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蔺出尘传-第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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蔺出尘的心骤然紧缩,他甫一听见“雷雨夜”三个字便有种不祥的预感。
喜公公叹一口气,眼里似有泪光闪动,“在一个雷雨夜里,掐着圣上的脖子,发了疯似地大喊大叫,说……”
“说什么?”
“说后悔生了陛下,说陛下是个……是个祸害。”
“这……竟然……”蔺出尘想说什么,但终究还是沉默无言了。
“刘豫妃得了失心疯,被打入幽宫,不多时也上吊死了。朝阳宫自此就被荒废,如今在那御花园储云湖西面,破败不堪。”
蔺出尘闻言就好像吞了一块烙铁进去,五脏六腑都被烧成了灰。他单知道那帝王眼中始终有着一片阴翳,却没想到竟会是为了这样痛苦的原因。谁又会想到,这普天之下看似最最幸福的人,却有那么多的不幸!
这也就难怪了,雷雨之夜总要自梦中惊醒;也就难怪了,他在自己耳边嘀咕了一晚的:“都怪我,都怪我……”
喜公公见他不言语,知道他也是为肖承祚伤心。他又不得不对蔺出尘另眼相看了,这少年方才还是一副宁死不屈的样子,如今却皱着眉头,眼神哀伤。他那双眼,好像两汪清澈的泉水,万千心绪都在那眼底里映着。喜公公看着看着,忽然就明白肖承祚为何如此依赖这人了,那双眼睛确实是这腌臜宫里寻不出来的,也是这天地间难寻的。这当今圣上即便坐拥无数,朝阳宫的旧事仍旧是他的一道疤。他最难去相信别人,可是这蔺出尘,谁会拒绝那纯净的眼神?
这两人注定,要纠缠不休。
肖承祚从没觉得早朝是那样的难熬,他几乎是心急火燎地赶回了玄明宫。生怕去晚了,那蔺出尘便要生出翅膀飞不见了。
“出尘?”他打起帘子,正看见那人穿着一袭浅碧袍子,拿支玉簪在绾头发。
他闻得此言,慌忙跪下给肖承祚行礼。肖承祚却只是一笑,如中秋夜一般大剌剌蹲了下来,将那支玉簪松了,“这些事你叫那些宫女做不就好了?”
“臣……臣不敢。”蔺出尘又磕巴起来了。
肖承祚只觉得好笑,这个人长得风流俊秀,脑子却跟个榆木似的。他伸手帮他把头发绾上了,却见蔺出尘脸上红的要滴出血来,存心要逗他:“你脸红什么?”
“臣……臣失仪。”
肖承祚简直要怀疑他除了“臣不敢”和“臣失仪”之外就没有别的话了。
“你就不能说点别的吗?”
“臣……臣知罪。”
哦,再加上这一句。
肖承祚大笑起来,平日若是别人他早就觉得无聊透顶,可放在蔺出尘身上,这样的无聊透顶都变成了可爱。他盯着蔺出尘,目光灼灼。
“你当真是这宫里,唯一有趣的人了。”
蔺出尘闻言,不知该是悲是喜。肖承祚那句“唯一”背后有多少落寞,他是永远不会知道的。但他转念一想,那句“唯一”却忽然又让他的心悬了起来。他虽然知道肖承祚昨晚不过是因为念及旧事,心情抑郁,才会格外渴望温暖。
可为什么偏偏是自己?
他是不敢揣测肖承祚的心思的,更不敢说那玄明宫中人对他有何企图。但他就是惴惴不安,他入宫本就是为了重振蔺家,获得圣上的信任。如今似乎是离目标近了一步,然而他却总有种预感:
自己已和这帝王牵扯太深了。
就好像一个泥潭,他已经踏入了第一步,没有回头的可能。而在这深宫里,和帝王牵扯太深的人只有两个下场:要么烈火烹锦、只手遮天;要么死无葬身之地!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游戏临时维护啊啊啊啊QAQ
☆、冬至传家书
这转眼就到了冬至,风也变得凛冽。蔺出尘换上了一身墨缎夹棉袍子,上面用金线绣着海水明月,领子袖口都滚着紫貂毛边。这身衣服华贵非常,更和那玄明宫的景色十分般配。寻常侍卫自然是穿不起这样的袍子的,若穿着,那只能是肖承祚赏的。这不着四六的皇帝近来又有了一项新爱好,变着法子让织绣坊的人给蔺出尘做衣服穿。于是这天还没大冷,蔺出尘在禁军苑的房间里已经堆满了各式各样的冬衣。他原本想分漆夜一些的,但那个人说什么也不要,好像穿一件衣服就能要了他的命。
无奈,蔺出尘只好自己消受,一边看紫金台上来来往往扫洒的宫女太监,一边盘算着这一堆的衣服要猴年马月才能全部穿完。
忽然看见敬天门传令的太监一溜小跑过来,对蔺出尘说:“昭灵长公主的仪仗已经到敬天门了。”
蔺出尘一愣,想到今日是冬至,昭灵长公主应该是进宫来拜见肖承祚的。他一转身就进了玄明宫门,向前殿的人禀告道:“启禀陛下,昭灵长公主求见。”
“传。”肖承祚一抬头,虽只说了一个字,但心中的高兴已经从那扬起的嘴角里看得清楚分明。
蔺出尘对传令的太监一点头,悄声退了出去。
而后就听见一声令下:
“传昭灵长公主觐见!”
钟鼓声一响,昭灵公主穿着鹅黄色宫装,披一件白狐裘,施施然走来。她身边是那叫翠游的侍女,穿藕荷色纱裙对襟大氅。她身后是十六人侍女,都穿着葱绿色的罗裙,手里拿着各色仪仗。
整支队伍浩浩荡荡,好像天女巡游,自那敬天门缓缓而来。
传令的太监在前面引路,待到紫金台时,高声宣到:“昭灵长公主到!”
蔺出尘等玄明宫侍卫并宫里的宫女太监齐齐下跪,“参见昭灵公主,昭灵长公主千岁。”
“诸位免礼。”她一抬双手,不可方物。
肖承祚此时已走下明堂,站在宫门前,也不拘束,“今日倒想起你这个哥哥来了?”
“怎么,臣妹想自己的皇兄还有错吗?”昭灵长公主一双杏眼转了转,说不出的机敏灵巧。
“你怎么会有错……”肖承祚话未说完就先笑了起来,“你皇兄恐怕是老了,否则见着你这小丫头怎会这样开心?”
“皇兄不老,皇兄说自己老了,岂不是也在说昭灵老了!”昭灵当真是伶牙俐齿,短短几句话由那脆生生的嗓子说出来,就连蔺出尘面上都绷不住了。
他本以为这昭灵长公主就如那天见到的那样冷若冰霜、不苟言笑,却没想到卸下架子来,竟是这样一个活泼的小姑娘。
肖承祚向来是对他这个妹妹没有办法,他坐回到堂前,故意逗她:“你此番进宫来,是不是带了好吃的、好喝的、好玩的?”
昭灵也在椅子上坐下了,掰着手指,“好吃的是长白山里的熊掌;好喝的是塞外的葡萄酒;至于这好玩的……昭灵早就送给皇兄了!”
蔺出尘闻言吃了一惊,他倒不是生气昭灵将自己称作好玩的。只是这小姑娘有通天的本事不成,怎么就料定了自己能让肖承祚开心呢?
果然是人不可貌相。
肖承祚没想到这一层,不解,“这好玩的到底是什么,朕近来可没收到什么东西……”
昭灵闻言笑了起来,那笑声也是如银铃一般,“远在天边,近在眼前!”
肖承祚皱眉想了想,还是不解,但他随意惯了,不会计较这些。他留昭灵用了午膳,似乎又说要去御花园的储云湖里看锦鲤。
蔺出尘值早班,所知道的也就这么多了。
他匆匆回到禁军苑,没想到门前站着一个人。
“奴婢等候蔺侍卫多时了。”穿藕荷色纱裙的女子开口。
“你是那长公主府上的……”
“奴婢翠游,长公主不便见您,因而让奴婢将三样东西带给您。”
“哪三样东西?”蔺出尘见识了昭灵那料事如神的本事,不由得关切起来。
“这第一样东西是关外的山参,望你带着去见广霞宫里的冉贵妃。第二样东西是一句口信,凌波宫里,暗藏危机,君须慎行,小心小心。至于这第三样——”
前两样已出乎蔺出尘的意料,这第三样更是难以揣测,“是什么?”
“蔺家家书一封,还请笑纳。”翠游言罢,微微一笑,“奴婢仍需回去复命,不多耽搁了。”
蔺出尘接过递来的东西,又惊又喜,立刻便将那封家书拆看,上面写道:
家中一切安好,每月余下的银钱,给你大姐做了新衣衫,给你二姐买了她一直想要的胭脂水粉,给你四弟请了教书先生……这将军府总算显出点活气来了。只是常言道:伴君如伴虎。你月供颇丰,赏赐非少,还望提防小人眼红,多多保重!
蔺出尘未读完信就已红了眼眶。他一个人在宫中孤苦伶仃,又不能在蔺如轩膝下尽孝,只好用些钱财聊以慰藉。却没想到,他那父亲还要为这钱财放心不下他的安危!
百感交集。
忽然听见院门吱呀一声开了,漆夜推门进来却愣住,半晌苦笑:“这天不怕地不怕的蔺小少爷竟哭了。”
蔺出尘连忙用他那价值连城的墨缎袍袖揩眼泪,却被漆夜拦住了,“你是有多大心,这陛下赏的袍子也敢拿来擦眼泪!”
他被逼得没办法了,瞪着一双兔子样的红眼睛看着漆夜。
漆夜只好伸手给他擦了眼泪,他只觉得那片肌肤触手温柔像暖玉一样。慌忙岔开话题,瞥见那纸上写的蔺出尘亲启,问道:“这是家书?”
“是家书。”
漆夜一笑,“这就难怪要落泪了。”
“你这个人,总要把别人难堪的事翻来覆去的说。”蔺出尘小声嘀咕着,声音听不出是真责备还是假生气。
“好好好,那我便不说了……只是有件事你必须要知道。”
“什么事?”
“那凌波宫里冯云珠身边的大侍女巧碧今天来找我了,打听的就是你蔺出尘。”
“凌波宫怎样和我有什么干系?”
“你如今大小算皇上跟前的红人,自然是要来拉拢你。”
“可我偏不喜欢她呢?”
“那你也不能和她撕破脸,这个女人在后宫的权势就好像她爹在朝廷的权势……”
蔺出尘闻言怔楞了一下,他这句话倒是提醒了自己:
冯策能扳倒蔺如轩;那冯云珠也能扳倒蔺出尘。
☆、初探广霞宫
昭灵交代的事,蔺出尘不敢怠慢。
于是他下午便揣着那支山参往广霞宫去。这敬天门是前朝与后宫的分界,若非大事是不开的。虽说宫里人将那一排三扇都称作敬天门,但其实两个偏门各有名字,一曰东福门;一曰西福门。东福门供那些当差的人进出,西福门供各宫嫔妃家眷亲属进出。蔺出尘此刻就从那东福门到广霞宫去。他的脸,在宫里是众人皆知的,看门的甚至都没查他的腰牌。这倒并非仅仅是因为蔺出尘长得俊秀,那每日都出现在玄明宫正门的人,是没有人敢忘记的。
他打广霞宫门前一站,就有看门的太监殷勤地问:“什么风把蔺三爷吹来了?”
“担不起一声爷。”蔺出尘连忙笑着摆手,“受长公主之托,来给贵妃送点补品。”
“好好好,奴才立刻就去通传。”他言罢,连忙转身进去了。
又从旁走出一个穿粉红色宫装的侍女,“三爷请跟奴婢来,先去前堂喝杯茶。”
蔺出尘点头称好,他自从在玄明宫得势,这些下人待他如待主子一般。蔺出尘起先不敢越了规矩。后来漆夜告诉他,如果他不接受只会让那些下人疑心不安,也只好听之任之。他随着那宫女经过一条游廊,一拐弯,忽然就知道这宫殿为何叫广霞了。
只见院子里开满了朱红的梅花,连成一片,真好像天边的晚霞。这广霞宫里,楼宇修得玲珑飘逸,缀着雪白的珠帘,别有一番清静自在。在那花丛里,还有一个少年,明眸皓齿,穿杏黄色窄袖龙袍,手中一口青锋剑舞得行云流水。剑风扬起落花,扑簌簌散了满天,更衬得他意气风发。
蔺出尘忍不住停下了脚步,那少年和他儿时的身影重叠在了一起。他记得小时候,也是在这样一片落花里,舞剑放歌。那时候他还是将门之后,还是鲜衣怒马的青年才俊。
但如今呢?
他看了看手上这柄已带出点锈色的刀,叹息声微不可闻。
“奴婢参见太子殿下,太子殿下千岁。”身边的宫女呼道。
蔺出尘这才回过神来,见那少年已收了剑,连忙单膝跪下行礼,“臣玄明宫侍卫蔺出尘参见太子殿下。”
肖衍礼是听过蔺出尘的大名的,但他如何也想不到这传说中能与玄明宫统领比肩的人竟然只有十八九岁的样子。他更想不到的,这个人有一双清澈如水的凤眼,头发像湿润的乌鸦的羽毛。他注目看着,竟然忘了说免礼。
他半晌才缓过神来,“蔺侍卫是广霞宫的客人,不须多礼。”
蔺出尘跪得膝盖发麻,也只好咬牙忍着,猜不透这太子是何心思,“谢太子殿下。”
“此番你来广霞宫所为何事?”
“臣受长公主之托,为贵妃送来山参一支。”
“哦,母妃此时应该在禅堂参佛,不妨先去前堂喝杯茶。”肖衍礼言罢,竟亲自为蔺出尘引路。
蔺出尘不敢推脱,立刻跟了上去。
前堂正对着院子,阳光洒在阶前,明亮而温暖。
肖衍礼呷了一口茶,忽然问道:“蔺侍卫以为本宫的剑法如何?”
蔺出尘一怔,没料到他会问这个,支支吾吾:“臣,臣不敢妄断。”
“本宫向来敬佩蔺老将军,能得你评价也是有幸,但说无妨。”
“殿下的剑法好得很,只是……”蔺出尘这人,好像永远不知道说谎二字是怎么写的。
“只是什么?”
“殿下太拘泥于剑法套路,无招胜有招,圆转如意才是上佳。”
肖衍礼眼睛亮了亮,蔺出尘这番话令他耳目一新,急忙道:“受教受教,却不知究竟何为圆转如意?”
蔺出尘是将门之后,而蔺家个个都是用剑的好手。他提起剑法就好像提起他的老友,滔滔不绝。最后,索性道:“臣愿借殿下佩剑一用。”
肖衍礼自然大方。
蔺出尘接过那削铁如泥的宝剑,走到院中,递出一式白虹贯日。这本是最寻常的招式,可在他手上却锐不可当。朱红的花瓣被风卷起,在天地间来去随心。
肖衍礼忍不住叹道:“蔺家果然名不虚传。”
“衍礼,你又胡闹……”忽然传来一个女子的声音,她虽然说着责备的话,语气里却带着笑意。
蔺出尘连忙收了招,“冉贵妃千岁。”
面前的女人带着温婉的气质,虽然青春不再,但那段风韵是丢不掉的。她开口,语气淡然:“衍礼他年纪尚小,礼数多有不周,还望蔺侍卫见谅。”
“哪里哪里,太子殿下文武双全,贵妃这样说……实在是,实在是太折杀小人了。”蔺出尘又磕巴起来,慌得他满脸通红。
冉玉真听完掩嘴一笑,“怪不得陛下喜欢你,你这张嘴是骗不了人的。”
猛听见说“喜欢”,蔺出尘心中一跳,他在那个雨夜也曾经误认为肖承祚是那个意思——可是肖承祚什么也没做。
这反而令他心慌意乱,肖承祚越是谨慎他就越是害怕,猜不透帝王心思可是不得不去猜。就好像赌博,只不过:
赌注是性命二字。
他慌忙岔开了话题,“长公主托小人给贵妃带了一支山参,还请贵妃笑纳。”
“难得她有心。”冉玉真看出了蔺出尘的心绪不宁,却并不点破,顺水推舟地圆了过去。她转念一想,却又觉得这蔺出尘当真可爱得紧,旁人换做他早拿这礼物借花献佛做文章,可他倒好,大剌剌把实话说出来。可他这实话非但不会让人不舒服,还使人浑身上下觉得坦荡。
这个人,就当真好像这冬天的太阳,那样干净而耀眼。
蔺出尘没看出这一层来,只是笑着把东西递给了叫朱云的侍女。
冉玉真也不是小气的人,赐了许多绫罗布匹。太子更是羡慕蔺出尘的剑法,将那把佩剑赏给了他,还约定来日要与他切磋。
于是蔺出尘一个人来的广霞宫,却带了两个人都搬不动的东西回去。
但那时,他还不知道的,自己和广霞宫的交情在将来还远不仅于此。
他走在丹朱道上,脑海中浮现出冉玉真那意味深长的笑容:
“无论何时,广霞宫都是你的朋友。”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电脑当机了,折腾到这么晚才更QAQ
☆、快雪画良人
“啪”冯云珠那只好看的,白皙的手拍在了木桌上,发出一声钝响。惊得她那叫巧碧的大侍女连声呼道:“娘娘息怒!”
冯云珠穿着华服,浓妆艳抹,正听那在宫里无孔不入的眼线们汇报。当听到蔺出尘受昭灵之托去给冉玉真送补品的时候,她再也压抑不住心中的怒火,一双杏眼里透出狠辣的神色。
“呵,本宫早该想到的。”她怒极反笑,“蔺出尘算个什么东西,也敢不买本宫的账!都是那昭灵和冉玉真在背后撑腰……”
“娘娘以为如今……”
“蔺出尘不是在玄明宫呼风唤雨么?本宫就要杀杀他的锐气!”冯云珠一瞪眼,“蔺家就算走这些旁门左道,也休想死灰复燃!”
“娘娘圣明。”叫巧碧的侍女虽然这样恭维着,却知道:这冯云珠一动怒,恐怕宫里又要多一条枉死的冤魂了。
放下这些不提,那一日天冷的出奇,不到正午天上竟飘下了雪花。蔺出尘穿上肖承祚两个月前就给他做好的白狐裘,拢了拢领口,到玄明宫去。照例这侍卫值班是要穿官服的,更没有披个狐裘过来的道理,可是肖承祚金口玉言说了,蔺出尘也没个办法。
他到玄明宫门口,将罩着的狐裘放在暖阁里,才按刀在正门。
玄明宫的正门上早已挂起了厚厚的毛毡帘子,里面一个炭盆烧得正旺。
蔺出尘没在正门站着超过一刻钟,就听见里面肖承祚的声音响了起来:
“蔺出尘?”
他连忙回答:“臣在。”
“你进来……”
蔺出尘不敢怠慢,整了整衣襟就打起帘子迈过门槛。
殿内比想象的还要温暖,蔺出尘此时觉得自己那冻僵的手好像融化一样慢慢恢复了知觉,他弯下膝盖,“臣蔺出尘参见陛下。”
“你快起来。”肖承祚扔下手里的笔,对身边一个宫女说道:“去,拿些姜汤来。”
蔺出尘看着他,只觉得哭笑不得,心说自己看起来有那么弱不禁风么?
明堂上的人似乎看穿他心思一样似的,冷笑,“你别仗着年轻硬抗那风,将来有你受的。”
蔺出尘不说话了,他怎么都觉得这话像自己的老妈子说的。但他转念想到将来,心里又打起了鼓:肖承祚说将来,是多久?
肖承祚终究没看到这一点,他吩咐那宫女把姜汤搁在了书案上,就屏退了众人。
大冷天的,大家都乐得安闲。
只有蔺出尘笑不出来,他看见肖承祚等众人走后,盯着自己良久良久。
那帝王也不知道自己在看些什么,蔺出尘的脸颊被寒风冻红了,睫毛上也沾满了雪絮。他看着那个人头发上的冰花一点点融化,忽然心里一跳。他觉得自己的心就好像那冰花,在蔺出尘眼底的那片温柔里,融化得连一丝踪影也无。
他哑了嗓子,“你来看看这幅画,画的可好?”
蔺出尘不懂什么书画,只是皇上开口了他不能拒绝,硬着头皮往肖承祚那里走去。
肖承祚看他站在明堂中央高起的台子前死活不肯挪动一步,轻笑道:“你离这么远怎么看得清?”
“臣,臣不敢僭越。”蔺出尘又不负众望地话都说不利索了。
“你如果不过来看这幅画,可就是违反圣旨,要杀头的。”肖承祚有心要逗他。
果然如他所料,蔺出尘闻言眼色比那窗外的落雪还要白上三分。他猜不透今日这不着调的皇帝是什么想法——这违反圣旨是死,步上那高台也是死。
难不成是自己有何疏忽,招致了杀身之祸?
蔺出尘心念电转,可就是寻不出一个头绪。
肖承祚看他一个人在阶下发愣,又催道:“你要是不过来,这姜汤可要凉了。”
眼前的人一咬牙,低声道:“臣失仪。”便走上那高台。
他只觉得这两三步有千百里长,又如登高山,等站在书案边,已出了一身冷汗。
书案上,金狮镇纸压着一幅画。画上是一个人,侧边题着天赐十五年二月。这幅画异常传神,作画之人显然是技艺极佳,这点纵是蔺出尘这个外行人都看得出来。
“这是……”他迟疑。
“画的是你,朕天天从这明堂上看到的你。”肖承祚这样说着,转身一笑,“但如今看见真人在眼前,才知道比不上万分之一的神韵。”
这一笑好像一阵风,让蔺出尘心旌一荡。他未开口就先红了脸,心里涌上一种奇异的感觉。那种感觉比悲伤还要沉重,比恐惧还要摄人,纠缠在心底里好像缺氧,却又在缺氧窒息里泛起一阵甘甜的香气。
他看着肖承祚半晌说不出话,竟忘了这一瞬不瞬看着天子也是一种罪过。
可肖承祚怎么会罚他?
他自己都觉得这个玩笑开得太过分,太没有原则了。他原本还在悬崖边苦苦挣扎,希冀自己能够逃脱这离经叛道的感情。而现在,他玩火自焚,推了自己最后一把。看着那双纯净的,没有一丝杂质的眼睛,他肖承祚,至此,彻底沉溺于而无法自拔。
肖承祚把手炉塞给蔺出尘,趁着他愣神的当口,把手覆了上去,然后把人紧紧圈在了怀里。
蔺出尘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惊得手足无措,他不敢挣扎又手忙脚乱地不知如何是好。一颗心像是要从腔子里跳出来,隆隆地鼓动,他半晌才慌忙道:“陛下,陛下自重……”
肖承祚不管那个人把头埋得好像要压断脖子,在他耳边吹着热气,一连低声道:“朕喜欢你,朕喜欢你,朕喜欢你……”
那声音低沉而沙哑,好像一段魔咒,让蔺出尘差点忘了自己的名字。
作者有话要说: 我竟然忘记更新了……(这锅我背
☆、重修将军府
这转眼到了腊月二十八。
蔺出尘坐在去将军府的轿子上,忽然回想起来,他这次是逃也似地告假离开了玄明宫。可奇怪的是,肖承祚没有拦他,反而大大方方地放他回了家。要是在平时,那个人连让他回禁军苑都不允许,突然准假,让他既受宠若惊又疑惑不解。对他而言,最好不过的就是肖承祚与自己开了个玩笑,玩笑开够了,自然要回到当初。可连他自己都瞒不住的,他竟然在心底里暗自为如今的局面感到高兴。他蔺出尘舍不得这一切只是一场梦,尽管知道有悖常理,却还是隐隐希望着。肖承祚那低沉蛊惑的嗓音在他心里扎了根,占据所有的思考和理智,他一闭上眼,那句“朕喜欢你”就回荡在耳畔,喋喋不休。
肖承祚却没想那么多,从来都独断专行的人突然觉得应该考虑一下对方的感受。听他号令,屈从他指使的人已经够多了,他不想再看见任何为他命令而产生的苟且,他只是从心底里一种单纯的爱——单纯得像蔺出尘那个人。想到这里他不禁感慨,自己似乎真的是老了,变得犹豫不决,也变得害怕孤独了。
放下这些不提,轿子晃晃悠悠穿过了闹市,来到故地。
为首的小太监转过身来,打起了帘子,恭敬道:“蔺主子,将军府到了。”
蔺出尘一身海蓝色绣飞鹤夹棉袍,披着紫貂裘,系一条银掐丝玉带。他抬起一双凤眼看了看那小太监,从袖子里摸出一锭银子,“天寒去买些酒喝吧。”
小太监接过了,不住地点头称谢,殷勤地扶蔺出尘下轿。
“蔺主子安心休假,小的正月初五再来接主子回宫。”那小太监说完,便那些轿夫一道回去了。
蔺出尘打门前一站,却愣了愣。
这将军府的大门可是重新漆过了?
门上那剥落多年的描金花又重新攀上了门楣,映着鲜艳的朱红底色,说不出的好看。蔺出尘看着那扇大门,只觉得又回到了少年时——蔺贤名扬四海,蔺家举世无双。
“这位公子是来找……”门打开一条缝,一个下人模样的人看蔺出尘穿着不凡,怯怯问道。
蔺出尘只觉得好奇,这蔺家什么时候都雇的起下人了,于是不动声色,“我找蔺如轩。”
“小人这就去禀报。”那个人闻言三步并两步地往回走。
蔺如轩正在前堂喝茶,冷不丁听下人来报说有个衣着华丽的人在门前等他,心里也是一跳。他连忙赶到门前,一开门,却是又惊又喜。
“出尘?”
“爹!”蔺出尘一见蔺如轩就红了眼眶,小半年不见,说不想念是假的。
蔺如轩将自己这大儿子上下打量了一番,开口道:“都说你在皇宫里飞黄腾达了,我还不信,只道是别人取笑我。今天一看,确实是不同以往了。”
“孩儿不孝……”
“说什么不孝,今天是高兴的日子。”蔺如轩虽然嘴上这样说着,却也湿了眼角,“你二姐成天念叨着要给你寄冬衣,没想到,连貂裘都穿上了。”
“爹你放心,蔺出尘不是忘本的人!”
“我知道,我知道……”他用力拍了拍儿子的肩膀,“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你先进来喝杯茶,我这就叫下人去收拾房间。”
蔺出尘答应一声,随着他进了门。他只见这将军府还是以往的构造,却里里外外粉刷一新。花园里长青的松柏替代了荒芜的衰草,那几扇老合不拢的破窗也换成了新的。他自忖每月寄给家里的钱虽多,却断然不够做这等事。
“爹,这屋子可是重新粉刷过了?”
“怎么,你不知道?”蔺如轩回头,诧异道:“腊月初六那天忽然来了一队人,传当今圣上口谕,翻新将军府。”
“这……”蔺出尘哑了声,他没料到肖承祚竟如此有心。只是树大招风,木秀必摧,蔺家显达如平步青云,也不知是福是祸。
蔺如轩看儿子愁眉紧锁,显然也料到了这一点,宽慰道:“你爹虽不是权臣贵胄,道理总是懂的,此事圣上与我都没有声张,想来知道的人也不多。”
蔺出尘点头,却突然从背后被人抱住。他慌忙转头望去,就看见一双眼睛笑得弯成了月牙。
“三弟你回来也不和我说一声!”说话的是蔺出尘的二姐,她的嗓音又细又甜,“你等着,我晚上亲自给你做鲤鱼汤。”
没等蔺出尘回话,又一溜烟地走了。
蔺出尘摇头苦笑,“二姐她这风风火火的性子怕是改不了了。”
“姑娘家家的,非要学拳脚,人都粗了。”蔺如轩提起这二女儿也是一副哭笑不得。
蔺出尘在前堂喝了会儿茶,询问了家里情况,听说一切都好才放下了心。
等到傍晚,小儿子蔺非池下了午课。这孩子毕竟年纪还小,嚷着要看肖衍礼赐给蔺出尘的那把宝剑。
一家人有说有笑,月至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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