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贫僧不破戒-第1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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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规服侍完怀明墨吃过药,打算出门去小厨房做早膳,刚开门就见辛里奔到眼前,“施主找我师父?师父到不归崖去了,过两个时辰才回来。”
“请问我家公子可在这?”眼前虽是小人,辛里仍不忘礼数。
子规稍做回忆,这才想起眼前人是谁,点头道:“就在卧房睡着,我带你进去。”可刚要把人请进屋,子规无意瞟见辛里满是泥泞的鞋底,连忙把人拦下,跑进屋里拿来双干净的僧鞋。
辛里擅于观色,立刻明白子规的意思,换完僧鞋,他笑道:“麻烦小师傅领路。”
跟在子规身后慢行,辛里仔细观察起枯草庐中摆设,屋中帷幔纱帐全是昂贵的料子;家具所用皆是紫檀木成块大料;东西两侧各置了个错金铜香炉,山峦的外形,其上的流云青烟、走兽飞行的雕刻无一不精细。再观上几眼摆设字画,辛里震惊发现,不止苍烟雪景图,其他字画皆是出自大家之手,摆在子规床头柜上的玉如意更是出自西蜀宫中之物。
“怀公子……怀公子?”子规连唤数声怀明墨不见醒,心下纳闷凑前一瞧,吓得轻“呀”了声。
辛里见子规忽失血色的面容,心觉不好,忧心忡忡快步到榻旁看。只见怀明墨眉头紧蹙,双颊是极不健康的霞红,气喘短虚且低咳不断,再摸额间烫得厉害。
“不好,阁主旧疾发作了。”辛里愤愤直瞪子规,已然料定是虚生所害,莫不是眼前只是个稚子,保不准他会做出什么泄愤的事来。辛里胸口起伏连喘大气,语气冷漠道:“平时寺里是哪位在行医?快说!”
子规从未被人如此怒吼过,吓得身子僵硬,不利索道:“虚慈师伯。”
辛里把子规按坐到床边,威吓道:“照顾好我家公子,若我家公子有个三长两短,定拿你师徒是问。”
每日清早苦戒主持便会在大雄宝殿中说佛讲禅,刮风下雨日亦无一例外,而寺中无病无事的寺僧都会前去,少林偶尔会接待外客住寺里,迄今没人会无礼硬闯大雄宝殿,所以辛里地突然闯入倒让达摩院看守的寺僧措手不及。
苦戒大师已然老迈,身背依旧笔挺地盘坐在大殿中央,但那双看尽世间的眼眸,清澈如稚子,清明如玄晖,“不得对辛施主无礼。”苦戒抬手制止达摩院弟子,平心气和道:“辛施主到此是有何事?”
“我家公子在枯草庐病重,望虚慈师傅能前去一看。”
苦难大师声音洪亮道:“虚慈在哪?”
虚道忙道:“禀师伯,昨夜柳县有稻农家中老母亲重病,虚慈前去诊病尚没回来。”
“这……”辛里心焦急躁,好在尚记得身份,闯殿已是失礼,再不能给隐世山庄名声丢人,缓缓道:“我家公子是旧疾,久年不曾发作,所以病症来势汹汹怕是等不到虚慈师傅回来。”
“老衲略通医术,跟你去走一趟吧。”苦海大师有虚净扶起身,随后对身边虚净道:“派个弟子去山下把虚慈叫回来。”
“是。”虚净侧头觑了眼子真,小声道:“快去。”
得少林高僧亲自出诊,而且是武林众所周知擅于医术的苦海大师,辛里心底顿时安心不少,冷静下来后想到自己方才鲁莽行为,一时羞愧难当。
苦海虽比自己师兄苦戒小不上几岁,可少林寺苦字辈高僧个个身怀少林绝技,与比自己小几辈的后辈同行,步伐速度不慢分毫。三人出了少林西苑,辗转便来到山腰岔口,辛里发现身前两人像是约定过似得停下脚步。
“你去把虚生找来。”苦海对虚净嘱咐道:“切莫打扰到你太师叔修行。”
辛里见虚净远去,不知就里又不好开口问,倒是苦海听出身后气息变化,老和尚心和明镜似得,凡事了若指掌,轻笑道:“武林人道是少林苦海和尚、虚慈和尚擅于医道,其实真正精于医术的是老衲这小师侄,或该说是这小师弟虚生。他的医术不比药王差,或青出于蓝也未可知。”
两人谈话间,无妄崖那疾跑来个矮小身影。子规见到苦海赶忙停住脚,合十行礼恭敬道:“太师叔。”
辛里对枯草庐那对师徒记了仇,瞧见子规立刻紧锁了双眉,碍于苦海在场没好发问。苦海瞧见枯草庐的小娃子,喜欢得很,语气慈爱地说:“你不在枯草庐照顾怀施主,怎么跑这来了?”
“师父回来得知怀施主身子抱恙,刚诊完脉,让我去寺里取几味缺失的药材。”子规瞄见辛里凛冽眼神,瑟缩了下往苦海边上躲。
“雨后路滑,你下山小心。”苦海抚推了子规的脑袋,又看了眼辛里,笑道:“既都到这儿,我还是同施主一起上去看眼吧。”
枯草庐的大门从未如此敞开过,而且虚生喜净的性子寺里上下人人皆知,苦海站在门外犹豫片晌,方和辛里前后脚跨入,进屋后直奔卧房。榻上的怀明墨睡得很安详,眉间平坦,脸上的潮红褪去,恢复往昔润色,浑身被厚被所笼,仅露出右手在外紧抓虚生手腕,怎也不肯松开。
虚生被抓得无法,听到苦海的步子声,只能稍稍侧身微弯身施礼,“师叔。”
“怀施主怎么样了?”苦海边说边上前探看,瞧见怀明墨的手,意味深长地盯在虚生淡泊的面上。
“清早的药已起了效,烧是退了,不过人还很虚,需要静养一段时日。”
苦海点头间发现怀明墨双唇微动,遂道:“怀施主好像醒了。”
辛里此时也顾不得失态与否,冲到榻旁轻唤数声,不见人醒,焦急地看向身旁两人。虚生摇摇头轻笑道:“呓语罢了,怀公子这模样,怕是得到午后方可能醒来。辛先生不必着急,让屋外赶来的两位也别心急。”
“明墨怎样了?”季德恩跑进卧房的步子很重,好在顾及到榻上病人,说话语音很轻。
虚生白了眼屏风边发出噪音的人,满地污泥乍然入眼,霍然停了片刻呼吸,努力压下怒火,淡笑道:“病人需要静养,吵不得。”
“老衲该回去了。”苦海似有别意地轻拍虚生左肩,不等虚生体会出其中意味,苦海已慢步离开卧房,径直走出枯草庐,往山下走去。
辛里虽对虚生十分警惕,但如今怀明墨性命交在虚生手上,哪里还敢惹其恼怒,外加他听到跑回来的子规在中厅嚷嚷:“怎么这么脏?!”这才解开心中纳闷,回首连串跟在自己身后的泥泞子,尴尬笑道:“虚生师傅说的是,公子需要休养,我们这么多人在屋里不合适。我们这就去中厅等着公子醒来。”
“让我瞧眼明墨再……喂……”转眼季德恩就被辛里拉出卧房。
至于郑丰年性子向来倚重,他不多说只向虚生抱拳施礼,恭敬道:“有劳虚生师傅照顾。”
屋里骤然清冷下来,虚生动了动被握住的手,眼眸缓缓移到怀明墨平和的睡颜俊容上,深邃的眸底似是静潭,逐渐氤氲起薄雾,让人看不出心中所想。
静谧无声间,躺在榻上神志不清的怀明墨反复呓语两字,因为声音极轻,唯有虚生坐在榻旁才能听到。虚生二字自那薄唇吐出,轻似白羽飘进虚生脑海心口,轻拂而过,又似暮鼓晨钟,铿锵响起。
作者有话要说:
出去一天,才有空更,抱歉!
第33章 第33章
榻旁枯坐一呆便是半日,从丝帕拭虚汗到小勺喂汤药,连掖被这等小事都是虚生亲力亲为。辛里中间屡次前来探问病情,发现虚生照顾得无微不至,念及过往种种口气行径,越发觉得自己无礼没脸。
午后辛里进屋,见虚生仍然一动未动,已是小半日水米未进。许是歉疚感满腹的原因,虚生越是尽心照顾,辛里心中就越不是滋味,再想上午在大雄宝殿的话,明摆把事推在虚生师徒身上,自觉不是个东西。
“虚生师傅,我来替你吧。”辛里红着脸,客气尊敬道:“饭厅那备了些面食,师傅去吃些由我在这照顾。”
辛里态度忽然百八十度的转变,反让虚生十分诧异,“不必,等怀施主醒后,我再去也无妨。”
紧抓虚生的手忽然逐渐松开,怀明墨缓缓睁开眼,虚弱地轻握掌下手腕,“你去吃吧,这有辛里照料不会有事的。”怀明墨迷迷糊糊了大半晌,其实多半时候脑子都是清醒的,只不过眼皮犹如千斤重始终睁不开。
虚生朝屋角漏钟瞧上眼,站起身却脚下一软,亏在自己反应快撑住榻沿,才不至于倒在怀明墨身上,“没事,坐久脚有些麻。时候差不多,我去把你晚上那剂药给熬了。”
辛里瞧着虚生消失在屏风后的身影,不知怎得,竟愧疚得差点红了眼,直道:“阁主……我……”
怀明墨借辛里搀扶的气力慢慢坐起身,轻拍辛里手背,淡笑道:“出家人的气度,不会跟你计较。”不见郑丰年和季德恩出现,多问了句,“他俩呢?”
“表少爷说人多在这叨扰,反给虚生师傅添麻烦,就去寺里等消息。郑大哥收到传书,是关于假剑谱那外皮子的消息,所以到柳县去找贾先生,走了有些时候,估计快回来了。”辛里回头张望良久,压低声道:“阁主多年未有发病,昨日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虚生和尚遭人偷袭,恰好被我遇到。我与对方在雨中交手许久,没注意使得寒气入体罢了。”
辛里惊讶道:“虚生师傅又遭暗算?”话语一顿,他出自关心地开口:“要找暗卫保护吗?”
怀明墨恍然纠结许久,摇头道:“不用,也不许找人监视虚生和尚。”
辛里太清楚怀明墨所想,眉间微蹙道:“阁主是否已确认香盗身份?”
“没。”怀明墨当机立断地回答,大病中的面色煞白如银粟,却掩不住阁主威严,他慢慢道出思虑整晚的决定,“你让玄机阁停止查香盗之事,所有过往查到的事全部封存。既然贾先生已知当时放出陷害香盗与隐世山庄消息出处,着手从那条线索去调查,我只想知道究竟是谁有心要害季家。”
“是,属下知道了。”辛里给怀明墨倒了杯水润喉,捂嘴偷笑怀明墨欲言又止地样子,放低声使坏道:“我会派亲信秘密调查虚生及香盗,至于查出的结果,除他与阁主外保证不会有第三个人知道。”
怀明墨用清水漱了漱口中苦味,听到辛里那促狭口吻,恨不得踹上两脚,奈何气力使不上,“你不是人了?”
“这得看阁主的意思。”辛里用棉被把怀明墨裹好,低语道:“阁主为什么如此确信虚生和尚会是香盗?”
“不知,所以想知。”怀明墨抬手制止辛里继续往下说,眼眸扫过屏风。
没多久果然有个光溜的脑袋从屏风后出现,子规手里端了个食盘,盘中有碗清粥和两碟开胃小菜,这都是子规依着虚生清早写的条子做的。子规把食盘放到踏遍圆凳上,紧接掏出袖中字条仔细看了看。
辛里好奇纸上所写,伸长脖子偷看两眼,感慨道:“虚生师傅做事真是周到。”
“这是当然,我师父可会照顾人了。”
子规得意之时,忽觉身后有手伸来,待他回头要瞧上眼人,手中字条已被夺走。虚生粗略扫眼字条,确实子规已把事都做完,毫不给人喘息时间,从袖中抽出张写满娟秀小楷的字条放到子规手中。
“虚生师傅这做法未免太狠了吧。”辛里瞧着子规颓丧的背影,油然生出同情。
虚生睨眼辛里轻声一笑,刚坐到榻边,没来得及开口发话,怀明墨似是心领神会地身处手来,“好多了,服上几剂药,好好修养个三五日,应该就无大碍了。”虚生指尖碰触了下盛粥的瓷碗,“趁着温时吃上几口垫个胃,放久凉了伤胃。”
怀明墨昏睡多时醒来,眼下精神头极好,稍吃些粥填了胃,越发精神抖擞,便不肯再躺榻休息,好在他碍于虚生的三申五令,不敢下床肆意走动,就选了个折中的法子,倚躺在软榻上摸阅游记消磨时间。
佛门清净地,可这几日无妄崖一点不清静,寺中贵客突然重病,虚字辈的僧人几乎轮番来个遍。刚送走虚道,枯草庐的门还没合上,虚生闻到股异于寺中修行的幽香。
“三师兄里屋请。”虚生清冷笑道。
“怀施主好些没有?”虚济像是有意保持了距离。
“好了许多,师兄自个瞧瞧就知。”虚生在前引路,偶尔回瞟地眼神冷厉像盯住猎物的猛禽。
虚济对上那幽黑似古井的眸子,飘忽视线不敢对视,尴尬笑道:“这就好。”
寥寥数语的交谈,两人就一前一后地走进卧房。同门师兄弟纵然不亲近,也不至于生疏至此,这幕很是怪异的情形恰被在茶室歇息的季德恩和郑丰年瞧见,两人无声互看了眼,没半句交流,却胜过言语详谈。
虚济生性沉闷与寺中僧人关系都较为疏远,本不打算前来,可眼见众师兄弟、连苦戒大师都来过无妄崖,独自己不来探望,实在说不过去。
虚生把虚济带进卧房,自己却是一刻未留,搬了张圆凳到茶室,坐在罗汉床边,与季德恩行起了酒令、猜诗谜,好不热闹。当然出家人破不得戒,便以茶代酒陪之,便宜了季德恩与郑丰年尝便庐中好酒,就差醉生梦死没尝到。
“你这和尚好生小气,都不肯让我沾一口醉生梦死。”季德恩脸颊微红,略有薄醉,话里有些口无遮拦道:“老实说,醉生梦死是个幌子吧。”
虚生浅笑着帮季德恩斟满酒,玩笑道:“我旁得酒被你们糟蹋也就罢了,醉生梦死可不能,何况还没到掀盖的时候。”
“哪里糟蹋?”季德恩仰头便吞下一杯,翻倒酒杯,杯中不见有酒滴落,“你下回也得请我喝得这般尽兴。”
“虚生师傅别听表少爷酒后胡言。”郑丰年甚少饮酒,但碰到这等好酒,难得多酌两杯。
“季家的二少来我枯草庐吃喝还少?耍酒疯不差这回。”
幔帐帘子上的鎏金镂空银香球发出叮铃声响,帘后人未进,先闻轻柔笑声:“好在你替他瞒着,要传到我大舅耳里,指不定会怎么责罚他呢。”怀明墨脸色比前些日好了许多,说话依旧轻缓温雅,却不同于前两日的有气无力。
郑丰年瞧见怀明墨进来,立刻起身让了位,“江湖皆知妙僧之绝,医术却无人问津。倒不知是世人眼拙,还是虚生师傅藏得精妙。”
“就是。”季德恩直盯怀明墨,嘿一傻笑,“明墨那一日的模样,换做药王来照料都未必能好得这么快。”
虚生不骄不喜,神色平淡地微摆手,谦虚道:“谬赞,贫僧不敢当。”
“当得当得。”辛里如今对虚生态度是越发好,也不管虚生到底是不是香盗,就冲虚生多日对怀明墨的照顾,心底就记了情,况且这虚生和尚还是自家阁主心尖上的人。
“虚济大师送出屋了?”怀明墨有话想说,所以故意往季德恩杯里灌酒,直到人醉得不省人事,无故问辛里是否把枯草庐大门紧闭,沉吟半晌轻声道:“少林寺中僧人倘若犯了戒会怎么惩处?”
“所破戒律而定。”
“会不会逐出师门?”
虚生淡淡应道:“放下屠刀、立地成佛。师父十载春秋前犯过错,自愿终身困于不归崖。”
郑丰年目光游走在两人之间,不知话中谜底为何,但看两人淡然处之的模样,像是已心有灵犀知对方所想。怀明墨怅然叹息,莞尔道:“少林内务事,是我无礼多问。”
“渡己渡佛,心不悟佛难渡。”虚生从矮榻旁小柜取出药盒,化了枚药丸给季德恩服下,徐徐道:“尘里尘外各有造化,你不需太过惋惜。戒律皆破,若是能开悟,也不枉红尘走一遭,大彻大悟,那便是他的业果。”
听过一番话,郑丰年和辛里糊涂地瞪眼互视,相互挤眉弄眼了会儿,又互相摇头。唯怀明墨听罢轻笑出声,畅然道:“是我钻了牛角尖,悟不出道理来。你呢?无妄?”
“无妄。”虚生断然回答。
怀明墨嘴角苦闷一动,双唇微动,“我亦不敢妄。”
这话旁人听得是面面相觑,要么是真糊涂,要么是揣着糊涂。辛里心底幽幽长叹,扶住笑色如昔的怀明墨,笑道:“公子要乏了,现回屋睡会儿?”
郑丰年见怀明墨步子不稳,立刻扶住他另一头,腾不出手,只得微垂头行颔首礼,“虚生师傅海涵,我们这失礼了。”
“快扶你们公子回房休息吧。”虚生撑凳起身,淡淡开口:“都这时辰了,也不知子规看着的药膳炖的怎样。我去小厨房瞧上眼,顺便做几道小菜,你们今晚就留下来吃了饭再回去。”
寺庙里不是该有荤腥的,可眼下节骨眼,怀明墨需药膳补身,虚生暗里开了膳方给辛里,由他们自己想法子搞野味来。辛里和郑丰年做事识相,杀生都是跑到后山,去脏洗净全处理完才会回来。子规是在襁褓时被虚生捡回寺里,自小在寺里成长,哪里碰过荤腥,闻过这诱人的味,连了多日在小厨房被馋得唾沫直咽,亏他定力足,没暗里破了戒。
次日清早,怀明墨辞了虚生,回到寺里厢房休养。欢声笑语后的静寂往往让人更觉得寂寥,枯草庐从不收人过夜,这一连数日的相处,乍然人去楼空,虚生竟添了一缕不舍,多日恍然不习惯。
第34章 第34章
“夜里风凉,明墨你得多保重身子。”季德恩拿了棉被把屈膝倚小窗而坐的怀明墨从头至脚地裹住,难得的一本正经,“从枯草庐下来后,这几日你变得有些沉默寡言。怎的,你是在怪无妄崖那位不来看望你吗?”
怀明墨温言轻语:“照顾多日之恩铭记,怎么敢有怨。”
黑灯瞎火,月色如华透过小窗,银辉朦胧似纱,掩了世人喜怒哀乐。
季德恩旁观近来种种,虽然猜不透十分,也晓得大概,只是他嘴上不说,内心深处也无斥责嫌恶,到底是江湖儿女豪放,亦是武林世家宽厚。
倚坐怀明墨身旁,季德恩轻笑低声道:“虚生和尚素来是拒人于千里的性子,和他亲厚的人少。我若说先前数次拜访无妄崖,我未进过枯草庐,你可信?”
“怎会?”怀明墨很是惊讶,莫不是顾及到已入眠的辛里和郑丰年,他差些惊呼。
“怎不会。枯草庐从不留人,你要不信,可以让人去调查。”
“我病重到那般程度,难道你要个出家人将我抛到庐外。”怀明墨淡笑道,答得果断,自欺的话如利刀,斩断自己不该有的念想希冀。
季德恩借月光稍打量到怀明墨逃避的模样,望看窗外星海,语气淡淡,“你所认识的虚生和尚和旁人认识的不一样,瞧不清的人自然分不出,可你会看不出来吗?妙僧对谁都客气,他对水无宫那两位算是亲近,可对你,他却露了真性情,那种不经意流露出来的细微区别,瞒不了人。”
怀明墨闻言陷入无尽的沉默,漆黑的眸子映着澄净的月色,许久他缓缓道:“我乏了。”
“你身子骨熬不得夜,早些休息吧。”季德恩轻手轻脚回自己卧榻,爬上床前回头瞧了眼怀明墨,见其侧躺在床面壁而睡,忍不住轻叹了声。
到少林已有半月,怀明墨的病已好得差不多,是时候该启程回隐世山庄了。而从无妄崖下山后,怀明墨迄今未见着虚生,临近定下的回程日,他的话越来越少,整日闷在屋里读书,连寺里都甚少走动。
屋外的急叩声骤然响起,噪噪切切扰人清闲,怀明墨放下手中书,缓缓道:“辛里去开门,叩门声这般急躁,想必是有急事来见。”
“怀弟可在里头?”
辛里一听是宋岳善的声音,赶忙开了门,谢过领路的小沙弥,还没来得及把人往屋里带,宋岳善已擦身走过,疾步到怀明墨身边。
怀明墨听身边人粗喘着大气,刻意缓了会儿,不徐不疾地询问:“宋大哥突然前来少林寺找我,是武林发生什么大事吗?”
宋岳善端个圆凳坐在怀明墨床边,焦躁道:“近来武林突然出现多本星宿剑谱。”
季德恩一听这事,毫不在意地“嘁”声,失了大半兴趣,“骗人的假秘籍,前两个月已经是满大街能买到了。又不是近来的稀奇事,岳善兄也未必太大惊小怪了。几天前,我们还从少林中找到本呢。”
“不,这次不一样。半月多前我派书阁忽然出现假剑谱,师傅觉其中事蹊跷,就命协助博儒妹子调查。我特意对比过武林出现的那几本星宿剑谱,可以肯定,这次无故出现玉虚派的剑谱绝不简单。”宋岳善神色凝重道:“剑谱中画得地图详细,真像是幅藏宝图。而且能不被人发现,进出玉虚派如无人之境的武林中人不多。既然少林派也找到本假剑谱,我怀疑是有人想用假宝图引人上四大派挑事,欲挑起武林纷乱。”
“去把那日得到假剑谱拿来。”怀明墨拿到假剑谱,转手交给宋岳善,“宋大哥,你看玉虚派的那本,与这本假剑谱是否相似?”
宋岳善把递给他的假剑谱里里外外翻阅了遍,不仅反复摸着剑谱外的绸皮子,又从袖中拿出绘过图的绢帛,仔细比对两幅地图的区别。良久,宋岳善放下绢帛和假剑谱,面色比来时更阴郁难堪,“玉虚派和少林派出现的两本假剑谱,皮子是同色同纹的缎子,册中的地图描绘也是出自同一人的手。”
辛里拿过绢帛和假剑谱左右对比,眉头渐渐紧锁,“果然很像,除了藏宝地点不同外,几乎毫无区别。”
怀明墨摸着绢帛上的墨迹,心中感慨宋岳善仿画的技艺,“技法果真很像,看来有人要来搅浑江湖这池水了。”
“从来都是池泥沙浑浊的脏水。”宋岳善苦笑开口:“做这事的人究竟想干什么?仅仅是想搅乱武林?”
“一来是想搅得武林不安宁,二来应该是为了转移人们的注意力。近来江湖关于香盗的消息层出不穷,如今有这几本假宝藏图出世,江湖人自然会把注意力及话题都转到宝藏上去,到时谁又会继续讨论香盗呢?”
郑丰年与怀明墨想得大致相同,琢磨道:“江湖门派的小打小闹难掩他风声,所以才想把四大派都拖下水。这池水越浑浊,他越能混在其中。”
季德恩埋首在两幅图中,不时垂眸思考半晌,瞧了大约有一盏茶时之久,忽然“呀”了声,抓耳挠腮地自言自语:“原来是在祁连山脉……”过会儿,他又呢喃道:“这不就是季室山西海?”
“德恩哥,你发现了什么?”怀明墨困惑一笑,张开问道。
辛里不以为然地睨眼季德恩的神情,白眼扁嘴道:“表少爷多半是想记下地点,好去寻宝。”
“我不信你们半点不好奇,这些本藏宝图的真假么?如果真从其中找到宝藏,那岂不是坐实流言风声,隐世山庄私吞前朝宝藏成实。即使武林正道相信隐世山庄清白,但毕竟人云亦云,季家平白无故被泼了脏水,染上污名。”话绕大圈,季德恩灿烂咧嘴笑道:“与其让别人寻到财宝,还是身为季家人的我找到比较好,趁人不知藏起来。没人发现,也就污不了山庄名声了。”
辛里冷笑道:“为贪财寻个正当的理由,你也是个人才。”
“厚颜无耻。”怀明墨附和笑道:“说得却在理,我虽不认为香盗会如此破财,但也不好轻心疏漏。辛里,你派人去走一趟确认下,以防万一。”
“嘿,这差事交我,我刚已大致推测了地方,两张宝藏图所画的藏宝点相距不远。”季德恩自告奋勇地开口,少见的积极。
“也好,交给旁人去做,我不放心。”怀明墨掀开虚盖在自己身上的薄被,脚着地穿好绸履,“博儒姐没随宋大哥上上林,是在柳县等你消息,还是已经先动身前去其他两派调查了?”
宋岳善取下挂在衣架子上的大氅,仔细帮怀明墨披好,“她在柳县的客栈等我。”
怀明墨颔首道:“宋大哥接下来可是要去苍峨山和齐云山两地?”
“是,我和博儒妹子计划去北宗和东宗走趟。”
“阳明派所在的齐云山离这不远,为抓紧时间,由我去吧。”怀明墨淡笑道出宋岳善所想,毫不介意道:“苍峨山离此地甚远,我不宜远行。剑宗得劳宋大哥和博儒姐跑一趟了。分头形势好节省不少时间,十日后,我们在柳县碰头,你看如何?”
宋岳善愧疚道:“你在病中原该修养,是我俩不识趣,在这时候要你强撑身体帮忙……”
怀明墨受不惯道谢的话,忙淡笑截道:“原就是隐世山庄的事,我若不出力反说不过去。宋大哥与我迟早成一家人,道谢实在是生分了。”
宋岳善面色羞赧,支吾半日不言,季德恩看不下去,直言道:“怎的,岳善兄长是嫌博儒妹不成?”
“不不,我绝无这意思,只不过……”
怀明墨温言道:“母亲时常提起宋大哥,对你是赞誉有加。宋大哥可别说出妄自菲薄的话,你是知道博儒姐的脾气的,她最听不得这个。”
“千万别急着道歉。”季德恩抬手止住宋岳善发言,贼笑道:“岳善兄有工夫道歉,不如找个合适的日子上门提亲,如此好了却我们家老太太的心愿。”
“少爷和表少爷倒是会说,却没见做出个表率来。”
怀明墨一笑了之,倒是季德恩切齿道:“辛里,我记得你的生辰在腊月吧?算来也要二十一了,这次回去我抽空给季先生提提你的终身大事。免得你成日无所事事,一个劲地嚼舌根。”
“你俩别胡闹了。”郑丰年无奈摇头,转向怀明墨询问:“少爷打算什么时候出发?我们好早做准备。”
“越早越好,此事不宜迟。”怀明墨扎紧衣带子,朝宋岳善道:“未免博儒姐独自在山下等得急了,宋大哥先行下山给博儒姐带个话,说我这与少林众高僧辞行后就去与你们会和。”
宋岳善执起置在桌案的剑,拱手道:“也好,我这就先下山去告知她。明墨老弟慢来不必急,前后左不过差个把时辰,不至于因这点时间而耽误事。”
递帖登门而来,走时怀明墨不敢马虎,特意着了件素雅的衫子,同季德恩在寺中与众位高僧一一拜别,连玄空也不曾遗漏,唯独没碰到枯草庐之主。怀明墨和季德恩在枯草庐外中堂等了许久,终没等到虚生出现,子规只说虚生去了后山采药未归,却不知具体去向,久等不到人,两人只得作罢,请子规代为告知虚生,便匆匆回了寺。
闲忙半日,临到分离时,虚道亲自携了子定与子智送怀明墨下季室山,途中零星数语多为客套话,直到山脚虚道忽和善一笑,悠悠道:“怀公子不必等,贫僧那小师弟脾气略有些古怪,他不会下山来送人的。”
十步一停的行为,任谁都知道怀明墨在等人,至于等的是谁,大家心知肚明,却不打算拆穿,谁知这六根清净的高僧会说出。怀明墨本没抱希望,只是即使毫无希望,面对现实时,心难免还会有些难受。
怀明墨眼眸低垂,失落转瞬似天火不见,温文笑道:“我原想亲自道谢虚生师傅的照顾之恩,如此只能作罢,还请虚道师傅转告。”
“阿弥陀佛,怀施主请。”
车马将驶离时,忽传来稚嫩呼喊声:“怀施主请留步!”,话音刚落又传来一声“哎哟。”怀明墨闻声让郑丰年停下马车,不确信的唤道:“是子规吗?”
子规灰头土脸的爬起,拍干净掌间灰泥,连忙跑到马车旁,吃力地踮起脚抬直手,因为身子矮小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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