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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丝雪之钟情-第1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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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带我迷路,我带你找路回去。”
“你都想起来啦?”
“想想就知道了。”
“可是我长大后就没有认错路,辨认方向我很在行的!要不我怎么能安然无恙地来往惜花山庄和皓月居?”
蓝吹寒冷冷地道:“走了那么多年的同一条路,居然还要辨认方向。”
方棠溪向来率性而为,只要大抵方向对,就无所谓是哪一条路,而且不同的路,往往还会有惊喜等待,可是吹寒这么一说,不由挠了挠头,讪讪道:“这么说也没错啦……”
夫夫两人只顾着说话,饼哥儿哭了一会儿,也就不哭了,他似乎逐渐习惯了方棠溪神经大条的处事方式,又有点惧怕蓝吹寒的冷漠,于是缩在方棠溪怀里。
…
还在云踪马场门外,便有人飞马来报,说是大风马场出了事,请少夫人前去解决。
蓝吹寒只得与他分别,让云踪马场的几个亲信陪伴方棠溪和饼哥儿。
方棠溪隐约听说,少夫人如今在山庄中的地位如日中天,甚至超过了母亲,所有人都对他毕恭毕敬,但亲眼所见,也不由瞠目结舌,如今众人遇到事情只想到找少夫人,老夫人都撇下了。
不过,不得不说,即便是自己双腿健全,也未必能够做得比吹寒更好。
其实管理马场也不是吹寒的爱好,他也只是看到山庄中无人,姑且,父亲虽然年纪不算老,但已退出江湖,自然不好插手其中。没想到吹寒处理山庄事务,山庄竟会再次蒸蒸日上。
男儿的战场是在广阔的江湖,而不是闺阁后院。吹寒毕竟是属于天上翱翔的雄鹰,而不是圈养在家的信鸽,任他召之即来,挥之即去。
或许他应该给吹寒更大的施展空间才对。
饼哥儿异常兴奋,又想再次爬下来,方棠溪不想他乱跑,紧紧抱住了他,让别人推着他进去。
白天时马匹都放养在外,但凡是方家的马,都烙有方家的标志,但草场却是不好划分,一片广袤的草地,只能以其中星罗棋布的大小湖泊为标记,所以这才让大风马场找了由头,多次寻衅。
湖泊中放养有不少鱼,在湖面上隐约有细小涟漪。
饼哥儿趴在一个小湖边看了许久,像是从来没看到鱼。方棠溪连忙让人拦着饼哥儿,不让他不小心掉下去。
饼哥儿的目光一瞬不瞬,稚嫩的大眼睛像盈满了湖水,令人心里都软了。
方棠溪让人打了几尾大鱼,在厨房做了,吃饭时,为了教饼哥儿说话,煞有介事地对饼哥儿说:“这是鱼。”扒了鱼刺,喂了早就趴在一旁目不转睛的饼哥儿。
饼哥儿除了掉在地上的会捡起来吃之外,没有人喂他的时候,一般是不会偷吃的。这倒不是有家教,方棠溪曾经见他饿得狠了,会趁人不注意,故意把桌上的东西推到地上打碎,然后上去捡起来吃。方棠溪那时才明白,为何那天看到饼哥儿时,他会迟迟不动,然后在饼盒摔碎的时候,行动迅速,连跑带爬地进来。
他甚至怀疑,是不是饼哥儿以前碰过别人的饭盒,但是被下人叱骂,或许还可能被打过。
“少爷,您先吃饭,让小的来喂吧。”一个男子走进了客厅。
马场的客厅平时是议事堂,很是宽阔,足有六、七丈方圆,比山庄的客厅还大些,足可让马匹轻快地跑圈。长桌上只摆了一副碗筷,和饼哥儿的小碗小勺。
没有召唤,下人们不会随便进来。
方棠溪抬起头,便看到面前一个容貌颇为英俊的年轻人,一身褐色布袍,头发束得很是整齐,只有拇指上的玉扳指显示了他是云踪马场管事的身分。
“何管事不必多礼,我喂就好了。”方棠溪很是客气,又对饼哥儿说,“这是十九叔叔,饼哥儿,快叫人。”
何十九震动之下,不由微微失神。虽然是方家管事,但他见到方棠溪也只有一次,印象也早就模糊了,却没想到方棠溪竟然还会记得他。料想是少夫人离开前介绍过自己,也就没有在意。像这些富贵人家的子弟,哪里会记得才见过一次面的自己。
饼哥儿的注意力还在松鼠鱼上,听到叫他,再转过头,嘴巴动了动,刚才没忍住的口水便流了出来。
方棠溪连忙用围兜给他擦去,讪讪道:“他还小,不怎么会说话。”
何十九顺手接过了小碗,笑得很是有分寸:“据说孩子最先开始说话都是叫母亲。看小少爷样子,以后定然聪明伶俐。小人喂一喂也不打紧,有什么做得不好,少爷尽可吩咐。”
方棠溪看到何十九抱起了饼哥儿,放到膝盖上,开始哄他,却是做得比自己好得多,不由在心里暗暗感激,对何十九道:“令堂身体好些了吗?”
何十九这才真正相信方棠溪是真的记得自己,以少夫人的冷漠,不会多提起一个不相干的人。于是放下碗筷,抱拳道:“多谢少爷垂询,母亲身体已然大好了。”
“那就好了。”方棠溪似乎不习惯别人这么礼貌,干巴巴地说了一句。
山庄中的守卫和管事并不是庄里的下人,可以任意使唤,他们更相当于方家雇佣的下属,所以他没有让护卫在身边伺候,毕竟这么做多少有些不敬。却没想到人情练达的何十九能做到这一步。
午后,何十九很是殷勤地带他们去看了马群,特意让人牵了方棠溪放在马场养的那匹黑马。
黑马看到是他,蹄声哒哒地过来,在他的轮椅面前停下,任由他抚摸。
“老伙计,是我不好,都忘了你啦!”方棠溪抚摸着马,对身边的饼哥儿道:“饼哥儿,这是珍珠。”
饼哥儿含糊不清地叫:“猪猪……吃……”
方棠溪听到他一张口,又是和食物相关,当下想到何十九那句“最先会说的话是叫母亲”,登时感觉很不可信。不过饼哥儿本来就没有母亲,不会叫也不奇怪了。
“不是猪猪,是珍珠,你也叫它叔叔好了。”方棠溪挠了挠头。
看着面前这个白发的俊美男子露出苦恼的表情,何十九笑得很有风度的表情登时有些僵硬。
他忽然发现,少庄主让饼哥儿唤自己做“十九叔叔”,怎么想都有点不对劲。
和少夫人相处日久,他百般小心谨慎的人,又如何看不出少夫人是男子?此时再回想之前,和自己一同前去大风马场的那个重剑高手,对他的身分自然也就一清二楚,再知道他和方棠溪恩爱,旋即就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古怪。
两个男人……要怎么做?他开始的念头是充满了淫秽下流的,甚至感觉他们竟然能在一起,该有多么恶心。
方家没有一个高手,全庄上下,不是妇孺就是老残,只有少夫人一人,能顶什么用?只要伺机将方棠溪绑架,便能左右“少夫人”,那个时候,就是要高手在自己面前自残,也不是毫无可能。
他心中权欲之心甚重,只觉得以自己的能力,不应该只是一个小小的守卫,如今升为管事,却仍有不少人认为他是靠逢迎拍马。大丈夫处事,不拘一格,总有一天,待自己掌管了六大马场之时,要他们知道,自己并非池中之物!
心怀万丈雄心,他平时对自己也极为严苛,粗茶淡饭,粗布衣裳,仅仅只是保持仪容整洁,不藏私财,不着痕迹地笼络只忠于自己的亲信。
这次听到方棠溪和蓝吹寒来云踪马场,即使他还远在千里之外处理要事,都匆忙赶回来,只为就近距离观察他的生活习惯,趁人不备将他掳走。
可是等他接近方棠溪时,发现这个人和众人口中那个自闭阴郁,在宅子里不出来的方家大少大为不同,不仅如此,他和别的富家子弟也很不同。
他还像自己一年多前见到的那个样子,总是微笑地,眼睛里像是溶着绿色一般,明明身有残疾,却让人感觉到无限生机。
他确信自己当年,的确是没有看错。这样特别的一个人,处处都是弱点,几乎不废吹灰之力便可将他擒下。
何十九不由有些恍惚,竭力克制着自己没有朝他盖着毯子的膝盖上看。明明身有残疾,怎么还会有这样的生命力?只是仗着方家的万贯家财么?
不,不是的,他当了管事以来,别的或许没有增加,眼力却还总是有的。这样风姿的一个男子,几乎让人难以想象他双腿健全的姿态,是多么的令人心仪,难怪会让少夫人那种高手,会甘心任他驱驰。
第十八章
“何兄,你帮我抱着饼哥儿骑一圈马,好么?”
“少爷客气了。少爷叫我十九就好。”何十九没想到他请求别人都是商量的语气,无法控制地对面前这个人生出了许多好感,迟疑地道,“只是小少爷若是哭起来,怎么办?”
方棠溪总觉得如果不让饼哥儿骑一骑马,他会整天惦记着怎么吃,现在好奇的眼睛就已经紧紧盯着珍珠不放了。
“没事,哭着哭着就会停的。”
何十九抱着饼哥儿上马后,才发现自己是多虑了。这小少爷似乎和方棠溪一般,天生少根筋,在高大的马背上也丝毫感觉不到害怕,手舞足蹈,咯咯直笑。
这一定是亲生的。何十九忍不住心想,也不知孩子的母亲是谁,“少夫人”如何能忍。
珍珠是一匹六、七岁大的骏马,身形矫健,体态轻盈,何十九不得不在心中暗赞,也不知是谁挑的马,竟这般好眼光,只可惜专属于方棠溪所有,他一残疾,就只能养着马不用了。难怪这马在见到主人时,马脸上尽是亲近留恋。
马场中的人十有八九都是爱马之人。何十九竟有些舍不得下马了。他一手扶着饼哥儿,一手提着丝质的缰绳,很快就跑完了两圈,只得翻身跃下马背。
饼哥儿也像是十分留恋,看着珍珠,咿咿呀呀地像是在说什么。
“何兄,我要告辞了。”方棠溪道。
“少爷不等少夫人了么?”
“这么晚了,或许他真是脱不开身。”
“那小人护送少爷一程。”
“何兄不必如此多礼。”方棠溪被他的热切感动得无以复加,然而何十九已去准备了回程的马车,分别将饼哥儿和他抱进去,拆了轮椅放进马车中,亲自上了前面的位置,充当起了车夫。
方棠溪原本就极为看好这个年轻人,此时自然越发地喜欢。本来年纪相近,也应该很说得来,只是何十九的性格拘谨有礼,看起来让人如沐春风,但实际上又让人无法亲近。
方棠溪心知无法强求,也只好放弃。
何十九沉默了一路。这原本是一次非常好的出手机会,虽然时机来得太快,但他从来不是不会把握机会的人。没想到,这一次竟然白白错过了。
或许只是,没有完全做好准备吧。
到山庄时,方棠溪让人带早就困倦的饼哥儿去休息,忽然对何十九道:“何兄,你还年轻,今后有什么打算?”
“走一步算一步吧。”他没想到方棠溪怎么会问这个问题,敷衍道。
“何兄才智和毅力都非寻常人,无论做什么,都会有大成就。只是凡事都要专心致志。我听说,何兄忙于马场中事,最近于武功一道稍有懈怠,进境缓慢。或许他山之石,可以攻玉,我将我所知的武功抄录一份给你,希望何兄不要嫌弃。”
“少爷……”何十九吃惊得话也说不出来。
方棠溪藏于宅院,自己的情况,是绝不可能知道的,不由对那“少夫人”产生了惊讶和惧意。他总觉得,自己和少夫人相差已经不算太多,自己练武之时,也紧闭房门,确信没人旁观,却没想到,那人从自己举止当中,看出自己遭遇瓶颈。而方棠溪竟然愿意分享他的武功,不由更为吃惊。
他家传的快剑如果算二流,方家的武功也曾经称得上一流,只是他未曾亲见,也不太相信。一套武学能否名扬天下,也要看传承的弟子,弟子好些,名声也就高些,家传人丁稀薄,比大门派更难说得清了,武功谁家好谁家坏,总要较量过才知道。
好在他的野心从来不曾泄露半分,没有让人察觉。他本想方棠溪也曾名声赫赫,行事却还如此幼稚,还和另一个男子做夫妻,简直不把天下人看在眼里,总有一天要教会他们,什么叫做铁血江湖。可是没想到,少夫人无意中已然给了自己一个教训。
他冷汗涔涔,半晌不语。方棠溪却是有所误会,只当他是感动,温言道:“武功一道,本来就要互相印证,方家的武功如今也没人学,你随意看看罢了,只是不要传给宵小之辈。你今晚留在山庄一夜,我抄好就拿给你。”
“少爷不必如此匆忙……”
“没事,今晚有时间,等少夫人回来,却是未必有闲暇。”发现自己无意中透露了不得了的事情,方棠溪不由胀红了脸。
好在何十九没注意,欠身行礼道谢,他也便匆匆告辞,赶不及等拼装好轮椅,就让人背着回去了。
…
方棠溪抄完了秘笈,正要吹灯睡觉,听得门被敲了三下,外面的人推门而入。
蓝吹寒的面色很不好看:“怎么不等我?”
“我以为你今天晚上赶不回来了,就先带饼哥儿回庄了。”方棠溪有些局促不安,“你又跑去马场找我了么?”
蓝吹寒其实并没有责怪的意思,看到他完好无缺,也便没有方才那么疾言厉色:“我听说你和何管事一起回来,何管事迟迟未归。要是发生意外,我……”
“哪有这么多意外?”方棠溪笑道,“我发现,何兄实在是一个很认真有趣的人,我想请他喝酒。”
“只能喝一杯。”
“一杯太没诚意了啊!”
“那就别喝。”
方棠溪看他语气不好,也不敢挑衅。即便能确信吹寒是真的喜欢自己,他仍然不敢拂逆他的意思。他也曾想过先斩后奏,即便先喝了酒,吹寒也不能拿自己怎么样,可是万一腿伤发作,却又会让吹寒彻夜不安。
他实是不忍心逼迫一个自己真心爱慕的人。
蓝吹寒看他不吭声,语气转好,对他说了今天去大风帮解决了什么事情。
他和吹寒讨论了几句,随后,试探地问道:“吹寒,你这么忙,山庄的事情会不会太多,你会不会感觉很辛苦?”
“没你辛苦。”蓝吹寒冷冷道,“坐在家里,都还能有这么多朋友。要是出门,还不知道能招蜂引蝶成什么样!”
“别乱说,他是好朋友。”
“哼。”蓝吹寒看他尴尬的表情,知道自己是过了分,也不再逼迫他,“以后说话聊天可以,不能喝酒。酒是穿肠药,又是迷魂汤,对你身体也不好。以后身边也不能少于五个会武功的护卫。”
“好的。”方棠溪连忙答应。
蓝吹寒看他垂眉敛目,答应自己时甚是认真,不由心里微微一动,凑到他面前,在他面颊轻轻一吻。
方棠溪本以为要被训话满久的,没想到忽然形势情转直下,蓝吹寒竟然亲了自己,不由“啊”了一声。
蓝吹寒抱住了他的腰,低声道:“我只是听说你要和人一起喝酒,有点吃醋。”
方棠溪恍然之下,不由心里感动。若是他不解释,自己就是想破了头也不知他为何那么生气。良久之后,才意识到吃醋是什么意思,登时呆滞了半晌,才道:“吹寒这么俊美,也会吃醋吗?我为吹寒吃醋还差不多。”
“你会为我吃醋?”蓝吹寒嗤之以鼻,“你恨不得别人都喜欢我,你就正好可以抛弃我了。”
方棠溪知他说的是前番遇到两个姑娘的事情,也是无法反驳。他若是知道吹寒对他有些许爱意,断然舍不得相让,有一点点念头想到吹寒会和别的姑娘做这种亲密的事,就觉得心口疼得厉害,几乎无法呼吸。
他红着脸道:“那我明天喂你?让人找个醋坛回来,一勺一勺地喂你。”
“你胆子变大了啊,竟敢调戏我?”蓝吹寒冷笑,“我若是现在要吃,你待如何?”
方棠溪身上的衣裳迅速被他剥掉,自己也有些措手不及,忙道:“吹寒,你今天不是应该很累的吗?”
蓝吹寒停了一下:“我没有累,倒是你,坐了一天马车,是不是感觉到累了?”
“是有点。骑马的人不说累,坐马车的人却觉得累了。”方棠溪自嘲道。
“没事,我只要抱一抱你就好,天亮之前就走。”
“怎么走那么早?”
“我怕留得久了,娘又要不高兴。”
自从饼哥儿的身世和“少夫人”的真实身分向老夫人坦承后,老夫人就开始对蓝吹寒横挑鼻子竖挑眼,哪哪都看不顺眼,那对玉镯子自从蓝吹寒呈上以后,老夫人就没有再给过他的意思,以前三番两次地还带蓝吹寒出去裁新衣喝茶,现在见面连话都不肯说了。
不过蓝吹寒本来就觉得和老夫人相处过于痛苦,正好是个解脱。
老夫人看到蓝吹寒每次留宿房中,自家儿子便会在次日精神不振,自然也就确信了儿子是被压的那个,心情更加不爽,方棠溪越是为蓝吹寒说话,老夫人也就越生气,更加对饼哥儿看不顺眼。
好在饼哥儿身边的人都是蓝吹寒给的月钱,卖身契也都在蓝吹寒手里,老夫人也无可奈何,大不了不见面不堵心,让饼哥儿只在方棠溪的院子里待着。
…
饼哥儿会叫爹爹的时候,基本上已经能说出几个不连贯的字了。
方棠溪欣喜若狂,不停地逗弄着他。
蓝吹寒进了房间,听到方棠溪滔滔不绝地说了自己是如何开心,冷不丁地问道:“他说什么?”
方棠溪登时有些沮丧:“他说,‘饼哥儿要吃那个’。”
“不错,至少以后懂得喂饱自己。快满周岁了吧?是不是要在房里给他弄个抓周?听说大哥儿抓周的时候,拿了一把小算盘。”
“还是不要办了……”方棠溪对自己的儿子很是了解,“若是走了风声,泄露出去,怕是饼哥儿以后难堪。”
“抓周时不要放吃的东西不就成了?”
“那你觉得,他还会抓其他的东西吗?”
蓝吹寒倒是并不介意:“说的也是。”
方棠溪发现饼哥儿正看着他们,直勾勾地,像是在好奇,于是轻摸他顶上的绒毛小帽,指着蓝吹寒道:“快叫娘亲,饼哥儿。”
饼哥儿看到蓝吹寒看向自己,不由往方棠溪身边靠了靠。
方棠溪心知是蓝吹寒周身都是冷厉逼人的气息,也没有怪饼哥儿,拇指轻轻摩擦他面颊上稚嫩的肌肤。
手触之处十分细嫩,细看时,才发现眉心处却像是被人用手指按过一般,有点小小的红痕。
方棠溪大惊:“吹寒,你看饼哥儿这里,怎么像是伤到了?”
蓝吹寒上前摸了孩子的手腕脚踝和额头,发现仍然十分健康,于是道:“小孩子有些磕碰在所难免。”
听蓝吹寒这么一说,方棠溪也便放心了许多。
然而一天天过去,饼哥儿眉心那处却是越来越明显,像是多了一颗粉红小痣,位置和方棠溪那颗竟然相差无几。
方棠溪登时有了些不好的猜想,揭下饼哥儿的绒帽,只见饼哥儿发丝倒是黑的,有些绒绒柔软的感觉,但就在小小的后脑勺中间,那几根却是白毫。
只怕是他当年为吹寒心神剧伤之时,毒入肺腑骨髓,即便薛不二为他疗伤,也全然没有将毒祛除,结果显露在饼哥儿身上。
也不知这到底是不是毒,既然薛神医当时都觉察不出自己身上的,想来也是无疑。
方棠溪对自己的事很是心宽,但对这个身上流有吹寒血液的孩子却是不能不在意,默默在心中祝祷,孩子的头发不要再变白了,那几根或许只是自己没大注意,早就生了的。若真是最近才变白,照这个趋势下去,以后发丝全白,只怕会遭人嫌弃。
万幸他的担忧没有成真。
或许是牙长得差不离,饼哥儿吃得多了,头发越长越快,一、两寸长的时候已然显得那一小撮白毛特别分明。
本朝有给小孩儿剃胎发的习俗,但顶心毛一般是不剃的,认为会伤了顶上三花,方棠溪便都没给饼哥儿剃胎发,全留下来,免得若是剃掉了,新长出来的全是白发,那可就伤脑筋得很。
不过,换个角度想的话,饼哥儿这个样子,倒是和自己有些相像了。
…
方棠溪如获至宝,当即叫人去叫母亲过来相见。他若是自己出去向母亲禀告此事,却也未免太慢了,情急之下,也顾不得这些小节。
老夫人急匆匆地赶了过来,看到饼哥儿也在,登时有些不快:“什么事?”
方棠溪知道,在母亲眼中,蓝吹寒和饼哥儿是住在山庄中的另一户人家,从来没把他们当家人看待,甚至因为方棠溪为他们说情,对他们父子越发地切齿痛恨,忙道:“娘,你看承冰是不是和我越来越像了?”
老夫人冷笑一声:“哪里像了?”
方棠溪连忙将饼哥儿扯到自己身前,比了一下:“你看他眉心,再看看我!饼哥儿,快叫奶奶!”后面一句,自然是对儿子说的。
饼哥儿有些害怕老夫人,小手抓紧了方棠溪的衣袍衣角,看着老夫人,怯生生地叫了一声“奶奶”。
老夫人眉毛倒竖:“你当你娘是蠢的不成?涂了一点胭脂就能冒充你,你怎么不在街上随便捡个回来当我孙子?”
方棠溪不敢提醒她,承影就是随便捡来的,忙解释道:“娘,你仔细看,真不是胭脂,后面头发的一绺,白得也很像我。”
老夫人其实昔日看到方棠溪白发苍苍,表面上安慰方棠溪说无碍,还骂他不听话到处去江湖上惹是生非,实际上暗地里不知问过多少名医,找过多少偏方,后来发现对方棠溪没有多大影响,也就渐渐接受。哪知儿子这么粗的神经,竟然因为这一点,说这小娃儿像他!
“我到底是造了什么孽,才养了你这个为了男人缺心眼的儿子!”老夫人悲从中来,老泪横流。
方棠溪没想到母亲如此固执,当下惊慌失措,连忙上前安慰:“娘,您别伤心了,不是就不是好了,伤心发怒太过,佛祖会责怪的。”
他取了手帕,给母亲拭泪。老夫人听到佛祖,这才消了火气,看到饼哥儿吓坏了一般,眼睛里盛满了泪水,心中更为厌恶,这双桃花眼和蓝吹寒才是一脉相承。
早知道会惹下这段孽缘,当年没等方棠溪晓事就应该搬到塞外来,现在儿子像得了失心疯一般,竟然对自己又欺又瞒。若是她阻止太过,只怕这个傻儿子什么蠢事都做得出来,甚至还可能会离家出走,到时她就没有这个儿子了,也就只好随着他,只当儿子养了个脾气怪异的男宠,而且这个男宠也不是那么没用,勉强还能帮家里做点事。
她按下心里的不快,给方棠溪本来就十分整齐的房间重新收拾了一遍,唠唠叨叨地说,两个男人就是不喜欢打理东西。其实当年“李蝶儿”身分没暴露时,她就曾经夸过这个媳妇做事一丝不苟,房中一尘不染,现在是完全没想起来。
方棠溪无可奈何,无论母亲怎么斥责,都点头承认。若不是他一时冲动,也就不会招惹母亲了。
好不容易将母亲送走,低头看到儿子眼中的泪水,不由一怔。要知道幼年时的蓝吹寒也不曾在自己面前哭过,这么可爱韶秀的小脸沾满泪水,实是让人不忍。
“饼哥儿怎么哭了?”
饼哥儿抽泣道:“奶奶不喜欢饼哥儿……”
方棠溪有点吃惊,没想到孩子居然能感觉得出这种复杂的情绪,于是安慰道:“奶奶就是这样的,她没有不喜欢饼哥儿。饼哥儿要是乖乖的,奶奶就会对饼哥儿好了。饼哥儿乖不乖?”
“嗯!”饼哥儿用力点头。
方棠溪微微一笑,又哄了他好一会儿,才让他忘记此事。
第十九章
现在饼哥儿会说话了,大哥儿想必也已懂事,他应该也能照顾得过来,于是对母亲说,想要大哥儿每天到他的院子里一、两个时辰,他能教大哥儿认字。
虽然学武他是教不了,现在也还没到时候,但是认几个字还是可以的。
老夫人闻言,很是欣慰,自然是答应了。
她一向恼方棠溪对大孙子不管不顾,长孙是他们方家的人,那个叫承冰的小孙子就算在他们族谱里,他也有个亲生爹跟着,难保日后离心。
方棠溪却不知母亲的计较,以前不管承影,也只是因为照顾不来,并不是有半点的偏心。他让人弄了许多玩具,放在房中,每天让承影过来认字,学完之后,再玩一小会儿,至于承冰,就让他在旁边跟着,并不强求。
承影和方棠溪并不亲近,不太乐意来方棠溪这里,但从小没在爹娘身边,也让他很是懂事,到他院子里的时候,并没有吵闹。
因为自己房中昏暗,方棠溪便让人在门外树荫下放了桌椅,让两个孩子在那里玩。
蓝吹寒心知他一直童心未泯,和两个孩子混在一处时,只像一个大了许多岁的哥哥,十分自然融洽,也就由着他,至少不是闷在屋子里,连琴笛都很少碰。
大哥儿十分聪慧,进步甚快,相比之下,还是懵懵懂懂的二哥儿学得很慢,听得方棠溪夸奖哥哥,他也只是呆呆地在旁边看着,没有什么嫉妒的情绪。
方棠溪知道他心宽得很,即便哭得嗓音破碎,被人一逗又破涕为笑,因此也不在意。
一次学完之后,丫鬟要带承影离开,承影挣脱了丫鬟的手,跑到方棠溪面前道:“爹爹,承影明天早点来,成吗?”
方棠溪一怔,旋即失笑:“那当然好,只要承影不嫌累。”
饼哥儿有时候上窜下跳的很是调皮,因为大哥儿听话懂事,影响得他也安静下来。
其实孩子更大一些,就要请西席了,他也教不了两个孩子多久。然而承影渐渐对他有了孺慕之心,让他很是欢喜,闲暇时教他们吹笛,做竹哨,倒也其乐融融。只是承影在院子里的时间越来越长,让老庄主和老夫人有点不乐意,三番五次派人来催,接承影过去。
方棠溪也就没敢多留。平时有自己当年相熟的朋友到访,也排遣了少许寂寞。
这一日吹寒正好不在家,方棠溪接到了原辰卿的拜帖,连忙让人请他进庄。
原来是原辰卿有事到西域去了一趟,顺便躲避恋人永安王。
方棠溪不由失笑,不得不拿了茶杯假意喝茶:“能长相厮守,行遍千山万水,不知多么令人羡慕,你又有什么不快?”
由于有着共同的遭遇,原辰卿对方棠溪越发不加隐瞒:“有什么好?一摸就要抱,一抱就要上床,一上床就有可能怀孕,我很惜命的!”
方棠溪知道他的遭遇,好不容易捡回一条命,自然也越发地珍惜,于是颔首道:“原兄说得甚是。但怀孕也、也不一定就会死,你有心事,却又不肯对他坦言,他只不过十七、八岁,正是血气方刚,看你一直逃避,只怕忍不住会多想。”
两个男人坐在一起聊天,话题居然是怀孕,方棠溪很是尴尬。
“所以说乳臭未干,就是考虑不周。”原辰卿撇了撇唇,“不说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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