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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女无忧-第6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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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说着他凛然起身,朝着李烨浩朗声道:“别说大庆无人,即使我受伤未愈,也能比你射得更准!”
  “二郎,你的伤……”谢蕴不由一喜,却也担心他的伤势,这场比赛虽为站立静射,但射箭要准,并非只用双手,若是脚上有伤,势必影响稳定。他方才对孟裴说的那番话意在激励,并非真的要他带伤下去比赛啊!
  “国公且放心!这点伤不碍事。”孟裴说着,向皇伯父所在的方向隔空行了个礼,亦有请示之意。
  孟桢点点头,面露赞许的微笑。孟裴视线移向皇伯父身侧的文成周,见他亦朝自己点点头,更觉心中澎湃激昂!
  “阿裴。”文玹望着他,眸光清亮,粉润的红唇弯弯的,“给他们瞧瞧大庆儿郎的厉害!”她对于钢履的支撑性十分有信心,更对他的箭术有信心!
  孟裴亦朝她微笑,随即缓缓步下看台,他一步一顿,步伐有异常人,且随着脚步移动,袍摆下露出带着钢制支架的腿,各国使者都知他是真的伤了右足。
  李烨浩盯着一步步走下来的孟裴,看看他隽秀的脸,又打量他的腿,神情轻蔑中又带着怀疑:“你真的受伤了?”
  孟裴却显得淡然自若:“要不要请个大夫来验证一下?相信贵使团里也会有随团大夫吧!”
  李烨浩哼了一声:“那倒不用,你受没受伤都没关系,有本事就赢过我!”
  孟裴缓步走到大庆的彩棚内,端王府侍卫已经把他惯用的弓送了过来,他拿起弓检查了一下。
  李烨浩见到这把弓,顿时收敛了脸上轻蔑之色,这是把西夏良弓,看弓身长度与粗细,至少在一石四斗以上,甚或要一石六斗之力才能拉开。他这才知道,眼前这容貌清俊、肌肤白皙的年轻公子,并非如外表看上去那般文弱。
  李烨浩神情变得严肃起来,招手叫自己的随从过来换弓。
  孟裴走到箭道前,抬臂,张弓,满弦,放箭——正中靶心!
  场上响起一阵热烈的欢呼!
  李烨浩冷着脸,仿佛对周围欢呼充耳不闻,神情变得专注起来,瞄准五十步外的皮鹄中心,亦是一箭中靶心。
  接下来两人几乎以同样的速度拉弓,只要孟裴射出一箭,李烨浩亦同样射出一箭。前九箭,两人都是正中红心。
  李烨浩额头沁出细密汗珠,瞄准了半晌也没有射出这最后一箭,耳听周围响起欢呼,心知孟裴已经射出了最后一箭,他收回心神,再次屏住呼吸,凝神瞄准了才射出一箭,中了!
  他轻轻呼出一口气,这才转眸看向孟裴的皮鹄——十箭全中红心!
  这一场比试,从得筹数来说,两人平分秋色,不相上下。但孟裴右足带伤,且比李烨浩更快射完十箭,孰高孰下不言而喻。
  “孟二郎!孟二郎!孟二郎!!”
  场边锣鼓喧天,看台上的观众不住欢呼,有节奏地喊着孟裴的名字,文玹心中振奋欢喜,跟着高声欢呼。
  李烨浩倒也爽快,走到孟裴面前,拱手道:“你的箭术不错,我收回方才的话,你们大庆还是有人的!”
  孟裴笑道:“你收回刚才的话,是指西夏认输了吗?”
  李烨浩微微一怔,才明白他是指自己方才说若是输给他,西夏就算输的话,便微笑道:“方才只是我的一时冲动之言,并非所有西夏国使者做出的决定。”
  谢含莹听得气愤,站起来大声道:“君子一言驷马难追,输了就是输了,出尔反尔难道也是西夏人的本事吗?”
  她这一叫,场上各国使团都朝她看了过去,谢含莹也丝毫不怵,直瞪着李烨浩看他如何回答。
  大庆的看台上众人认出谢含莹,都露出善意的微笑,镇国公府上的火爆六娘果然不是好欺的。
  文玹站了起来,立在含莹身边支持她,含莹虽然性子冲动,但这回她说得可太好了!
  谢怀轩、单向彦也都跟着站了起来。随着他们这么做,看台上不少年轻郎君、小娘子纷纷站了起来,一起大呼:“君子一言!驷马难追!”
  李烨浩本想无视谢含莹的发问,但这么多人站起来,他不能再装看不见,但仍然辩解道:“可是我没有输啊!”
  孟裴挑眉道:“那么继续再比!直到分出胜负为止。如果你输了,就是西夏输了,如何?”
  “再比!再比!!”场上群情激昂,呼声不断!
  李烨浩只得道:“刚才已经比过射鹄,你我不相上下,再比也没意思,真的要比就比骑射好了!”
  此言一出,场上响起一片喝倒彩之声。
  谢含莹气愤填膺道:“你明知孟二郎脚上有伤,还要与他比骑射?!太无耻了吧!”
  李烨浩笑了笑:“你们可以换人啊!”
  谢怀轩朗声道:“要比骑射,我来和你比!”
  谢含莹大喜道:“三哥,你去赢了他!让这党项蛮子知道我们大庆儿郎的厉害!”
  文玹知道谢怀轩骑术精湛,箭术也相当好,笑着为他鼓劲:“谢三哥,你一定要赢!”
  文珏兴奋地跨前一步:“怀轩表哥,你一定会赢的!”
  谢怀轩朝她们点点头,沿着看台下去,心中忽然有些感慨,这些日子他在府中时候居多,心情郁郁又无事可做时便去箭道练箭,也是因此箭术才会精进不少。
  其余各国选手前两轮落后大庆与西夏太多,第三轮孟裴与李烨浩又都是十中红心,他们也不用比了,这就纷纷坐回彩棚里等着看好戏了。
  孟桢笑着吩咐身边内侍,传令下去,将其余皮鹄拆除,只留两座,再牵来数匹骏马,让两人挑选。
  谢怀轩朝李烨浩微笑:“远来是客,你先选吧!”
  李烨浩不知谢怀轩底细,但见他信心满满,倒也不敢轻敌,上前仔细选了匹马,翻身骑上马背,来回遛马熟悉马性。
  谢怀轩也选好了马,来回骑了几圈,对李烨浩一拱手:“请!”
  李烨浩纵马从西向东而驰,射出一箭,正中黄环,不由傲然向谢怀轩看了一眼。
  谢怀轩轻叱一声,驱马跑动起来,在马背上稳稳地拉弓,瞄准,在马即将跑到皮鹄正前方时撒手,只听“笃”一声,中了黄环。
  场上爆发出一阵热烈的欢呼!李烨浩脸沉了沉。
  文玹起立鼓掌,把手放在嘴边高呼:“谢三郎!”谢含莹与文珏更是兴奋地满脸通红,雀跃大叫:“三哥太好了!!”“怀轩表哥!射的好!”
  李烨浩脸色不太好看,再次驱马回到出发地由西向东,这一回他的箭射中黄环边缘,勉强也算是得四筹了。
  即使马速并不太快,颠簸的马背上要射得精准也是极难,但谢怀轩几乎大半都中了黄环,只有三箭稍偏,中了紫环。
  李烨浩与孟裴比站立静射已经落于下风,提出比骑射本是有意刁难,没想到场边还有骑射如此出色的郎君,他越是心浮气躁,越是发挥不稳,几次都射中紫环,最后一箭甚至直接脱靶!气得他将弓往地上一摔,跃下马后不做停留,径直往外就走。
  谢怀轩稳稳地射出最后一箭,黄环,呼出一口气,赢了!他环视全场,面对全场观众的欢呼雀跃,他眼中却只有一道身影……
  “怀轩!”他闻声回头,见孟裴正朝他走过来,便轻跃下马。
  孟裴到了他面前,笑着举起一手。谢怀轩亦笑了,举手与孟裴击掌,双手交握,两个好朋友相视而笑。
  文玹与谢含莹也是相视而笑,真是太好了!!
  在雷动的掌声中,脚下的看台亦颤抖不已,文玹侧耳细听,眉头不禁皱了起来,她不仅仅听到了看台上观众发出的欢呼声,还听见了更沉闷的声音,听起来是从她们所在看台的后侧远处传来。
  孟裴不由变色,他亦感受到脚下大地的振动,他身在地面,这振动自然不会是因为看台上观众的雀跃!随着这振动越来越强,沉闷的声音也越来越近!
  谢怀轩也觉察出不对,与孟裴对视一眼,两人都从对方眼中读出了惊惧,几乎同时转身朝文玹与谢含莹所在的看台奔去!


第184章 
  孟裴与谢怀轩一边奔向看台; 一边高呼:“快下来!”
  看台上的众人大多还沉浸在胜利的喜悦中,刚停下欢呼呐喊,听清孟裴与谢怀轩呼喊的同时; 也都听到了背后那正在不断逼近的; 饱含危险的低沉隆隆声; 感受到了脚下不断增强的振动。
  这隆隆声有些像是马群奔腾,但却又比马蹄声要沉重许多; 仿佛大地在轰鸣一般。
  人们这才意识到危险正在临近; 顿时惊慌起来!
  在看台后方负责警戒的人大声高呼起来:“大象!大象冲过来了!”
  玉津园内养着百头大象,但平日都关在象园里; 怎会出现在校场附近?!且听这动静; 象群明显是以极快的速度冲来!那些庞然大物若是冲撞上看台; 恐怕整个看台都要倒塌!
  “护驾!护驾!”看台上的侍卫们向延兴帝与皇后靠拢过去,并护着他们向看台下逃。
  各府的达官贵人也都在众多侍卫随从的护卫下,纷纷带着家人往下而逃。
  文玹清楚看台上如此多的人,不可能一起下去,总有先后,而一旦有人摔倒发生踩踏,后果远比大象冲垮看台更不堪设想!
  她吸了口气; 扬声大喊:“下面的先走; 一个个来!不要挤!不要慌乱!大象离看台还有距离; 所有人都来得及下去!按秩序下!”
  孟裴右足带着钢履,行动不便,谢怀轩先他十几步赶到看台边; 他们两个虽心急如焚,恨不得径直冲上看台去接应自己家人与文玹三姊弟,但也知文玹说得没错,此时此刻只能从低往高,逐步疏散人群,更不能做出逆向冲上去的鲁莽之举。
  孟裴与谢怀轩指挥周围负责警戒的侍卫,先把第一层最前排的桌子拉下来,扔向箭道无人处,好让第一层的人能从前面直接跳下。
  虽说是第一层,也有半人多高,身强体健的郎君自然直接跳下,但也有垂暮之年的老者或体弱者,以及惊恐慌乱的妇人不敢往下跳。
  孟裴与谢怀轩站在看台下,伸手接应,扶着这些老弱,帮他们下看台,同时焦急地目光搜索看台上文玹等人的位置所在。
  看台共分四层,最高一层也是最靠后的一层。
  延兴帝孟桢与皇后,以及文成周等重臣的位席皆在最高一层的中央,但帝后的正前方本就没有其他观众,只摆放着鲜花与彩带等饰物,因此他们在侍卫的护卫下,很快到了看台前端第二层。
  端亲王一家自然也是在最高一层,因靠近帝后,也紧跟着他们从中央而下。
  谢家人却在看台最高层的南端,此时所有前路都被一众慌乱至极的人挡住,只能等着所有的人下去,才能往下走。
  镇国公谢蕴历经十数年战场生涯,见惯了生死,倒是比在场的大多数人更镇定,见一时半会儿下不去,反而温言安慰已经脸色苍白的谢含莹:“阿莹,不怕,有翁翁护着你,不会让你受伤的。”
  谢含莹点点头,把颤抖的手放在谢蕴满是皱纹却依旧宽大有力的手掌中。
  文玹亦把眼中含泪的文珏、文瑜护在身边,但她心知万一看台坍塌,她一个人无法同时保护弟弟妹妹,而阿莲等几个女使都是文弱女子,能护好自己已经很不错了。于是她转头看向单向彦。
  单向彦在事情不对劲的时候就站在了文珏身侧,瞧见文玹看过来的眼神立即道:“你放心,我一定会保护好文二娘的!”
  文玹稍稍安心,拥紧发抖的文瑜:“三郎,你跟着阿姊,不要怕。”
  文瑜点点头,抱紧了文玹:“阿姊,我记得的,遇事要冷静。”
  “是,三郎说得很对。”
  文玹抚着文瑜的头,抬眸望向看台下方,与孟裴的视线相交,凝望着彼此,几乎同时朝对方点了一下头:
  你在,我在!
  只过了这片刻功夫,耳听得象群冲过来的隆隆步声越来越近,沉重的脚步声就像踏在人们心上一样,甚至能清楚地听见凄厉的象鸣声!
  看台上的人更加惊惶失措,人群中不断响起恐惧的尖叫与哭喊声!
  几百人里,总有自私自利者,也总有面临危机时,会不管不顾排除一切妨碍的人。尤其是看台越高处,就越是位高权重之人的席位,但这些人此时偏偏被堵在众人之后。
  刘嘉煦眼看着那些侯府伯府里比自己地位低下之人,平日经常奉承讨好自己之人,全都跳下了看台,往安全之处跑去,自己与家人却被堵在高处,欲下不得。
  他哪里还会把文玹方才喊的话放在心上,当即喝令侍从护卫向前开道,强行推开前面的桌椅与人,护卫淮安国公府的人往下逃,很快就冲到了下面一层。
  有一就有二,见有人不守秩序,反而逃得更快,立即便有人仿效,而无序与不冷静就如恐慌一样急速传播开去,更多的人开始推挤前面的人,尖声呼喊着“快走!快让开!”而被推的人身不由己,也只能推着前面与身边的人,力量层层如波浪般向前推涌!
  尽管文玹不断地喊着:“不要推挤!按秩序下!所有人都能下去!”
  已经乱起来的人群却已经刹不住了,很快就有体弱者被倒下的桌椅绊倒,但后面的人不停往前挤,只能踩踏倒下的人,不然倒下的就会是自己了!!
  惨呼不断响起,文玹喊得声嘶力竭,却没有丝毫作用!
  孟裴眼见人群已经乱起来,下看台的速度反而变得缓慢,而疯狂的象群已经逼近看台,堵在后面的文玹姊弟与谢家人不可能赶在象群冲击看台前下来。
  他喊了声“怀轩!”便离开前排,带着成然等十数名王府侍卫绕向看台南侧,同时朝看台上方招手呼喝:“阿玹!!”
  文玹看向孟裴,见他比划的手势,便明白了,他是要她们从看台南侧跳下去,此时所有人都在向下挤,看台最高层反而空出来了。
  谢蕴与单向彦也看懂了,当即与文玹姊弟一同奔向看台侧面。文玹探头看了看往下的高度,差不多有两三丈高,她与单向彦可以自己跳下去,但带着人就不行。而若是其他人往下跳,下方也只有成然这样的武学高手接着,才能既消去这高处坠下的冲力,自己又不受伤。
  文瑜身子最轻,年纪也最小,文玹抓着他的手教他自我保护的动作:“三郎蹲下,双手抱紧自己的头。”
  文瑜听话地蹲下,低头含胸,双手交握抱头,双肘夹紧头部两侧,闭上眼睛。
  文玹叫了声:“成大人!”
  成然气沉丹田,双足马步分开,向上举高双手,朝文玹示意自己准备好了。文玹将文瑜抱起,对准他怀中轻轻抛下。
  成然稳稳接住文瑜,双臂顺势向下一沉,消去他下坠之势,然后转身,将他放在地上。立即便有王府侍卫过来,将文瑜抱开。
  看着文瑜已经安全落地,文玹舒了口气,但她的眉头依旧紧皱,这毕竟不是长久之计,成然像这样接人,体力与精神消耗十分之大,接不了几个就会筋疲力尽的。
  这会儿功夫,孟裴带着人扯下选手休息彩棚顶上的棚布,数层叠在一起,五六名侍卫分别抓紧棚布边缘,在看台下张开,绷紧。
  文玹不由佩服孟裴反应之快,回头就叫含莹往下跳。谢含莹虽然紧张,也知此时要分秒必争,咬了咬牙,像文瑜那样双肘夹紧头,对准棚布中央便跳了下去!
  侍卫们接住了谢含莹,接着放低棚布,谢怀轩上前扶起她,将她带到一边去。
  侍卫们再次拽紧棚布。文玹拉过文珏:“阿珏,下一个是你。”
  突然“砰——!”一声巨响,紧接着又是一声,看台随之剧烈摇晃起来,看台上还未来得及下去的人群发出恐惧的尖叫声。
  文珏本就心慌害怕,剧烈摇晃中往下看了一眼后,更是脚软,带着哭音颤声道:“阿姊,我跳不动了。”
  单向彦道了声:“得罪!”横抱起文珏,对准棚布中央就把她抛了下去。
  文珏吓得长声尖叫,落入棚布中央后尖叫才戛然而止,却哭得更凶。谢怀轩过来扶起她,带她走到一边,与谢含莹站在一起。
  “文小娘子。”单向彦转头看向文玹。文玹摇摇头:“这点高度我自己能跳下去,先让其他人下。”她看向谢蕴:“国公……”
  谢蕴连连摆手:“我年纪大,活得够久了,你们先下去。”
  文玹朝单向彦使了个眼色,又瞥了谢蕴一眼,单向彦明了地点点头,两人一左一右架住谢蕴的胳膊,不等他反应过来,看准下方位置,将他推了下去。
  谢蕴背朝后跌入棚布中央,成然急忙上前,扶起老国公。谢蕴抖着灰白的胡子连声叹气:“嗨……嗨……”也不知是被他们气得还是感动得!
  此时有大理国与真腊等国的使团使者赶来,帮着一同救援。
  孟裴见此举可行,且救援的人增多,便指挥其余侍卫与各国使者依样画葫芦,在看台下方再张开数张棚布,以轮流接人,加快速度。
  在象群的连续撞击下,看台不断发出巨大的轰鸣声,木料折断的声音不断响起。
  单向彦回头,看向那一群脸色惨白,互相搀扶着才勉强在摇晃看台上站稳的女使:“好了!是自己跳,还是我扔你们下去?!”
  女使们接二连三往下跳的时候,文玹攀上看台最高处,探头去望看台后侧。就见后方尘土飞扬,十数头大象乱糟糟地挤在看台下方。
  疯狂的象群侧面,有骑马的官兵,手中拿着长杆,试图驱赶或引导象群往其他方向绕行。但象群似乎发狂一般,根本不听人指令。而后方还不断有大象甩着长鼻狂奔而来,疯狂地挤撞前方的大象,让其无法退开。
  看台不断遭受撞击与推顶,吱嘎作响,几乎倾覆!
  她牢牢抓住看台,环视周围去寻找父亲的身影,见他随着延兴帝,已经到了校场外围安全之处,心下稍定。再看本来紧随帝后的端王府众人却被乱奔的人流冲散,她只找见了端王与刘婧,却不见薛氏与孟韶,不由担心地皱起眉头。
  她身在高处,视线在人群中迅速搜索,设法确认端王府众人的所在与安全,却被她瞧见了一张让她眼熟却又憎恨的面孔。
  忽然她就明白过来了。


第185章 
  骚乱初起的时候; 薛氏牵着孟韶,孟炀护着薛氏,后面紧跟着刘婧; 在侍卫与女使的团团护卫下; 紧跟帝后一行人。
  但眼看着到了看台最低一层时; 孟韶不知被什么杂物绊倒,拽得薛氏也险些摔倒; 孟韶哭了起来; 薛氏急忙回身,与女使一同扶起孟韶。孟炀也跟着回头; 却被身后的侍卫撞了一下; 踉跄几步险些跌倒。
  “王爷恕罪!下官并非故意!”侍卫慌忙扶起端王。而这几名侍卫也是身不由己; 只因身后有越来越多的人涌了过来,不往前走就要被别人撞倒踩在脚下。
  孟炀试图回去接应妻女,却被人流阻住,身不由己渐渐与薛氏越离越远,但见她身边有数名王府侍卫与女使护着,孟韶也被侍卫抱起举高,不再有被踩踏危险; 他这才稍许安心; 却仍是不住回头张望; 确认薛氏与孟韶的安全。
  但最后一次回头却不见了母女两人,孟炀心头一阵焦虑惊惧,只怕她们摔倒后被人踩伤; 他高呼:“阿茹!阿韶!”回去寻找。
  他挤开人群逆向而行,身边侍卫被急于奔逃的人群冲撞,能跟上他的越来越少,到了最后身边只余两名侍卫了。还有一个慌慌张张的刘婧。
  戚勇一步步接近孟炀,手移向腰间,握住了腰刀刀柄,狼一般嗜血的眼眸盯紧了眼前的猎物。
  孟炀反复呼喊却不听母女俩回应,耳中听得到处是妇孺哭喊叫痛的声音,根本分辨不出是否是薛氏与孟韶的声音,心中越发焦灼,根本不知自己身边只有两名侍卫勉强跟随,还要兼顾哭哭啼啼的刘婧。
  ·
  文玹眼神一寒!受雇绑架她以胁迫父亲,害得她与孟裴都险些丧命,逃走时又屠杀文家许多护院与庄丁的凶徒!!
  此时他自然没有穿着皮甲,而是穿着禁军轻甲,眉毛胡须精心修剪过,鬓发梳得整整齐齐,可她在地缝中与他近在咫尺地相处过,又怎会认不出他的面孔?
  而此刻他混在惶乱奔逃的人群中,正朝端王所在的方向而去。
  文玹忽然就明白过来,象群为何会冲出象园,疯狂撞击看台,这不是意外,其目的只是制造骚乱,而他们的真正目标是趁乱刺杀端王。
  她回头望向看台下方的孟裴。
  因见高台这一侧有人在下方接应,许多挤在看台上下不去的人纷纷朝这里涌来,不断有人往下跳,孟裴正忙于指挥救援,无暇他顾。
  而且,即使她告诉他端王可能会遇刺,他也无法穿过重重人群,及时赶去端王身边。
  她若是下到人群中,也一样靠近不了端王。
  她若是高呼有刺客,只会让人群更加恐慌而混乱,而人群中除了这凶徒之外,很可能有更多同伙混在其中,端王身在人群中,防得了一个,防不了两个三个。
  今日不仅是来观射箭比赛,谢蕴自己喜射,准备于赛后在校场射鹄消遣,因此把弓箭都带来了,还特地叫含莹在帖子里提醒文玹带上自己的弓箭。
  为了逃生,文玹让女使们大件物品都不要带,她的弓箭此时还在老地方。
  “阿玹!”
  文玹闻声回头,孟裴剑眉紧蹙,神情焦急地望着她,语气紧迫:“快下来!”他不能说出口的话是看台快塌了,若是再不下来,就有可能被倒塌的架子压在下面。
  文玹对他摆摆手,大声道:“我去取样东西,马上下来。”
  不等孟裴再说什么,她跑回镇国公府原先的坐席,背好箭壶,双足分立,一脚踏在看台上,一脚勾紧后方栏杆。
  尽管看台不住摇晃,她却稳稳站定,抽箭拉弓满弦,寒星一般的双眸紧盯着下方那道如狼一般剽悍的身影,澄心静念,等待他在人群中露出更多身体部位的时候。
  ·
  戚勇身着禁卫军服,王府侍卫在混乱中不加提防。
  孟炀逆向迎面而来,他顺人潮靠近,到了孟炀身边,手腕一翻,就要将手中锋锐无比的短刀刺入对方腹中。
  然而右侧肩背上突然一阵锐痛,右手顿时无力。戚勇心知不妙,左手接住滑落的刀,再次刺向孟炀,只不过不等他举刀,左臂也被利箭穿透,短刀当啷落地。
  孟炀一心寻找薛氏与孟韶,周围又混乱,直到戚勇中了第二箭,他才意识到异状,不禁倒抽了一口冷气,急忙后退两步。
  戚勇此时身在人群中,又受了重伤,想要逃也逃不了,但他本就是临死也要再咬一口的狼性,见孟炀逃开,而刘婧一直跟在孟炀身边,与端王府定然沾亲带故,便朝她直撞了过去。
  混乱中刘婧更是搞不清状况,突然见个满身是血,面容狰狞的汉子朝自己直扑过来,吓得她腿一软,向后坐倒在地。
  羽箭破空,骤然刺穿戚勇的右大腿,将前扑的凶徒牢牢钉在地上,但他上身依然因惯性向前摔倒,一头磕在刘婧屈起的膝盖上。
  刘婧只觉膝盖剧痛,又惊又惧地尖叫一声,翻了个白眼,昏厥过去。
  侍卫高叫起来:“有刺客!!保护端王!”
  孟炀抬头四顾,寻找羽箭射来的方向,瞧见了站在看台最高处的文玹,既感动又担心,不禁大喊道:“快下来!!”
  但文玹仿佛对他的叫喊充耳不闻,仍在人群中搜寻着薛氏与孟韶。她发现在侍卫高呼有刺客时,有数人行动与常人不同,突然横穿人群,向北端而行。她在高处看得分明,其中有两人怀中分别夹着妇人与少女,看衣饰正是薛氏与孟韶。
  她怕误伤薛氏与孟韶,沿着看台往北端跟了一段,待那两人到了人群较稀疏之处,才张弓连续两箭,将两人射伤。那两人不得不扔下薛氏与孟韶,带伤逃跑。
  而一旦他们放开薛氏与孟韶,文玹不再有顾忌,双箭连珠而发,将两人的大腿射穿。两人顿时摔倒在地。
  薛氏被人捂着口鼻,强行拖走,别说无法呼救了,就连呼吸都困难,几乎昏厥过去,骤然获得自由,还没明白过来是怎么回事,心中只念着女儿安危,强撑着环顾四周,见孟韶就在身边大哭,急忙扑过去抱起她,将她护在怀中,免于被人踩踏。
  孟炀一边聚拢被冲散的王府侍卫,一边看着高处文玹的举动,朝着她羽箭所射方向找过去,很快找到了薛氏与孟韶。他急忙上前,扶起薛氏,薛氏这才松了下来,在他怀中瑟瑟发抖。
  在侍卫簇拥护卫下,孟炀与薛氏带着孟韶与昏过去的刘婧,另有侍卫将受伤的刺客捆紧双手,一行人沿人少之处慢慢往校场外退。
  孟炀抬头见看台不住摇晃,好几处出现了裂口,眼看支撑不住象群的挤撞,大多数人已经从看台上逃离而下,文玹却仍在最高处。他不由焦急大吼:“快下来啊!”
  薛氏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不由吃惊:“文小娘子?”再见她手中持弓,顿时明白方才那两个歹徒正是被她射伤,才会突然放开了她与女儿,不觉泪满盈眶。
  文玹见端王夫妇会合,又有侍卫簇拥保护,便扔了手中的弓,松开勾住栏杆的那只脚,顺着看台往南侧奔跑。
  她提裙狂奔,就好像当初在山里与小酒比赛谁跑得快,输了就要被崔六叔惩罚一样。
  她瞧见孟裴亦攀上了看台,朝她奔来,朝着她呼喊,在一片嘈杂纷乱的尖叫与哭喊声中,她几乎听不清他在喊什么!
  “快跑!!快跑!!!”
  她朝他飞奔而去!她急促地喘息着,发髻散了,发簪飞了,黑色的长发在她肩后甩动,她的裙摆在身后猎猎飞扬。
  他亦朝她奔来,带着钢履的右足一步一顿,但他并不因此减慢半分,每一步都迈得极大!
  脚下的看台剧烈震颤着,不断发出刺耳巨响,像是承受不住的百年老树在暴风中骤然折断!像是巨涛拍打在礁岩上撞得粉碎!像是高楼在地震中倒塌前最后的凄厉哀鸣!!
  她离他越来越近了,六丈、五丈、四丈、三丈……
  忽然整个看台从中间断开,断成了三截!她脚下一空,身不由己往下直坠!
  孟裴朝前扑过去,扑倒在看台边缘,却没能抓住她。
  远远望着他们的薛氏不由惊恐地叫起来:“阿裴!阿玹!!”
  疯狂的象群终于将看台撞断,从断开的裂口冲向校场,校场上还未来得及逃离的人们见状,再次发出惊恐而绝望的呼叫。
  孟炀虽然也担心孟裴与文玹,但他们自身此刻也未脱离险境,象群在校场上肆意冲撞踩踏,眼看着就要朝他们冲过来了,他抱起孟韶,拉着薛氏往校场外跑。
  文玹身在半空,脚下的象群三四头并排着从下方奔跑而过,若是落到象脚下面恐怕就要被踩成肉泥了。她在半空中虽无从借力,但却可稍控落下速度。她看准一头奔来大象,翻了个身,让自己落到象背上。
  颠簸的象背难以站稳,她急忙一把抓住象耳根部,才没有从上面滑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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