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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女无忧-第2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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住马鞍上的铁环,右足抵住马腹,在马背上侧悬大半个身子,竟然硬是把球半路截走了。
  “好——啊!!”“谢三郎!!”
  瞧见这惊心动魄的一幕,场边爆发出一阵如涛般地叫好声,并不仅是原来为紫队叫好之人,就连原先支持黄队者也都不由自主地为这一下极为精彩的截球而大声喝彩!其中最响亮也是最自豪的声音,自然非谢六娘莫属了。
  卢九郎气得怒吼一声,拍马去追。
  谢怀轩带着球奔了一小段,见连带卢九郎有四名黄队少年,分别向他前后包抄过来,便用球杖往上一挑,待球跃至半空时,再挥杖从下至上地斜斜一击,红球高高飞起,越过包抄而来的黄队少年头顶,远远落在另一边,有名紫队少年正朝这方向疾驰过来。
  包抄谢怀轩的四名黄队少年见状,分出两名去夹击那紫队少年,卢九郎与另一人还是盯紧谢怀轩,一左一右在他两边跟着疾驰。
  却见谢怀轩猛然勒马,一个急停,卢九郎与另一名少年亦跟着急停,却已经冲过头十数步。


第71章 
  谢怀轩摆脱了卢九郎与另一名少年; 横斜向策马,赶到被两名黄队少年纠缠得难以脱身的紫队少年附近,从他侧后方驰过。
  那紫队少年听见他一声轻啸; 这是早前约定的暗号; 便循着声音方向; 朝着自己后方把球击出,紧接着便用马身堵住两名黄队少年前行的方向; 不给他们机会拦截谢怀轩。
  谢怀轩稳稳用球杖弯处接住球; 轻轻一带,将红球推送出去; 自己则纵马越过紫队少年; 一路向球门前加速而去。
  此时球门前再无阻挡; 只有一名守门少年,见谢怀轩一骑当先过来,紧张地双手出汗,握紧球杖,如临大敌地盯着他的一举一动,突见他挥杖,急忙向他挥杖方向拦截; 却不料谢怀轩只是虚晃一枪; 第二杖才是真的击球。
  但见一丸红球横空划过; 如赤火流星般直穿球门而去,得筹了!
  比赛终了,满场欢呼“谢三郎!!”之声不绝于耳。
  黄队那几名少年一场击鞠打下来; 已经清楚谢怀轩不论是马术还是击鞠技艺,都比他们要高出不止一筹,又对他的球品十分敬服,可称是心服口服。
  谢六娘笑得嘴都合不拢,对周围人不住地问:“我三哥如何?是不是击鞠高手?”
  谢怀轩策马向看台而来,笑望谢六娘:“这下你可满意了吧?”
  谢六娘笑容满面,连连点头:“这几名表兄以后再也不敢在我面前吹嘘自己厉害了。”
  谢怀轩听了只能无奈摇头,接着转向文玹,拱手作揖道:“方才多谢文小娘子出面调停,若非如此,我这火爆六妹怕是能和人打起来。”
  文玹急忙福身还礼:“谢公子客气了,我只是劝说了几句罢了。最终还是谢公子以技服人。”
  谢六娘却瞪着谢怀轩道:“有你这么拆自己妹妹台的吗?我何时与人打起来过?”
  谢怀轩看着她笑:“那你说,上回那人头上的包是哪儿来的?”
  谢六娘道:“我不过是气极了掷柄折扇吓唬吓唬他,谁想他笨的连柄折扇都躲不开呢?活该挨这一下。”
  文玹笑看他们兄妹俩斗嘴,瞥眼偷瞧文珏,见她望着谢怀轩两眼亮晶晶的,小脸红扑扑的,只觉有些好笑。
  毕竟她年纪还小,只是一时着迷而已,就像小姑娘亲眼见了明星球员一般,过了这阵兴头,应该就慢慢淡忘了吧。
  ·
  卢家鞠场上前一场击鞠刚结束,此时又有不少小郎君小娘子上去骑马击鞠,也非正式比赛,只是三五成群地击球嬉戏,随之一阵阵欢笑声传来。
  谢怀轩才在场边说了几句话,就有几名卢家郎君过来,请他过去指点球技。谢怀轩无奈地看着六娘,都是她给他惹得事啊。
  谢六娘却只嘻嘻笑着道:“三哥,能者多劳,你随便指点指点他们就是了。”
  谢怀轩浅笑摇头,转首向文玹姊妹告了声歉,回到鞠场中去。
  文玹昨日才学会骑马,其实看着鞠场上来回奔驰击鞠的卢家小娘子,颇为心动,但她今日出来,为拜见外曾祖与外祖父母,穿得端庄娴雅,裙摆较窄不适合骑马,也只能坐在那儿看。
  至于文珏,屁股双腿依旧酸痛,看起来不休息个两三天的根本无法再骑马。文瑜则是太小了,还不到骑马的年纪,他便掏出昨日没吃完的蜜煎,打开袋子准备边吃边看。芸巧见状,急忙过来替他擦干净手,才让他继续吃。
  文瑜让芸巧擦着手,忽然叫了声:“娘亲!”
  文玹闻声回头,见是娘亲找过来了,便起身带着弟弟妹妹迎上去,问道:“娘,你怎么来了,爹呢?”
  “你们爹爹还在前面,我过来瞧瞧你们玩得怎样。”
  谢六娘也过来向卢筱见礼,叫她堂姨。
  卢筱微笑应了,她与四姊小时候还常在一起玩,十多年前先后出嫁,之后她又随着文成周离京十数年,姊妹间久已不来往,只在她回京后才又见过数面。方才瞧见四姊,相互聊了几句,提及她侄儿今日也来了,正在这后面击鞠。
  卢筱忆起谢怀轩在高阳正店雅阁里的谈吐举止,对他印象颇佳,且文玹几个都在后面看击鞠,她便过来瞧瞧,见比赛已经结束,便问她们:“今日这场击鞠如何?”
  “太好看了!”文珏眉飞色舞地抢着道,“娘,你怎么不来看?方才紫队都要输了,全靠谢三哥力挽狂澜,反败为胜!简直有如神助呢!”
  卢筱笑嗔道:“叫什么谢三哥,你该叫表哥啊。”
  文珏这才惊觉谢怀轩也是自己表哥呢,只觉自己又和他亲近了几分,心中欢喜无限。
  谢六娘听见别人夸她三哥就开心,顿时对文珏的印象又好了三分。
  卢筱瞧文珏说起击鞠眉飞色舞的样子,便笑问她们:“你们想不想击鞠?”
  文珏摇摇头,低声道:“想是想……”不过她屁股还会痛,这几天可不敢再骑马了。
  文玹亦摇头道:“我这身衫裙怕是不能骑马吧。”
  卢筱微笑道:“我以前穿的骑装不知还在不在了,你个子长得高,应该刚好能穿,若是能找出来,你要不要玩击鞠?”
  文玹点点头,回头望向谢六娘问道:“六娘呢?”
  谢六娘连连摆手:“你们击鞠别叫我,我打球总是没个准头,挥出杆去就找不到球了,有次连球杖都脱手飞出去了,差点打到旁边的人。三哥说为了别人的性命着想,我还是别上场击鞠了。”
  文玹不由大笑起来。谢六娘自己亦笑:“你们玩,我给你们助威鼓劲。”
  卢筱便让兰姑去问卢三夫人,一问下来,她当年离京时没带走的衣物,卢三夫人都让人收在库房里,至今都还在,至于里面有些什么衣装,老夫人也记不住,便让她们自己去找。
  卢筱带着文玹回三房的院里,侍女们已经把衣箱抬过来了。卢三夫人保存得宜,这些衣裳都未被虫蛀,还散发着一股幽幽清香。
  兰姑与阿莲帮着一起找,很快翻出两身骑服来,比了比大小正好合适。
  文玹换上一身淡青色暗水纹窄袖骑装,胡服的款式,墨绿缎子镶边的琵琶襟,绣着如意缠枝纹,用墨绿缎带束紧袖口,腰下的衣摆比一般胡服要稍长一些,坐在马背上能完全盖住鞍背。下着裤腿宽松的墨绿长裤,玄色的高帮鹿皮靴。她本就生的高挑,双腿修长,一换上这身顿时显得神清气朗,英姿飒爽。
  卢筱自己亦换了身浅蓝色骑装,她看着文玹从屏风后出来,穿着自己还是待嫁小娘子时的骑装,满意而赞赏地点点头,心中欢喜的同时,也有些许流年若逝水的感慨,但这些淡淡情愫只是在心头一掠即过罢了。
  兰姑笑着赞道:“还真合适呢!娘子,你可别生气,要我说啊,这一身让小娘子穿着,比娘子更神气些呢!”
  卢筱亦笑道:“确实神气,女儿出色我这个当娘的高兴还来不及呢。走吧,娘教你如何击鞠。”
  卢筱嫁给文成周后,很快有孕,接着又离京去了余县,之后再没有机会玩击鞠,真要叫她上马击鞠未免会显手生,但指导初学的文玹还是绰绰有余的。
  文玹没想到自己娘亲当年亦是击鞠高手,从最基础的如何握杆,到有哪些不同的手法击球,会带来球路的不同变化,再到如何骑马带球,如何控马,都指点得极为详尽。
  她初学击鞠,马术也不精,不能面面俱到,卢筱便只教她最基本的几式,每一式都反复练对了,才教下一式。
  教了五六式之后,卢筱便不再教她击球手法,一下子教太多,难免混淆不清,接着让她练习控马。
  不管在马背上做何动作,俯身弯腰也好,侧悬也好,总之都不能掉下来,这对文玹来说并无多大难度,但若还要同时控制马奔跑的方向与速度,这就难得多了,需要特殊技巧与经验。
  与此同时亦要马的配合,因此击鞠所用的马,都是尽可能温顺而听从命令的马匹,当然若是自己骑惯了的马就更好了。
  鞠场旁的另一头有数名年纪较小,还不能骑马的郎君与小娘子在玩捶丸,这是种用头部较大的球杖在地面上击球,让球滚入洞中的球戏。文瑜瞧见了,便跑去与他们一起玩起来。
  文珏腿酸痛着不能骑马,更对捶丸没兴趣,便与谢六娘坐在一起说话,向她打听来许多谢怀轩的喜好轶事,也一样满足不已。
  ·
  日头偏斜的时候,文成周缓步过来,见文玹姊弟三人各得其乐,脸上亦不由浮起微笑,问了她们几句后便让她们各自去玩。他站在卢筱身边,和她低声说话。
  文成周准备告辞回家,卢家人却极力挽留他们多住几晚,文成周以家中老母有伤未愈为由,仍是坚持回去。
  卢筱知道他若是夜里留宿卢家,万一有叔伯兄弟来找他,请托各种事情,答应不行不答应则伤感情,他也是未免多事才坚持回去。
  另一方面,文老夫人虽然有阿梅阿秀看护,毕竟不同于有儿女在身边,白日里还好,若是到了晚上还是只有文老夫人独自在家,节日里难免有些孤寂冷清。
  但卢筱有心在卢家多住一两个晚上,一方面让初回家中的文玹与外祖父母多亲近,另一方面他们东京的家中没有场地可以骑马或是击鞠,考城卢家却有马有鞠场,正好让姊弟三个趁着节日多玩几天。
  最后文成周与卢筱商量定,他先回东京去,卢筱则带着姊弟三个留在考城,多住两天。
  文成周到了角门边等着于伯备车,正逢谢卢氏带着谢怀轩与谢六娘过来,他们亦准备回东京,刚好一路同行。两家的马车直到过了相国寺,才分行两个方向。
  谢怀轩到了家中,天色已经完全黑下来了,他穿过外院正堂,忽而在檐下瞧见一名小厮,正是常在单向彦身边的砚心。
  砚心坐在石阶上等得快要瞌睡了,听见有人入内的动静,一抬头见是谢怀轩,急忙起身过来行礼:“谢公子可回来了,咱家公子与孟公子正在北山子茶坊等着你过去呢!”


第72章 
  北山子茶坊里灯火幽明; 布置得十分雅致,并非像寻常茶坊那样,进门就是喧嚷嘈杂的大堂。
  从正门入内; 有打扮成仙童模样的童子引路; 先要过一座仙桥; 桥下清泉潺潺,再内则设有各间雅阁; 谓之仙洞; 按着三十六洞天七十二福地之名来取,别有雅趣。这北山子茶坊乃是世家子弟与官家贵女常来夜游饮茶聚会之处; 一顿茶会吃下来; 所费亦是不菲。
  童子引着谢怀轩进了朱陵洞天阁; 孟裴与单向彦正等在里面,一见他进门,单向彦便站起身迎过来:“你昨日不是还说没事的嘛?又陪你家人去了哪里,到这么晚才回来?”
  谢怀轩摇头苦笑道:“我是前世欠了你们什么债?从早到晚不得歇一口气?才从考城回来,凳子还没坐上,饭还没吃一口,就被你家小厮拖过来了。”
  “来来来; 这就坐下; 到这儿了还怕没东西吃么?”单向彦嘿嘿笑着; 拖着谢怀轩坐下,又细细吩咐侍应一旁的童子,去白矾楼买三脆羹、汤鸡、旋索粉、洗手蟹、姜虾、软羊包子等等菜肴点心送到此处。
  孟裴听了谢怀轩的话却不觉挑眉:“你从考城回来的?”
  谢怀轩道:“是啊; 陪着叔母与六妹去的,正巧遇见文相公一家也在。”
  单向彦正吩咐童子,耳朵里捎见文相两字,便接话道:“这么巧,我们昨日去繁台也遇见文相一家了,不过文夫人昨日不在。”
  孟裴道:“考城卢氏是文夫人娘家,他们去那里探亲也不奇怪。倒是你,没事跑去考城作甚么?”
  “说起来还不是因为你们。”谢怀轩慢慢喝了小半盏茶,把自己失约谢六娘后,不得不答应她去考城,与卢家郎君赛击鞠之事说了,接着也就说到了谢六娘与卢家小娘子争执之事。
  说起此事,他不由摇头:“六妹这毛糙性子若是不改改,总要吃亏,今日幸得有文小娘子居中调停,才没有闹得不可开交。我这六妹要是能向她学学就好了。说来她们还是同年,又是表姊妹,同样年纪的小娘子怎能差那么多?不论谈吐见识也好,骑马击鞠也好,别人是学一样精一样,我这六妹是样样不行。”
  听着谢怀轩这话,孟裴嘴角不由勾起一弯愉快的弧度:“倒也不至于,谢六娘丢折扇的准头无人能比。”
  谢怀轩和单向彦都笑了起来。
  三人说笑了几句,孟裴有意问道:“怀轩,你晚上回来,不正与文相公他们同路么?”
  “是和文相公同路回来的。”谢怀轩点点头。
  “你六妹没与文小娘子同坐一车么?所谓近朱者赤,六娘多和她相处,慢慢这性子也就能改过来了。”
  “文夫人与文小娘子三姊弟还留在考城没回来。”谢怀轩笑着摇头道,“我这六妹啊,脾气怕是改不了多少了,不过多少能受点影响吧。叔母也说文夫人如今回了京城长住,以后可以常来往。”
  ·
  在北山子茶坊外告别谢怀轩与单向彦,孟裴一时兴起,也不坐车了,在街上缓步而行。旧曹门街往西一带市集繁多,谓之土市子。日夜灯火通明,诸多商贩在此博易买卖衣物服饰、图画花环之类。
  孟裴在市集上买了一大堆东西,都是他平时根本看不上眼的,小娘子小郎君会喜欢的花哨小物,像是缀珠领抹、图画本、黄胖人偶之类的。
  成然不知公子为何突然兴致这么好,想起逛夜市来了,但总好过昨天夜里不睡觉整晚找书看,也只能吩咐侍卫前后警戒护卫着。
  ·
  这一日在卢府用过晚饭后,卢筱带着文玹姊弟,去正院向太老爷太夫人问安,两位老人毕竟古稀,到了晚间容易精力不济,她们问了几句冷暖便退了出来。
  接着便去往三老爷卢经亘与三夫人处,谁知刚到三房正堂外,就见卢三夫人身边的宁姑急匆匆迎面出来,见到卢筱赶紧行了一礼,接着又朝文玹道:“正好小娘子也来了,夫人正想找小娘子过去问话呢。”
  卢筱不由讶然:“宁姑,是什么事?”
  宁姑却只道:“娘子进去就知道了。”
  文玹也觉疑惑,但等她进了堂里,瞧见满脸惴惴不安之色的卢十五娘与十八娘都在里面,便大概了然是为什么事了。
  到了这日晚饭之前,已经有小娘子将白天击鞠时发生争执纠纷之事,告诉了自己娘亲或是叔伯婶娘。老夫人也听说了这事,便把十五娘十八娘还有文玹都叫去,将白天的事情问个清楚。
  白日里微笑的时候看着慈眉善目的卢三夫人,此刻板起脸来顿时显出主母的威严来,沉声道:“都在这儿了,十八娘,你先说,怎么回事儿?”
  “啊?!”卢十八娘吓了一跳,心想白天发生争执的时候,自己只是在旁边看着,什么都没说,婆婆为何偏偏要叫自己先说呢?同一个房里的姊妹,十五娘又一直与她交好,她要怎么说才好呢……
  她为难地看了眼十五娘,又看看婆婆,低着头小声道:“我光看击鞠了,没留意是怎么争起来的。”
  卢三夫人睨了她一眼,冷冷哼一声,眸光转向一边:“十五娘,你自己说。”
  卢十五娘先前一直在偷眼看文玹,见文玹始终没什么表示,眼风都没扫过来一个,也不知她会不会替自己说话。
  这会儿听婆婆问起来了,她便语带不甘地道:“是谢表姊先出言不逊,说我们卢家都是卑鄙小人,还说她们谢家如何如何,她来我们家做客,却说这样的话……我气不过才与她争起来的。婆婆,我是为了替卢家争口气,但我不该与谢家表姊吵起来,我知道错了……”
  卢三夫人听完后面色稍和,转向文玹道:“你当时也在,最后劝和的也是你,事情是否如十五娘所言?”
  文玹听卢十五娘这么说,就把挑事的罪名完全按到了谢六娘头上,谢六娘此刻不在这里,不能为自己争辩,真是白白背了这个黑锅。
  她想了想后道:“婆婆,今日之事,根源还是在于各位表兄,他们在击鞠时的组队明显有所不公,谢六娘维护其兄长也是常情。至于十五娘,她也是为了维护自家兄长,这才争执起来。起初谢六娘并未出言不逊,只是表达不满而已,双方争辩得激烈了才有卑鄙一词,也只是就事论事,说的是表兄们的做法卑鄙。婆婆,恕文玹直言……”
  她吸了口气朗声道:“谢六娘其实说得并没有错。几位表兄这种做法确实鄙下,不够磊落,不符卢氏世家望族子弟该有的言行。而一味掩饰或护短,并不能替卢家争气,或是挽回颜面。人孰无过,有则改之。承认错误并改正,才能真正让人尊重。”
  卢三夫人点了点头,赞道:“说得不错。”她转向卢十五娘,神情变得十分严肃,“你文姊姊说的可有不符之处?”
  卢十五娘默默垂下头,轻轻摇了摇。
  卢三夫人叹口气道:“十五娘,你为兄长辩护本无可厚非,但你该时刻记住,你是卢家的小娘子,一言一行都代表着卢家人,今日与谢家表姊却吵成那个样子,哪有半点世家贵女的仪态,平日的礼仪都白学了吗?这还只是一错,可婆婆问你话时,你却避重就轻,将所有过错推到谢六娘身上,这是一错再错。婆婆罚你去跪家庙两个时辰,望你能好好记住你文姊姊的这番话。”
  卢十五娘含泪点头道:“是。”
  女使过来带着两个小娘子出去。
  卢三夫人望向文玹,脸上神色又变得和善起来,招手叫她过去。等文玹走近,老夫人拉起她的手,在她手背上轻轻拍了拍,赞许地点点头,又转向卢筱,笑着道:“筱娘,我喜欢这孩子,你们在考城多住几日吧。以后也常带她来住住。”
  卢筱笑着应了。
  ·
  卢三夫人让人在三房正院后面的浮翠阁里整理出两间屋子让卢筱与文玹三姊弟住,夜里卢筱带着文瑜睡一间,文玹与文珏睡另一间。
  这还是卢筱未出阁时住的闺房,她出嫁后亦有三房其他小娘子住过,浮翠阁一直都有人收拾,内里的房间布置得精致典雅。
  文玹自回文家,还未和文珏同床睡过,难得今晚姊妹俩抵足而卧,与她说着白天的见闻,笑着议论了几句晚饭时表兄弟闹的笑话,说了好一会儿话,才吹灯睡下。
  入夜之后的考城,不见繁华喧嚷,比之京城多了几分静谧安详。
  月牙如钩,被层层薄云掩着,偶尔才露出来一小会儿,转眼又不见了。
  文玹昨夜没能睡好,今晚居然也一样难眠,白日里周围亲戚长辈太多,应接不暇,娘亲教她击鞠时她全神贯注,也没空分心。到了夜里安静下来,思绪便不受控制,一闭眼,眼前便是两团明亮的火焰,在那对幽黑的瞳子里跃动着……
  她在床上翻了个身,转向床内侧文珏那面,忽然见这小妮子的眼睛也睁着,见她转过来了,长睫毛还在微弱的光线中扑扇了两下。
  文玹讶异地问道:“你也没睡着?认床吗?”
  文珏摇摇头,极轻极轻地叹了一长口气。
  文玹听她这口气叹的颇为幽怨缠绵,不觉讶然又好笑:“怎么了?不是认床难道有什么心事么?”
  “我今日才知,喜欢一个人是什么滋味。”文珏幽幽地道,“心里想着他的时候,比吃糖还甜,可一想到下次再见他不知还要隔多久,心里头的甜就变成了酸,再一想到我在这么想着他的时候,他心里却多半没有想着我,酸就变成了苦……”
  文玹含笑问她:“你才第一次见他就知道喜欢他了?其实你只是看他击鞠打得好,心生仰慕崇拜,把这种仰慕之情当成了喜欢而已。”
  文珏不觉一愣:“阿姊知道我是在说谁?”
  作者有话要说:  何如:咱小单是个讲究的大吃货。
  单向彦:民以食为天哪!圣人都这么说。
  谢怀轩:这句是说老百姓以粮食为根本,粮食对他们来说是赖以生存的最重要的东西。
  孟裴:你这吃货,爱吃就别引经据典找理由,居然还用错了。
  单向彦:哈哈哈,菜来了,用餐用餐。
  …………………………………………………………………………………………………


第73章 
  文玹笑望着惊讶的文珏:“不是谢家表哥吗?”
  文珏羞涩地垂着眼皮道:“是啊……他是不是长得很好看?击鞠也打得那么好!”
  “谢家表哥是长得好看。可是真正的喜欢一个人; 不是单单因为他好看,也不是因为他在哪些地方表现得比别人出色。若是单论好看,总有比他更好看的; 若是单论出色; 总有比他更出色的; 等你看到比他更好看的,击鞠打得更好的; 你就喜欢上别人了。”
  “我不会的!”
  文珏急了; 一下子从床上撑坐起来:“我只喜欢他一个!就是再看见有比他好看的,我也不会喜欢别人了!阿姊; 你不知道; 我第一眼喜欢上什么人或是物件; 就会一直喜欢下去。娘那时候给阿姊买的多宝盒,我一眼就喜欢上了,直到如今都是我最心爱之物。你那时候把多宝盒送给我,也不要我的回礼,我从那时候就喜欢上你了,现在也是。”
  文玹只觉她说得天真耿直,好笑地同时; 亦感动于她最后那句。她也从床上坐了起来; 微笑着摸摸文珏还带着几分稚气的脸颊:“阿姊也喜欢你。”
  “但是呀; 喜欢一样东西和喜欢一个人是不同的。”文玹轻轻摇头,“你都不清楚他真正是什么样的人,那不是真的喜欢; 那只是一时的心动而已。”
  文珏轻声问道:“阿姊,你喜欢过一个人吗?”
  听了她这一句,文玹脑海中忽然闪现出一张清隽的脸庞,那双透澈的墨瞳深深地凝望着她……
  胸腔里一颗心不受控制地跳,跳得她心慌意乱,怎么就会想到他了呢?!
  文珏没听见她回答,也不追问,只低低声叹了口气,重新躺回床上去,睁着眼睛望着帐顶。
  文玹也用手背按着脸重新躺回床上,默默想着还好是夜里,文珏看不见她脸上的神情。
  ·
  寒食之后两日便是清明。
  这一日孟裴寅时不到就起来了,沐浴更衣。今日,他得陪母妃去京郊薛氏功德坟寺墓祭。算下来昨夜至今晨不过合眼了一个多时辰,但更衣时他心情很是不错。
  替他梳头的女使也看出来了,替他戴上玄冠时,还说了几句凑趣的讨好话。
  孟裴嘴角弯了弯,站起身走到房间中间,两名女使过来,为他披上玄色深衣,正要为他束带系结,却听孟裴道:“我自己来吧。”
  女使便低头退到一旁,取了素色白罗大带静静立于一旁,待他系好衿带,走近去双手送上。孟裴仍是取过来自己在腰间系了,女使再上前为其整理。
  最后女使退开两步,上下看看公子身上还有什么需要整理之处。玄冠玄衣,广袖宽袍,全身玄黑之色,只腰间一道素带。
  照理这样的装束会显得肃穆而端严,偏偏女使心中想到的却是风流二字。
  ·
  孟韶还犯着困,女使给她梳头的时候,她始终闭着眼,不知不觉又睡着了,脑袋往下猛然一点。女使生怕扯疼了她,慌忙撒手,一头乌云般又黑又浓的长发便又披散下来,盖了她满额满脸。
  孟韶一脸懵然地睁开眼,从披散的头发间隙中往外看,双眼只是半睁半闭,眸中仍带着浓重睡意。
  门外传来一声轻笑,孟韶回头去看,见是孟裴立在外面,立即瞪大了眼睡意全无,笑着叫了声“二哥!”从凳子上跳下来,提着裙摆一路雀跃着奔向门口,浓密乌发在脑后翻飞。
  女使急忙叮嘱道:“郡主不可疾奔,以免失了仪态。”
  孟韶闻言猛然止步,改奔为走,只是步子仍然迈得飞快。
  孟裴走进屋子,孟韶到了他身前,还记得女使的叮嘱,福了一礼才道:“二哥。”
  孟裴好笑地揉揉她一头乱发,扶着她的肩头把她转过身去,轻轻推了一下:“还不快些把头梳好,出发要迟了。”
  “嗯!”孟韶用力点点头,再回到凳子旁。
  女使给孟韶梳完头,替她披上玄色祭服,更衬得她一张小脸如雪似玉,唇若朱丹。
  孟裴微笑望着她,伸出一手,孟韶便握住了,跟着他去薛氏房里。薛氏也早已将祭服穿好,正端坐在屋里等着他们,见兄妹俩来了,便起身缓步走出门口。孟裴与孟韶跟在她后面。
  时未过五更,天色尤暗,廊下点着一盏盏细木为骨,绢纱精绘的宫灯,将廊子连同庭院都照得通明。
  顺着抄手游廊而行时,薛氏略放慢步子,转头望向孟裴,“这两日你都没怎么在家,是和谢三郎单家大郎一起么?”
  孟裴走上两步,与她并肩而行,接着道:“趁着节日与怀轩向彦他们聚聚。”
  薛氏目光关切,语气却略带责备:“这几日你每晚都迟归,早晨又那么早起,听闻前夜甚至未曾入寝,偶尔一次贪玩也就罢了,若是长此以往可是会伤身的。”
  孟裴顺从地点点头,应道:“母亲教诲的是。”
  薛氏见他听从劝告便也不再多说此事,转而轻声问道:“前日里,三娘那一出又是怎么回事?”
  孟裴淡淡微笑道:“三妹本是好意送皇祖母赐下的蔷薇露来,是我有些不耐,话说得重了,三妹又是那种性子……此事是我不对,今日回来我会和三妹好好说说。”
  薛氏听他说得语焉不详,不禁眉头微扬,本来还想问问明白,转眸见孟赟从游廊另一头过来,也就不问了。
  ·
  墓祭结束,一行人回到端王府已是午后申时初刻。
  穿过澹怀堂的前厅后,薛氏停步,对孟赟孟裴浅笑道:“今日你们也十分疲累了,不用相送,各自回房休息吧。”
  孟赟这便行礼告辞,孟斐又与薛氏孟韶一起顺着游廊走了一段,才向她们告别。薛氏牵起孟韶的手,往北面正屋而去。
  孟裴折而向东,信步往东小院走,仰首看看天际,今日一整天都阴着,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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