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冷王盛宠:娇妃别离开-第2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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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罗道听到这番话,已经能猜出几分今天皇上叫自己来的用意,心不由得往上提了提:“都说到了这个,还不要紧吗?”
    “朝堂与后宫暗地里联络能为什么事?自然是储君了!皇上既然严防这种事情的发生,一来是他已有了主意,二来是他也知道可能过不了这一关,要自己力保新君顺利登基。”
    “可是,醇王与睿王都是手握重兵的亲王,势均力敌。虽然一个在边关,一个在养伤,可他们身边围着的那一大帮人,哪个也不白给。”
    “再加上两个亲王的生母势力也难分伯仲,一个是地位尊贵的皇后,一个是掌管后宫的辰妃,若是双方叉牙相抵起来,自己夹在中间也不好办呐。”
    罗道越想越怕,虽然低着头,可是鼻尖上冒出的冷汗,已透露出他此时的忧虑。
    这些当然逃不过赵元的眼睛。既然能叫罗道来,赵元便是相信以他为官四十年——十年外任,十年京官,十年戍边,十年首辅的资历,必能震住朝中可能出现的乱局。
    “今日朕在毬院遇袭,百官听闻后聚到承乾门等着觐见。朕只传了程可信与罗爱卿,一会出宫时,爱卿不必通过承乾门,免得遇到百官,从芳林门出即可。”
    赵元淡淡地这一句,看似体贴,实则暗藏千钧,令罗道心里大惊。他赶紧俯身下拜:“皇上圣明。”
    原来,赵元的这一句是提点他,现在百官等在宫门口,只有你们俩个人受到了召见,大家都心知肚明。程可信是一介武夫,皇上自然不可能将重要的事交给他。
    罗道办事稳妥,德高望重,又是当朝一品,皇上肯定将最重要的身后事托付给了他。
    所以如果赵元驾崩,百官必会找罗道拿主意,拥立新君登基罗道便是责无旁贷。他必须用尽全力保护新君,因为在百官眼里他已与新君系在了一起,就是想撇清关系也没人相信。
    赵元双手有些颤抖地从枕边取出一个淡黄色洒金缂丝手卷递给罗道,沉声叮嘱:“罗爱卿一定要妥善保管。”
    罗道双手接过手卷,打开一看,果然是赵元写的遗诏。虽然事先有过猜测,但他看到储君的名字时,还是暗暗吃惊,不觉戚然泪下。
    罗道捧着手卷,哽咽地说:“皇上正值盛年,如日月当空,何必如此?”
    赵元一摆手,有些疲倦地说:“罗爱卿回去吧。”
    罗道抹着眼泪离开后,赵元再也撑不住,眼前阵阵发黑,剧烈的疼痛让他几乎晕厥。他利用神志还清醒的这段时间,赶紧传旨:“急召崇善寺主持净尘入长信宫。”

  ☆、96。第96章 淇奥宫惊梦

一棵又一棵的树,有的直立,有的倾斜,有的横朴倒地,树干上爬满了青苔,碧绿碧绿,如同里面汪了一包湖水,快要流淌了下来。
    地上的草被狂风吹得倒向一边,草尖上还沾着早间的露珠。一层薄薄的轻雾,好像有生命一般,贴着地面缓缓流动,如丝绸那样缠绵地滑过一棵一棵的树底,慢慢向前推进……
    四周一点声音都没有,安静的就像沉淀在幽深的潭底。时间仿佛已经停止了,只有满眼的绿,透凉的绿,深邃的绿,莫测的绿……
    允央踩着这层雾气在丛林里深一脚浅一脚地走着。
    一匹纯黑的马从林间奔跑而过,它的步伐并不快,足已看清它四蹄腾空时,乌黑油亮的毛色裹着饱满的肌肉呈现出参差的线条。
    它颈后的鬃毛随着身体的运动飘洒向空中,有着起伏的律动感。它奔跑着靠近了,可以看见长长睫毛下琥珀色的大眼睛似有波光流转。
    就这样,几乎贴着允央的鼻尖,黑马跑过去了。交错的瞬间,允央甚至可以感觉到它身体散发出的热度……
    顺着黑马奔跑的方向望去,不远处一个高十几丈的金铜仙人正茫然地矗立在那里,眼睛里流淌出铅水一般的泪。
    泪水顺着铜人的脸颊无声流下,仿佛有千钧之力,将地面砸开道道裂痕,赤色翻滚的岩浆正漫漫地奔涌出来,将铜人的双脚吞噬融化。
    铜人流着泪,慢慢向地底沉了下去。随着地面的裂纹越来越大,岩浆越涌越多,已成为殷红如血的一池深潭。
    在铜人背后,是一座突兀奇峭的孤山,山顶有一座凉亭,一只惊恐的仙鹤正绕着凉亭上下飞舞,凄绝的叫声,一声紧过一声……
    此时,那匹黑马还在向前奔跑,眼看就要坠下悬崖,落入谷底滚滚地岩浆之中……
    允央大惊失色,想要叫住黑马,怎奈用尽全力都发不出一声,只觉得胸口异常憋闷,快要喘不上气来……
    猛的,允央睁开了眼睛,只看见一缕淡粉色的灯光从镂空雕花的隔栅透了过来,将一个深茶色双鹤翔云的剪影投在酡颜色暗花素纱的帷帐上。
    她从浅青色织金麒麟纹宋锦枕边取了方帕子拭了拭额上涔涔的冷汗,努力坐了起来,感觉到头痛欲裂,心朴朴跳的厉害。
    刚才梦境中的一切仿佛历历在目:“黑马临渊,铜人落泪,鹤唳华亭,每一个都是大凶之兆。黑马临渊主“坠”,即通“罪”,可是皇上他此刻正在受罪?”
    “汉武帝时曾铸金铜仙人,企望借此炼丹修仙,但最后也只能是和普通人一样匆匆离世。铜人落泪主虚妄一场,难道皇上他已经到了岁月凋零的地步?”
    “鹤唳华亭,仙鹤盘旋于亭上,无处可以落脚,只能哀鸣唳天。此象主失意无助,可是暗示我,皇上他如今的处境正是孤苦无依?”
    她越想越怕,一把掀开了藕荷色地福在眼前纹蚕丝锦被,刚想下地,就见冯春杏一脸诧异地走进了疏萤照晚。
    “娘娘这是做什么,快快躺下。您从毬院被送回来时已是人事不醒,勉强进了半碗浓姜汤,才发了些汗。这样冒失地起来只怕是又要着凉了……”
    “冯妈妈,”允央打断了她的话,急切地问:“长信宫可有消息传出来,皇上如今怎样了?本宫要去觐见皇上!”
    “这……”冯春杏面上的神情一窒,但很快她便柔声说:“娘娘,您别担心了。皇上是真龙天子,有神光护体,怎么会有事?”
    “再说,太医院的那些先生们可是纸糊的,平日里本事都大着呢,若非死透了,以他们的医术,皆可吊回半条命来!”
    允央别的没听清,可是“纸糊的”、“死透了”和“半条命”这几个词却是刺耳到不行,她双眉一蹙,愈发显得焦虑起来。
    冯春杏意识到自己失言,赶紧抬手打了一下嘴,然后扶着允央坐到了沉香木掐银丝嵌玉莲荷纹罗汉床上。
    一边给允央安置着暖手炉,冯春杏一边说:“娘娘惦记皇上,奴婢们心里都明白。可是现在还是子夜时分,便是皇上此时也正在休息,您又如何能见得了?”
    见允央没有说话,冯春杏以为她被自己说服了,暗地里松了口气,取了件黄地缠枝秋菊纹妆花绒镶雪灰鼠皮的半臂给她穿上。
    刚想出去取份宵夜进来,却被允央叫住了:“冯妈妈,石头与执壶平日里机灵乖张,在宫里认识人多,不如让他们出去打听一下长信宫的消息,本宫也好安心……”
    正说着,允央好像意识到什么,四下看看,疑惑地问:“随纨与饮绿呢?怎么没看见她们。”忽然她脸色一变,声音发颤地说:“难道……她们已在毬院里被刺客所害?”
    冯春杏一脸无奈地接过话:“娘娘,您太高抬她俩了。刺客怎屑于杀她们?她们保护娘娘不利,只管自己贪玩,差点酿成大祸,一回宫就我被罚跪在了屋檐下。”
    “这样的天气,她们就这样跪了好几个时辰?”允央把手炉放在香几上,吃惊地问。
    “她们不这样跪着,难道我还要给她俩送床棉被,抬过去个火盆才行吗?”冯春杏的语气忿忿的,好像心里的气还没消。
    允央把目光投向窗外,怎奈窗户上已经挂了一块挡风用的金佛手石榴莲蓬纹缂丝毛挂毯,将外面的情况挡得严严实实。
    她咬了下嘴唇说:“罢了,让随纨与饮绿回来吧。小惩大戒,她们已经得了教训。”
    冯春杏刚想说什么,允央却是抢先了一句:“入冬后夜里滴水成冰,她们两个姑娘家跪在那里,寒气袭骨。若是经受不住,闹出人命如何得了?”
    “娘娘,您这性子便也是太好了。”冯春杏有些感慨地说,“今天出了这么大的事,娘娘们回宫后都会拿宫婢们出气。”
    “这不,还没几个时辰呢,矜新宫的主管太监南浦就被抬了出来,重鸾宫的大宫女越桃也是一样。”

  ☆、97。第97章 宋允央震怒

随纨与饮绿的腿已冻僵,是被几个小太监架进来的。
    允央看着她们两个手掌已冻得乌紫,俯身行礼时,手指都无法并拢,脸色是青白的模样,身子在不停颤抖。
    她们一见允央都忍不住涕泪横流。随纨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哆哆嗦嗦地说:“娘娘,奴婢罪该万死!不该贪图享乐,不夺本份,将娘娘一人置于险境之中。”
    “奴婢们跑到曼陀罗花树之下找娘娘,没找到,当时吓得七魂出窍。若是娘娘有个三长两短的,奴婢便是第一个随娘娘去的……”饮绿一边抹着泪一边抽泣地说。
    “你个烂舌头的小蹄子!胡说什么!”冯春杏手里拿着个一尺多长的黑榆木戒尺,照着饮绿的后背狠狠来了两下。
    当她高高举起戒尺正想第三次落下时,手腕却被随纨死死抱住:“冯妈妈,这件事真的不怪饮绿。如果不是我硬拽着她,我们早就回到娘娘身边了。”
    冯春杏甩开她的手,狠狠地说:“别在这里惺惺做态,少不了你的!”她又举着戒尺狠狠抽打了随纨与饮绿十几下,这才停下手歇了口气。
    “你们两个有闲心去玩,可知我们全宫里人的脑袋都跟着别到了裤腰上!”冯春杏唉了口气说,“当时毬院里那么乱,要是把娘娘磕着碰着了,我们都得跟着领罪,你们可思量好了吗?”
    随纨和饮绿低着头不作声。
    冯春杏看着她们的样子又来了气,再拿戒尺再敲了几下,饮绿受刑不住,叫了一声。
    “你个小蹄子,还敢叫!要是把你送进悬榔府,只怕你想起今日的我,都得叫佛祖!”说着挽起袖子就要去掐饮绿的脸。
    “冯妈妈,住手。”允央实在看不下去,皱着眉头叱责了一声。
    冯春杏停下了手,恭敬地站到了一边,但是看着随纨与饮绿还是一脸怒气:“娘娘向来尊上宽下,这便让你们得了势,这般吊儿郎当,若在其他宫里,只怕此时都被抬着扔到乱石岗了。”
    随纨与饮绿听了这话,双双大惊失色,都瞪着眼睛看着冯春杏。
    冯春杏见她们害怕了,一时心里很得意,接着说:“我可没吓唬你们。重鸾宫的大宫女越桃,一回去就躲在屋子里头上了吊,听说是因为帮辰妃娘娘安排毬院杂耍戏时疏忽大意。”
    “辰妃娘娘念她跟随自己多年,赏了副薄棺,让人连夜送出宫去了。”
    “矜新宫的掌事太监就更惨了。敏妃娘娘怪他在刺客出现时没有呆在自己身旁,而且完全不知道跑到哪里。一怒之下便赏了他‘水叮当’。”
    “水叮当”这词一出,随纨和饮绿的身子都因为惊恐而猛颤了几下,就连旁边站着的小太监石头、执壶和扁担的脸都吓白了。
    允央并不知“水叮当”是什么意思,看到他们神情的骤然变化,心中愈发奇怪。于是低声问了一句:“什么是‘水叮当’?”
    冯春杏叹口气说:“要不说造孽呢?这宫里人整人的法子多了去,可是让人闻风丧胆的莫过这几样,一个是剥皮楦草,一个是烧红了的铁裙子,还有便是这‘水叮当’。”
    “‘水叮当’就是把受刑人绑在长椅上,封上了嘴。再从井里取上来凉得如冰似雪的井水,一桶一桶地往受刑人头上浇。”
    “这人被浇时虽然喘不上气,可是一桶水浇完再换一桶时能勉强喘上一口,就这样时时处在窒息之中,却一时半会死不了,那滋味比剥皮楦草也不遑多让。”
    “这个南浦,平时多事儿的一个人,总趾高气昂,万般挑剔,却没想到会落得这样的下场。听说被折磨了快一个时辰才咽气,抬出来时,十个手指头在挣扎之中都磨出了白骨……”
    允央蹙着眉,拿帕子掩着嘴,低声说:“纵然是犯了死罪,赏他个痛快了断便罢了,为何要如此对待他?南浦死的痛苦,对敏妃又有什么好处?”
    冯春杏回过头,幽幽地说:“娘娘,这人心是最难预测的,您说没好处,可别人就觉得非这么做才舒坦。要不这汉阳宫里年年往乱石岗上扔那么多尸首,又是从哪里来的?”
    “倒是你们两个,”冯春杏回过头冷冷地盯着随纨与饮绿,“今天遇到大事后的不同待遇,你们可是瞧着了。能在淇奥宫当差,是你们几辈子修来的福份。若是再犯,你们便想着点南浦!”
    随纨与饮绿咬着嘴唇,不敢哭出声,只能“咚咚”磕头。
    今夜允央本就惴惴不安,被他们说了一通南浦的事,当下便更觉得浑身难受,只恨天为什么还不亮?
    就在这种度日如年的煎熬中,冬天的太阳终于姗姗来到了。
    允央梳洗打扮停当后,让冯春杏陪着自己往宫门口走。刚出了宫门,就见门前的天街上,三步一岗,五步一哨地站满了大内侍卫。
    这些侍卫见允央从淇奥宫里出来,便上前行礼道:“请敛妃娘娘恕罪,皇上有旨从今天起,谁都不能出随意出宫,违令者按宫规处置。”
    允央怎肯听他们的,她沉声说:“本宫是皇上的妃子,从受封之日起,皇上的一举一动便都与本宫休戚相关。”
    “皇上染病在床,作为妃子不能侍奉在旁,不能陪伴在侧,捧茶试药,浣巾添衣,这样已经有悖于人伦纲常。今日本宫要去长信宫领罪,你等为何还要拦着?”
    侍卫看到敛妃娘娘脚步根本不停,还这般伶牙利齿,质问的有理有据,一时答不来,语哽在喉。但他们的身子却依旧横在路中间,动也不动。
    允央心里清楚,如果不是情况十分危急,赵元是绝不会下令后宫进入这样的非常状态。但越是这样,允央便越迫不急待地想要见到他。
    所以她的语气更为焦急也更为严厉:“大胆,本宫的路也敢挡吗?难道你等要逼本宫陷于不仁不义?”
    侍卫们虽然平时与允央见面的机会并不多,但也听说了这位年轻的娘娘性格温醇沉厚,猫儿似地安静无息,实在没想到她今天能动了这么大的气。
    侍卫们当然不能因此而让来路,但也不便硬横在那里,一时双方都肯不让步,僵持不下。
    这时就听宫墙拐角处传来了两声低沉的笑:“娘娘何必为难他们,有事和我说。”

  ☆、98。第98章 日暮病影孤

话音刚落,一个穿着缁色细棉布僧衣,身形笔直的男子从宫墙边缓步而出。
    他剑眉高鼻,齿白唇红,虽是貌美,却没有一丝女子气。他年纪不大,周身却散发出一股英风烈气,让人陡然间就会对他心生信赖。
    “净尘,你怎么会在这里?”允央见侍卫们看到他是一副熟视无睹的样子,心中的忧虑便是更深了一层。
    面对允央的质问,净尘没着急回答,只是淡淡地对周围地人说:“你们先到别的地方当差,淇奥宫交给贫僧就可以了。”
    侍卫们见到净尘来了,脸上的神情放松了一些,没有多言都返身回了原先站立的天街两旁。
    允央见侍卫们离开了,扭头对身旁的冯春杏说:“冯妈妈,且站在这里等着本宫。”嘱咐完这句,再回来深深看了一眼净尘,目光中似有愠怒之色。
    允央没再多说什么,径直向着淇奥宫宫墙旁的一块赏石走去。净尘先是楞了一下,随即神情严肃了起来,也迈步跟了过去。
    走到赏石的跟前,允央停住了脚步,回过头,泠泠地看着净尘。净尘被她看得心里发毛,恭恭敬敬深施一礼说:“公主……”
    “你既然叫我公主,不叫我娘娘,便是认我们宋家是你的正宗主家。毬院之中,我派你去做什么?若是你真的认我是主家,怎会有完成任务后不过来复命的道理?”
    “况且你既能在淇奥宫外自由行走,为何不能传个消息给我?可是觉得我年轻,就糊弄我吗?”允央凝着柳眉,语气中颇多责怪。
    净尘赶紧跪下说:“是小人考虑不周,请公主息怒。但小人这么做,并不是完全没有道理,皇上现在病得很重,真的不适合前去探望。”
    “小人若将皇上的情况告知公主,公主却不能亲自前去探望,只是徒增百转忧思,反而让皇上牵挂,因而未能及时回禀您。”
    允央的心猛然间收缩了一下:“病得很重?有多重?那皇上此刻不是更需要人陪在身边吗?为何反而限制后宫众妃嫔的行动呢?”
    净尘叹了口气:“皇上一向心气很高,如今猛然间……变得病容憔悴,自然是不愿别人看到的。再说,皇上是被东海鲨齿蝠所咬。此种蝙蝠是世间毒物之首,蝠毒最后会将人变成什么样子,谁都说不好。”
    “会变成什么样子?”允央越听净尘的话,越感到慌乱,“难道不是人样子吗?这还有什么异议?”
    “公主,您就别问了。皇上这么做自然是有道理的,他现在只是希望大齐国政局安稳,后宫众人皆太平就行了。”净尘想起赵元的样子,语气中难免带着淡淡的痛心。
    允央知道净尘说的肯定就是赵元的意思。以赵元的性格来看,他喜欢将一切都安排得井井有条,让想保护的人躲在后面,自己永远冲在最前方。
    允央还想说什么,但说什么都像是要违背赵元的安排。无奈之中,她的手轻抚过赏石的基座,有种冰凉而刺痛的粗糙感。
    这是一块外表很平常的赏石,单看起来即不精致,也不感性,即不拙朴,也不灵动。可以说,它就是一块静谧于树林中溪水边的普通石头。
    但是此刻它却被放在皇家工匠精心雕琢的汉白玉基座之上。基座上雕着浪滔翻涌,激流漩涡,奇形怪状的海兽,正在冲破层层海波的阻挡,探出头来。
    那块普通的石头放在这样一个基石之上,瞬间也变得气象万千起来。因为它正与基座合为一体,成为一个在水天杳渺的东海中,从澎湃浪花里隆隆升起的山峰……
    赏石的意境大抵如此,一花一世界,一石一乾坤。
    净尘在旁看着允央盯着赏石,不说话了。一时有些惴惴不安起来,他小心翼翼地问:“公主,您……还好吧?”
    允央回头,灿然一笑:“我只是在想,若没有遇见皇上,自己便是汉阳宫外一块普通的山石。可如今我即已主位淇奥宫,便再不能像从前一样,闲逸翩然,了无牵挂。”
    净尘一时不解她话里的用意,微敛了下双眉。
    “皇帝到底怎样?最坏的情况是什么,你细细给我说说。”允央的声音不高,却有种不容违逆的执着。
    净尘犹豫了一下,还是如实说:“东海鲨齿蝠的毒无药可救,能让人在几个时辰之内毙命。但由于皇上习武多年,内力深厚,及时运功生生将毒封在筋脉之中,而没有渗入脏俯,这才能暂时保住性命。”
    “可是封入筋脉之后,还要慢慢将其逼出体外,以皇上一人之力恐难以办到。于是皇上就急召小人入宫,每日与皇上一起运功三个时辰,助他一臂之力。”
    听了之话,允央的神色释然不少:“这不是很好吗?皇上已在恢复之中,为何还不准别人去看他?”
    净尘眉头似乎锁得更紧了些:“娘娘,如果毒能这样轻易解了,东海鲨齿蝠便难称得上的毒王了。”
    “纵然筋脉里的毒有可能化解,但隐于体内细微之处的毒危害却难以估量。一种可能便是被人体吸收,无生无息地消失了。另一种可能就是会侵入大脑,使人成为嗜血狂魔。”
    允央听罢,微微打了个冷战:“何为嗜血狂魔?”
    “曾有医书记载,”净尘声音低沉地说:“东海附近有渔民不幸被东海鲨齿蝠咬伤,幸及时服用了当地的土方汤药,算是保住了性命。三日之后,渔民的身体已在逐渐恢复当中。”
    “正当人们都松了口气时,这个渔民忽然在毫无征兆地情况下发了狂,他见谁咬谁,直至将人咬死为止。不仅如此,若遇抵抗,咬不到别人,这个渔民便开始啃咬自己。”
    “渔村里的人用钢叉等利器将发了狂得渔民往海里逼,待到将他逼到海边时,此人已将自己的双臂啃食殆尽……”
    允央像想着这种血腥又诡异的场景,脸色也有些发白,轻轻地说:“皇上怕出现这种情况,于是拒绝召见后宫中的任何人。将你留在长信宫,怕也不单纯是为了疗毒……”
    “皇上是怕他万一发狂起来,洛阳城附近除了你之外便无人能治住他,所以才将你叫到身边,可是如此?”
    净尘听罢,缄默起来,算是承认了。

  ☆、99。第99章 寒雀各投林

允央低下头,摆了摆手,示意净尘站起来。接着她幽然轻语:“既然已到了这个地步,我便更要去见皇上。在这样重寒厚霜,前路危急的时候,他纵是再刚强,也会有黯然灰心的片刻。”
    “我虽然不会武功,没有内力,也非杏林圣手,却是他的亲人,此时除了陪伴在他身边,还能做些什么呢?既然你能在内廷自由行走,不如帮我一个忙,让我见见皇上。”
    净尘听罢,沉默了片刻说:“公主,有件事情恐怕也要告诉您。这个东海鲨齿蝠的毒,变幻莫测。太医曾提起,有人被此蝠所咬,染毒而死,他亲人几个月后也相继暴病而亡。”
    “因此,推测此毒可能会传染,这也是皇上一直不愿各位娘娘过来探望的原因之一。另外,一但染上此毒,痛不欲生自不必说,容貌也会尽毁,皇上是男子自然在这方面不必挂怀。”
    “可后宫中的女子对容貌的珍惜程度甚至要高于生命,所以听说皇后和辰妃,敏妃也没有十分坚持去看望皇上。在此情形之下,公主你又何必执着呢?”
    “若是因此事再让人抓住了把柄,只怕往后会对您不利。”
    允央淡淡一笑:“皇后、辰妃和敏妃皆有子嗣,她们的安危并不系于自己一身,皆有孩子需要照料,心里面牵挂犹豫自然会多些。”
    “我在天地间不过孤身一人,没有父母可依,没有手足相扶,只有皇上一个亲人。便是今天见到他后,我立即中毒身亡,也没有遗憾了。”
    净尘好像成心一样,还是不肯松口:“公主,小人说句冒昧的话。从毬院里出事时情形来看,后宫的这几位娘娘,皆是有些手段之人。”
    “您要是今天去见了皇上,回来后,就算平安无事,没有中毒,只怕也会招至这些人的嫉恨。到时候她们再使出一些阴损的招式加害公主,公主又该如何自处?”
    “常言道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您在汉阳宫里品级非最高,资历非最深,其他人皆不出面的情况下,您又何必做强出头的那只小鸟?”
    没想到净尘能说出这样一番话来,允央一时语噎,想不出如何回答。正巧抬头看到一枝枯杏探出宫墙。
    此时已入隆冬,枝叶凋零,只有树干留有的点点胭脂小芽,蕴藏着淡淡生机。四五只栗子色的麻雀,正栖于树上,或静或动,或蹦或跳,憨态可掬。
    一片挂在上面的枯叶经不住这几只麻雀的上蹿下跳,终于被震碎了,凄凄惶惶发出了“嘎”的一声,碎成了几块掉落下来。
    只这轻轻一声,便让麻雀们惊恐万分,呼呼拉拉扇着翅膀竟相飞走了。最后本十分热闹的枝头,只剩了一只麻雀,缩着身形,双足紧抠着树枝不肯离去。
    允央看到这个情景,心生了许多感慨,轻声说:“古人常感叹,人生在世总是惆怅无边,来去无定,就如雪泥鸿爪,缥缈难依。”
    “如今我既然遇到了皇上,他又是如此这般的对我,我便认定了皇上。就如这只寒雀,在风波起时,别的鸟可以各自投林,再觅佳处,我却只想选定一枝不肯离。”
    说到这,允央忽然扭过头,笑盈盈地看净尘:“上次在慈恩寺见面时,我记得你并不擅言辞,今天却洋洋洒洒地说了这么多,而且对各宫主位的性格、权力争斗都了如指掌。”
    “没想到这段日子不见,不知你经过哪个高人的提点,竟然成了皇宫中的百事通!”
    净尘见被允央识破,只好再次跪下请罪:“公主,请恕小人刚才没有明言之罪。这些话都是小人到淇奥宫之前,皇上吩咐的。”
    允央觉得心口飘乎乎地颤了颤。
    “皇上不想让您去看他,所以才吩咐了小人这么多。”净尘接着说,“皇上说,若是您问起来,就让小人就用刚才的话来应答。”
    说到这,净尘顿了顿,语气变得低沉了许多:“公主,皇上将小人召进宫,并不是单纯为了疗伤,还交给了小人更重要的事。”
    “皇上怕自己终是过不了这一关,便让小人时时注意淇奥宫。若是皇上他……,汉阳宫与洛阳城必定会掀起一场大风波。”
    “皇上知道以公主的性格,恐会被那些平时嫉恨您的人加害,所以让小人一定要在最短的时间内将您救出汉阳宫,找到一个妥善的地方安置您。”
    “皇上特别提到,不能去铁围山也不能去益国。南面的铁围山虽然有宋国的旧势力盘踞,但多是贪图富贵的人借宋氏皇族打出个旗号罢了,公主若投奔去了,只怕被他们挟制利用。”
    “益国就更不能去。益国候心胸狭窄,见利忘义,北望又是天下第一的色鬼,公主若是回去了,只怕是羊入虎口。”
    不知不觉中,允央的眼泪已经打湿了衣襟。
    净尘看她这个样子,沉吟了片刻,终于还是把下面的话说了出来:“皇上让小人将公主送到湖山城里的谢府,找到谢家大公子谢唐臣。此人相貌堂堂,知书达理,是一位正人君子。”
    “谢唐臣父母早亡,家中有两个妹妹。他不仅要管理谢府上下,还是湖山城中谢氏一族推举的新族长,是一位能拿了自己主意的人。”
    “所幸他对公主一往情深,如今又被封了六品的岳阳通判,两个月后便要走马上任。公主若是下降于他,便会随他一起外任,远离洛阳这个是非之地。”
    “皇上还特别叮嘱小人要在谢府多留一段时间,一定要时时细心观察,谢唐臣是否对公主真的是诚心实意。若是他有半点虚假与冷漠,便要不顾一切地将您带走,再寻更好的去处……”
    听到这,允央只觉心头这个恨呐,真如百爪挠心。她脸色苍白,流着眼泪,肩膀发抖,无可奈何中竟然气极而笑。
    “今天才知道,说这个,说那个,原来皇上才是天底下第一个荒唐人!没心情见我,处处躲着我,却有功夫琢磨这一大堆乱七八糟的事?既不问我意愿,也不管我名声,就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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