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代嫁有风险,二次需谨慎-第2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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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侯爷现在这样,奴婢猜。。。。。。。大约是想与您和解。或者是。。。。。。等您静下来之后,一同解决。”
安戈听了这话,脸瞬间皱成了包子,“和解?你扯谎怎么也不扯一个靠点儿谱的?”
这时,小旭戳了戳茯苓的手肘,然后比划了几个复杂的手势,又是画圈又是拿左手包住右手的,安戈看着一头雾水,茯苓却读得津津乐道。
“小旭说,还有一种可能就是——”茯苓收住话腔,跑去将雕了枫叶的窗户合上,坐回来又压低了声音,“可能,侯爷也怕您的身份被发现。”
“为什么?”
“您想啊,您到容国已经有半年了吧?若此刻侯爷去告发你,那他这长达半年的包庇之罪,要怎么算?即便他是今儿才发现您是男儿身,但这说出去有人信吗?所谓三夫成市虎,侯爷也是极爱面子的人啊。”
安戈摇头晃脑的动作猛地停住,下巴如同钉子钉到了里头。
茯苓见他半天没有反应,以为又说了什么让他不满的话,于是谨慎地唤了一声:
“主子?”
安戈维持着大趴的姿势愣了许久,觉着心里的某条路被疏通了般,豁然大悟,“原来是这样!我就说猴哥的反应不正常,原来是这一茬没想通!”
他猛地拍了一记桌子,腾然坐直。
茯苓赞许地看了眼小旭,“还是小旭聪敏,一下便指出关键所在。”
小旭害羞垂首,挠了挠头发,继续扒碗里的饭。
安戈兴奋之余,又想起茯苓之前的“和解”理论,认为其实不无道理,“你之前说的也对,猴哥现在跟咱们的一边儿的,只要我不被外人发现,他放心我也放心。”
他兀自满足了许久,又将眼光投向茯苓,问道:“那个。。。。。。茯苓啊,你常年在王宫,知不知道这种联姻啊,有什么办法让我光明正大地回未国,不用偷偷摸摸的?就是,不为难猴哥,也不为难我的那种。”
茯苓想了想,道:“八川史上,迄今还没有联姻的先例,公主和侯爷这是古往今来的头一遭,也没说过可否‘离亲’。不过,若是你们二人都想离亲,并且上报大王,该是没有问题的。”
安戈将这文绉绉的说法捋了捋,试探着问:“你的意思是。。。。。。休书?”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小曦儿”小可爱的地雷~~~
第56章 休书(二)
安戈将这文绉绉的说法捋了捋, 揣测着问:“你的意思是。。。。。。休书?”
茯苓赞许地点头, “对, 只要侯爷休了您,您也休了侯爷,您便可以光明正大地回去, ‘如意公主’也不会落一个逃婚的骂名。”
这个方案,着实能解决当下之急。且方羿身为名誉八方的永定侯,在容国举足轻重, 离亲又是男女双方都字面上同意的决定,容王和未王便也不好再说什么。
保不准,天底下庆幸之人还要多过惋惜之人,毕竟“安定之亲”成婚的那日, 容国女儿都哭成了孟姜女, 容国男儿都恨成了焦仲卿。若是这门亲事陡然告吹了,这些人断然成了迎风得意的杨柳叶,花枝乱颤。
安戈听后,打心眼儿认为这比他翻墙逃命可行多了,于是激动地狠狠赞美了茯苓一通,诸如“不慎落下凡间的仙子”“到人间来历劫的观世音”, 要不是接到小旭半警告半乞求的眼神, 他真要来一句“我娶媳妇一定要娶你这样的”。
茯苓被他夸得脸红,夹了一块血皮菜放入口中, 美滋滋地和着米饭咀嚼。
安戈仿佛被菩提祖师点化的孙行者,瞬间觉着身心通畅, 三两下便把碗里的山药羹吃完,又从大碗去盛。
“快吃快吃,吃饱了好去找猴哥要休书,嘿嘿嘿。。。。。。”
深秋之际,已然没了百鸟争啼的盛景。最后一批雁阵去了南方,唯剩些许凄清。
晨间,四处悄然静默,只庭前鲜红如胭脂的枫树落下几片五掌叶来,添了几声窸窣的声响。
吱哑——
在红枫落下日出后的第十九片叶子之后,方羿推开了院门。今日他本要去上朝,奈何容王的身子抱恙,首领太监捏着嗓子一喊,百官便叩拜着退了回来。
于是,他也只能穿着不怎么喜欢的绯红色朝服,上了回府的马车。
然则推门的刹那,本来肃穆冷漠的庭院,却立着某个乐呵呵的欢脱人影。
“猴哥,怎么回来这么早啊?”
安戈穿着普通的男子常服,一身浅青色,干净利落,虽大不如平日身披贵妇盛装精致,却也正因为朴素,多了几分山水明净的清秀。
他正一本正经抡着大笤帚扫地,将红枫下的叶子拢到一处,看见那人进来了,便拖着笤帚屁颠颠跑过去。
方羿凝重的表情瞬间舒展了几分,“嗯。”
看了眼他眉眼间的欢欣无邪,以及他身后的那堆如胭脂赛热血的红叶,又问:“你怎的来了?”
老实说,他很意外。
昨日险些将这小夜叉的命根子剪了,虽说只是恫吓,并未真动手。但照常理来讲,这家伙该是吓得不敢出门,更不敢与他当面对峙才是。
不过想想,这小夜叉向来想一出是一出,一天几百个鬼点子,做出什么好似都不新奇。
若事事思维都与寻常人一般,那小夜叉便不是小夜叉了。
他一面问着话,一面抬脚进屋,安戈也乐颠颠地跟在他身后。跨过门槛的那瞬间,安戈觉着笤帚上的灰尘太多,还特意将它留在了围墙根。
“我这不是来给你打扫打扫院子嘛,你一向爱干净,回来瞧着满院子的落叶,这不败心情么?”
“打扫有下人。”
“那我收拾过后,不是就少了一样事儿了嘛?”
方羿褪下绯红色的官袍,正准备挂上衣架,却有双手抢了先。
“哎哟我来我来!”
安戈一骨碌跑过去,接过沉甸甸的外袍,殷勤地笑:“这种事怎么能你亲自做呢,我来就可以。”
方羿眉梢一挑——无事献殷勤么。。。。。。他倒要看看这人要做什么。
他将中衣一并褪去,取出常穿的墨黑衣袍——
某人忙立即挽起袖子,一面踮脚一面摊开宽大的衣裳,“我来我来!”
他嗓子有些干,伸手触了触圆桌上的茶壶,凉的——
某人忙拎着青花瓷的水壶往厨房跑,“我来我来!”
他闲得发慌,便去书房练字——
某人忙打了水进门,将墨块磨上砚台,“我来我来!”
时至晌午,这股吊诡的热头还没减退,方羿瞥了眼他额角的汗,明白这汗是为自己流的,心中舒缓,愉悦了不少。
于是慵懒地放下毛笔,若无其事地问:“说罢,想要什么。”
金口一开,安戈立马花枝乱颤地跑过去,一面按肩一面道:
“嘿嘿,咱猴哥有一说一,性子就是爽快!”他讪笑了好半晌,又说了一大堆谄媚的马屁话。
方羿一如既往地冷静,道:“我还没决定要答允,你先提出来看看,可行性另论。”
安戈嘿嘿嘿了半天,终于搓着手挪到了正题:
“就,那什么休书。。。。。。你给我一封呗?”
方羿的眉毛一抽,培养了一上午的好心情陡然崩塌。眸间骤冷,道:
“昨日本侯的剪刀没见血,看样子,你倒是想接着来?”
作者有话要说:
在被剪的边缘疯狂试探!
(谢谢“粉红酒。”、“小曦儿”小可爱的地雷~~~)
第57章 贴身小厮(一)
“昨日本侯的剪刀没见血, 看样子, 你倒是想接着来?”
安戈下意识两腿一并, 攥紧自家的裤腰绳,“什么见血不见血?我今儿没瞎闹,你不能不讲理!”
方羿斜视他一眼, “你也承认昨日是在瞎闹?”
安戈的眼皮子突突地跳,胡乱找了个借口:“那不是我躺得太久了,要起来活动活活动么。。。。。。”
他的眼珠子滴溜溜直转, 见方羿没有发火,便又像之前那样傻乎乎地笑,并且贤惠无比地去给他揉腿,打着商量的语气道:
“猴哥啊, 你看我这之前好歹也救过你(虽然是怕自己守寡), 差点还丢了小命,咱就不能心平气和地商量一下,怎么解决嘛?”
方羿瞥了眼腿上生疏的手法:“你想怎么商量?”
安戈洋洋洒洒拿出早就准备好的说辞:“你看哈,虽然我跟安如意演了一出狸猫换太子,但是她早就跟情郎私奔去了,你要我换回来, 我也找不到人了对不对?所以, 为了不被外人发现,给你惹一身的麻烦, 我迟早也是要走的,对不对?但是我知道, 如果我突然不见了,你这边也不好交代对不对?所以,我想跑掉,你想有交代,咱们其实是一条船上的人,对不对?”
“所以?”
“所以,咱们互相给对方写一封休书,用你们的话来说就是‘离亲书’,上报给大王,名正言顺地离亲,这样对大家都好吖,对不对?”
他双手合起来放到腮边,眼睛一闪一闪,无比期待地望着一言不发不知在想什么的人。看似乖巧又懂事。
当然。。。。。。也只是看似了。
在某人内心,此时此刻已然翻江倒海。
这猴子在想什么?
不说话是什么意思?
就算敲桌子的动作很帅但也不用一直凹着吧?
又在打什么鬼主意?
正当他犹豫着要不要适当地小闹一下,表明自己比金石还坚定的决心之时,眼前的人终于开了口。
“可以。”
没有讽刺,没有迟疑,一如快刀神剑干脆利落。
这始料未及的神来之笔,一时间让安戈以为是做梦。照往常的经历来看,方羿即便是要答应,也会端着架子说几句嘲讽他的话,直到让他下不来台,才不情不愿地点头。
然则,他并没说其他的什么,直接这样答应了?
这委实让安戈的愧疚感腾然而生,他从前在未国,说是为了偷夜光杯,实则多多少少也对安如意存了点儿同情,才答应她跑这么远。
谁知到了这里,发现安如意痴情归痴情,却用情不专。先有劫亲的司徒剑,后有伤怀的封若书。滥情之人得了逍遥天地,徒徒害了这些伤心人。
这些没有婚约的暂且作罢,方羿却是实实在在的明媒正娶。婚书讲的是一个承诺,笔起章落,便是一段月老树上的姻缘。方羿从头至尾等在姻缘的这头,却只等来他的戏弄。
不过庆幸的是,方羿并不是一个多情之人,若他对自己动了情,现下要分开,还得断情丝,斩情结,惹出许多千万般不舍的儿女情长。那他安戈可真与那四处留情,害人不浅的安如意相差无几了。
“那什么,猴哥,你这是。。。。。。真答应了?”
安戈的语气很不确定,只盯着他的眼睛,想从里面探出点什么。
方羿的表情仍旧不显山露水,垂眸,道:
“自然是真的。”
安戈瞧他眼神笃定,委实没有拒绝的意思,这才心口一松,笑着露出俏皮的虎牙:
“我就知道,咱猴哥虽然话不多,但从没有一个字是废话!”
他接着狗腿地跑去磨墨,并且取出一张裁好的质地很不错的宣纸,为待会儿的休书做准备。
“你先休息会儿,我磨好了再叫你!”
方羿慢悠悠地从藤椅起身,道:“我说可以,却未说是现在。”
安戈磨墨的动作一顿,“哎?”
方羿兴味盎然地看他,道:“我好歹是容国唯一的异姓侯,总不能赔了夫人,又折兵吧?”
“哦——”安戈片刻便听懂了他的意思,“那是肯定的,猴哥你想让我做什么,尽管开口,我铁定给你办得妥妥的!”
这是情理之中的,人家没娶着媳妇,又要拟离亲书,落谁身上都是赔得倾家荡产的买卖,方羿肯点这个头,他已经谢天谢地了,帮人家做点事也是应该的。
方羿开出条件:“本侯近身伺候的小厮家中有变,告了假。”
“那我替他补上,帮他伺候你!”
哇,不偷不抢不扮女人,这个条件很可观了。
方羿警告道:“伺候本侯,可不是一件容易事。”
安戈的眼睛忽闪忽闪,“没关系,我就喜欢干这种有挑战性的。”
再不容易也比扮女人忸怩作态好!
不过,时限倒是个问题。
“但是。。。。。。具体多长时间,咱们商量商量呗?”
方羿十分直率,伸出三根修长的手指,“三个月。如若本侯满意,三个月便拟离亲书。”
安戈转念一想,认为还是该谨慎些,于是又问,“那。。。。。。你要是故意不满意呢?”
方羿不屑地轻瞥了他一眼,道:“本侯名满天下,岂会做失信之事?”
安戈想想也对,人家权大势大,又有那么多小姑娘追着要嫁,怎么会欺负他这个小人物?
于是两手一拍,“成交!”
不过他并不打算马上动工,既然是三个月,方方正正的九十日,他便得精打细算记清楚。于是喜滋滋地搓手,欢快地朝自家的寝院跑,冲后脑勺的方羿留下一句:“从明儿开始算,我今儿先玩去了哈哈哈哈——”
方羿抬起眼帘,遥遥望了眼那欢快的青色背影,冷冽似冰的脸终于勾起了一抹笑。
“三个月,足够了。”
次日,报更的梆子一打,安戈便从“侯夫人”变成“小厮”,虽从上三流成了下九流,地位一落千丈,但他却如冲开厚茧的花蝴蝶,就差一片镶了金边的祥云,便能上九天揽月。
“猴哥,吃早点了!”
清晨,方羿洗漱过后,刚换上朝服,安戈便披着深秋的厚实袄子,乐颠颠抱来食盒。
“今儿早上是红豆羹和一口酥,香喷喷的,趁着热乎赶紧吃罢!”
方羿一面系金镶玉的腰带,一面朝他迈去,“你何时起的?”
“有一会儿了,这不今日开始上工嘛?我也得麻利点儿是不是?”
安戈一面说着话,一面把食盒里的盘子往桌上摆。
“用过早膳了?”
安戈干劲满满地倒了一杯温水,“还没呢,等猴哥去上朝了,我再吃也来得及。”
方羿没有作声,垂眼,拿起其中某块一口酥一咬,“太甜。”
安戈讶异,“怎么会?陈疱师傅说了,这是你最喜欢吃的点心!”
方羿放下一口酥,端起红豆羹的碗,反讽道:“甜粥配甜食,你倒是想得周到。”
安戈恍悟,“对哦。。。。。。”但又瞧着那盘一口酥,委实觉得可惜,“那,做都做了,你不吃便浪费了。”
方羿若有所思地看他一眼,“拿去扔了罢。”
“扔了?!”安戈惊得一蹦,“它没坏也没烂,刚刚从模子里打出来,你只咬了一口,居然就要扔了!”
方羿慢悠悠地喝粥,将调羹拨来拨去,道:“你若想吃,那便也行。”
安戈仿佛护住幼崽的母鸡一般,赶紧将那盘东西宝贝万分地捧在手心,“那你全给我罢!我都要了!”
方羿也不看他,仍旧面如凉水眸如冰,“嗯。”
安戈赶忙胡塞了一整个进去,生怕人家跟他抢。只是这一块太大,让他的嘴整个凸成了猩猩,嚼了半天也咽不下去,只能委屈巴巴地看向方羿。
方羿全程用余光将他的一举一动,“想喝水便喝。”
安戈如同获释的囚徒,飞快地灌了一口水,待口中的一团干面终于悉数融化,他才功德圆满地趴在桌上。
“啊。。。。。。真幸福。”
方羿见他一脸满足的模样,掸了掸朝服上的尘埃,挥挥袖子走了。
正所谓:事了拂衣去,深藏身与名。
尽管那得了便宜之人只以为是偶然。
次日,安戈端着一盘味道清淡的糯米饼进屋,方羿仍只向昨日那般,只浅浅尝了一口,便全盘否决:
“太淡。”
“你不是不喜欢甜的么?”
结果出尔反尔的某人只道:“本侯有时爱,有时不爱,看心情。”
安戈眼巴巴地瞧着糯米饼,递去某个可怜兮兮的眼神。
果然,下一刻,方羿便道:
“你若想吃,那便也行。”
乐得某人瞬间花枝乱颤,美滋滋地享受他从前在破庙里馋了几百年的美味。
方羿的脾气总是没个准话,一时爱甜,一时爱淡。所幸安戈(自诩)机灵,每日的早膳都让庖厨准备两份,方羿只管吃他喜欢的那份,剩下的那一盘,便通通进了自己的肚皮。混着清甜的泉水饮下,胜过万千美肴。
那时候吧,人傻,以为人人都像他那样,没有心机,肤浅单纯。
正当他满心欢喜地觉得伺候方羿是一件美差时,却在陡然之间发现,所谓美差,只是意识模糊的错觉!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小曦儿”、“吃糖”小可爱的地雷~~~
话说。。。。。。侯爷的越来越宠小安了吖
第58章 贴身小厮(二)
安戈从前还是小混混时, 在破庙里一个人独自带八个孩子, 照顾起人来头头是道。何时该添衣, 何时该就寝,他都看着太阳算时辰,一分不差。
但是落到这四四方方的永定侯府, 却如同进了阎王殿一般,这皮囊冷冽,骨子也冷冽的方侯爷, 倒是他命中最大的克星。
“说好了一天一百文,怎么到手的只有四十!”
安戈扬了扬手里被布绳串起来的铜钱,怒气冲天。
他打听了,伺候方羿的小厮工钱不低, 算下来每日都有一百文。他素来讲究有来有往, 怎可能夙兴夜寐,累得死去活来却平白做了冤大头?
结果,他却发现,这猴子表面大方慷慨,居然暗地里克扣他的工钱!
管家在对面颤巍巍地抹汗,“回侯夫人, 昨儿您打碎了一只勺子, 虽说是瓷做的,不怎么值钱, 但它多少是个数,侯爷的意思是, 看您费心费力的份儿上,便给您打个折扣,只赔六十文。”
安戈的声音陡然拔高,“一个勺子六十文?还打折?”
管家冷汗涔涔,“是了,这是宫窑里烧出来的,样式花纹都很考究,市面上很是少见。”
安戈的眉毛一抽,心想这臭猴子真是奢侈,又道:“扣钱的时候讲究这么多,那我没日没夜伺候他,一天只睡三个时辰,怎的不见他给我涨工钱?”
管家欲哭无泪,“回。。。。。。侯夫人,您下次如若不把侯爷的衣裳洗破,不在给侯爷扇风时睡着,不在侯爷用膳时漏风(放屁),小人想。。。。。。侯爷是会给您涨工钱的。”
事实上,管家说的这些只是冰山一角。安戈从前会照顾人,那是因为在徒有四壁的破庙,大家睡的是稻草薪,吃的是煮红薯,唯有他哪日敲了哪个富家公子一笔,生活才改善些许。故而,那时活得粗糙,只求温饱,无甚养尊处优的精神追求。
“还不是你们瞎讲究?”安戈狠狠剜他一记眼刀,将差强人意的工钱塞进怀中,“这次就算了,当我撞了背时鬼,姑且吃了这个亏。你们要是再不换碗盏,我一天碎一个搞下去,吃损的还是你们自个儿。”
“是是是,小人这就去吩咐!”
管家趁着安戈的下一波脾气没发作,急忙忙兜着袖子跑了。
次日,安戈拿着一整套的红木浮雕餐具,瞬间笑成了胖大海。
然则他发现,尽管不碎东西,他仍旧有一大推被扣工钱的理由。
譬如,方羿让他养一株花,那花喜温,在室内放置了好几日,也只娇滴滴地冒了个骨朵。安戈急了,便拿烧开的水一浇,心想着次日该会开花了,一觉之后满怀期许地去瞧,却只看到枝叶都掉干净的花藤。然后,他那日只拿到十文钱。
又譬如,他心情烦闷去找云舒君开解,又吃鸡又吃鱼,一时欢喜之下,他搂过云舒君的肩膀,窃窃说了好些一定要与江仲远相互顾惜的话,结果这一幕恰恰落在远处观望的方羿眼中,顺理成章的,安戈那日一文钱都没拿到。
他脑子笨,弄坏了东西扣工钱,虽然肉痛吧,但也勉强能理解。但是,他找云舒君那日,可是一千一万个安分守己,没有做错一样事,为何还会被扣?还一文钱都不留!
所以,安戈别扭了,心里不平衡了。
这摆明了是欺负人,他摔杯子扣钱,不摔也扣钱。这样算下来,他还不如摔个杯子,起码他实实在在知晓他的工钱扣去了哪里。
但是他是个讲道理的人,于是温和地撸起袖子,温和地踹开房门,温和地找正对着一支不起眼的毛笔发愣的方羿理论。
结果方羿冷冷抬眼,只用一句,便让安戈收了芒刺。
“想加工钱,那便侍寝罢。”
可恶,真是太可恶了!
安戈面红耳赤地想。
这样龌/龊下/流的字眼竟说得不改容色,委实不是一般厚度的脸皮能办到的。
真以为自己的是天上的神仙,所有人都巴不得去睡一睡么?
不就长了一副好皮囊么?就他安戈十八年的阅历看来,一般相貌姣好的,身子骨都很弱。红颜薄命么,上天眷顾你一张好面孔,自然不会给你一副好身架。别看那猴子平日玉冠华服有模有样的,脱了衣裳,指不定就是勾腰驼背的干虾,没几两肉。
于是那晚他经过浴堂,瞥了眼从窗户缝溢出来的白雾,想着方羿指不定还在里头沐浴,便下意识停了脚步。
将耳朵仔细贴着墙角,却听不见本来该有的水声。
难不成,已经洗完了?
安戈不甘心,悄咪咪地戳破一点窗户纸,透过那指头大小的纸洞望进去,只见一团茫茫雾气中,只能隐隐瞧见某个高大颀长的身影。
时下已是深秋,浴汤较之前更热几分,堂中的白雾也更甚几分。这让安戈莫名觉得燥热。
方羿时常穿的墨袍早已不见踪影,拿一支木簪将头发绾在脑后,身上唯剩下雪缎裁制的顺滑里衣,薄薄的一层,软盈盈地贴到皮肤上。里衣是领口大开的样式,露出胸前的大片风光,以及线条优美的肌肉。
不过这场面安戈是瞧不见的,他视野中只铺满了雾水,烟雨朦胧。
他觉着看不清楚很不甘心,于是操起拳头就往眼睛上揉。待他终于揉亮眼睛,看清楚屋中景象时,人已经到了他面前。
并且,开窗正视。。。。。。
安戈呆滞着直视前方,两人中间虽然隔着半堵墙,但那光景却比脸贴脸更窘迫。
“啊!”
他怎么过来的?
怎么就过来了!
怎么就把他逮个正着了!
安戈好不容易将眼神从对方被微透的里衣包裹的肉/体上挪开,胆战心惊地抬起眼皮,硬扯出一个“打扰了”的歉然微笑。
方羿饶有兴致地将手肘搭上窗轩的木框,身子微微前倾,问:“为何在此?”
“那个。。。。。。哦!”安戈灵光一闪,瞬间收起不正经的傻笑,理直气壮道:
“猴哥,有人偷看你洗澡,我去帮你抓回来!”
语罢赶紧开溜,却被某人抓着衣领拎了回去。
“哎哟!”
随着惊呼落地的,是啪的一记关窗声。
无助的两条腿在半空蹬啊蹬。安戈被拎着抓进浴堂,瞧着对方那似笑非笑的表情,心里一阵发慌——就他总结的经验来看,这猴子,不笑便是地陷,笑便是天塌。
总之只要遇见他,准没好事!
“你,你干什么?”
安戈贼喊捉贼。
“你在窗外鬼鬼祟祟,我还没质问你,你反而来问我?”
安戈生硬地咽了口唾沫,“我都说了,有人偷看你洗澡,我想去抓来着。”
“嗯?”
这个单音成功把某人虚伪的外壳敲碎,身子骨腾的软下去,“好罢,我不小心看了一下。”
生怕又被扣工钱,他求生欲极强地把“不小心”咬得极重,接着又赶紧道:“不过我先说啊,我什么都没看到,你不能扣我钱!”
方羿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在本侯的府上,若谁敢偷窥本侯沐浴,确实也不用扣钱,直接扫地出门了。”
“扫地出门”四个字成功让安戈欢喜得一蹦。
“那你赶紧把我扫地出门罢!”
结果方羿又接着道:“不过么,扫地出门倒是正中你下怀。何况你的身份特殊,本侯自然不能按普通下人处理。”
安戈陡然蔫了下去,心中狠狠咒骂眼前之人。
方羿兴味盎然地笑,慢悠悠解下腰间的衣扣,道:“跟你费了这么多时间,浴汤也凉了。去热汤房里抬水过来,冲热了便不扣你的工钱。”
不扣工钱么,对安戈还是有一点诱惑力的。
“你说的?”
“我说的。”
“嘁,这有何难?你叫人把浴桶里的凉水倒了,我挑四次就能装满!”
“浴。。。。。。桶?”方羿非常善意地提醒,“你莫不是以为我堂堂永定侯,泡的是浴桶?”
安戈豪迈的脚步一顿,“什,什么意思?”
方羿抬腿朝身旁一侧,亮出身后的,足足能装下十几人的——浴池。
真的。。。。。。是浴池。。。。。。
可以游泳的浴池。。。。。。
晚秋的凉意已能穿透棉衣,尤其夜深人静时,骨子里都是冷冰冰的。
不过么,安戈倒是忙得大汗淋漓。他的气力小,挑不起两只水桶,一次只能拎一桶,从热汤房跑到浴屋,哗啦将刚烧开的水往池子里兑。囿于浴池太大,他这一桶水下去不痛不痒,为了维持水温,他只好一遍一遍地跑。
“臭猴烂猴遭瘟猴!烫死你活该!”
“什么皮子这么金贵,要用这么多水洗!”
“又不是腌腊肉泡这么久干什么!”
他一面气喘吁吁地抬水,一面在心里将某人骂了个通透。速度越发地慢,木桶装的水也越发地少。从浴屋跑到热汤房,又从热汤房挪到浴屋。待到那日结束,他一根手指都抬不起来,也忘了本来要偷窥的初衷。
方羿从浴池中出来,任水流顺着没有一丝多余赘肉的身体滑下,然后取了两条毛巾将身子擦干净。平日他嫌麻烦,都还是泡浴桶的,但每月月底,他都要这样淋漓尽致地沐浴一回,这是他自小养成的习惯,戒不掉。
拿起屏风上的衣袍披上,餍足地转了转脖子,道:“小夜叉,泡茶。”
热浴后的清茶,总让人陷入无边惬意。
只是这句话丢出去却没有反应。
是没听见,还是故作不理?
这是,又闹别扭了?
按照他生气不会超过一炷香的本领来看,这会儿应该消气了罢?
“小夜叉?”
方羿又唤了一声,仍旧无人应答。于是系好绣了暗花的腰带,从屏风绕出来去找,却在浴池的台阶下,刚好撞见某个呼呼大睡的人。
他歪歪倒倒地斜躺在那处,头枕着最上头的那级阶梯,一条腿曲着,另一腿抻平,手还搭在木桶的边缘。脸上脏兮兮的,应该是热汤房的烟熏的,浅红的嘴唇高噘,仿佛在梦中极为不满。
方羿怔了半晌,随后放浅了脚步,悄无声息挪过去,勾唇,漾开一个无限温和的笑。
他笑得弯了眉眼,露了贝齿,似乎瞧见了某个珍爱万分的东西,迟迟舍不得挪开眼睛。
许久许久,他垂眸,附身,在那两片高高撅起的嘴唇印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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