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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君携-第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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祁峰把目光从窗口外辽远的天际收回来,长长叹出口气。
落寞转过身,他愣住。
赵熙裹着一身寒气,站在帐门口。
“……”祁峰张张唇,没能发出声音。
赵熙进来,掩住帐门,又脱了长披风,伸手在暖笼上烤了烤,才一步步走过来。
清冷中,带着炭火的温暖,祁峰在她走过来的几步距离里,墨黑的瞳仁无声缩紧。
赵熙走近他,打量着她一向清清淡淡的正君,这一刻脸上生动的表情。
“紧张了?”
祁峰喉结微动了动。
赵熙停在他面前很近的距离,探手扣住他左腕,从指尖传来他全乱的脉动。
“乱成这样?”赵熙微仰头,看着他的眼睛,“顾侯是错吃了药丸?还是乱扎了针?”
祁峰抿了抿唇,这样咄咄逼人的赵熙,他从未得见。很有压力,但却不是不能承受,只是与她挨得那么近,让他心里全乱。
腕子被扣在赵熙手里,他自忖以体力,夺不回来,便向后撤了一步,以期能心平静些。可赵熙仿佛洞悉他想法,无声地跟进一步,柔韧的身子,与他紧贴在一起。
“殿下……”祁峰垂着目光看她,“我……”
“这回顾侯打算向我解释哪一件事?”赵熙似笑非笑。
祁峰眸子里的亮色全散成小小光点,他一瞬不瞬地看着赵熙,“这回……不解释。”
赵熙手指微动,将祁峰手腕扣紧,果然脉息更乱了。
“好,不解释?”赵熙微微笑,笑意直达眼底,“好个不解释。”
祁峰垂下长睫,再不出声。
赵熙用全新的目光重新打量她的正君。这样的顾铭则,如此倔强又别扭,她也是从未得见。很……吸引,却又分明感受到他的抗拒。
“与尊者商议妥了?”赵熙忽道。
祁峰的睫颤了颤,仍不出声。
“好,今夜,我不问你为何服毒丸自伤,也不问你为何成了燕国万山的党羽,太子那边顾侧妃已经遁走,想也是你的手笔,你设计把万山带到我面前,所为何事,我也知悉。”赵熙伸手攀住他肩头,入手瘦削、冰冷,她与他几乎成了热拥的姿势,赵熙将唇贴近他脸颊,一字一顿,“你不说,我自有百种办法让你说清。我不急,咱们慢慢磨。”
祁峰咬住唇,侧头躲过灼人气息。他试着想脱出这个灼热的怀抱,奈何气力不济。他急促地喘了几口气,连心头都烫起来。五年间,从没像现在这一刻,他怀念逝去的内力。
祁峰强压住喘息,哑着声音,“把我关起来,刑讯,杀头,活剐,随你。”
赵熙讶然看他,“顾侯还真是冷厉,对自己这么不手软?我只是奇怪,堂堂万山的得力臂膀,就这么点招数?不够看呀。”
祁峰被她明亮的眸子盯着,连耳垂都烫起来。
赵熙在他耳边低语,“我这的百种法子里,没这些。这些不够狠厉,逼不出你的真话的。”
祁峰自然猜得出她的百种手段,心里既抗拒,又……甜蜜。
果然,赵熙抽回手,退开两步距离,扬扬眉,
“自己动手,还是我来,你定。”
祁峰滞了一瞬,转目看着那雕花的大床,鼻端闻到了合欢香气。他脑中全是两人别院中的缠绵厮磨,又甜又懦,又温暖。只是……祁峰黯然垂目,隐去眼中腾起的雾气。
忽而,他强提半口真气,向帐门口掠去。
“咦?”耳边听赵熙惊讶出声。
祁峰压住心脉狂乱,抢先掠至帐外。
公主正君只着雪白中衣,赫然出现在暗夜的室外,巡逻经过的一队士兵都吓得不轻。
未及上前询问,就见一道玄色人影从帐内掠出,将人合身揽过去。
“殿下……”有眼尖的侍卫看清是公主,忙见礼。再抬头,人已经又掠回帐里。
侍卫们站在原地面面相觑,不知两位贵人,这是弄得哪一出戏。
“走吧,回去莫胡说。”
大家这才如梦方醒,赶紧小跑着逃开了。
帐内。
祁峰面白如纸,唇角带血。
赵熙又惊又痛。
祁峰留恋地看着她,用尽全身力气,想抬手抚她脸颊……又用全部意志告诫自己,不行不行。
“殿下,阿熙……”祁峰内力全散,顿遭内力反噬,全身筋脉剧痛,仿佛分筋错骨。他目光涣散着,拼着最后一丝力气,说出一句,人便彻底昏了过去。
“阿则。”赵熙厉声呼唤。
这一回,她的正君不能再给他回应,气若游丝地,被她揽着,全身仿佛拆过一遍,软而无力。
“大夫,传大夫。”赵熙厉声呼喝,帐外并无侍从,凌厉的叫声,传出帐外,消散在风里。
第16章 茂林别院(一)
顺承二十五年的南华帝国,那年的冬天尤其寒冷。
多少年后,南华国人犹清晰记得那年初春的那场皇家围猎,猎场惊变改变了南华。
那场大变故后,京城乃至郊县戒严了足有五个月之久。前去参加围猎春祭的达官显贵皆被拘捕。官员押送刑部,皇亲贵戚拘押太常院,都察院的御史们协同调查嘉和公主府和太子府所有人员。
沸沸扬扬的猎场惊变的审理和调查,经过了漫长的一整个夏天和秋天,也没有个结果。陛下大怒,冬至那一天,京城张街口刑场;鲜血染红了地面。人头堆叠。可也扭转不了陛下唯一一对儿女的命运。
春猎前晚,公主的正夫在猎场突发暴病,命悬一线。公主请旨陛下移嘉和侯于城郊茂林镇,并调宫中太医圣手医治。虽有良医灵药,嘉和侯也只熬了五日时间,便逝去。公主悲痛欲狂,不欲朝政,在茂林镇持斋茹素,心如死水。
太子在公主退离猎场的情况下,亲自策马主持春猎。在猎取头彩时,不慎坠马,伤及脊骨。陛下又急派骨科圣手前去救治,却也无能为力。太子被抬回府时,四肢皆麻木,唯有眼、唇可动,己成废人。
陛下闻两大恶耗,倍受刺激,一病不起。宫中贵妃衣不解带,侍病床前。陛下也没熬过这一年冬天,冬至后便崩逝了。
国不可一日无主,六部公卿,满朝文武就拥立一事,分成两派。一派欲拥戴陛下亲弟,齐王之子赵侃为帝。另一派欲从女主临朝,拥嘉和公主为帝。南华史上并无女主临朝先例,朝议,民议纷扰不休。
当是时,北疆燕国朝局也经历了一场血雨腥风,几位成年皇子在夺位的争斗中相继死去,大皇子的五岁幼子祁武,被扶上皇位。摄政王与太后共同听政。
那一年冬至后,在华国就储位争执最激烈的时候,燕突然举兵进犯。一日侵犯边境十六个县,还隐隐有南下的趋势。华国举国震动。
齐世子赵侃本是皇亲贵戚,娇养出来的龙子龙孙,时势所逼,只得行代天子守国门之责,率部亲征,却被燕摄政王亲率大军,拦截在虎门关外,大败而归。撤下来时,连京城都没进,直接回了封地,闭门养病。
“华国积弱,怎能胜我大燕铁骑?尔等回去报个信,吾等必挥师南下,直取华都。”一身玄色长衣的摄政王,巍然于马上,抿成一字的唇中,轻吐出震人战书。
赵侃被众将扶持着,勉强坐在马上,燕国摄政王声音不大,却清晰地砸进他的耳朵里。他惊恐地看着面覆铁盔,只露出深湛双目的人,心中全无战意,忙裹着众人溃退。
跑出老远,回目再看,高坡之上,那一人一马仍巍然不动,他身后,是骑着高头大马的玄甲武士,黑压压一片,象乌云盖顶。
这一战,赵侃彻底被吓破了胆。再不愿入朝听政。
在国人呼吁下,隐居地茂林县的公主嘉和,临危局挺身而出。她一身素衣,出府会见文武官员。筹备时间仅用了五天,便于京郊点将台上誓师。当时,她单手执剑,形容清瘦,目光坚定,号令三军集结,奋起抗敌。
这一仗并未打多久,便以燕撤兵为结局。而这一仗也牢固地确立了公主救国于威难的功绩,至此,全民皆推崇女主临朝。
冬末春节前,女主登基称帝。次年,改国号,嘉和。
…………………、
茂林镇,雅居别院。
重甲的兵士封锁了整个藏林镇。
公主正夫嘉和侯,病情严重。公主当夜请旨,将人从猎场移出来。因伤得太重,不敢走太远,只得在最近城镇歇下。
京里派来的数位圣手诊过后,皆束手无策。
一夜未合眼的嘉和公主,一直守在床边,即使大夫诊治也一直把嘉和侯抱在怀中。
“殿下,您歇歇吧。”女官上前相劝。
赵嘉垂目看了看怀中的人,冰冷、苍白,唇边的血渍仍缓缓地向外渗。
是伤了肺腑。她听说过筋脉反噬,却不知是这样的惨烈,圣手们连番诊治,没有任何成效。祁峰就这样,一直内脏出着血。
“天亮了?”赵嘉无神的目光,看向辽远天际,初升的太阳,没有一丝温度。
侍从从来没见过如此失神的公主,皆惨然垂头。嘉和侯瞧着样子,拖不过这个白天了。
“你们可还有办法?”嘉和公主目光凌厉错乱,扫过跪在地上一排御医,“铭则痛成这样,止止痛也好,为何竟无策?”
御医们皆深叩在地,“疼在肺腑,不是筋骨皮肉。便是最好的良药,也止不了。”
嘉和公主眼中泪滚,寒星点点,“既然无用,便不必再留。”
众太医忙叩头求恕。
房内正乱着,一个女官跑进来,跪在床前,“殿下,顾夕求见。”
嘉和不耐地摆手。忽然一顿,想起什么来,眼睛一亮,“快传。”
顾夕是清晨得知祁峰的事的。派出去的剑侍回报说嘉和侯重病,移居茂林县,顾夕大惊,忙赶了过来。
县城门已经戒严,他挂念着祁峰,不敢造次。只得层层投书求见。直拖到了日头升起,天光大亮,才来到了雅居别院。
到了这里,才听到确切消息。顾夕心痛如焚,再不迟疑。提气飞身而起,朝内院掠去。几个腾起,便来到人头攒动的院子,顾夕进院,看见了院中众人惶恐不安的脸。
他大恸,“先生怎样了?”
有认识他的侍者忙上前,“夕少爷噤声。铭主子正在内里医治,公主殿下也在。”
顾夕急得泪滚下来。
正焦躁,内里传出话,顾夕晋见。
顾夕忙胡乱抹了泪,跟着女官进去。
转过屏,顾夕透着重重人影,看见虚弱躺在床上的人。
他愣了愣,几步扑到床前。
床上的人面白如纸,唇色几无,只有唇边几缕血迹,触目惊心。顾夕颤着手试他鼻息,若有若无。
“先生,您怎么了?”顾夕一下子哭出来。
泪眼朦胧间,忽听有人唤“夕儿”。他惊喜,“先生,您醒了。”
可先生仍紧闭长睫,气若游丝。
顾夕茫然片刻,抬头,看见公主赵嘉坐在床边,双目含泪地看着他。
“夕儿,你先生是受了内伤,药石无用。”赵嘉哽道。
“内伤?不是病了?”
赵嘉殷殷看着他,“是,是内伤,散功的内伤。你可有办法?”
顾夕怔忡一瞬,眸子突然亮起来。用内力运功疗伤当是可行的。他是内家弟子,得万山真传,先生与他同宗同脉,正好用他的内力导引祁峰的筋脉,使之平复。
赵嘉眼中也现出光彩,“好,你上来一试。”
事不宜尽,顾夕忙除了鞋,跃上床来。
赵嘉遣退众人,一边帮他把昏迷不醒的人扶起来。
祁峰一动,唇边又溢出血迹来。
“别动别动,就躺着也行。殿下就这么扶着他半倚着吧。”顾夕吓了一跳,忙道。
嘉和公主也不在意他指使,配合着将人搂好。
床上挤了三个人,顿时局促,顾夕也不拘姿势了,只跪坐在侧面,双目微盍,双臂微抬,抱元守一的圆周式,内息运行周天。
赵嘉抱紧人坐在对面,清晰地感受到来自顾夕的那一股蓬蓬勃勃的内力。
赵嘉从没这样近距离地看见过宗山剑气。看见顾夕运功,才知道原来剑气也可以这样清柔,绵缓,象是缠绵音韵,又像如镜湖面。仿佛可荡涤心灵,让人无端心安。
顾夕运功周天,集内劲于修长指尖,双手微动,如拨动琴弦,轻轻拂过先生周身大穴。
赵嘉关切地看他脸色,不似方才那么苍白,唇边的血迹,也渐渐淡了。她长长松下口气,真正的高手就在眼前,铭则或许得救了。
室内安静,掉针可闻。
赵嘉轻盍双目,专心感受着铭则渐稳的呼吸。
三十六周天过后,日头西落。侍者送上烛灯。
赵熙一直搂着人保持着这个姿势没动。她的正夫脸色已经不苍白了,内脏已经不再出血,呼吸完全平稳。她欣喜地看着他平稳下来的睡颜,全没感觉到自己一天一夜未合眼的困倦。
顾夕仍跪坐在床里,第三十七周天在体内缓缓流转时,他感受到了特别明显的来自脉筋的剧痛。这是力竭的表现。
他缓缓吐纳,抱元守一,第三十七次将内劲蕴于微微发颤的指尖……
“夕儿……”耳边听有人轻唤。
顾夕缓缓睁目,目光清澈,犹有运功至鼎盛时的波澜。
“铭则已经好多了,你休息一下?”赵熙轻声。
顾夕本就面如冠玉,此刻煞白得仿佛瓷器,他不想开口讲话,便又闭上眼睛。
赵熙看着他发颤的手指,精准地再次拂过几处大穴,仍然清纯和缓又淳厚的内力,缓缓注入。
一夜,无眠无休。
清晨,朝阳跃出层云,金光洒满大地。
祁峰终于止住了内脏出血。
赵熙将人放平躺下。活动着僵硬的手臂,站起身。
“夕儿,你歇在这儿,是先睡一会儿,还是先吃点东西?”
顾夕坚持着运行一百零八周天,缓缓收功。他缓缓睁目,眸光全是波澜。
赵熙猜度他此刻也吃不下东西,她指指床里,“先睡一会儿?”
顾夕仍不说话,只轻轻点头。用手臂撑着,一点点侧躺下去。
赵熙在一边看着,探身到床里,伸手揽着他肩把人放平,入手才发现顾夕全身都湿透了,在打着颤。
赵熙忙替他褪下外衫,里衣也是湿透的,可是顾夕已经疲惫不堪地闭上了眼睛。
赵熙无法,只得把铭则的被子拉开,把人盖了进去。
她在床边立了片刻,看着完全虚脱的顾夕,转而看向渐平静的铭则,长长叹出口气。
…………………………
三天后的清晨。刚睡下不到一个时辰的顾夕,被侍者摇醒。
他条件反射地去看身边的人,果然唇边又渗出血。他已经耗了三天三夜,每天只睡不到两个时辰。先生离了他的内力导引,便会内脏出血,痛剧不已,所以他必须时刻输几力。顾夕忙跪坐起来,凝神运气,开始新一轮百周天的输内力。
三天的耗损,他筋脉大损,一运功,牵痛得难以忍受。这是第四天,他强压住喉头的咸腥,开始运功疗伤。
公主一早便去了猎场。太子今天回京,是被抬回去的。公主必须留在猎场,处理一并官员事宜。
顾夕遣退侍从,开始给先生疗伤。这是四天来,两人在没有赵熙在场的情况下,头一次独处。
运行了十六周天后,顾夕痛苦地咬唇。
忽然他感受到气息的波动,他睁开了眼睛。
“先生?”顾夕哑着声音,“您醒了?”
祁峰目光里全是波澜,他伸出手,按住顾夕的手指,“夕儿,停功,我有话与你讲。”
顾夕滞了下。手握在先生手里,全不似记忆中那样温暖。冰冷冰冷的。
“先生……”他话说一半又咽了回去,点点头,“我先不给您输内力了,您饿吗?吃了东西,咱们继续。”
祁峰专注地看着眼前的少年。只几天功夫,瘦了一大圈,眼睛变得又大又圆,亮得让人心惊。那是散功的前奏,顾夕一已之力,耗了三天三夜,即使万山在此,五天后,也逃不过筋脉寸断的结局。
“夕儿。”祁峰看着顾夕的眼睛,那样清澈,如一泓深潭,却也染上了愁绪。他不豫让这汪清泉因他而点染上墨迹,祁峰挑起唇角,露出个和暖笑意,“你初运功时,心里便对我起了疑。为何还要拼了性命去救我?”
顾夕垂着眼帘,半晌,“是啊,你内功路数全不是宗山的,先生与你的体质,也大相径庭,以我对先生的熟知,便知你不是他。”
他抬目,盯着祁峰渐湿的眼睛,“我不知道你是谁,却猜得出,你定是先生身边顶重要的人,先生信你如此,让你顶他姓名,辅佐公主殿下,替他照顾顾氏一门。我若不能救下你,他日无法向先生交待。”
祁峰苦涩地垂下长睫,“那也不必搭上自己的性命。”
“不过是散功,我承得起。”顾夕平静。
祁峰凝眉,“夕儿,顾兄长十年育你成才,你便如此自轻?”
顾夕别开目光,半晌不语。
“夕儿……”
顾夕抬手止住他话,“我知道你的意思,可你不能死,如此,我无法再面对先生。”
祁峰长长叹出口气,“好,我出此计,当是死遁,你只需配合,我便可全身退回燕国去。”
顾夕转目惊诧地看着他,“为何要遁去?公主若是知道了,可会善罢干休?这几日我观她情形,只是强弩之末。怕只要你一去,她
立时颓败。”
祁峰目光幽深地看着床顶繁复纹络,“我终日缠绵病榻,对公主大业,毫无助力。只要她还守在病床,她就只是一名妻子。朝堂之大,才是她真正的天地。我不去,她如何振作?”
顾夕不赞同,“你不是公主,怎知她是如何想的?朝堂虽然适合她,但人总是要有自己的生活,总不能和朝政相依相伴一生吧
。”
祁峰哑然失笑,“夕儿教训人还挺凌厉。”
顾夕脸上一红,“不是教训先生……”忽而抬目,“你既不是先生,那是谁?”
祁峰怔了下。
“不能说?”顾夕有些失望,可也不纠结,“不愿意说我就不问,那……我是谁?”
“你?”祁峰又怔了下无言以对。
顾夕看他神情,便知自己也是白问,斜目看他笑道,“我也不只是宗山上一个小徒弟吧,待时机成熟才会告诉我?”
祁峰缓缓点头。与顾夕只相处了这几天,却能感受到,他天性洒脱,行事果断,竟是与顾兄长一个模子套出来的。
顾兄长早料他在公主身边呆不长远,特地把顾夕教出来,长大后送到京城,长伴公主左右。顾兄长人虽不在这里,可心全在她心上一般。只是他更清醒,更冷静,在情爱和自由中,顾兄长选择了后者。
夜。顾夕只身潜入公主别院,在正君房间的梅瓶里,找到那只蓝花的瓷瓶,里面有两丸药粒。
祁峰服下一粒后,药力霸道,当夜又开始呕血。
公主第五天回程,入内探看。
她的正君已近油尽灯枯。面上全无血色,长睫墨黑紧闭,在下眼睑覆上薄薄暗影。
床里,初至公主府时,那个明丽的少年,虚弱侧卧,瘦得形容枯萎,唇角亦带着触目血迹。
已经耗到第五天了,顾夕已经濒临散功边缘。
“铭则。”赵熙轻轻坐在床边,握住正夫的手。竟不似那么冰,甚至还有些暖意。
赵熙眉头微动,眼晴全红了。
祁峰平静睁开眼睛,“阿熙,我……”祁峰用尽力气,也只摆出个唇形。眸子里有痛惜、愧疚,解脱、牵绊……诸多说不清的情绪,汇聚成点点星光,随着一滴滑落枕边的泪,渐渐暗淡。
顾夕于恶梦中惊醒时,看见烛光下公主满脸泪水。他呆了呆,蓦地醒过神来,一跃而起。
重伤五天五夜的人,安然地仰躺在他身边,无声无息。
顾夕几乎伸不出手来探他脉息,只觉剧痛袭遍五脏,他仰天长啸。抬手,耗尽最后一丝力气,如弘剑气直指天际。
第17章 茂林别院(二)
茂林县。
公主正君不幸病故。
从京城至猎场的戒严仍在继续,全县境内,扯起漫天白幔;街市萧条,街景零落。
公主暂居的雅园,一片暗沉之色。自正君逝去,公主就一直守在床边,彻夜不肯离去,也不许人来装殓。无人敢上前来劝,更无人敢在府中举白素。
熬到了第三天,大总管赵忠进了正君房间。
房间布置仍同正君住进来时一个样,帷帐轻垂,药香环绕,公主赵熙仍旧坐在床边,搂着已经故去的正君大人,目光悲恸,形容消瘦。
赵忠心里难受至极,哽咽拜下,“殿下……”
公主似被惊了一跳,茫然四顾,“铭则,别忙走,我们再聚一刻……”
赵忠哭着扑到赵熙脚上,“殿下啊,您节哀呀,您这样执着不放,正君大人走得也不安乐。”
赵熙凌厉立目,眼中全是血色,“铭则方与我交心交意,怎会骤然离去?莫惊扰他魂魄,他还能与我待一刻。”
赵忠细打量赵熙,见人已经近癫狂。他大愕,急切间又要相劝。赵熙已经难敛暴怒。暗处的暗卫只得现身,把人提出去。
赵忠被扔到门外,无声恸哭。围在他四周的人,都是一脸惊惶畏缩。
“我去。”麦冬红着眼睛要往里面冲。
暗卫们上来死死按住他。再放人进房,公主真会开杀戒的。
麦冬挣不过,拼尽全力,朝门里叫道,“殿下,夕少爷不好了,求您想想办法吧。”暗卫吓出一身冷汗,忙堵嘴,呜咽声全咽里喉咙。
院中正乱,房门忽地打开。赵熙阴沉着脸的站在门内。
众人吓得都噤声,跪成一片。
半晌,听见赵熙哑着声音问,“夕儿怎样了?”
麦冬呜咽难言,赵忠赶紧急道,“回殿下,夕少爷瞧着是不好了,这几天一直昏迷,食水皆喂不下去,大医们束手无策。”
“那是内伤,散功呢。”赵熙拧眉仿似处自语,“伤及筋脉,药石不及。”她说至此,声音都打着颤。众人谁也不敢接话,公主的状态迷离,定是想到了刚过世的正君,生前也如这样情形。
赵熙回目,看着屋内。时间仿佛静止在这一刻,许久,她才终于长叹出一口气。
“吩咐下去,好生装殓,设陵堂,三日后出殡。”
赵忠愣了一瞬。
赵熙下阶,走到赵忠面前,扶起老泪纵横的人,“走吧,去看看夕儿。”
“哎,哎,”赵忠又哭又笑。只要公主殿下肯走出这房间,便是不再钻牛角尖了,这可好了。他忙去拉麦冬,“快,带路呀。”
麦冬被暗卫押着,动弹不得。
暗卫并未松手,只看着赵熙。
赵熙眼神不善。
赵忠忽然想起一事。正君病后一直昏迷,赵熙令人拘押了他的贴身小厮夏禾,至今不知结果。麦冬拨给顾夕前,同夏禾一样,都是正君大人最亲近的侍从,难保不受夏禾牵连呀。
果然,赵熙眼里都是肃杀,盯得夏冬全身汗毛倒竖。
“带路吧。”盯了一瞬,赵熙冷道。
暗卫这才松开手。麦冬身上已经冷汗全透。
东跨院里,站满了大夫,都在窃窃私语,见公主进院来,纷纷下拜。
赵忠怕她触景伤心,忙挥手让大夫都退出去。赵熙怅然立了一会儿,领先进了顾夕睡房。
午后柔和的阳光,铺洒在房间里,连空气都漾着温暖的金色。大床的床幔并未放下,玉雕般清澈的少年,安静侧卧。修长的身材曲线在被子下起伏流畅,一只手搭在被外,光洁的指尖,指甲蕴着珍珠光泽。
过午暖阳遍洒在他身上,跳跃的光班,随着他轻浅的呼吸点点闪动。
赵熙站在这片恬静里,心中的伤口豁然裂开。泪,又一滴滴滚落。
赵熙走过来,选择坐在床头。
她坐下,伸手抚了抚顾夕的额。饱满额头,有薄薄冷汗。
“疼?”赵熙温柔地抚他的额头。正君故去前,靠顾夕输内力给他,才暂缓痛苦,那种分筋错骨的痛,如今这个少年正在承受。不过才十七岁,这孩子舍了命去救他先生,最后,人还是没能留住。
赵熙握紧顾夕的手。顾夕的手指节分明,修长优雅,指腹处有薄茧,是常年握剑柄的地方。赵熙用力握紧这双曾蕴着温柔又纯净剑气的手,仿佛要传递决心和希望,“夕儿,这一次,我一定会救回你。一定。”
她一动,顾夕便有了反应。
“夕儿,醒了?”赵熙往前坐了坐,揽紧他的肩,轻轻唤。
顾夕初醒,筋脉剧痛,全身无力,他闭着眼睛,只感觉有一个温柔爱怜的怀抱,将他所有的痛苦包裹。这个怀抱如此包容温暖,让他无端想到了宗山时的先生,儿时的秦嬷嬷……他颤着长睫,晶莹的泪珠从眼角滑落。
“三天,只要你再坚持三天。”赵熙伸手指替他拭泪,低声安慰,“三天,我定能救回你来。”
顾夕用尽全身的力气,睁开眼睛。本来明澈的目光只剩下微弱的亮点。他用力看,迷茫中,公主欣喜含泪的脸映入眼帘。顾夕迷茫了片刻,想起昏迷之前的事情,心里的那道伤痕,又裂开。
赵熙揽紧他,传递着所有的希望,用力之大,整个人都在发抖。
顾夕只好用尽力气牵起嘴角,露出个释然笑意,可笑才做出一半,就又昏了过去。
三日后凌晨,正君出殡的日子。
东跨院里的顾夕,油尽灯枯,已近弥留。
大夫们都垂头叹气,只有赵熙,坚定地握着他的手,一直守在床边。
林泽带着宗山首尊常剑一,于正午终于赶到了茂林县。林泽又伤又累,入府便支撑不住了。首尊未经通传,径驾轻功,掠至房中。
他只来得及冲赵熙施一礼,便一步踏上床,盘坐在床里。
顾夕于弥留间,在梦中看到了一道金光,温暖祥和。他潜意识知道自己将死去,即将从这无边痛楚中解脱,唇角微微翘起。耳边,那道声音又执着响起,“夕儿,坚持住,夕儿,坚持住……”
顾夕皱着眉,那道金光退散,剧痛又袭遍肺腑。
忽然一道纯厚真气由脉门缓缓注入。仿佛干涸了数天的泽地,终于沐浴了甘露,空荡荡的丹田,在这股真气带动下,开始慢慢流转。
顾夕浑身震了一下。他不用睁开眼睛,也感觉到这股真气来自于谁。传功与治伤方法不同,对传功者的损伤也不同。他刚经历过一次,明白其中的差别。首尊不是在给他治伤,而是正将内力缓缓注入到自己的筋脉中。
顾夕心里的裂口又一次裂开,他流着泪,振荡起刚获得的一点内息,全力抗拒。
首尊立刻感受到了气流的异动。他睁开眼睛,一只大手按在顾夕腹上,吐力微震。顾夕刚聚起的内力,一下子被震散。更加浑厚的内力,全数涌进顾夕筋脉中……
……………
那一年的冬至后,南华帝国的政局,随着一场初雪的降临而尘埃落定。
街口刑场上的血迹未干,以嘉和公主为主战派的远征军,闪电结束了征战,正由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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