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孤王天下-第4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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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不起所有。”莫湮赎罪一般,仰头又把满满一碗酒灌了进去。
从头到尾,对不起卫禹所有。不管是当初那一剑穿胸,还是后来多番隐瞒欺骗,他无意做负心人,可是却做了桩桩负心事。
卫禹眼神复杂,可是却也没多言什么,他端着手中的酒碗,往嘴边凑了凑,可是还没流进嘴里,半路被莫湮截了去。莫湮将卫禹这碗酒,也仰头灌进自己嘴里。
莫湮:“这一次,我不会求你原谅,我也不值得你原谅。”
莫湮说完便不再理卫禹,坐在地上直抱着那酒坛灌酒,自暴自弃一般,卫禹拉也拉不住他,说什么他都听不进去,宛若没了深知的酒鬼。卫禹无奈,只能任他喝下去。
第二天东方泛起鱼肚白的时候,莫湮已经离开,他昨夜喝了一夜,又抱着卫禹絮絮叨叨说了大半宿,他醉得太厉害,以至于卫禹根本听不清他说得是什么,只听懂了他不断重复的“抱歉”二字。卫禹瞧着营帐里还残存的温度,他有些失神。
第一百一十二章 我从来都是这样的人
西昭破国,西昭王室已亡,百官殉国的殉国,逃窜的逃窜。越洆和越织心执掌西昭多年,西昭脱离南明的掌控后,拔掉了大部分不够忠诚的臣子,虽然留在的臣子不多,可各个忠心。越织心跳了城墙之后,西昭多数臣子殉国,跑掉的不过是些刚刚提拔上的新人而已。
说起来,西昭也算君臣百姓一条心,吞并南明之后,地域又极其广阔,这战后的事宜并不好安排。
大姜和羌晥各留下一队军马驻扎在西昭王城,而卫禹只带着为数不多的人马,回羌晥复命,只不过他的人还没离开西昭,便迎面撞见了从羌晥而来的赛戬,赛戬终还是踏上了西昭,亲自来了一趟。
百里捻听到赛戬来了西昭的消息时,正欲起身回大姜,仓促之下,便决定再留一日。这还是上次与赛戬分别之后,两人初次相见。这中间发生太多事情,心境也不复之前,可总还是要见的,逃不掉。
两人是西昭残城下再度相见。大热天里,百里捻还裹着赛戬让人给他做的白茸披风,站在城墙边,营帐旁。赛戬并未着戎装,而是一身便衣,与他们曾在陶阳城时,穿得一样。恍惚间,百里捻还以为他又回到了两人在高鸣台之时。
“王上……”百里捻下意识唤道。
赛戬走了过来,没有想象中的暴怒神情,而是淡淡点头,“又与大姜国主见面了。”
这疏远的意味足够明显,百里捻闭了一下眼睛,再睁开便没了方才的失神,又恢复他清冷神机子的姿态,他站起身,迎面对着赛戬,脸上再无其他神情,眸底无波,寡淡凉薄。
瞧着百里捻的神色,赛戬本来平静的脸上划过一丝冷厉,他讨厌百里捻这个模样,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的模样。
“大姜国主见本王没有什么想说的么?”赛戬故意问道。
百里捻无言,让他说什么?说他如何抛弃赛戬,如何算计羌晥,如何心冷如刀的么?做过的事情,百里捻不会否认,他也知道,就算否认,赛戬也不会相信。
赛戬故意走到百里捻的面前,低头靠近他,唇角挨到了他的耳根,他道:“姜捻,我此番来西昭,便是要我听你解释,你怎么能不说话呢?”
听你解释,只要你解释。赛戬抿着嘴唇,低眸看着百里捻。赛戬当然不会相信百里捻没算计羌晥,可是他就要听他解释,即便不相信,他也能在心里劝自己。百里捻不会知道的,只要他解释的合理,赛戬便会放过他,只要他解释……
“王上,我……”百里捻张了张口,话还未说出口,他清冷的眸子便落在了赛戬身后艺人身上,瞳孔蓦然扩大两分,讶异的神色跃然脸上。
“你怎么会在这里?”百里捻脱口而出。
而赛戬身后之人,却笑着往前走了两步,瞧见百里捻之后,更是面露着笑意,“百里先生,没成想我们还能见面吧。我没死,应当让你失望了。”
一束阳光打在那人身上,他将黑袍帽子摘掉,露出了整张脸,那张年轻又带着温和笑的脸,再熟悉不过。那人是仲演!是北晏旧主仲演,是死了两回,却还站在百里捻面前的仲演。
百里捻很少这般惊讶,他惊讶于不是仲演没死,而是他喝了自己调制的毒药居然没死。百里捻制毒解毒的能力可以说是登峰造极,他自小不理朝政最爱研制这些,还是大姜国主之时,就受教于天下名家,又有足够他研制的药材毒草,这些年过去,技艺越发精湛,能解他毒之人,百里捻还真从未听过。可是,仲演居然还活着,这模样也不像是还有毒残留在身。
仲演瞧得出他的诧异,也明白他惊讶何事。仲演眼角余光往后扫去,瞧了方羽一眼。仲演的侍卫方羽,武功不在行,可是自小醉心医药,又出自于玄黄医学之家,医术上最是了得,人又在此道上有天分。
当日仲演中毒之后,他便连忙给仲演服了延缓毒液蔓延的药物,又给服了停顿气息之药,趁机带着仲演离开了北境,去了北境之北极寒之地。极寒之地有一雪山,方羽早就想要来此。这雪山上有不少灵草妙药,方羽又医术精湛,大胆加之各种灵草妙药,又拿着仲演死马当活马医,竟让他治好了仲演。几番灭顶之灾,仲演却又活了下来。
“百里先生应当没想过,还有今日一见吧。”仲演的语气十分温和,如同他还是北晏王的时候。
可是百里捻知道,这人一定不再是那个温和的君上,便如同经历过邺陵大火,不再是盛气少年的百里捻一样。有些债还着还着,便会又欠上。
百里捻收回眼神,转眸看向了面前的赛戬,“仲演怎么在你身边?”
“陶阳之围,仲公子帮了本王一个大忙,本王是有恩报恩之人,不会只记着仇恨。”
赛戬说这话的时候,眼神利了两分,他分明是说给百里捻听的。百里捻要报当年邺陵之仇,他不会干涉,甚至好几次想要出手帮他,可是他不该连自己与羌晥也算计进去,他自问没有伤过百里捻半分,可到头来,却遭了算计。
“有恩之人……”百里捻语气含着深意,仲演有恩于赛戬?再抬头撞上仲演的眼神时,后者已经开口解释了。
他道:“在下离了北晏之后,闲来无事,便进了陶阳城青雀堂。”
仲演脸上带着浅笑,似乎在说一桩很随意的事情,可是一听到“青雀堂”,百里捻便明白了。越织心的算计也好,他的将计就计也好,中枢环节乃是青雀堂,要不是青雀堂出了问题,赛戬怎么会反败为胜,占据主动呢。
“许是有幸,认识了青雀堂堂主,无意中得知青雀堂与西昭联合之事。在下借居于陶阳城,实在不忍陶阳城遭战火荼毒,便前去高鸣台,将此事告知了王上。其实不过举手之劳,称不上什么恩惠。”
话虽说得轻,但其中意思也够明白,陶阳城之事便是仲演告密,这才有了赛戬的计中计中计。当年仲演解毒再生之后,他深刻明白,想要匡扶北晏,摒弃怯弱是不够的。若是消息不灵通,他一出世便会被百里捻捉住。
于是仲演便乔装进了陶阳城,也进了这以贩卖消息为主的的青雀堂,掌握天下各处消息线索,伺机而动。没成想,还真让仲演等到了。而这一次,仲演也绝不会莽撞而行,而是先将消息透露给大庶长柳竟,再获取赛戬的信任,帮之解决陶阳之围。
“哦对了,还认识副堂主莫影莫公子,想必莫公子应当是百里先生的人,他可是大姜旧人,原是亡故多年的姜环的门徒,与先生的心腹莫湮公子,应当是从小一起长大的旧相识吧。”
仲演这话说得随意,可提到这莫影,赛戬的眼底泛起一丝冷,他低眸看着百里捻,似乎等着他回答,也像是等着他否认。莫影之事,仲演告知过赛戬,只是赛戬没说什么,仲演摸不清他相信与否,这才在百里捻的面前,将这事捅出来。
百里捻在心底叹了一口气,他看向赛戬,毫无隐瞒道:“你猜测的,没猜测到的,都是我做的,我想送你回苍玉山。”
“送我回苍玉山!”赛戬突然暴怒,一把抓起百里捻的手,捏着手腕上透白的皮肤一片红,仿佛要将其捏碎了一般,“当初让我踏进中原的是你,现在你居然又想把我送回苍玉山!百里捻!你把本王当什么?当你搅动中原风云的棋子么?”
百里捻皱着眉头,“我……没有……”声音弱到快听不见,夹杂着的复杂情绪,让赛戬不解。
赛戬暴躁道:“那你解释啊,你给本王解释,只要你把陶阳之围,把你的突然消失,都解释清楚,解释到本王挑不出毛病来,本王就相信你!”
只要百里捻能自圆其说,赛戬就相信他!
百里捻能自圆其说么?他能的。
百里捻会自圆其说么?他不会的。
百里捻低下眸子,一言不发,他从未有这样的时候,他虽然向来安静,但却从不会被问到哑口无言,他百里捻恨尽天下,算尽杀尽天下,未曾觉得这般辜负过一个人。说到底,赛戬没有一点儿错,他是被自己连累了。
“你怎么不说话了!你不是巧舌如簧,心有九曲么?怎么连一句解释的话也没有?”
赛戬有些控制不住自己的暴躁,草原莽汉本就有些莽撞,又被百里捻这般设计,赛戬恨不得现在就掐死这个人,内心剧烈地疼痛让他失了不少理智,不由分说地拎起百里捻,一只胳膊勒在他腰上,只一提,单手就将其拎起,夹在腋下,朝一破损的宫殿而去。
百里捻从未被如此对待过,羞怒地挣扎两下,明白自己不能逃出赛戬的禁锢,他咬着嘴唇,没再说话。
赛戬把人扔在了地上,“说吧,现在没有别人在,只有你和你,我听你解释。你给我解释!”
怒吼声在耳畔炸裂,百里捻有两分恍惚,但随即脸上又漫上了无尽的冷漠。他忍住疼痛站起身,淡淡地扫了赛戬一眼,眼眸一如既往的冷淡。
“没什么好解释的。越织心的计谋我一早便捕获,甚至于陶阳城的防守图都是我故意泄露给西昭,大姜出兵驻扎江源关,是我故意配合西昭,引得越洆和越织心攻打陶阳城。我甚至都算好了,只要西昭兵马踏进陶阳城,我便出兵陶阳坐收渔翁之利,将你赶回苍玉山。”
“百里捻!”赛戬怒吼一声。
百里捻却不停口,“我从来都是这样的人,从与你刚刚遇见,住进羌晥草原开始,我就算计着羌晥算计着天下。羌晥不过就是我的棋子而已,是我搅乱天下复立大姜的棋子,现在用完了,自然要随手丢掉。我从来都是铁石心肠、心狠手辣、阴鸷至极,最是无心无肺之人!若你落在我手上,我也不会像杀越戗杀公孙执杀张佑杀宇文泱一样,毫不迟疑将你杀了!我就是这样阴冷无情毫无心肠的之人!”
“百里捻!你够了!”
赛戬嘶吼着,一拳砸在百里捻的肩膀上,这一下足够雷厉,百里捻那样单薄的身子怎么经受得住他这一下,后退好几步,撞在后面桌角上,腰窝处剧烈疼痛,弹起一般从往前半步,这才摔倒在地上。
他嘴角渗出血色,半个身子都麻掉了,洁白无瑕的白纱轻衫,沾满了尘土。百里捻从未有过这般狼狈不堪的时候,他咳嗽了好几声才勉强抬起头来。他看到赛戬的眼神布满血色,宛如一只杀红了眼的魔兽,他紧紧攥着手中长剑,仿佛下一秒便会拔剑刺死百里捻。
“赛戬,天下只能有一个君王,诸侯国之间不会共存,当年的北晏西昭南明不会共存,耳后的羌晥西昭大姜亦不会共存,现在的你我也不会共存。”百里捻挣扎着站起身来,可是身体太过疼痛,他趔趄两步又摔倒在地上,扬起的眸子中,夹杂着复杂神色,“若我是你,我便会杀了我,此时不杀,必生战乱。”
赛戬死死地盯着百里捻,他握住长剑的手都在瑟瑟发抖,身体也跟着颤抖着,他是真的想要杀了百里捻!杀了这个恩将仇报无比凉薄之人!他心里有无数个声音告诉自己,杀了百里捻吧!杀了百里捻吧!可是握住长剑的手却像是僵化一般,怎么也抽不出剑来。
“啊——!”赛戬被逼到奔溃般大吼了一声,抓起旁边的木凳狠狠摔在百里捻身旁。一个完好的桃木木凳,硬是摔得稀巴烂,尖锐的木屑甚至扎在了百里捻的身上,在他脸上划了一道细长伤口,往外渗着血。
“你以为所有人都像你一样冷血无情吗!我不是你,也动不了手!”
抬脚踹开屋门,赛戬转头便走,他脸色实在是太过难看,一声重重地关门声将百里捻关在了屋中。破乱残败的屋中,只留下百里捻一人坐在墙角。
他有些狼狈,衣服脏乱,脸上还有被划破的伤口,一点儿也不想高贵清冷的神机子。百里捻突然剧烈地咳嗽了两声,吐出两口鲜血,他的眼神复杂着,带着苍凉也带着悲戚。
莫湮闯进屋中之时,天已经黑了,他到处都没寻到百里捻,没想到在这破屋子里看到窝在墙角的人。这羸弱脏乱的模样,让莫湮愣在原地,看清确实是百里捻之后,才连忙两人扶起,把溅落在他身上的木屑拍掉,莫湮有些担心。
“主上,你……你还好吧。”
百里捻木着一张脸,没有答话,正巧听见外面整装行军的声音,他木然问道:“是羌晥的军马呢?”
“是的,羌晥王整顿军马,即刻便要返回羌晥了。”
“哦。”百里捻无神一样应着,莫湮还以为他没有听明白,便又重复一遍,可是百里捻依旧木然点头,任由莫湮将他带走,安顿在另一间屋中。
他闭目睡了过去,莫湮也不知如何是好,只好先把事情放在一边。此番灭西昭,百里捻废了太多心心,从九年前大姜覆灭,到如今三国尽灭,百里捻算计了太多,忧虑了太多。谁能想到睡在床榻之上的人,才不过二十四岁么?
他这一生,走得太快。
第一百一十三章 与君难明,与天难解
百里捻再从床榻上醒过来,已经是第二日清晨,他又恢复了往常的清冷模样,仿佛昨日那个软弱、刚劲、跟赛戬叫嚣的人没存在过一般。他换了一身衣服,还是白衣冉冉的仙人模样。
他一出门便听到了赛戬已经回陶阳城的消息,昨日那般气愤,自然不会多留。百里捻没追问什么,吩咐莫湮与隋义整装行军,即刻返回大姜。
隋义仿佛心不在焉,一直往陶阳城的方向看去,若有所思。
百里捻瞧了隋义一眼,心中了然两分。仲演就在羌晥军中,隋义应当是见过他了,他曾是北晏君王,曾是隋义的旧主,他自然会有别样感触。
隋义果然问了百里捻,“主上,昨天末将在羌晥军中,发现了一位仲公子,和……和已故的王上,不是,已故的北晏王有几分十分相像。”
“你想说什么?”百里捻开门见山问道。
隋义脸上露着疑惑,他道:“末将是亲眼看到宇文泱伤了北晏王,又亲眼看到北晏王的尸首,不会是……不会是他吧?”
当年仲演尸首不见的事情,百里捻命人捂着,后来大姜复立又把空棺下葬,隋义自始至终都以为仲演已死,不知道后来仲演回北境,也不知道百里捻杀过仲演,更不知道这人又回来。仲演当真是命大,一次又一次死不掉。
只是突然言明身份,隋义等北晏旧将也不见得会认,所以仲演识趣地没有标明身份。
隋义见百里捻迟迟不言,以为冲撞了主上,立刻表明忠心,“王上,末将没有他意,之前末将一直跟随宇文泱将军,与北晏王都没见过几面,如今北境安定,这便是末将所求,再无其他。”
这倒是隋义的真心话,他不是宇文泱那样勇猛拔尖的将军,也没有什么驰骋天下的想法。隋义就是最普通不过,与千千万万将士一样的人,他不喜欢战乱,只想要安安稳稳度日,不求大富大贵,但求平安。
百里捻懂得他的意思,“知道了,你也不用解释,我明白。你且整顿军马,与孤王一同回北境吧。”
隋义:“是,末将这就去。”
……
赛戬回了陶阳城,而百里捻也回了大姜,只是西昭的事情并未解决。
西昭王室已亡,西昭又地域辽阔,没有能管制之人,只有羌晥和大姜各派遣了两支军马驻扎在原西昭王城。可地大无统领,必然会生乱子,更何况原南明的地界,总有土霸王冒出来呢。
如何处置西昭这片辽阔大地,便成了横在羌晥与大姜之间的难题。而两国国主,早晚也要坐下来,商谈此事。
赛戬自从回陶阳城之后,便没再搭理过百里捻。没说要出兵报陶阳之围的仇,也没说与大姜交好,就这么拖沓着。天下仅剩羌晥大姜两个大国,而这两国之间又关系微妙,不知前路如何,小诸侯国也不敢莽撞,只能两处交好。
最后还是百里捻先开了口,他修书一封与赛戬,望他能前来大姜,共商西昭之事。
而面对于这封请君入瓮的书信,羌晥臣子却各有说辞,并不赞同赛戬亲自前往大姜,尤其是大庶长柳竟,对此分外坚决。
柳竟道:“王上,在这个节骨眼上,姜捻邀您去大姜,其心可真是不好捉摸。大姜是姜捻的地方,王上一旦离了羌晥踏进大姜,周身安全可就不能保障。谁也不能保证姜捻没对您起杀心,若此局乃是故意为之,王上千万不能踏入啊!”
许江立刻附议:“微臣觉得大庶长之言有理,还望王上千万莫答应。”
卫禹就站在柳竟与许江之间,他回羌晥之后便封了上将军,也是重臣。他本想要言语两句,可是瞧着赛戬复杂的神情,他终究是将话压了回去。百里捻到底何意,卫禹摸不透,也不便多言。
可站在卫禹后面的仲演却开了口,“大姜国主不过就是邀请王上前去商议西昭之事,以大姜如今国力,姜捻应当不敢对王上下手,毕竟西昭一战,羌晥可是帮了大姜大忙,他怎么会恩将仇报呢?”
陶阳之围和西昭之战后,仲演便被赛戬奉为客卿,留于羌晥。
“哼!可他就是个恩将仇报的小人!”许江丝毫不掩饰自己的愤慨,他早就瞧不上百里捻,陶阳之围后,对其更是恼怒不已。
柳竟叹了口气,“虽说大姜国力不及羌晥,且姜捻与王上也是旧交。可此人行事太过诡谲,又生性凉薄。此番邀请王上不知道打得什么主意,王上还是小心为上。”
朝堂之上众说纷纭,各有道理,也各有不妥。总而言之,还是不放心百里捻。这人行事诡谲,曾把多少人都给算计了,北晏南明西昭,皆被其算计得国破人亡。人们不会记住他为何搅动风云,不会记得九年前的邺陵之乱,只会记得他的所作所为,而处于和他对立面的人,更是将其妖魔化。
赛戬攥着手中书信,许久之后才开口,“给大姜回信,本王会亲自前往,与大姜国主商议西昭之事。”
“王上!”
“王上!”
柳竟与许江同时皱起眉头,异口同声。可赛戬似乎有些厌烦,他挥挥手,示意他们不必再多劝,此行他必是要去的。
卫禹轻轻叹了一口气,而身后的仲演却冷笑一声,心道:“妇人之仁,便是我这种下场。”
送往北境的国书还没到,赛戬便已经启程。他曾去过北境多次,当年百里捻居于宇文泱府中之时,他便去过北境。只是去过这么多次,只有这一次是堂堂正正,以两个相交的名义前往北境。
赛戬有些感慨,算来与百里捻也相识三四年,从最初对这闻名天下神机子的好奇,再到随之踏入中原,搅进中原这趟浑水中,而如今成为中原最强之国。恍惚间,赛戬都忘记了自己做过什么,当初对中原山水风情的简单向往,被这此起彼伏的战事,埋葬得不剩多少。
曾经草原莽汉,也沾染了中原气息,蜕变得不如之前纯粹。
卫禹赶上来与赛戬同行,“王上,此行你真的放心么?”
若是以前,赛戬必然坚定答一句“必然”,可此时他也摸不透。他可还记得身在西昭残城之时,百里捻说过的话,他说:若你落在我手上,我也不会像杀越戗杀公孙执杀张佑杀宇文泱一样,毫不迟疑将你杀了。
他是气话,还是真心话?陶阳之围后,他便摸不准了。
“本王的身手自然能自保无虞,且此行有你,大姜不过只有莫湮和隋义而已,不是你我二人的对手,就算百里捻真的要下杀手,也不会得手。”
“所以,王上也觉得百里捻会……”会下杀手?
卫禹没说下去。赛戬与百里捻之间的点点滴滴,他都看在眼里,若百里捻真对赛戬下了杀手,那当当真是冷血无情,铁石之心了。
“他会不会下杀手,去了不就知道了。”赛戬抿着嘴唇,似乎跟自己来了一场赌局,输赢全掌握在那人手中。他期望他不会,可是也不保证他不会,若他真会,赛戬该如何做?
赛戬自己也没想过。他便是抱着这种复杂心情,踏上此行。
两人之后还跟着一人。赛戬本不想带着仲演同行,可仲演口口声声称他怀念旧国,想要回家看一眼,赛戬怎么能拒绝呢?
羌晥前往大姜的消息传到百里捻耳朵里的时候,一行人已经进了大姜境内,朝着王城前来。百里捻在王宫收拾了一个庭院楼阁,就在他住的舒月阁旁边,留给赛戬住。另外又安排了一个院子,在王宫最西边,离着舒月阁有些远,都快出王宫了,那一处留给羌晥来的随行人员住。
赛戬进大姜王城的时候,百里捻亲自来城门口迎接,阵仗之大,给足了羌晥面子,也瞧出了百里捻的敬重。只是赛戬却嗤之以鼻,没留下好脸色。看到站在城门口的那抹白影后,他袖中的手微微攥了起来,表情复杂。
“羌晥王一路辛苦了。”百里捻走到赛戬马前,淡笑道。
而赛戬看着这个给予他无数纠结与痛苦之人,却笑不出来,只生硬一句,“不辛苦。”
“住得地方已经让人收拾好了,那便先请羌晥王落脚休息吧。”
百里捻也没过多寒暄,让莫湮带着卫禹等人,去了王宫西苑,他则带着赛戬去舒月阁。赛戬似乎并不想与之同行,隔着他很远,最爱说话之人此时也无一句话。
这明显的疏远,百里捻瞧得出来,他回头看了赛戬一眼,停下了步子。
“孤王还有些事情去前殿,莫樱你带羌晥王去吧。”百里捻吩咐完莫樱,又看向了赛戬,“照顾不周,还望海涵。”
赛戬摆摆手,“无碍。”他跟着莫樱而去,似乎很不想与百里捻对话。
百里捻瞧着赛戬的身影,轻轻垂下眸子,一丝失落在眸底一闪而过。
莫樱将人带去落脚,经过舒月阁的时候,赛戬愣了两分。他认识舒月阁,也知道此处是百里捻的寝宫,他也曾在此处住过。赛戬有些恍惚,下意识问道:“我是住在这儿么?”
莫樱没领会赛戬的深意,中规中矩地摇摇头,指着前面的宫宇道:“回羌晥王,此处是吾王的寝宫,您的落脚处在前面,是吾王亲自挑选的地方。”
目光往前移去,落眼便是一庄严敦煌的宫殿,确实不比舒月阁查,甚至更为庄重。相对而言,舒玉阁要清雅一些,适合百里捻的性子。
“哦。”赛戬应得心不在焉,没再询问什么,跟着莫樱往落脚处走去。
这边倒是不温不火,可是另一边便不是这种情形了。卫禹和仲演等人跟随莫湮,去了王宫西苑。这王宫还是北晏旧王宫,每一处都是仲演熟悉的景致,只是人都换成了生面孔。旧北晏王宫里的人,百里捻没留一个,王宫与朝纲不同,乃是百里捻生活的地方,他自然不会留人。
仲演心底飘过一丝异样的凄凉,虽他又回到了王宫,可是却只能以羌晥客卿仲公子的名义。此时的他只能依附着赛戬,爆出自己的身份也无用。没人会对一个毫无势力与兵马的旧主子感兴趣,若是有兴趣,也是嘲讽和讥笑,或者便是杀意。
仲演抬头往东边看了几眼,从这条小路往东走,便会到藏书阁。那是仲演最熟悉的地方,他从小在藏书阁长大,继承王位后偶有郁闷之事,也常去藏书阁坐坐,且那里也是他常召见宇文泱的地方。
“如今藏书阁还住人么?”仲演问莫湮。
莫湮虽不喜他这个问题,但还是答了一句。“吾王入主之后,便命人封了藏书阁,如今藏书阁乃是禁地。”
“禁地便是无人居住,杂草丛生了。”仲演喃喃一句。
“仲公子曾住在藏书阁?”
卫禹刚问完便觉自己失言,他知道仲演的身份,知他是北晏旧主。本只是好奇下意识问一句而已,可是故主亡国重游,心情自然沉重,卫禹这一问,实数让人难堪。而被问的人,却没有这般尴尬,而是轻笑点头,坦然道:“是,我自小便住在藏书阁,父王喜欢饱读诗书的王子,我便住在此处日日熏陶,才有了那么两分诗书气。”
仲演身上却有几分诗书温润之气,从前他更是温和,只是如今这股子温和掺杂了些不明的冷厉,人到底是与之前不同。莫湮不言,卫禹轻轻叹一口气。
百里捻曾是亡国之君,而仲演又何尝不是呢?
这天下你争我追,到底有何意思?
见气氛低迷,莫湮不想在此事上纠缠,便开口:“诸位且随我前去,马上便到西苑了。西苑已经备上了茶水糕点,诸位长途跋涉,先去休息吧。”
卫禹与仲演点头,随着莫湮进了西苑。
羌晥一行人进大姜的第一夜,安然无事,各处静谧。
翌日清晨,百里捻带了吃食,亲自送到了赛戬住处。赛戬难得起得不晚,百里捻到的时候,他正从内室出来,衣着工整,没了在陶阳城高鸣台的随意之姿。百里捻抬眸看了他一眼,若有所思,但并未提及。
赛戬扫了一眼桌上的食盒,先开了口:“你一早来见我,就是为了准备这些?”
百里捻顿了顿,“总要用早膳。”
“是啊,”赛戬后知后觉地应着,“之前是我千方百计搜罗你爱吃的东西,眼巴巴送去给你吃,没成想还有这反过来的时候。”
桌上的菜式皆是赛戬素日喜欢的,两三个菜,再配上一碗瘦肉粥,早膳来讲并不过于奢华,但也是尽心尽意。饶是赛戬再莽撞,也明白百里捻用了心,特意给备好。
百里捻只当没听清他话中的调侃之意,饭菜摆好之后,便坐在了一旁。他面上没什么表情,也甚是随意,百里捻曾在高鸣台时,便是如此与赛戬同用早膳,今早也就如此了。
赛戬却有意刁难两句,“你这是何意?本王用早膳,你怎么坐了下来?这次,不妥吧?”
百里捻手正欲去盛粥,听闻赛戬的话便收回了手,随即面不改色,将宫人拿出来的第二只碗又送了回去。道:“我用过早膳了,你吃吧。”
赛戬倒笑了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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