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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下枭雄-第11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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臣面前回答任何的疑问,是真是假,相信大家都会明白,但为什么元敏要杀他?”

宣政大殿内一片寂静,只听见崔伯肃侃侃而谈,就仿佛这里是他的京兆府衙门大堂,在审问案子,可这里是讨论军国大事的宣政殿,讨论这种谶语小事,确实显得有点滑稽。

但没有人感到好笑,大隋皇帝脸上阴冷的笑容,关陇贵族的山东士族的争锋相对,一切都显示着这并不是一件可以轻描淡写的小案,一旦事实确定,这极可能导致一个相国被免职,导致朝廷势力格局的变化。

这时,工部尚书宇文恺走出朝班道:“我也说两句,崔使君虽然有各种证词、口供,一切都是似乎言辞凿凿,但这里面却有一个最大的问题,当事者死了,那么我也可以用别的理由来解释这里面发生的事情,首先,我们长着山羊胡子的元将军。”

宇文恺对元尚武笑道:“请问元将军,你和乞丐有交情吗?”

朝堂内哄地笑了起来,元尚武胀红着脸道:“决无此事!”

宇文恺也笑道:“看得出大家都明白,山羊胡子的人很多,未必是元将军,而且以元将军的身份,他会亲自去做这种事情吗?还把自己的姓氏告诉乞丐,这合理吗?这是漏洞!”

裴蕴也走出来道:“宇文尚书,有很多事情,并不是你在这里想象,我就只问你一句话,如果不是元将军所为,那元敏为何要杀人灭口?他害怕什么?他为何不让官府来审问,证明元家的清白,而把人证杀死呢?这是不是有点做贼心虚?”

双方的争论便渐渐交集到了最关键的地方,元敏为什么要杀那个乞丐?元寿怒道:“我儿杀一个乞丐一定是灭口吗?他有脾气,在吃饭时一个乞丐来打扰,他看着不爽,要杀他,是不是理由?他对杨元庆有仇恨,惹不起杨元庆,杀乞丐来泄愤,可不可以?”

裴蕴呵呵冷笑起来,“元相国,我没记错的话,元敏今年二十七岁,一个二十七岁的千牛卫统领,明明知道那个乞丐的重要,知道他是对元家不利的人证,元敏却因为不爽,因为想泄愤,便将他杀了,把本来无辜的元家置于死地,元相国,你认为可能吗?”

裴蕴不愧是御史台主官,他知道其他环节都有漏洞,经不起推敲,惟独元敏杀人对方难以解释,这是对方的致命之处,他便抓住不放,一旦解释不了,那就可以推定谶语是元家编制,为了报私仇,编制谶语来陷害大臣,元寿难逃其疚,他这个相国就当不下去了。

这时,张瑾哼了一声,问崔伯肃,“请问崔使君,元敏可承认他是为了杀人灭口?”

崔伯肃摇摇头,“他双腿折断,一直处于昏迷之中,没有问口供,但杀死人证的侍卫已经承认,是元敏的授意,这里有他的证词!”

张瑾呵呵一笑,回头对杨广和大殿内百官道:“陛下,各位大臣,我们都有兄弟父母,如果元敏并不知情,他出于对父兄的保护,而杀了这个乞丐,这也是人之常情,我认为这就是真相,这里面不排除杨元庆是故意设局,引元敏上当!”

朝堂内一片哗然,无数双眼睛向杨元庆望去,包括杨广,其实杨广已经隐隐猜到了,以杨元庆做事的风格,这极可能是他的布局。

“杨将军,你出来对质吧!”杨广开始由旁观者,变成主导者,现在整个辩论已经到了最关键的时刻。

这也是张瑾的杀手锏,以其人之道,还其人之身,杨元庆不承认,他们也不承认,双方都没有证据,人证死了,又找不到新的人证,最后这件事只能不了了之。

“张尚书,你的结论何其之荒谬也!”

杨元庆走了出来,他对杨广施一礼,“陛下,按张尚书的话说,果真是臣设计,那如果元敏不杀此人,现在再一对证,岂不是让我自掘坟墓?”

张瑾冷笑道:“就算元敏不杀他,你也会杀他灭口,你不会留下他来揭穿你的阴谋。”

杨元庆回头对张瑾道:“照张尚书的意思,一切都是有可能,是这样吗?”

“这就是这么回事!”

张瑾也毫不让步道:“你没有证据,没有新的人证,一切都死无对证,你可以说元敏杀人灭口,但我也可以说是你设的圈套,大家都没有证据,你怎么能让圣上和大臣们信服?”

张瑾上前一步,对杨广道:“陛下,元家百年来一直是名门贵胄,有自己的操守,臣相信他们不会做编制谶语之事。”

杨广的目光投向杨元庆,“杨将军,你还有什么话说?”

杨元庆摇摇头道:“陛下,臣确实没有证据,好容易找到一个人证,却被人杀人灭口,最后还要反咬一口,说臣是设计害人,明明臣是谶语受害者,最后臣却成了害人者,黑白颠倒。陛下,臣确实无话可说。”

杨广点了点头,心中也感到一丝失望,没有确凿证据,他也不能说元寿就是编制谶语之人,这样不足以服人,就当今天关陇贵族和山东士族打一个平手。

“崔爱卿,这件事你再继续查,一定要查到新的人证,一旦朕知道是谁编的谶语,朕绝不轻饶!”

裴蕴和裴矩对望一眼,两人眼中都露出失望之色,这次机会没抓住,可惜了。

张瑾和元寿则暗暗庆幸,侥幸逃过一劫,这时,杨元庆却躬身施礼道:“陛下,臣还要弹劾元寿居心叵测,心怀不臣。”

杨元庆此言一出,大殿里一片哗然,元寿怒喝道:“杨元庆,你一派胡言!”

杨元庆不慌不忙从笏板上撕下一张纸,呈给杨广道: “陛下,臣这次有证据。”

一名宦官下来,将纸条呈给杨广,杨广看了看纸条,他一愣,一道凌厉的目光向元寿望去。

杨元庆冷冷道:“元内史,当初我奉命平定京城之乱时,京城的米价已经降到了斗米一百二十钱,但现在又涨到了斗米三百钱,民怨沸腾,如果哪一天圣上出巡,米价一下子暴涨到斗米万钱,甚至斗米十万钱,京城人活不下去了,元内史就可以拿出白花花的大米,那时,你会提什么要求呢?”

杨元庆说得有点莫名其妙,几乎满朝文武都听不懂,包括张瑾,他也是一头雾水。

但元寿却听得懂,几个月前,独孤氏将京城的粮铺以三十万吊的价格全部卖给了他,那可是一年百万吊的利益,令他着实欢喜好一阵子,他随即又吞并了四家小米行,现在整个京城的粮食都被他控制住了。

元寿一下子明白过来,难怪独孤氏只卖三十万吊钱,他上了独孤氏的大当,元寿顿时觉得天旋地转,几乎瘫倒在地。

“陛下,臣……臣是无心!"

杨广冷冷淡淡道:“看来很多事情朕都不知道,元寿,你不是无心,你是忠心,你们元家果然对大隋很忠心,对朕很忠心!”

他站起身,一挥袍袖,厉声喝道:“散朝!”

杨广转身便怒气冲冲地向后殿走去,大殿内一片窃窃私语,谁都不知发生了什么事,这时,张瑾和元尚武将已经瘫软的元寿架出大殿,元寿双眼无神,嘴里念道:“完了,这次真的完了,元家要被抄家灭族了。”

张瑾急道:“元兄,到底出了什么事?杨元庆给圣上看了什么?”

元尚武大概知道一点点,他战战兢兢道:“世叔,或许是粮铺之事,京城的粮食都被元家控制了。”

“什么!”

张瑾大吃一惊,“粮食不是独孤氏控制的吗?”

“听父亲说,几个月前,独孤家已经全部卖给我们了。”

张瑾额头上出汗了,元家真是糊涂了,粮食这个东西能控制吗?这可是犯大忌之事啊!而且是控制京城粮食。

元寿一把抓住他,“蒲台兄,你说我该怎么办?我向圣上解释,可以吗?”

张瑾摇摇头,叹了口气道:“元兄,圣上一直在抓我们的把柄,现在被他抓到了,恐怕光凭解释是过不了这一关。”

“那我该怎么办?蒲台兄,你一定要帮帮我!”

张瑾无可奈何,他们和山东士族斗谶语,可杨元庆却再出奇兵,令他只得认输了。

“元兄,圣上其实也只是找借口打压关陇贵族,他心里很明白,你就辞职告老吧!或许元家能逃过这一劫。”

……

一个时辰后,元寿上书请罪,愿将元家在京城的全部粮铺捐给官府,同时他请求辞去内史令之职,乞骸骨回乡养老,杨广接受了他的辞职,准他退仕回乡,同时任命紫金光禄大夫独孤震为内史令,接替元寿相位。

第二十六章 另有深意

杨元庆没有能离开皇城,他刚走到端门前,便听见背后有人喊他,“杨将军,杨将军留步!”

杨元庆一回头,只见两名宦官骑马疾奔而来,他勒住了缰绳,两名宦官飞驰而至,气喘吁吁道:“杨将军,快跟我们回去,圣上要召见你!”

杨元庆点点头,调转马头跟他们同行,他又笑着问两人道:“两位公公,圣上心情如何?”

“圣上已经喝了两碗燕窝粥,应该心情不错。”

杨元庆心中有数了,这说明杨广刚才怒气冲冲离去也是装出来的,他也是想借这个机会再打压关陇贵族。

有的时候杨元庆也有点怀疑杨广又想重新启用关陇贵族,但从今天的情况来看,杨广打击关陇贵族的主线没有变,只是更加隐蔽。

杨广会不会趁这个机会全面清洗元家呢?

……

此时,在御书房中,杨广也同样在考虑这个问题,元家子弟遍布朝廷和军队,他该不该利用这个机会将元家子弟全部清除?

杨广心中很犹豫,如果真将元家连根拔起,那么独孤氏就一家为大,关陇贵族内部就失去内斗的契机,相反,如果能保留元家,利用这次机会制造出元家和独孤家的仇怨,那么关陇贵族就会分解为两派,从而形成内斗之势,这要比将元家连根拔起要更有利。

想到这里,杨广做出了决定,这一次只针对元寿,不涉及元氏家族。

他坐了下来,提笔在元寿刚刚递来的辞职报告上批了一个‘敇’,他松了一口气,这件事就算了结。

这时,御书房外传来宦官的禀报,“陛下,杨将军来了。”

“宣他进来!”

杨广脸上轻松的笑容消失了,又恢复了他离开宣政殿时的冷淡,这个杨元庆今天的招数出乎他的意料,给他一种掌控不住的感觉,他不喜欢这种感觉,他觉得有必要再收收杨元庆的心,不要这么早放他走。

这时,杨元庆走了进来,深施一礼,“臣杨元庆参见陛下!”

杨广在一只抽屉里翻了半晌,找出一本奏折,递给杨元庆,“你先看看吧!”

一名宦官将折子转给杨元庆,他翻了翻,心中暗暗一惊,这是大业二年元月初五宇文述上了一本奏折,里面详细地陈列了独孤家族在京城的粮铺,指出独孤家族控制了京城的粮食。

杨广似笑非笑地看着杨元庆,他的眼神就似乎在告诉杨元庆,一切都瞒不过他,杨元庆叹一口气,深深低下头,“陛下深谋远虑,臣自愧不如。”

杨广脸上露出一丝得意的笑容,杨元庆承认自己不如,这让他心中略略舒服了一点,“不过元家几时接手了粮铺,我倒不知,你说说看?”

杨元庆想了一下道:“臣上次奉旨入京稳定局势,才发现竟然是独孤家控制着京城粮食,臣上门勒令独孤家降粮价,估计就是那次,独孤家意识到了危险,便把粮铺转给了元家。”

“哼!他们意识到了危险,就把危险转给别人,独孤家倒挺有手段嘛!”

杨广冷笑一声,随手将宇文述的奏折扔进了废纸筒里,元家将店铺上缴,这本奏折就没有意义了,本来他还想在将来某个关键时候用这个把柄来对付独孤家,不料杨元庆今天却抢先用了。

“好吧!这件事朕就不提了。”

杨广转开了话题,脸上露出了笑容,“元庆,今天朕才发现,你不光武力厉害,头脑也不错,很善于抓住机会,现在天下太平,让你去边疆似乎有点可惜了。”

杨元庆心中一跳,杨广不会是想让他去当地方官吧!

杨广看了他一眼,仿佛明白他的心思,摇摇头道:“朕也不想让你做地方官,那发挥不了你的特长,朕从去年开始设进士科,取十科举人,确实涌现了不少优秀子弟,像张损之、侯君素、房玄龄、温彦博等等,不过大部分都是北方子弟,所以朕决定在江都举行一次四科举士,专门针对南方各郡,凡学校生徒,无论贵贱,皆可参与考试,元庆,怎么样,你有兴趣做主考吗?”

杨元庆慌忙摆手,“让臣去做主考,岂不是误人子弟。”

杨广沉思半晌,他也觉得让杨元庆做主考不合适,便点点头,“江都科举朕让萧矩主管,你就去给朕巡视漕运吧!”

杨元庆摸不透杨广心思,总觉得杨广很随意,一会儿让自己做主考,一会儿又安排去巡视漕运,都是随口而定,就像是一种借口,直觉告诉他,杨广似乎另有安排。

他躬身施礼,“臣愿为陛下分忧!”

果然,杨广一摆手,命书房的宦官都退下,他这才淡淡道:“元庆,今天早朝时朕说的话,你还记得吗?”

杨元庆点了点头,他知道杨广指的是大运河之事,“陛下说的是江淮官场。”

杨广取出两本奏折,递给杨元庆,“你再看看这个。”

杨元庆看了看,一本是御史韦德裕的奏折,一本是司隶大夫薛道衡的奏折,内容都是关于江淮官场,杨广冷冷道:“这两人现在都在江都,他们送来的奏折内容却完全不同,韦德裕的奏折告诉朕,彭城郡太守张信私自在运河设卡收税,还有更多的官员在做其他不法勾当,而薛道衡的奏折却说江淮官场清明,又弹劾韦德裕勒索官员钱财,朕真不知该信哪一个,所以,你名义上去视察漕运,但实际上……你明白了吗?”

杨元庆这才明白杨广的真实目的,竟是让自己去清查江淮官场,这可是得罪人的差事,杨元庆犹豫了片刻,道:“只是臣身无监察之职,恐怕难以镇住江南官场。”

“这个朕自然明白,朕会加你御史大夫头衔,赐你尚方天子剑,准你先斩后奏!”

……

杨元庆心事重重回到家中,不知为什么,他总觉得杨广的这次任命很诡异,有点不合常理,如果是觉得薛道衡或者韦德裕不可信,他完全可以让其他御史大夫前去查案,比如裴蕴或者张衡,都是经验丰富且精明无比,让自己这个没有经验的人去查官场,似乎有点用非所人,杨广的葫芦里到底卖的是什么药?

刚走进家门,妻子敏秋便急急慌慌跑来,“夫君,快到客房去,祖父已经等你快半个时辰了。”

杨元庆一愣,裴矩在等自己吗?他也顾不得说要出差之事,便快步向客房走去。

客房内,裴矩正背着手,仔细地凝视着墙上一幅字,越看眼中越惊讶,这时,杨元庆快步走进来,向裴矩施礼道:“元庆参见祖父!”

裴矩指了指墙上这幅字问:“这幅字你是从哪里得来?”

杨元庆从来没有注意过墙上的字,便笑道:“应该是乐平公主送我的字幅。”

“公主殿下送你的字幅,你就随便挂在这里吗?”

“这个……这好像是我手下挂的,刚搬家时就挂上了。”

“你这个手下真的该狠狠揍一顿,他居然把这么珍贵的东西随便挂在这里,你妻子也该骂,我都白教她了。”

杨元庆愕然,他也仔细看了看,字幅颇长,有近千字,但没有看到印章,不知是何人所写,字倒是写得极为潇洒,这时,裴敏秋端着茶进来,听祖父一说,她也连忙凑上前细看,她比杨元庆识货,看了半晌,她忽然双手捂住了嘴,裴矩冷冷笑道:“你看出这是谁的书法了吗?”

“这莫非是王羲之的《十七帖》?”裴敏秋迟疑着道。

“不止是《十七帖》那么简单,这是真迹,你们居然就这么随随便便挂在这里,你们该不该骂?”

此时杨元庆有一种将杨八郎按住重打一顿的冲动,这些字画都是他挂的,裴矩忿忿然,他拉过桌子,直接爬上桌子,将字幅摘下来,小心地将它慢慢卷起,对一脸愕然的杨元庆夫妇怒道:“作为对你们的惩罚,这幅字我就没收了!”

杨元庆再也忍不住,大笑起来,裴矩狠狠瞪他一眼,也终于忍不住笑道:“还有什么好字画,还不快带我去看看?”

杨元庆连忙笑道:“祖父,这字画我送给你,但我现在有要紧事和你商量。”

裴矩哼了一声,“你现在想到和我商量了吗?元家粮铺之事却不告诉我,让我们白白耗费精力去斗谶语,最后把我们也耍了一场。”

杨元歉然道:“粮铺之事是昨晚才想到,已经很晚了,来不及告诉祖父,很抱歉。”

裴矩虽然有些不满,不过干掉了元寿,也很不错,他一口怨气便稍稍和缓了下来,便坐下道:“你说吧!圣上叫你去做什么?”

杨元庆示意敏秋也坐下,这才道:“就是今天早朝时圣上说的彭城郡太守张信擅自收税之事。”

裴矩一怔,连忙道:“莫非……圣上是要你去查江淮官场?”

杨元庆点了点头,“名义是去巡视漕运,实际上让我去查江淮官场,我总觉得这里有点什么问题,事情似乎不是那么简单。”

“当然不是那么简单!”

裴矩冷笑一声,“你知道这个张信是何许人吗?”

杨元庆想了想,他忽然脱口而出,“难道此人和张瑾有关?”

第二十七章 元家之欲

元寿就仿佛老了十岁,仅仅一个上午,他的整个精神都崩溃了,上午,他还精神抖擞去参加朝会,可他万万没有想到,这竟然是他永别官场。

书房里,元寿无力地靠在软褥上,目光呆滞地盯着墙上一幅字,一条很大的横幅,雪白的纸上,两个古朴苍劲的大字,‘制怒’,这是元寿的座右铭,此时这两个字却显得如此苍白。

元尚武忧心忡忡地陪在父亲身旁,他在担心自己的仕途,会不会受到这件事的连累?

元尚武并不是元寿的原配所生,原配所生的三个儿子,两个已病逝,一个头脑有问题,被幽禁在老宅,元尚武便成了长子。

他今年只有三十岁,因为妻子和齐王私通一案,他得到了补偿,出任左监门卫将军,这还不到半年,难道就已经到头了吗?

元尚武咬一下嘴唇,他看了一眼在房间里背手踱步的张瑾,小声道:“世叔,我觉得这件事是不是有点小题大做,难道元家生意做大了,就要被视为谋逆,这有点说不通啊!那宇文述当年经营生铁,控制了京城的七成,他怎么不被查处?”

“贤侄,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简单,你可以控制江都的粮食、可以控制长安的粮食,可以控制任何一地的粮食,惟独就不能控制京城的粮食,所以杨元庆弹劾的理由就是居心叵测,这叫诛心之罪,你明白吗?控制了京城的粮食,就会被视为有谋反的意图,这种事不能明言,但大家心里都明白,当然,圣上也不会用这件事来处罚元家,但他必然会用其他事情来发难,而且会是暴风骤雨般横扫,把元家连根拔起,所以你父亲必须自己辞职,以求保住元家。”

说到这,张瑾叹了口气,“说到底还是我们误判了形势,以为他会平衡势力,没想到他还是在打压关陇贵族,容不得关陇贵族的团结,昨晚的开会就是一个大错误,犯了他的大忌。”

元尚武恨恨道:“关陇贵族何有团结?都是在背后捅刀子,把我父亲干下去,他独孤震倒当了相国,这就是所谓的团结吗?”

儿子提到了独孤家,元寿呆滞的目光消失,两团火焰在他眼中燃烧,他狠狠盯着‘制怒’的条幅,咬牙切齿道:“我一直以为杨元庆是我元家的首敌,现在我才知道,我错了,独孤家族才是我元家的大敌,独孤震,果然是好心机,好狠辣的手段。”

张瑾大急道:“元兄,你要冷静一点,这件事未必是独孤家的意愿,你若仇恨独孤,就真遂了圣上的意,我们要以大局为重。”

“大局?我就不知大局在哪里?”

元寿冷冷道:“浦台兄,我元寿不是三岁的孩子,前因后果我心里很清楚,我不能因为别人给了我左脸一记耳光,我再把右脸迎上去,我元家没有那么贱,浦台兄,今天多谢你了,你去吧!我想和儿子说几句话。”

张瑾无可奈何,只得告辞走了。

等张瑾一走,元寿立刻站起身,对元尚武道:“去找你二弟,在老三的房间集中,我有话对你们说。”

元寿快步向三子元敏的房间走去。

房间里,元敏躺在床上动弹不得,他是昨天下午被父亲保回来,两条大腿骨被打断,他至少要在床上躺一年。

元敏正和两名侍女低声调笑,这时脚步声响起,元寿走了进来,吓得两名侍女连忙站起身,元寿笑着点点头,“你们两个辛苦了,我会有赏赐,你们先下去吧!”

两名侍女行一礼,退下去了,元寿坐在儿子床前笑问:“怎么样,好点没有?”

“嗯!已经不疼痛了。”

元敏满脸羞愧道:“孩儿无用,中了杨元庆奸计,连累了父亲!”

元寿辞官一事传遍了元府,元敏也知道了,元寿笑了笑,“和你的事无关,其实你的事我们已经赢了,我们是败在独孤氏手下。”

“父亲,那以后我们怎么办?”

元寿点点头,“等你两个兄长来,我们一起说。”

这时,元尚武和元尚俊一起走了进来,“父亲!”

“你们都坐下!”

元寿让三个儿子坐下,他把门关上,这才对他们道:“从目前的形势来看,我们元家是逃过这一劫了。”

元寿见长子要插口,他一摆手止住他,“我说话时不准插口!”

元尚武吓得低头噤声,元寿又道:“虽然我丢了官,但没有关系,我是主动辞职,名声和爵位都保住了,我虽然不做官,但我元寿依然是关陇贵族的领袖。”

元寿看了一眼三个儿子,又缓缓道:“你们要记住自己的身份,你们是北魏皇族,是孝文帝的后代,你们不是杨家的奴才。”

“父亲控制京城粮食,难道真的是想……”元尚武听出了父亲的意思。

元寿摇摇头,“粮铺之事是被独孤氏陷害,这个仇我会记住,但经过今天之事,我算是想明白了,要想不被人当做狗,你就得想办法做人,当年他杨广的祖父杨忠,不也一样是我们元家的狗吗?”

“可是父亲,杨家的江山已经坐稳了。”

“屁!”

元寿怒斥儿子一声,“江山不是杨家一个人的,他杨坚是怎么得的江山?若没有我元家的支持,没有关陇贵族的支持,他杨坚能篡位成功吗?杨坚还好,他知道这江山有一半是属于关陇贵族,所以他不敢碰我们的利益,就连迁都他也不敢离开关中,可是这个杨广却是个混蛋,他忘记了他父亲当年的承诺,他想灭亡我们关陇贵族,他必然会自食其果。”

元寿低声对三个儿子道:“现在军队依然掌握在我们关陇贵族手中,一旦他忘乎所以,想对军队下手,那就是天下大乱的来临,我们的机会就到了,我们元家有的是实力,一定要恢复拓跋氏的荣耀,你们三兄弟,必然有一人会是天下之主。”

元尚武的眼睛亮了,他是长子,这个天下之主只能是他,元敏心中也生出一丝渴望,他也想做这个天下之主。

“现在我们需要做的,就是低调,等待!”

……

张瑾回到了自己的府邸,坐在书房内,他一样心神不宁,这两天他一直在关注元家之事,当元家之事退潮后,他才意外地发现,他的身边也悄悄出现了危机。

今天上午,皇帝杨广在谈及运河时,提到了彭城郡张信这个名字,张信是他的族弟,不过并没有像杨广说得那样被严厉处置,他刚刚接到快信,只是被调离彭城郡,降了一级,调为梁郡丞。

张瑾现在就有点困惑,他不知道这是偶然事件,还是杨广准备对他动手,君心难测,正如他没有料到,杨广会任命独孤震为内史令入主内阁一样,极为高明的一招,成功离间了独孤氏和元氏,杨广的手段着实令人难以捉摸。

想到这里,张瑾有些不安起来,他连忙高声道:“去把长孙叫来!”

张瑾有五个儿子,除了小儿子出任左卫录事参军,算是留在他身边外,其他四个儿子都在外为官,三个鹰扬郎将,一个太守,太守正是长子张云易。

片刻,长孙张启走了进来,躬身施礼道:“祖父找我吗?”

张启约二十三四岁,也是宫中的千牛备身,颇为精明能干,武艺也很高强,张瑾笑道:“你请假最长能请多久?”

“回禀祖父,最长一个月。”

张瑾点点头,“那好,你就请假一个月,去一趟江都,找到你父亲,我有一封信给他。”

张瑾吩咐了孙子,便起身披了一件外袍,他要去找族弟张衡,张衡也是御史大夫,深受杨广信赖,或许他能知道一点什么内幕。

……

傍晚时分,杨元庆的马车驶进了修文坊,他是前去杨丽华的府邸,裴敏秋面见皇后的时间已经定下来,就在后天,杨元庆有点担心萧后会因为齐王之事而为难妻子,他们特地去找杨丽华。

马车里,裴敏秋神情黯然,一直低头不语,丈夫回来才几天,三天后又要离去,令她心中着实有些伤感。

杨元庆搂着妻子,低声安慰她,“这次只是出差,不是打仗,最多一两个月就回来,我可以向你保证,我一定回来过新年。”

裴敏秋暗暗叹了口气,虽然心中难过,但她却不能拖了丈夫的后腿,这毕竟是公务。

她强颜笑道:“我心中总归是有一点难过,但你不用放在心上,安心去江淮,要把事情做好。”

这时,裴敏秋又想到一事,嘱咐他道:“还有,要去看看你婶娘,最好先去一趟郢州,看望一下舅父,再拜祭一下母亲,再给舅父留一点钱,京城这边我可以听你的话,不去见你父亲,但最起码的亲情你要注意,不要被世人说你不孝。”

杨元庆默默点头,裴敏秋犹豫了一下,虽然不好说出口,但她还是要说,“还有出尘,你就把她带回来吧!我想我能接受她。”

第二十八章 垄断漕运

自大业二年,通济渠修通后,这条连接南北的水运大动脉便成了大隋王朝所瞩目的焦点,它担负着整个京城的物资供应,入秋后,从南方各郡组织的槽船,将粮食、布匹、盐、油料、木材、茶叶、绸缎、瓷器等等大宗物资运去人口稠密的北方。

通济渠的建成不仅使物资得到流通,同时也给大量的北方农民带来了赚钱谋生的机会,由于修通济渠时死亡了大量民夫,使得通济渠沿途劳工奇缺,每年秋收后,便有数以十万计的北方农民涌向通济渠沿途各个码头,搬运、驾船,赚取微薄的辛苦钱,只盼望过年时,能带上几百钱返回家中。

这些北方民夫大多是同乡以聚,一个县或者乡数百人聚在一起劳作,推举有威望的人为首领,一方面可以互相扶持,另一方面可以团结起来,防止当地人或者东家欺负。

彭城郡的蕲县码头是通济渠一个重要的物资中转地,码头离县城还有五六里远,附近修建了占地百亩的货场,矗立着数百个大仓库,主要储存粮食和布匹。

蕲县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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