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惊秋_关山遥-第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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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知秋:“麻烦韩公子告知于我,这幅画是在哪里买的。”
韩璧笑道:“我不告诉你。”
沈知秋:“此事对我十分重要……”
韩璧打断了他:“你为何要知?”
沈知秋:“……”
韩璧见他一脸踌躇,便故作恼怒道:“你既不肯告知我前因后果,就不必再问了。”
他的身量原本就比沈知秋要高一些,况且他一双眼生得极好,端肃时眼尾狭长,不怒而威,直教沈知秋心里一慌,却不是被吓的,而是一种没来由没去处的情绪,怦然而至,又逃之夭夭。
沈知秋为难地低了头:“是我过往的一些事。”
韩璧自觉鱼儿已经上钩:“哦?”
沈知秋:“前因后果,我亦不是非常清楚,不太知道该从何说起。”
“我不过是问问而已。”韩璧冷然道:“若沈先生觉得韩某不值得信任,直说就是。”
说罢,他转过身去,留给了沈知秋一个简单的背影,却好似蕴藏了千言万语。
沈知秋惯于自省,顿时内疚不已,三步化作两步地绕到了韩璧的面前,正想跟他赔罪:“是我的错。”
话音未落,韩璧却身形一转,除了留下背影一个,还附赠叹息一声。
沈知秋:“……”
沈知秋在京城十年,均在墨奕修习剑道,因此在他结识的人之中,往往能打架的人很多,能说话的人却没有几个,萧少陵向来是能打就懒得多说的,岳隐则曾隐晦地说过他讲话过于直率,容易惹人误会,这令沈知秋一边百思不得其解,一边又觉得岳隐说得有理。
直到上回他与韩璧对坐而谈,久违地感受到了与人对话的乐趣。虽然那时他说的话大多无聊,不时也有失礼之处,韩璧却从未在意,反而一直耐心地听着,还不时开解于他,使他若有所感。
此番情谊,他铭感在心。
他如此这般地反省完毕,终于发现问题是韩璧现在不肯理他。
沈知秋自知不善言辞,他又很少交像韩璧这样心思细腻的朋友,想说话,又怕说错话,犹豫之下,只得似个闷葫芦般呆站在韩璧身后,竟是一言不发了。
韩璧见他半天不说话,以为自己玩脱了,不由得暗自埋怨沈知秋实在是傻,正想自己转过身去打破僵局,又觉得这样十分没面子,一时他也犹豫了。
片刻以后。
沈知秋低着头,恰好看见韩璧背对着他,向后伸了伸手。
韩璧的手白皙修长,略微隐没在宽口的衣袖内,沈知秋眼见着那只手朝后晃了晃,然后就停在空中不动了。
这暗示可谓是极难懂的,但是沈知秋竟然懂了,小心翼翼地碰上了韩璧的衣袖,轻轻一扯。
韩璧自然是感觉到了他的动作。
“你想说话?”
沈知秋想了想,按刚才的对话答道:“你方才不想听我说话,我只能出此下策了。”
韩璧转过身来,笑道:“说吧。”
两人竟然就这样和好了。
沈知秋与人说话的时候,总要直视他的双眼,如今韩璧语含笑意,一双眼仍是顾盼生光,一看便知他没生气,这令沈知秋总算是放下心来。
韩璧见这人还扯着他的衣袖没松开,心里不免有些别扭,回过神后又觉得刚刚的自己简直跟这个沈知秋傻到一块儿去了,一时简直想把他杀了灭口,又碍于不能付诸行动,遂叹道:“可以放手了。”
沈知秋赶紧把手收了回去。
韩璧心很累:“这画的事情,你有什么要说的?”
沈知秋经此一役,心情反倒是轻松了不少:“画的事情,我是不懂;只是这个题字的人,我也许认识。”
韩璧挑眉:“哦?”
沈知秋不知道韩璧在打什么鬼算盘,只是一股脑全盘托出:“我说过的那个十年前的朋友,字迹与这题字之人极像。”
韩璧本来只想碰碰运气,没想到还真让他摸出了一个大奖。
但韩璧仍是谨慎道:“也许只是相似。”
沈知秋:“十年以前,他为我庆贺生辰,赠过我书信,我不会认错。”
韩璧没有说话,只是引了他到一旁坐下。
沈知秋被他沉静的目光包裹着,思绪渐渐回到了十年以前。
“我的那个朋友,叫作方鹤姿,却又不是方鹤姿……”
第15章 如烟
方鹤姿来到燕城的第一日,如鸿鹄飞掠,往来匆匆。
沈知秋牵着他留下的白鹿,却没有去找他。
知道此事后,宓临没好气地拍了拍他的肩膀:“你就是活该没朋友,人家都做得那么明显了,你竟然没有抱住他的大腿把他挽留下来,我看燕城迟早要完。”
沈知秋惶恐道:“原来是这样吗?”
宓临仔细地给他分析着:“他与你比武,还对你多有点评,最后连鹿都留给你了,一条腿就这样明晃晃地伸了过来,你却没有抱住,唉,我对你很失望。”
沈知秋不耻下问:“我该如何补救?”
宓临:“抱大腿已是晚了,去试试跟他做朋友吧。”
翌日,沈知秋便牵着一头白鹿找到了宿在燕城客栈的方鹤姿。
方鹤姿侧身坐在窗口上,他身量不高,右脚轻轻地架在了框边,左脚却是悬空的,看着很是危险,然而他却端着一个四平八稳的姿态,笑容轻巧。
“我昨日好像见过你。”
这话说得极不尊重,沈知秋却不觉有异,一板一眼地自报家门:“我是燕城城主沈知秋,昨日承蒙方先生指教。”
方鹤姿:“哦,原来是你。”顿了顿,“你来做什么?”
沈知秋:“来跟方先生做朋友。”
方鹤姿笑道:“如果我不愿意呢?”
沈知秋想了想,抱起了身旁瑟瑟发抖的白鹿:“你将会失去你的这头鹿。”
方鹤姿:“……”
沈知秋期待地看着他。
蓦然地,方鹤姿的眼尾浅浅一弯,盛满笑意:“罢了,收起你这副眼神吧,你这样看着我,我只能答应了。”
沈知秋闻言,赶紧闭上了眼睛。
方鹤姿见他犯蠢,故意道:“我说的可不是你。”
沈知秋赶紧又睁开眼,却看见方鹤姿已经走近了他,并把手捂在了那头白鹿的眼前,总算知道方鹤姿刚才说的竟然是那头鹿,自己却是自作多情了,表情也不由得懊悔起来。
方鹤姿见他如此,笑得更开怀了。
两人相识以后,便甚是投缘,方鹤姿带着沈知秋挑遍了燕城周边的小门派,沈知秋甚为不解,方鹤姿却说这是为了他好。
“我方鹤姿的朋友,自然要做关外第一大派的掌门。”方鹤姿劝他道,“你难道不想把燕城发扬光大吗?”
沈知秋老实道:“燕城这样就很好了。”
方鹤姿恨铁不成钢地剜了他一眼:“罢了,我看宓临说得没错,燕城交在你手上,迟早要完,还是我多帮帮你吧。”
沈知秋便提议让方鹤姿做了副城主,继而燕城在方鹤姿的带领下强行吞并了许多荏弱的小门派,以极快的速度扩张起来了。
方鹤姿也顺势住进了沈家。
两人就此白日练剑,入夜对谈。沈知秋此生从未出过燕城,每逢从方鹤姿口中听闻各地的怪谈,总要在心里感叹他这朋友实在是见多识广,虽然只有十五岁,却早就踏遍了名山大川,见尽了山河日月,让他钦慕不已。
沈知秋曾问起鹤洲之事,方鹤姿亦是知无不言:“鹤洲是一座仙山,山上有一道泉眼,每到夜里便对月流金,泉水汇成了寒潭,一旁是奇珍异植,还有仙鹤能道人言……”
沈知秋奇道:“世间竟有如此仙境?”
方鹤姿轻笑道:“我的师父能飞天遁地,我却是比他差远了。”
沈知秋专注地望着他:“你已经很厉害了。”
方鹤姿承着他的目光,忽然问道:“你想去鹤洲吗?”
说这话的时候,方鹤姿的侧脸沐浴在月光下,轮廓泛着光晕,有如入画的仙人。
沈知秋:“想。”
方鹤姿问:“为何?”
沈知秋:“那是你的故乡,你是我的朋友。”
方鹤姿有些惊讶:“……我还以为,你是想去学剑。”
沈知秋有些窘迫:“我也不是,整天就想着学剑……”
方鹤姿便逗他:“那你还想些什么呀?”
沈知秋口直心快:“也想想你。”
方鹤姿被他这么一接话,竟就红了脸,一会儿后又不知道想到了什么,眼神闪烁了起来。
沈知秋自然是不知道方鹤姿心中的波澜迭起,更不知道自己方才说了多么惊人的话,只是迟疑着问道:“方先生,你何时要回鹤洲?”
方鹤姿却故意岔开了话题:“方先生是谁?”
沈知秋懵懂道:“方先生是你啊……”
“你好好想想。”方鹤姿佯装恼怒地挑了挑眉:“你难道也叫宓临作宓先生吗?”
沈知秋不懂他为何突然发难,只能老实解释:“当然不是。”
方鹤姿:“你知道如何称呼他,却不知道如何称呼我?”
沈知秋:“宓临倒是教过我这个,我却觉得那样称呼不太尊重你。”
方鹤姿:“我们既然是朋友,彼此亲密些也并无不可。”
沈知秋:“……好吧。”
方鹤姿向他投去一个鼓励的眼神。
沈知秋:“上天入地霹雳潇洒天才少年方英俊。”
方鹤姿:“……”
沈知秋感叹道:“我没想到你喜欢别人这样称呼你。”
“忘了它吧。”方鹤姿抚额,片刻后他深深地望了沈知秋一眼,“这样吧,你以后可以叫我十五。”
沈知秋问:“十五,你是排行十五么?”
方鹤姿摇摇头,露出一个极淡的笑容:“我认识你的时候是十五岁,以后要是我不小心忘记了,你一叫这个名字,就能提醒我。”
沈知秋当时只是疑惑,方鹤姿为何怕会忘记他们相识之事,后来才明白,方鹤姿怕自己会忘记的,竟然是十五这个年岁。
燕城的风越发萧杀了,沈知秋身处其中,却浑然不觉,直到贺离的到来。
贺离是一名流浪的江湖侠客,他初至燕城,就指明要拜访副城主方鹤姿,这并不出奇,实际上方鹤姿的名声早就传遍了周边一带,慕名而来者不知凡几。
但是方鹤姿唯独只见了这一个,还是单独见的。
两人谈了很久。
贺离推门而出的时候,正好碰见了候在门外的沈知秋。
沈知秋向来品性和善,然而这一刻却莫名不想跟贺离说任何一句话,幸亏他足够自制,很快又醒悟了过来,遂向着贺离微微颔首,倒也不算失礼。
贺离还了一礼,沈知秋有事要问方鹤姿,便没有跟他多寒暄,直径路过贺离走向了方鹤姿的房间,谁知道擦身而过的瞬间,贺离轻飘飘地扔下了一句话:
“小心方鹤姿。”
沈知秋极快地转身过去要把他拦下,可是贺离的动作更快,几个身姿变换之间,沈知秋竟然没能碰到他一抹衣袖。
沈知秋警惕地盯着他,问:“你什么意思?”
贺离微微一笑,答非所问:“你去过鹤洲吗?”他却没等沈知秋回答,便自顾自地说了下去,“我去过。”
他语焉不详地丢下这样一句话,便扬长而去了,只留下沈知秋一个人困惑不已。
沈知秋自以为和方鹤姿无话不说,这回自然也不例外,一进门便把贺离说过的话全盘托出了,方鹤姿听着听着竟然笑了起来,像是听了个什么不得了的笑话:“鹤洲也是他能去的?你就听他胡扯吧,这人心术不正,也许是想离间你我。”
沈知秋犹豫了会儿,还是问了出口:“那你为何愿意见他?”
方鹤姿:“贺离在江湖上也算小有名气,我如今既然管着燕城,自然不能把所有人都拒之门外。”
这话说得有些功高盖主的嫌疑,但因为是方鹤姿,沈知秋也就不疑有他,只是连连点头:“你说得有理。”
方鹤姿见他这样温顺,一时忍俊不禁,噗地笑出声来。
“放心,放心,我在燕城只有你一个朋友。”
沈知秋被他说穿了心事,又不好意思大方承认,只得腼腆地低了头:“我不放心的是贺离他好像对你有敌意,不是不放心……不放心这个。”
方鹤姿:“哪个啊?”
沈知秋:“不是……想你只跟我一起练剑。”
明明是方鹤姿先逗得他,可是每回先被噎回来的也是他,不同以往的是,这一次方鹤姿不再说话,只是静静地凝视着沈知秋,控制不住地伸手抚向他蕴着少年英气的眉间,沈知秋不知道他要做什么,下意识地避过了脸去,方鹤姿的手就那样尴尬地悬在了空中。
沈知秋:“?”
方鹤姿看见他澄澈的眼神,便知他什么都不懂,只得笑着把手垂了下来。而沈知秋始终不知那时方鹤姿的指尖到底是想要抚向何处,却隐约觉得那是件很重要的事。
只可惜沈知秋还没来得及开口问,方鹤姿就清了清嗓子,像是故意岔开话题般随口问道:“对了,你借我的书已经看完了,还有别的书吗?”
沈知秋:“你上回说对我父亲留下的一些手札和心法有兴趣,我借给你看的已是全部了。”
方鹤姿笑道:“令尊见解独到,我自然想多看一些了。”顿了顿,“这么说来,他竟是只给你留下了这些文本吗?”
沈知秋:“是啊。”
方鹤姿沉吟道:“你再想想?”
沈知秋:“若真要说的话,还有一把剑。”
方鹤姿眼睛里转过一道精光:“剑?”
沈知秋颔首道:“此剑名为‘逢秋’,我父亲曾想过以此剑陪葬我娘,后来又不了了之,一直收藏在我那里。”
方鹤姿:“为何名‘逢秋’?”
沈知秋叹道:“那是我娘没出嫁前的闺名。”
方鹤姿:“可否借剑一观?”
沈知秋迟疑了一会儿,还是抵不过对方的目光:“……你跟我来。”
逢秋剑。
逢秋,沈剑行。
他父亲脾气乖戾,是彻底的浮游浪子,却为了他娘甘愿留在了燕城,又因为他娘黯然离开了燕城。
沈知秋从他父亲的书房里取出逢秋剑时,内心百感交集,昔日时光仿若重现,音容笑貌宛在眼前,那是他母亲的眼睛,微笑的时候弯成一条桥,极善,极真。
逢秋剑看起来却很普通。
剑鞘,剑刃,剑穗,都毫无特色。
但方鹤姿仍然拔剑看了半天,才把剑还了回去。
沈知秋:“有何特别么?”你竟看了如此之久。
方鹤姿神色自然,笑道:“没有,我只是觉得,这剑既然如此有意义,蒙尘未免可惜了,你现在也没有特别趁手的武器,何不试着用它?”
沈知秋:“我?”
方鹤姿:“你父亲既然没单独交代此剑的去向,想必就是由你处置了,我方才观此剑重量长度都极合适你,若是能用它练武,便算是让你母亲时刻陪伴着你了。”
沈知秋把逢秋剑握在手上,一时也是动容了。
自此,沈知秋便把逢秋剑带到了身上,以此作了佩剑。
不久以后,便到了沈知秋的生辰,这一次的生辰他过得很是冷清,纪昭搬家了,宓临外出了,游茗关门在家陪伴他的小徒弟,幸好还有方鹤姿住在沈家,叫他这个生辰添了点人气。
唯一令人不悦的是贺离竟然也来送了贺礼。
贺离放下贺礼,便瞥了一眼方鹤姿,然后走了。
沈知秋:“……”他这眼神什么意思?
方鹤姿莞尔道:“你就这么讨厌贺离?”
沈知秋又被他说中,也是惊了:“?”
方鹤姿哈哈大笑:“你那眼神,恨不得要他早点走,贺离当然是看得出来的,还有我与你朝夕相处,如何不知你在想什么?”
沈知秋:“也不一定要他立刻走的。”
方鹤姿奇道:“真的?”
沈知秋:“……也可以多说两句话再走。”比如你好和再见。
方鹤姿被他逗得直乐,笑得十分开怀,沈知秋见他这样快活,也不禁露出了个浅浅的笑容。等方鹤姿好不容易笑完了,两人便一同吃了顿生辰饭,饭后,方鹤姿一挽衣袖,说要给他题字贺生。
说是题字,倒不如说是写信。
开头是吾友知秋,见字如晤,中间洋洋洒洒地写了许多祝福的话,结尾署名留得却是拾伍。
方鹤姿的字体极为流丽,华而不奢,沈知秋仔仔细细地看了三回,便把它叠好放进了锦盒里,打算好好收藏起来,方鹤姿见他这样宝贝,心里也极满意。
沈知秋谢道:“谢谢你。”
方鹤姿摆摆手,道着书信里的句子:“得友如此,春秋不负。”
那时沈知秋还不知道,十年以后,他还有机会再一次看到这笔字迹,那时春秋早谢,相思更是换了人。
如今沈知秋也只能依稀记得,十年前他与方鹤姿决裂的那天,天气大概不坏。
那时他正陪着方鹤姿在城外游玩,便收到了燕城来的消息,说宓临回来了,要他速回。沈知秋自然是十分惊喜,遂拉着方鹤姿便往回跑。
谁知道他们一进城,便遇到了三把无比锋利的剑。
沈知秋不记得那三人的长相,只记得他们身披鹤氅,使剑时身影如电光火石,令他和方鹤姿都只能勉力招架,更没有多余的力量反击,而城内众人都只是旁观着,竟没有一个人伸出援手。
然后他听到贺离的声音:“不要伤沈知秋的性命。”
那三人便真的避过沈知秋,只管去捉方鹤姿了。
谁知话刚落音,沈知秋骤然转向贺离,拔剑而去。
贺离气定神闲地站在原地,一言不发,任凭那剑指向他的脖颈。
沈知秋见方鹤姿已是快要支撑不住,不由得心急如焚,剑身抵住了贺离的侧颈,又道:“放了方鹤姿!”
就在此时,贺离突然发难,侧身一步向前,电光火石般以手刀打中了沈知秋执剑的手腕,逢秋剑应此而落,竟然又被贺离反应极快地握到了手里!
贺离身法本就极快,握过逢秋剑便一个踏步窜前,那剑尖如白虹贯日,直指方鹤姿的胸膛。
方鹤姿瞳孔紧缩,像是为贺离气势所袭,一时身体竟迟了动作,眼看那剑尖就要刺中他了,却在千钧一发之际,有一只手赶了过来,握住了剑刃。
是沈知秋。
方鹤姿从不知道,沈知秋的速度如此之快,甚至能接得住贺离的一剑。
至于那只手,方鹤姿曾无数次见过它握剑的样子,却没有一次,如此血迹斑斑,叫他触目惊心。
贺离也是震撼非常,使剑的手一松,逢秋剑再次落到了沈知秋手上。
沈知秋换了左手执剑,把方鹤姿护到了身后,他紧抿着唇,戒备非常。
贺离见他这样,话里不禁动怒了:“你以为他真的是方鹤姿?你就这样护着一个骗子?”
沈知秋感受到方鹤姿在他身后,轻轻攥紧了他的后背衣服,遂道:“他是我的朋友,不是骗子。”
贺离嗤笑道:“他冒认方鹤姿之名招摇撞骗……”
沈知秋倔强道:“他没有骗我。”顿了顿,“你放他走吧。”
贺离:“休想!”
那三人亦是在一旁执剑而对。
沈知秋淡淡道:“放他走,我的命可以给你。”
贺离听他这样说,竟是气笑了:“你如此为这个骗子,可见过他为你辩解求情过一句?罢了,你自己要去死,我拦不住你!”
那三人虽是满脸不赞同的样子,可是贺离却坚持放他们走,因此,沈知秋总算是带着方鹤姿出了城。
走了不知道多久,他们到了一片桃花林。
沈知秋唇色泛白,方鹤姿见状,劝他先到一旁包扎伤口,沈知秋一贯听他的话,两人便入了桃花林。
沈知秋的右手一直藏在衣袖之中,方鹤姿一直不知他到底伤得多重,待真的看到了那掌心的伤,干涸的血迹竟是浸透了袖口,伤口处几乎深可见骨,触目惊心。
沈知秋只是笑道:“我已运功止血,你不必担心。”
方鹤姿:“你要我怎么不担心!你真的是……”方鹤姿喉间酸涩,一时竟是说不下去了,低头,目光落到了沈知秋手上的逢秋剑,剑身上还有他为自己受伤的痕迹,红得刺目。
但是刺目的不止是血。
沈知秋的血淌过的逢秋剑上,赫然出现了一处特殊的图腾。
那是朱红的色,鹤鸣九天的图样。
方鹤姿:“……知秋,你把剑给我看看。”
沈知秋乖乖地把剑递了过去。
方鹤姿接过剑,眼中流露出一股满足和热切,喃喃道:“原来如此……”
沈知秋:“什么?”
方鹤姿本是在笑,见沈知秋脸色苍白的模样,只好收敛了笑容,肃然道:“知秋,你这把剑可是第一次见血?”
沈知秋点点头:“这图样我也是第一次见到,可有不妥?”
方鹤姿摇摇头,撕了衣服的下摆,仔细地擦掉了沈知秋的血,直到那剑上的图腾彻底地模糊了起来,沈知秋见他沉默不语,也只能跟着缄默。
方鹤姿把逢秋剑竖到一旁,自己则重重地合着眼,沉默半响,才嘶哑着嗓音问道:“知秋,你可否答应我一件事?”
沈知秋:“什么事?”
方鹤姿:“我想要你的逢秋剑。”
沈知秋为难道:“……这个,许是不成。”
方鹤姿深深地看着他,似是要把他整个人装进自己的瞳孔里,悲切地恳求道:“我拿一个秘密跟你交换好不好?”
沈知秋不知他为何表情悲伤,但是逢秋剑是他亡母陪葬之物,如何能送,最终也只能硬了心肠:“对不起。”
方鹤姿眼里的千言万语骤然遇上了冰天雪地,顷刻间销声匿迹了。
沈知秋:“?”
方鹤姿摇摇头:“我先替你包扎伤口。”
两人一番整理后再次起身出发,沈知秋先行走了两步,方鹤姿却没跟上。
沈知秋便回过身去,想要问他怎么了,却见到方鹤姿脸上覆着冰霜,意味深长地看着他。
沈知秋笑道:“十五,你不用怕……”
有我在呢。
这话却始终没能说出口,因为一把剑已经刺中了他。
方鹤姿的剑。
第16章 焚城
剑刃穿透自己皮肉的声音,沈知秋是第一次听见。
很轻,很快,很痛。
是哪里痛呢?沈知秋想不明白。
桃花怒放,一如少女初妆,轻风初至,就惹得乱红如雨,随着沈知秋的目光抚过方鹤姿的剑,和他的肩头,他的眼睛。
沈知秋抬手想碰碰他,却发现他太遥远了。
方鹤姿眉头紧锁,似是而非地笑着:“我要走了。”
沈知秋感觉腹部的伤口痛得麻木,可是听见方鹤姿说他要走了,心脏还是不自觉紧缩了一下。他张了张口,想问你要去哪里,最后却只有一阵腥甜涌上喉咙。
他觉得自己可能站不住了,却又有种莫名其妙的坚持,他不想倒在这个人的面前。
方鹤姿却不给他这个机会,直径探向立在一旁的逢秋剑。
沈知秋这才明白,方鹤姿伤他的原因。
沈知秋受伤极重,还是硬撑着伸手去触碰逢秋剑,方鹤姿见状,叹道:“果然是剑比我重要……”说罢,方鹤姿便轻巧地夺过剑去,逢秋剑握在他的手中,剑刃仍是一片烂漫的红。
沈知秋失了凭借,浑身脱力,双膝跪了下来。
方鹤姿正想离去,却听到远方传来一声饱含震惊的呼唤:“知秋!”
声音的主人是宓临。他的身旁是贺离,还有那三个武功极好的外来人。
方鹤姿暗道了声晦气,后退了一步摆好阵势,却发现那三人已经分别站好了三个方向,构成了瓮中捉鳖之态,他低头看了眼沈知秋:“你运气真好。”
贺离早已冲到了沈知秋身旁,点住他胸前大穴,却不敢贸然为他拔剑,一旁的宓临已经是愤怒不已,对着方鹤姿怒骂道:“他以性命护你,你这样对他,你还有没有良心?”
方鹤姿笑道:“护我的人多了,会少他一个?”
他话刚落音,林中便走出了数个头戴帷帽的红衣人,身高胖瘦极为一致,相貌更是无从辨认,右手装着锋利的铁爪,一出现便与那三名执剑的外来人缠斗了起来,一时竟也不落下风。
沈知秋见着此幕,被包扎好的右手莫名地灼热起来,提醒他方才是如何的愚蠢,他从来不知方鹤姿身边一直跟着这几个红衣人,原来方鹤姿根本不需要他舍命相救,不过是他自作多情。
方鹤姿居高临下地对着贺离扬起了一个轻蔑的笑容:“贺离,你还算有点脑子,可惜没能分点给别人,不然现在赢的人可能是你。”
贺离冰冷地瞥他一眼:“你算个什么东西,不过下三滥的骗子,也敢大放厥词。”
方鹤姿挑着眉,压低了声音,犹如鬼魅夜语:“鹤洲的信物,我找到了,贺离,这次你真的输了。”
贺离神色明显一僵:“你什么意思?”
方鹤姿:“鹤鸣九天,竟是遇血即现。”
贺离:“你想如何?”
方鹤姿笑道:“你已杀不了我,倒不如我们各退一步。”
贺离:“你可以走,把剑留下。”
方鹤姿继续笑道:“你有什么资格跟我讨价还价?你敢让沈知秋再用这把剑吗?”
贺离思忖了片刻,厌恶道:“你带着剑,快滚。”
沈知秋躺在贺离怀中,已是半昏迷状,耳边只能隐隐约约听见他们的对话,听到贺离骂方鹤姿带着剑快滚,便挣扎着朝方鹤姿的方向抬了抬手臂,竭力地动着嘴唇:“别……”
别走。
方鹤姿听到了,大概是以为他要说别把剑拿走,于是轻轻地笑着:“你不肯送我剑,我只好自己来拿,知秋,你别怪我。”
方鹤姿的声音越来越远,沈知秋渐渐听不清了。
他想,方鹤姿这回总算没有骗他,是真的走了。
沈知秋醒来的时候,已经过了整整三个日夜。
他躺在游茗的房中,周围药味极浓,有一个少年正坐在不远处看书,不时抬头看他一眼,见他醒了,也没露出多少喜悦的神色,只是对着门外平平淡淡地喊了一声城主醒了。
沈知秋认得这个少年,他大概十三岁的年纪,一张脸如雪般秀致,只是身量瘦小,看着只有十岁的模样,正是游茗的小徒弟宁半阙。
宁半阙从小便跟着游茗练剑学医,不免沾染上了游茗的一些坏习气,比如小小年纪就老气横秋,对除了游茗以外的大人向来没个好脸色。
游茗听见他徒弟的声音,也是稳步踱进了房中,然后对沈知秋一番细查,又把了一回脉,对宁半阙吩咐道:“替我把药拾来,该换药了。”
宁半阙打了个哈欠,懒洋洋地应了。
沈知秋有些支持不住,又睡了过去。
再次醒来的时候,沈知秋的衣服已被换过了新的,仍然是宁半阙守在他床边,一副百无聊赖的模样,见他醒了,又对着他张了嘴巴:“你竟然还能苟……”
游茗却正好推门而入。
宁半阙欢喜地改了口:“师父!”
游茗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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