当天上有地上无的人物,于是急急切切就要向皇上献宝,还夸下海口说什么,只取一只木盒,随意往那里面装上个什么东西,这神人想也不想就能算出来。”
  “天机不可泄露,他这人可太糊涂了。”唐锦书评价道。
  “可不就是,”春娇一拍大腿,“本来好事一件,可谁知这神人其实是个骗子,眼见事情就要败露了,这才告诉唐荣那日的马是他自己偷出来又找到的,本想着赚笔小财,谁知事情竟闹成这样,如今就是借他一百个胆子,他也没有本事去皇上面前行骗啊,你说这可如何是好。”
  唐锦书想了想,认真道:“要是我,就等着皇上一怒之下罢了我的官职,我好告老还乡。”
  “你这孩子,怎么到这时候还开玩笑。”春娇眼泪啪嗒一下,握住了他的手:“我知道二娘以前对你多有得罪,是二娘有眼不识泰山,可你不管怎么着也是个读书人,知道有句话叫以德报怨吧?唐荣他……他毕竟是你的二哥啊!”
  “好了好了,不就这么点事么。”唐锦书道,“时候不早了,夫人你还是赶紧回家做饭吧。”
  春娇眨巴眨巴眼:“那这忙你是帮还是不帮?”
  “以德报怨,那又何以报德呢?”唐锦书松松挽起白色的袖口,半天从兜里掏出个铜板来,道:“印字在上,我就帮。”
  春娇瞪大眼看着那铜板在地上滚了几圈,啪嗒倒下,竟是朵花。
  “算了,”唐锦书笑笑,“还是三局两胜吧。”
  话说下午安定正在御花园里闲晃,便见唐锦书装成下人的模样,混在太监堆里。
  “唐锦书,”安定跑上去,“你这又是在干嘛?”
  “我正四处找你呢。”唐锦书扶了扶帽檐,笑眯眯看着她道。
  “怎么?”安定问。
  “你在宫中见多识广,我想叫你帮我打听件事。”
  “什么事?”
  唐锦书道:“你可知道宫里来了个成天哭丧着脸的半仙?”
  “我当是什么呢,”安定哈哈笑起:“那人留着两条小胡子,贼眉鼠眼,又整天哭叫着自己不会算命,好生有趣,你想问我打听什么?”
  唐锦书一笑:“我想向你打听他的小名儿。”
  “小名儿?”安定奇了:“打听小名儿有什么用处?”
  “用处可大着呢。”唐锦书道,“搞不好还能救命。”
  安定一听,虽然奇怪,仍是出去问了半天,这才听有人提道:“这半仙姓许,爹娘都是粗人,想着他节节高升,于是取了个名叫蚂蚱……”
  唐锦书一只手细细敲着桌面,忽地灿然一笑:“这就对了。”
  等到唐荣进宫那一日,两人偷偷摸摸混进内务府,犄角旮旯寻了个遍,最后在大殿见到了那个叫徐半仙猜的盒子。
  安定打开一看,里面竟是一小块枣糕,唐锦书心道枣糕这样稀奇的东西,许半仙半辈子见都没见过,更别说还蒙出来是什么了。
  “有些人读周易读成了一代军师,有些人读周易却成了算命风水先生。”唐锦书从兜里拿出个小笼,问安定:“你猜我是哪一种?”
  “我猜你两个都是。”
  “错了吧?”唐锦书一咧嘴:“我长这么大,还从没读过周易呢!”
  “那你还这样瞎搞,”安定看着笼里那只蚂蚱,“不是要害死了你二哥?”
  “哪能害死,”唐锦书把枣糕塞进嘴里,眼见门外快要有人进来了,胡乱打开盒子把蚂蚱塞了进去。
  于是等到朝堂之上,许半仙众目睽睽之下惆怅半天,心道横竖是命,忆及爹娘给自己的小名,不由两眼一闭,悲伤道:“蚂蚱啊蚂蚱,你半生糊涂,如今就死在这个盒子上了啊!”
  说罢端起盒子举过头顶,使劲往那地上一摔。
  唐锦书那只碧绿的蚂蚱应声跳到了他脸上。


第16章 如何消得此良辰
  殿外唐锦书憋笑憋得肚子痛,忙扶着墙壁走了,路上见着安定,也来不及打声招呼,只断断续续道:“好公主,还是叫我先笑会,我这都直不起腰了。”
  “真是个怪人。”安定盯着他半晌,捊捊头发走了。
  那许半仙歪打误撞,虽然保住了性命,但却再不敢行骗,一出宫门便双脚发软瘫倒了地上,自此再不踏出家门。
  “闹也陪你闹过了,如今不生气了吧?”安景道。
  “生什么气?”唐锦书摇头晃脑。
  “你就这点不好。”安景看着他:“这世上做个明白人难,做个糊涂人更难,你又为什么总要揣着明白装糊涂呢?”
  “那大概是因为装得久了,我就真糊涂了吧。”唐锦书想了想,很认真道。
  月色迷醉,勾画着他极为俊美的轮廓,安景在床上与他对坐着,他的目色极深,却似乎在很温柔地望着唐锦书。鬼使神差般的,唐锦书揽过他的脖子朝他脸上啄了一下,半晌还眨眨眼道:“皇上的味道不错。”
  安景一笑,翻身把他按到了被褥上:“想要吃朕的豆腐,就得准备好付出代价。”
  “那算了,”唐锦书想也不想,“我这人最喜欢贪小便宜,要出代价我可就不愿意干了,你还是直接亲回来吧。”
  软玉在怀,唇齿厮磨间竟是难得的温柔与轻松,安景极少见他主动,凑在耳边低声道:“身子养得怎么样了?”
  唐锦书一听,脑袋立刻摇得跟拨浪鼓似的:“你别碰我。”
  两人在□□方面的记忆大多也都苦不堪言,安景知道唐锦书是害怕惯了,也不恼,只用指尖绕了他一缕长发,问:“你帮了你二哥,可是想家了,想要回去看看?”
  唐锦书垂下眼睛来:“我二哥回京是为了给我爹祝六十大寿,我是想回去见见我娘。”
  安景问:“她不是你的生母,你还这样想她?”
  唐锦书认真想了想,也没有回答,只看着他道:“若无唐家,就没有今天的唐锦书。”
  “那便准了,”安景点头,“许你爹寿辰的时候你出宫一趟。“
  为这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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