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贫僧不破戒-第1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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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规灰头土脸的爬起,拍干净掌间灰泥,连忙跑到马车旁,吃力地踮起脚抬直手,因为身子矮小没能碰到马车小窗沿。他干脆卷袖爬上木轮,把药香囊递到怀明墨面前,喘气道:“师父让我送来的,说是香囊中的药材气味有助宁心养神。师父还说,在药囊中有张药方,能除怀施主旧疾表症,如果施主再发病可依此方抓药煎服,若见效不佳,就请大夫在其中添减所需药材即可。”
怀明墨伸手接过,车厢内顿时漫开一股浓厚的药草香味,闻之确令人心安气定,“多谢小师傅,也请小师傅回去替我谢过你师父。”
季德恩瞥了眼怀明墨复杂的神色,下颚微点动,稍扬起眉梢,不气不恼又佯似不满道:“怎的你师父不来亲自送,假他人之手,没一点诚意。难道他是嫌我们多有麻烦,耍起脾气来了?”
子规在车轮上难站稳,两手扒着窗沿,被季德恩一吓松手险些朝后仰,亏在辛里眼疾抓住。辛里白了眼季德恩,咂嘴道:“就你事多。”转眼和颜悦色如四月春阳,“劳烦小师傅转告虚生师傅一声,等我们事办完,若还路过少林,定再上无妄崖叨扰道谢。”
子规利落地爬下车轱辘,嘟嘴瞟了眼紧捏香囊不语的怀明墨,只道:“好。”答完话,他往后退了数步让开道。
第35章 第35章
虚生无言站在崖边空望季室山脚的方向,衣摆血渍殷红片点,秋风扫过月白飘扬,似冬寒簇簇红梅的落瓣,没有平时伪装的佛面善目,也不见杀戮后的狠戾无情。他背手而站,形单影只,有股说不出的孤寂萧萧,许久没有发现身后霍然出现的人。
“人在寺中,你避之不见。别离时,你不舍远送。”花星楼轻柔一笑,上前与虚生比肩而站,淡淡道:“有心相送,为何不亲自下山走一趟?”
“原是不该相识的人,不能近亲,又何必有念想。”
花星楼戏谑道:“既是如此,你怎不放下执念。”
虚生竖掌于胸前,缓缓道:“阿弥陀佛,出家人无念无欲。倒是花施主,切莫活成修行人,珍惜眼前人。”
“人以群分,近墨者黑。与你这臭和尚久待,怕是快带发修行了。”
虚生嘴角浮上清冷淡笑,揶揄道:“要你出家念佛,就是在墙上栽菜。我不信你放得下水无宫的逍遥日子,而且你要出家去水无宫造个坐禅的屋子,别来脏我这块地。”
花星楼嘴贫回道:“你请我来,我还嫌枯草庐屋舍简陋、景色不佳、风水凶煞。”
虚生闻言气得微颤,眸子轻柔的瞟向花星楼,气定神闲地回答:“花施主瞧不上甚好,省得来挤我那不入你眼的小破屋。”
“你寻我来做什么?总不会是无事找我斗嘴吧。”
虚生目光自远处收回,柔色瞬地一冷,“回屋里说,这里说话不太方便。”
立冬将至,一阵寒风袭过,花星楼瑟缩地裹紧外衫,才发现虚生竟仍只着了件春夏薄衣,因为练冥象神功的缘故,虚生身板比常人要清瘦,僧衣翩翩越显单薄。偏是这样不起眼的身影周遭却隐了股气,神佛难治、鬼恶退避,可又因是股气,仿佛风大些就能把人吹散,自人间消失。
花星楼看着身前咫尺又渐行渐远的背影,忍不住伸手想要拉住,片刻间的犹豫,人已在他臂所能触之外。
“楼主,给。”沉香弯腰站在屋内门边,双手捧洁净的僧衣。
“先搁在一边。”虚生身后感觉不到花星楼的气息,疑惑地回头望去,“杵在那里想什么呢?”
花星楼回过神来,摇头挥开脑中不好的想法,嬉笑戏谑道:“这位便是沉香吧?很是眼熟,是十年前你带来过水无宫的女娃娃?”得虚生肯定反应,他调侃说:“竟出落的这般出众,一点不比竺苓和绾妃差。如斯美人,难怪你藏着掖着总不肯让人见。”
沉香淡淡划过花星楼脖颈,忍下抽剑抹对方脖子的欲望。虚生瞧花星楼一阵恶寒瑟缩,又摸他外衫阴冷,轻笑道:“进禅房烤烤火,我们边暖身边聊事。”
走过沉香身旁时,花星楼刻意往边上绕了两步,谨防沉香忽然出杀手于无形。禅室内温暖似春,银碳被烧得噼呲作响,虚生择了个离炭盆稍远的禅椅落座,留了个暖和的位置给花星楼,这花星楼也不客气,进屋想都不想地一屁股坐下,免不得再遭沉香狠眼轻扫。
“沉香,把那晚发生的事告诉星楼听。”虚生双眸微瞌,轻捏着鼻梁,静无涟漪的面色有种说不出的疲惫。
沉香平日里话不多,可讲起事来思路清晰非常有条理,花星楼手中的一盏茶未饮尽,她已把事叙述讲完,静静看着正在打禅的虚生。
花星楼放下茶盏,沉吟片刻道:“除了我与老舒,水无宫找不到第三人可与虚悟交手抗衡,且能安然脱身的了。”
“我知道。”虚生轻声一笑,闭眼颔首淡然道:“不是你,不是老舒,更不是我,那又是谁?”
“此人自然不可能出自水无宫。”花星楼若有所思良久,心下一动,目光紧盯在虚生眉间,“我从未细问过你武学来路,只记得你曾说过,教你冥象神功的师父与水无宫渊源颇深,而且你师父就你一个弟子。那你师父是不是有其他的师兄弟,会不会是他们暗中帮你?”
越听越不靠谱,虚生忍不住睁开眼,打断花星楼天马行空的想法,“水无宫的宫谱在你手上,你有没有师叔伯难道不清楚吗?”
花星楼胡乱猜测自不抱希望,挠头扬笑道:“你的武学功底、对水无宫过往的了解都胜于我,我理所当然以为你比我更清楚点。”
“从前那老头成日唠叨,我想充耳不闻都难。”虚生扁嘴似有埋怨,可眼里透出少有的温暖幸福,“老头时常会提起他那做水无宫宫主的妹妹,可除此外从未听过平辈之人。况且即使与你师父平辈之人,如今是否尚在人世也未可知。我倒有个想法,会不会是宫里的老宫女出的手?毕竟她们跟随你师父多年,学到冥象神功一招半式是极有可能的。我曾听老头提到过,宫女在宫里习武到三十五后,你师父会亲自提点他们几招,并许他们修炼冥象神功第一重。”
“不可能,你我学得心法虽同是冥象神功,但你的招式应该都是师伯在水无宫的招式中精进自创。你别忘了,烟水无踪和残风惜花指都是你教我的。沉香有亲眼瞧见那人与虚悟交手,用的招式是残风惜花指中的桃花流水与拈花一笑两招。水无宫中的老宫女只会拈花指的招数,两种武功虽然相似,但完全不同。”
虚生心烦地轻捏鼻梁,周身气息颓丧,无奈道:“也是,虚悟师兄的底子,我再了解不过,能从他手上无恙逃脱的人,水无宫中宫女大抵是做不到的。”
沉香闻言沉思良久,想破脑袋,忽然来了句,“会是老楼主的旧相识吗?”
经人提醒,虚生顿时想起不归崖那身形枯木的老僧,不由低声嗫喏:“师父……”,对玄空的了解,虚生所知甚少,可想到对玄空仅有的了解,依其内力强行使出冥象神功的招式,未必做不到。
花星楼发现虚生走神,伸掌在虚生眼前摆动,“在想什么?还是已经想到了谁?”
虚生压下碍眼的手,缓缓抬眼,一副秋冷之色,“我不方便总露面打探,得劳你在寺外替我留心,你宫里还是留心查一番比较好。这人出现的蹊跷,行踪又十分神秘,是敌是友未可知,由他在幕后藏身,终究我的心头刺。”
“这人会使冥象神功,我不可能坐视不理。水无宫中我会上下彻查,只是你别抱多大希望。”
虚生心里已有怀疑的人,同在一条船,遂交了底,“我心中是有怀疑的人,但暂时无法出手确认试探,一时不能确实。为防万一是我猜错,水无宫和武林需要你多奔波了。”
花星楼微挑眉,听出点到为止的话中话,“上了你这条贼船,我想撇开独善其身也是不可能了。武林上的事,你大可交给我去办,水无宫虽比不得你那无知楼,但比其他门派要强得多。少林内的事,我插不得手,你自己小心应付。”
比起虚生的宁静淡然,花星楼面上的担忧昭然,连带在边默默无声的沉香也忡忡起来,“楼主,不便出面,不如交给属下去试探?”
“你是嫌我最近麻烦太少,诚心添上几桩,要我忙得不可开交是吧。”
沉香是个死性子,听出了虚生话里轻快,也全当是问责,忙垂头道:“属下不敢。”
“无趣、无趣。”花星楼展颜笑道:“美人被你养成这样,实在是暴殄天物。原是一颦一笑皆美,如今少去往昔我初见时的灵动,美则美矣,却是个不想让人亲近的冰人。”花星楼蹙眉似想起厌恶的事,兴致全无道:“不过比起合欢斋那些皮囊傀儡,倒是沉香的模样讨人喜。”
冷风从窗隙间吹进,虚生忽觉有些寒意地整合衣襟,淡笑道:“是可惜了。”
“出家人合该六根清净,你倒是念起了美色。”
“不过是想起宫里头的朋友,忍不住感叹而已。”
花星楼面色渐淡下来,目光紧紧盯住虚生侧颜,兀地站起一副要离开的模样,神色微严肃道:“听朋友一句劝,少与无情公子往来,你……变得有点不像你了。”
虚生慢慢闭上双眸,淡漠回道:“初心难忘,谁都不能阻挠我。”
花星楼激动地微微向前倾身,片刻抑住激动情绪,叹息道:“你若要放下,与他为友无妨。你若执意,万不能再亲近了,心善只会害到你。而且你们,毕竟生来为敌。”
虚生戴上手捏的佛珠串子,缓慢支起身,“宿命所迫,我知道。”
“你要清楚就不会救怀明墨。”花星楼把玩着挂在幔边的鎏金香球,深幽的眸子停在故意隐没在昏暗处的身影,淡笑道:“佛家弟子应看破红尘,可从不踏入红尘,又如何去看破。小生……你的心乱了,你没发现吗?”
禅房的赤金镂花香炉终年沉水香轻烟袅袅,挡在二人之间,恰好遮掩住虚生笑得苦涩的唇角,回嘴道:“尚未出家,已经急着和我说禅了。若被佳人闻见,不知会作何感想。”
花星楼甩甩手,走出禅房没立刻离开枯草庐,直接走进虚生卧房,取了件墨色锦氅披上挡风。走过茶室顺了几颗案上小碟中的甜香丸,又从博古架上捎带了瓶爽秋醉,这才心满意足地笑道:“走了。”
“不送。”虚生手笼在袖中,望着花星楼身形在小道尽头消失,这才微动下颚,让沉香关紧房门。
四下无旁人,沉香紧绷如冰塑的面颊渐有丝人气,微鼓地双颊带了抹红,恼火嘀咕道:“这花公子忒自觉了吧。”
虚生毫不介意地轻笑,悠然往书房慢步,“我与他不计较这些。”
书房中的桌案上堆满了沉香从辩机先生那拿来的账册,虚生随手抽出本翻阅,看似认真详对,心思却早在九霄外,满脑皆是花星楼的话。有些事越是不去想,越是扰心多思,虚生何尝不知自己对怀明墨态度特别,只是由心而为,情不自禁罢了。
虚生漫不经心地慢慢翻阅账册,余光瞟见层叠账册下压住的信,抖开细读,不由眉间一挑,唇角嘲讽愈显,“他们倒是动作迅速,火都快要烧到京城了。”
沉香未看过信中内容,不过是听辩机先生说的大概,已看的透彻,不屑道:“江湖官场对季家议论纷纷,在这微妙时机故意打压处置对季家及贵妃不满的官员,那人真是好手段,出手的恰到好处。孟帝表面上看似默许,心中难免会有计较,如今的隐忍,迟早会凝聚成大祸患,到时贵妃、太子、季家,怕都不能幸免。”
虚生并不接话,目光朝更漏瞟了眼,再瞧屋外天色,“这时辰怕是子规快回来了,这事一时难说清,你先离去把宫先生请来。朝堂的事,楼里没比他更清楚的。”
沉香见虚生左右言他,不打算与自己多有商讨,立刻识趣应声从暗室的离开。等人走后,虚生关上地道暗室门,仿佛根本未将沉香的话放在心上,默声坐回书桌前,拿出暗格中的羊脂白玉算盘,手指熟练的拨弄玉珠核账。算完满庭芳的账册,虚生眼中寒光一现,即刻抽出辩机先生暗中弄来的清平乐与香赛雪的账本,一阵“哒啪”拨弄算珠。
时至戌时,天色昏鸦,书房内只点了支红烛,透过月影纱灯罩,发出朦胧的微光。虚生才算清面前堆积成山的账册,除却三本被他单独抽出放在一旁,其余已整齐堆垒成两沓。
草草吃过早放凉的晚膳,忙碌半日忽然闲下来,虚生顿觉心底有种说不出的滋味,心底那股寂寞的气闷无从排解。虚生早该习惯枯草庐终年的静寂,可今日却觉格外清冷,越发难熬过漫漫长夜寂寥。
作者有话要说:
虚生:总算走了
怀明墨:这才见面几章?!
作者:不急,没两天又得见
第36章 第36章
虚济打小与虚生走得近,身在佛门却沾染了虚生爱享福的坏习惯,每年冷冬时,便爱往枯草庐跑,而身为其师父的苦难大师闭眼从不过问苛责,寺里旁人自是不会多管,唯一不满唠叨的也只有枯草庐的主人。
寒凉北风啸声刮过,天色闷沉似欲来雪,昨夜清霜冷絮裯。立冬方过,季室山的秋雨刚歇,冬雪纷来,接连几日的漫天飞雪,越发冻得渗人。
枯草庐中被炭火烘得暖和,虚济只着了件单薄的僧衣,静心抄摹古本经文,发觉虚生神情闷闷,时常出神,疑惑道:“你近来怎么总魂不守舍的?”
虚生遥望林中疏木半挂黄绿,托腮静思间懒懒地不愿搭理。虚济从未瞧见过虚生如此模样,哪肯轻易放过,笑着揶揄说:“前些日大师兄提起你,也说你反常的很,从来不到寺里做早课的你,最近竟常往寺里跑。”
“我是少林弟子,往寺里跑哪就反常?”虚生说话间走到书桌旁,执笔沾了少许朱砂,在虚济抄的经文中画出几字,“错字连篇,你不怕亵渎了佛祖?”
“心诚,佛祖不会怪罪。”虚济写了半天字,累得左右摇晃脖子放松,“到是你,该不是动了凡心吧?”
虚生拿出抽屉中的剪子,仔细修剪花架上的白牙松,悠然回道:“且不论我有没动凡心,你们几个染上六识,岂不是五十步笑百步。”
虚济在枯草庐待了半日,午后寺中还有事要做,如常收拾起自己铺开笔墨摊子,从容道“师父、方丈时常教导我们要关心同门师兄弟,我是依言而行事。再说了,规劝自己师弟别误入歧途,哪里有错。”
“那我关心友人,何算动凡心?”
虚济素来爱敞开说明话,神色略显认真道:“水无宫毕竟是魔教,你与其宫主交好,是你自由。可是师兄还是想劝你,稍稍保持距离为好,毕竟现在江湖并不太平。”
“怎的?你几时起,目光也那么浅薄了。”虚生笑意深浓的瞟了眼禅房半掩的窗缝外,转而直盯住虚济双眸,“水无宫虽被武林正道嫌恶,可人家哪就做过奸佞大恶之事。他们只因做派与中原正道不同,便被看成邪门歪道。你不觉得,这反是中原武林不厚道,度量太小吗?”
虚济对虚生的观点不置可否,遂笑道:“你不也是武林正道之辈。”
虚生听罢,放下手中剪子,忙摆手道:“我是个清修的和尚而已,可不敢高看自己。”
“中宗虚字辈的和尚,江湖人皆知的妙僧名号,哪这么容易许你撇清身份。”
闻得妙僧二字,虚生不由眉头微地一蹙,无奈道:“不知是谁给我起的别称,真是闲来无事,给人平添许多麻烦。”
虚济逗弄完虚生,算着时辰,差不多该回寺里办闲杂事。虚生把虚济送走后,把正在前堂洒扫子规唤到身边,让他去后山把客人请来。跟在子规身后的妇人英姿豪迈不数江湖男儿,眼角细纹已露岁月的痕迹,虽年过四十,仍是风韵犹在,着了身绛紫喜报三元纹样的紧身长衫,腰间束了根象牙白的腰带子,衣着十分简单,隐隐中又透出股雍华之气。
虚生与妇人对视须臾,正要开口客套,清丽童音如冰泉叮铃传来,“少林圣地,女子不宜登门,我原不该来,可又不得不来。若有唐突之处,还请虚生师傅见谅。”
眼看身前神态坚毅的妇人,虚生淡淡一笑,侧身让出道,“季先生,屋里请。”
久闻济世先生大名,虚生当然清楚她多么难对付,眼之厉、行之利,可该来的挡不住。武林的传奇人物站在自己眼前,虚生仔仔细细打量着季音童,没有半点怯生,忽遇强敌,骨子里更有股雀跃兴奋。
季先生感受到虚生毫不掩饰的眼神,并没觉恼,跨步走进枯草庐,嘴角微扬缓缓扫视屋内,最后才把目光盯在虚生身上。
虚生稍有考虑,直接胆大地把季先生带进茶室。季先生跟在虚生身后,明明瞧不见前人神色,却好像完全看穿虚生神情心思,如此大胆行径,渐有些欣赏佩服起虚生。
“我喝不惯茶叶,虚生师傅这有香片吗?”季先生眉眼微弯,透出的妩媚冲淡一庄之主的威严英气。她的余光定在适才虚生手指有过停留的茶罐上,果然见虚生打开茶罐盖子,取了少许香片出来。
虚生把香茶推到季先生面前,淡淡道:“季先生与师父是忘年之交,小僧又是季先生的小辈。师傅二字,小僧实在当不得,还请季先生唤小僧法号吧。”
季先生了然虚生口中师父所指,浅笑颔首,微尝一口香茶,顿时齿颊留香,“好香的茶,这花香片是从哪买来的?”
“是小僧自制压成。”虚生从兜中拿出枚铜钥匙给子规,“你去柜里拿袋香片来。”
“被你师父知道我拿你东西,一定会挤兑我。”
虚生指尖小心翼翼地摸着小柜中另一个茶罐子,呆愣片刻,笑道:“之前怀公子来时,带过一袋岳山银针,小僧没来得及回礼。正巧小僧周遭没人爱喝香茶,放着也是可惜,季先生还请别客气。”寒暄话说罢,屋里突然静了下来,四目相对之间仿佛已是高手过百招的试探,虚生忽地一笑,开门见山说:“不知季先生今日来枯草庐,是为什么事?”
季先生和善笑道:“你是小儿明墨的朋友,在我面前也别用谦辞了。”想了想又道:“我听侄儿德恩提起过你,前些日又听三弟妹说起你救过她的事。所以登门来谢。”
“使不得,贫僧受不起季先生深谢。”虚生显得受宠若惊,忙道:“贫僧只是恰好路过,既见人有难,理当出手相助。没想会与隐世山庄这般有缘。”
季先生轻吹杯口袅袅轻烟,目光不时拂过虚生恬谧的容色,试图从中寻到一丝算计,“听明墨说,是你根治了他儿时的旧疾。作为母亲,理应亲自上门道谢。不过从前没听你师父提起过你擅于医术,还真有些意外。”
虚生大方回道:“贫僧不才,误打误撞拔出深根在怀公子体内的虚症,但没根治怀公子的旧疾。说道这事,还望季先生原谅贫僧照顾不周,使得怀公子在我这突发隐疾,养了好些日子才好。”
季先生在传书中早有所知,轻摇头毫无怪罪之意,叹息道:“我这儿子生来身子弱,好好的一副眼睛,也因为幼时的病给折了。我有收到家书,此事本与你无关,多亏你用心照料,不然怕是他也无法这么快养好。”
“到底是因为贫僧发得病,贫僧难辞其咎。”
眼神是最瞒不住人的,季先生注意到虚生眸底隐现的内疚,江湖人都知性子淡泊如水的妙僧,竟会为自己儿子流露出真性情,季先生不由对虚生多了分好感。略略环顾屋里陈设,琴棋书画齐全,摆设雅致,像是间书院,季先生笑道:“你很小时,玄空有说过你是个武学奇才,怎么现在倒不如你几个师兄了?”
是关心还是试探,或是两者都有,虚生猜不透,只是如常表现得滴水不漏,淡笑道:“大抵是我慵懒,心思不在学武上,辜负了师父的期许。”
季先生对虚生的话不以为然,一哂道:“学武不过是为强身,其次才是护己助人,哪里有高低的区别。你师父最大的期许便是你可安好一生,至于武学造诣,各人都有自己的造化,你要真不喜,谁也不会勉强你。”
一番话说得是推心置腹,虚生无言望着季先生,顿时明白怀明墨的性子何会如此,眼前人明明对自己满腹疑窦,可话语神色满是真诚,有其母怎会没其子。
虚生一眼看透季先生对自己的心思所想,掩饰地越发好,从容笑说:“贫僧铭记季先生开导。对了,季先生今晚是打算住在寺里吗?贫僧得让子规去寺里通报一声吧。”
“不用。”季先生解释道:“近来武林中发生的事,想你也知道。我还要赶去东宗探个究竟,就不在寺里落脚了。”
“好,那明日去寺里时,贫僧会同师傅和方丈说一声。”
季先生盘腿而坐,点一点头说:“听说香盗有夜访过少林寺,想必是起过冲突,可有人受伤?”
“香盗似乎没有与寺里人起冲突的打算,她闯进藏经阁被发现后,就脱身逃走了。”虚生把桌上一碟点心递给小肚咕噜直叫的子规,又絮絮闲言:“虚悟师兄在寺门口与香盗交过手,我听子法说,两人交手不过数招,香盗便溜走了。不过事后贫僧没与虚悟师兄谈过此事,其中具体事宜并不清楚。”
高手过招从不需直言逼问,只需一个眼神、一个语调的错漏,就能看出对方心思。季先生行走江湖多年,见过武林善恶无数,本以为识人善辨,可对虚生半点法子没有。
季先生笔挺的肩背微有些颓,眉眼柔笑如似弦月,看无别样的笑中,虚生窥视到一丝藏得极好的失望。“既然无恙,那我也就放心了。”
虚生见季先生做起来状,连忙笑着留客。季先生虽看不透虚生伪装下的模样,可对方客气的话语还是辨别的出,遂找个借口离开。虚生亲自陪季先生走到后山小林,直到确定季先生远去,才稍稍放松面如冰雕的神情。
子规望着发愣的虚生,轻扯月白僧衣袖口,“师父,很喜欢这位女施主?”
“喜欢,也喜欢她的儿子。”虚生仰头远眺,声音中透出稀微的艳羡与疲倦,“他们都是好人。”
子规拉着虚生的手,肉嘟嘟的脸贴在虚生垂下的手背,话里带着孩童独有的稚□□音,天真地咧嘴一笑,“师父也很好。”
“后山风大,回去吧。”
往后的几日,再无人来枯草庐探访,寒风愈烈,北风刮来白梨瓣般的银粟,飘了两天两夜,渐渐地覆盖住通往无妄崖所有的石阶路,似欲将枯草庐与世隔绝。山路难行,虚生再不许子规每日上下山取食,师徒两人也不能饿死在山上,所以每两日会亲自去寺里走一回。
这一日,孤立在荒山漫雪中的枯草庐迎来难得的客人,此人一身素麻皓白的僧衣,布满满上的褶皱,仿佛诉说着岁月流逝的痕迹。苦难入寺修行已有四十余年,仅是在入寺那年来过无妄崖,不想故地重游,变化如此之大。僧衣随风翩翩,苦难轻扣两下铜环,等没一会儿,子规闻声从里打开屋门。
子规呆愣地仰望面前高挺的身形,一个陌生又熟悉的客人,直到覆在苦难肩头的积雪掉落,子规顿觉寒意,瑟缩打了个机灵,木讷道:“太师叔……”
“虚生在里头么?”
子规如实道:“师父在屋里。”他说罢没有让出路的意思,不知所措地回头张望屋里数次,显得有些左右为难。
苦难挺立在风雪中,没因雪虐风饕的□□而佝偻了笔挺的身背,他的手被笼在僧袍长袖中,不停地拨动一百零八颗佛珠,面上神色宛若玉佛不见骄躁,紧闭的双唇,也没开口催促子规让道。
让长辈站在屋外静候是件有违纲常的事情,况且是在漫天风雪的日子,偏生虚生就是不安世俗的人,寺里上下无一不知,而苦难又是修行数十载的少林高僧,更不会一般计较。
枯草庐屋门关不得,子规也不能抛下苦难独自进屋取暖,只得哆嗦地陪在门口受冻,没多久双唇已冻得发紫,面颊绯红,皓齿止不住地打颤。大约半盏茶后,屋里缓缓传来嘱咐声:“师叔请进。”
作者有话要说:
虚生:见不到的第二天想他……
怀明墨:居然没亲自送我,森气
作者:别给我撒狗粮,嗝~
第37章 第37章
一门之隔,屋里屋外全然是两世界,苦难僧袍上的冰雪入屋即融,雪水洇如僧衣,偶有几滴顺衣袖滑落。许是屋中太过热燥的缘故,虚生只着了件薄衣,双颊却犹是润红。走到苦难身旁时,苦难竟觉那素白僧衣下透来的阵阵温热,及游走在肤间的一股浩瀚之气,而且真气的淳厚远在自己之上。
“你……”苦难惊异于虚生的内力,话到嘴边又被吞回肚里,平和道:“难怪虚济冬日里总往你这跑。”
少林论资辈苦难在苦戒方丈之下,论武功却远高过苦戒,只是苦难武学大多来于落发为僧前,出家后玄空也没要其废去,所以武林提起少林武功,多还是会说起前达摩堂主持苦海大师。
虚生深谙苦难功底,又知自己刚练完功,周身真气未消尽,瞒不过苦难,倒也不特意掩藏,纵是被发现,仍是处变不惊地淡笑道:“还请师叔得空约束下虚济师兄。”
“他与你岁数相近,自然爱和你多往来,也是平常。”苦难按住子规肩头,慈笑说:“我找你师父说上两句话,你去做功课吧。”
子规小觑眼虚生,得默声同意,连忙合十屈身道:“小徒孙告退。”说罢,他踮脚从书案上拿走抄到一半的心经,像是做了坏事的小贼,蹑手蹑脚地碎步跑出书房,关门时还往房里瞄了眼稀客。
仿若屋中无旁人,虚生专注地抄写余留的般若心经,苦难也是有趣,特地冒雪赶来分明有事,却不急不躁地盘坐在禅椅上诵着经文。
摹在纸上的字笔力如前,大小如一,可虚生挥毫的比速已有变化,所以任他掩饰的再好,苦难犹瞧出他的焦躁。
虚生搁下笔,收拾干净案面散乱,方才慢慢道:“不知师叔找我有何事?”
“苦戒师兄身子突然不适,想请你去瞧上眼。”
与苦难悠然地行径相比,虚生显然担忧得多,听罢立刻放下手头事,转身拿出药箱,在柜中找多制的常用药丸瓷瓶,“冰雪严寒,师叔无须亲自前来,让几位师兄来传话便好。既是方丈的事,徒侄不敢耽误。”
愁上眉梢,苦难微微一叹,道:“近来武林中多有无谓的争斗,连季室山周围都没能幸免。虚道他们这几日忙于平息纷争,很少在寺里。”
虚生人在不归崖未出,耳目却遍布武林,自然知道江湖纷乱,静静道:“大家只是被色相迷住了心智,等一切真相大白时,自会看空的。”
话音甫落,苦难睦蔼笑道:“是啊,终有真相大白的一日。”忽然他顿了句,意味深长地盯看虚生,徐徐道:“你的师兄弟里,数你心最静,能在无妄崖修行多年。”
“师叔谬赞,弟子是定力不够,只得借由无妄崖这绝地修行,岂能与师兄们相比。”虚生背起药箱,推开书房门,顿足回望道:“师叔请。”
自入秋起,苦戒身体就一直不大爽利,时有气闷心疼、喘息困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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