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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君携-第4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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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喜子回道,“陛下这些日子有些疲累,进了冬天,就睡不安稳,错过了时辰,一夜也睡不着了。”
  祁峰停下步子,沉吟道国,“那……此刻去不是恐扰了陛下?”
  喜子垂着目光。
  祁峰这才明白,原来这喜总管巴巴地亲自在此迎他,是打的这个主意。为了主子多睡会儿,这奴才也算是费尽了心思。
  “回外后宫吧,我换件衣裳。”
  喜子抬目看了一眼中宫大人。他自继任总管,这也是头一次与中宫大人单独面对,与他听到的燕帝传闻还是有挺大的差别。他躬身歉意道,“不是奴才拦您,实在是陛下睡一会儿踏实觉不易……奴才给您赔不是了。”说着撩衣就要跪。
  祁峰抬手拦住,温和道,“你忠心为陛下就好,旁的无须挂怀。”
  喜子细细琢磨了这话,想当初,师父赵忠故去前,也是这个意思。没想到师父最忌惮的祁中宫,竟也这样嘱咐他。哎,都是心向陛下,最关切陛下的人啊。
  喜子悬着的心缓缓平复,陪着祁峰往外后宫去了。
  ……
  赵熙在天快放亮时醒了。记不得多长时间了,她都无法安眠到天明。她叹了口气,外面静悄悄的,天色灰蒙蒙,“前殿还没下宴吗?”
  外间有值宿女官轻声回,“下宴了。中宫大人赶着回宫换了衣裳,现在就在外间候传呢。”
  赵熙坐起来,“外间凉,快进来。”
  帘子一挑,女官敛息进来,“外面凉,大人怕冲着您,正在熏笼前暖着呢,”女官上前替她披衣,“大人说请您就别起身儿了,晨起可凉了,今天又不上朝。大人暖好了就进来。”
  赵熙确实也是乏力,她笑着就势靠坐在软枕上,看着通向外间的门口。
  外间很安静,灯影下有一个高挑的身影。那就是她的中宫祁峰。赵熙看着这道投射在门帘上的暖色影子,心中安定又踏实。
  不多时,帘子一挑,祁峰走进来。
  赵熙抬目看,灯影下,昨天宴上那个意气风发的祁装帝君,已经换下玄色王袍,脱下一身的庄重,此刻宽袍展袖,淡银色宫装,几步走到床前,撩衣下拜,再抬头,英气内敛的帝君,岁月并未在脸上留下过痕迹,一双朗目里,含着温润笑意。
  “臣侍参见陛下。”
  “阿峰回来了。”赵熙探手拉他。祁峰抬目,眼中全是赵熙。一年未见,昨日朝上就瞧见她好似又瘦了。方才进来时,看得更清楚。那个马上驰骋,曾令燕祁武将胆寒的女帝,软软懒懒地靠在软垫子上,两肩盈握,玉颈微弯,脸颊瘦削,瞧之让人心生怜惜。
  祁峰目光落到床尾,抬手抚在锦被上。赵熙知道他要做什么,温言安慰,“脚上的伤早好了,不用挂心。”
  祁峰摇摇头,坚持着微掀开被尾,一双玉足,左脚缺趾。
  祁峰心疼抚了抚,卧牛堡死地后生的惊心又映在脑中,他心疼地低声道,“又是伤,又是诞育皇嗣,觉却不好生睡,铁打的人吗?”
  赵熙一颗心全被暖化了,抚着他面颊,眼里全是晶莹。
  祁峰起身坐在床边,先用锦被将她盖住,再她并排躺下。
  赵熙依偎祁峰温暖的怀里,长长舒了口气,腻了一会儿,赵熙问,“阿峰早年身子也虚,这两年将养得如何了?”
  祁峰笼在她的气息里,又暖又甜,呼吸有些不稳,“养得很好。”
  赵熙瞧他那一沾她气息就溃不成军的样子,就心疼了。华宫里的事,他为避嫌,从未安插人探听过,但他王庭的事,赵熙可是了如指掌。祁峰后宫装着她赐的高门贵女们,他却从没沾过。帝君不进后宫,大臣们的奏本能把他淹了,他得顶住多大的压力?还有燕祁太后,那是他亲娘亲,每天哭上一回,他也难以宽慰。
  “当初答应过与卿共育佳儿的……”
  祁峰俯下身,吻上她的唇。赵熙的话被堵回去。
  气喘分开时,祁峰眸子全湿了,他舔了舔了唇,哑着声音道,“臣侍又不是没嗣,谁又敢逼我呢?”
  “真是君权独断了。”赵熙轻轻叹息。
  …………
  午间。书房。
  卸下繁重朝务的两位帝君,偷得浮生半日闲。
  赵熙坐在圈椅里,案前的祁峰正执笔画画。
  祁峰墨笔扫过一块怪石,墨色浓淡相宜。他回目看赵熙,“燕祁没什么好景色,王庭里最好的,就是上回陛下养伤的那片溪谷了。”
  赵熙点头,“这些日子梦里老见着那处,偏又想不全,你画出来,朕挂到墙上,想了就看看。”
  祁峰心里酸,掩饰地转过头,又画了几笔。
  赵熙笑着看他,“是不是久不画,技法都生疏了?”
  祁峰垂目,“……臣侍本来就不善画艺。”
  赵熙感叹,“上回别院你画的春意图,真是惊艳,这还叫不善呀?”
  祁峰笑笑,缓缓道,“臣侍师承顾兄长,兄长教的东西很广博,书和画上,臣侍用的功倒是真不够多……”
  赵熙抬目瞟了她的中宫一眼,并不接过话茬,“反正你回来也要住一段,也不是一时三刻就走了,且有日子呢,这画慢慢画,多画几回就成了。朕不急。”
  祁峰抿唇。顾铭则与陛下的心结,他且无力干预了。
  他放下画笔,转过身,正面赵熙,“陛下,夕儿……”
  赵熙轻撩眼皮儿,看他。
  祁峰愣了下,回到华宫,他和知道清溪阁封宫了。怎么了?难道顾夕这个名字也不能在赵熙面前提及吗?
  赵熙也知道祁峰什么情况都不清楚,于是顺了口气,解释了一句,“夕儿……前尘俱忘,等于重新活过。他……要朕……重赐他再来一回的机会。”
  祁峰没听懂,愣愣地看着她。
  赵熙叹了口气,失落道,“他要重新活一次的机会……”
  “他……要离宫?”祁峰惊讶。从没设想过这样的形势,纵使顾夕服下药丸,拼了命的,也是记挂着要和赵熙重新开始,哪成想,是要抛开故人,自己重新开始的说法?
  祁峰皱眉,“不对呀,在卧牛堡时,夕儿为什么不这么讲?……”
  赵熙也皱眉,事关太子,她还真需要与祁峰好好商议一下。
  “陛下,臣侍想去探望。”祁峰已经是心焦起来,他放下笔,走到她面前,“夕儿是臣侍幼弟,母后也甚为挂念,回来时,千万叮咛要照料好……”
  赵熙摇头,“你别急,先回内后宫朕有话与你讲。”
  祁峰焦急抬目,还待请旨,赵熙叹道,“哪里就能亏待了夕儿呢?”
  祁峰吓了一跳,“臣侍不是这个意思。”
  “朕也不是这个意思。”赵熙探手拉住他,“母后身子不好,赤苏这两年一直调理着。夕儿也是赤苏在调理。两人在一处,省得赤苏两头跑。母后和夕儿,倒有患难之交的,两人也投缘,夕儿除了在听溪阁,就在母后宫中了。你正好在那能见到他。”
  祁峰这才听明白了。原来顾夕并未被禁在宫中,此刻该是在内后宫太后那里侍奉。不过行动到底受困,与圈禁也没啥大区别了。他心里难过,却也不能显露出来,“臣侍遵旨。”
  …………………
  内后宫。
  一路过来,祁峰看到内后宫景致,与之前大不相同。太后的性情在那次寿王宫变的事件后,改变了。不事奢华,归于平淡。每日理佛,休养身体而已。他
  随赵熙绕过一处梅园,初冬,梅林里并未开花,红红的一片花苞。祁峰无端想到了顾夕从前摆弄一两次梅花插瓶的事。估计太后宫中的这些景致,大多出自顾夕之手。那个跳脱好动,天性洒脱的顾夕,赋闲至此,终日摆弄花草,不知是幸还是不幸。
  绕过梅园,太后宫门就在前面。路两旁是清雅树植,弯弯石路,古朴雅致。祁峰看着,更觉心疼。
  太后午睡刚醒,坐在正堂,接受女儿和女婿的参拜。
  祁峰提衣拜下,侍立在两旁的人,一齐跪伏。祁峰三叩全礼,抬起头,看见太后座侧那个淡色的身影。身材高挑,肩平背展,乌发如墨,玉颜怡静,正是顾夕。
  “平身吧。”上座之人声音苍老,虽没底气,却也清晰。祁峰谢恩起身,顾夕也同众人一同起身。
  赵熙目光落在顾夕身上。顾夕全程垂目,未看赵熙一眼。
  赐座叙话,未多时,两个小小身影就跑进来。正是太子和二皇子。
  老太太这才笑开了,招手叫两个小孩过来,一左一右揽在怀里。
  “中宫这一走就是一年多,两个孩子都快不认得父亲了。”
  祁峰哪里坐得住,起身,“是臣侍的错。”
  “母后,他王庭事忙……”赵熙在一边说。
  “知道,知道,去岁边境拒敌,今岁境内又逢天灾……”老太后絮絮,“夕儿都给哀家讲过。”
  祁峰抬目看顾夕,顾夕垂目站在太后身侧,若有感应地抬起目光。微微挑了挑唇角,冲他露出个温暖笑意。
  祁峰心里暖暖的,“顾侍君身子可好?”
  “好多了。多谢大人挂念。”顾夕自祁峰进门,头一回开口出声,声音清朗和煦,微微低缓。
  老太后侧头笑看顾夕,眼里全是宠溺,“这孩子呀,赤苏和哀家费尽了心思,养了这么些年,也没见长回点肉。当初在小院子里避难时,那么艰难的日子,也没这么憔悴呀。要哀家说,这孩子得散养着,不能拘那么紧。”她回头看赵熙,“夕儿回宫这么多年,就没出去玩过,年轻人不能这么拘着,看把孩子闷坏了。”
  赵熙点头应,“是儿疏忽了。”
  太后又指着祁峰道,“中宫也得上心,你们一年到头,都在外面呼风唤雨,倒圈着夕儿,何忍得心。”
  祁峰起身,“儿臣知错……”
  顾夕站在一侧咬唇跪下,“母后,儿臣伤未愈,再消停养两年吧。多陪陪您。”
  顾夕说话,太后总是愿意顺着,她叹了口气,“也是,夕儿的伤得也太重,昔年,夕儿那柄长剑,舞起来才是好看,雪花都不沾身儿……”老太太想到了雪夜少年舞剑的画面,可惜地摇头,“养好了再说吧。”算是放过了祁峰。
  太子本缩在太后怀里,此刻,目光一直在祁峰和顾夕中间反复扫过。这两人本是兄弟,长得倒是神似六七分。他现在年纪小,倒不是那么明显地肖似顾夕。他轻轻缓了口气。
  祁峰的眸光也扫到他脸上,这孩子进来有一会儿了,却不似从前那般与他亲近。
  “崨儿,父亲回来了,为何不发一语?”太后倒是在一边道,“可是离宫太久了,你不认得了?”又数落祁峰,“走这么久,孩子都长这么大了,你这做父亲的可认得孩子了?”
  祁峰只得又认了一回错。
  赵熙用目光一再安抚他,祁峰笑着微微摇头,示意无妨。
  赵崨也意识到自己表现得过于生疏。忙从太后怀里站起来,下阶撩衣拜下。二皇子也随着见礼。
  祁峰单手将二皇子抱起来,摸了摸额头。几个月前的伤处,已经只留个印子。他一回宫,就听到这个消息,如今见了,可以想见当初摔得有多重,心疼道,“焕儿还疼吗?”
  “不疼。”小孩声脆脆的。
  祁峰笑着搂紧孩子,“好,这才是男子汉,父后给你带了关外的良驹,等伤好了,带你练骑射。”
  “好哇。”焕儿乐得在他怀里直蹦,亲呢地搂着祁峰的脖子,小脸埋在他怀里,一个劲地蹭,“父后最好了,父后最好了。”
  祁峰把孩子搂在胸前,手指抚到那处伤疤,眉头微动。
  赵崨跪在阶下,仰头看他。
  祁峰抬抬手指,“起来吧。”
  “是。”赵崨起身,怯怯的,颇为拘束。
  “功课可跟得紧?”
  “儿臣用心读书,师傅天天跟得紧。”
  “功夫可落下了?”
  赵崨怯怯道,“骑射师傅布置的,都做到了……”
  祁峰轻轻哼了一声。这小子,天生的聪明,读的书不用下死力背,就能记住七七八八,练功也是这样,师傅示范了,他只一次,就能学得到模有样。祁峰抬目看了看垂目站在太后身侧的顾夕,心道,这一点,这小子倒是随了顾夕。
  只是赵崨小心思太重,因得功课好,不太用功也不会被师傅捉住,倒是腾出不少功夫瞎琢磨。若是琢磨着淘气也就算了,可就因着生在皇家,他若有了小心思,那可是能要命的大事呀。察觉到这一点,他上次回燕祁前就曾同赵熙商量,要带赵崨去北境待几年。
  赵熙也允了,只是说再等两年,孩子大大再说。北境清苦,总是身子骨长大些才好适应。后来又遇赵熙怀娠,太后病情时好是坏,定是舍不得孙子远行,这事就耽搁下了。
  他目光扫过顾夕,又扫过赵崨,两人从他进来就没有目光交流。若说亲近,在宫中赵崨该与顾夕最亲才对。可如今二人这气氛……祁峰也是宫里历练出来的,自然感受得到其中的微妙。
  赵熙见时候差不多了,起身扶住太后,“母后别太累到了,咱们回后堂歇歇吧。”两个孩子也上来扶,太后舒心笑道,“好啊。”
  纵使一生富贵,权势熏天,也不如最后归于平淡。她这把年纪,还能享天伦,夫复何求呢?
  正堂侍者退净,安静下来。顾夕留在阶上,垂手而立。
  祁峰负手看着顾夕。
  良久,顾夕抬目,看着这位陌生又熟悉的男子。
  祁峰抬起一只手,招了招,“夕儿,过来……”
  兄弟二人一前一后出了正堂,绕过花圃,进了一座小院子。
  院中清雅翠植,周遭是梅树环绕,几间连排的屋子,有内侍和宫娥上前,迎住二人,“大人快进屋歇歇,暖茶都备下了。”
  “好,你们不必跟着了。”顾夕点点头,径引着祁峰进了正屋。
  祁峰看了正屋陈设,恰是顾夕喜欢的样式,不禁惊讶地看了看顾夕,“夕儿在太后这也有处院子?”
  “嗯。有时回去晚了,赶上天儿不好,便在这歇了,免得奔波。”顾夕低低地答,手上不停给祁峰倒茶。
  祁峰皱眉,“你是陛下侍君,不回外后宫,躲到这里……难道还要陛下候着你有空闲?”
  顾夕抿紧唇,垂头不语。
  祁峰拉过他,把手上的茶杯接过来放在桌上,“夕儿,陛下说你想起来了?”
  他低头试图看顾夕的眼睛,可弟弟始终垂着眼睛。
  “全想起来了,还只是想起一些?你可有话要问我?”祁峰追问。
  顾夕仍不应,伸手仍想去够那倒了一半的杯盏。
  祁峰一把扯过他,“你……”入手,顾夕瘦削的小臂,硌着祁峰的手心。祁峰顿了下,手指下滑,把住他脉门。
  昔日剑宗最年轻的天字阁掌剑,没做出任何反应,就这样被他轻易扣住了脉门。
  武学,无论是否内力精纯,身上的反应是先于意识的。顾夕这样明显是未想起自己还有武功。祁峰把着脉,顾夕的脉既滑又乱,比之常人还不足,祁峰心里一下子就软了。
  “自己乱猜,徒自伤神,你有疑惑可问陛下,问我也成。”祁峰柔下声音。
  顾夕滞了好一会儿,抬起头。祁峰这才有机会打量一下自己的弟弟。莹白如玉的面庞,连唇色也淡淡的,只有一双点漆的眉眼,含着湿润润的光。漂亮得似谪仙,缥缈又遥远。
  “兄长既然这样讲,夕儿还真有一事,想向兄长求证。”
  祁峰点头。
  顾夕顿了一下,“那药……是怎么得到的?”
  祁峰未料顾夕会追溯这个。不过想想也是,大家都告诉过顾夕他服了药,却没人给他讲药的来历。
  祁峰想了想,尽量挑能说的,“陛下受伤,在卧牛堡,你赶过来时,也受了伤……”他抚了抚顾夕的腕子,“手腕骨折了,缠着绷带,腿下也不太利索。带路的鹰都累死了,你终于赶到。”
  顾夕入神地听着,想像当时情况的危急。
  祁峰也叹气,若不是顾夕问,他永远也不愿再回忆那一段最揪心的时光,“为救陛下,你散尽一身内力,要离开时昏倒了,之后人事不醒。当时,身上就带着那枚药丸。”
  顾夕微微震动,原来他与陛下的渊源是这样的。怪不得她反复说过,不离不弃。
  看样子自己纵使伪装成恢复了记忆,也不能得她首肯离开皇宫。
  “这么独特药效的东西,是用药方子包着的?我既昏倒,别人怎知它是做什么的?”
  祁峰怔了下,“有……药师懂得些。”这事涉及到顾铭则,祁峰并没有把握把顾铭则的情况告诉顾夕。若顾夕执意要救先生,陛下那里恐怕又要起冲突。他头疼地含糊了一句。
  顾夕微微皱眉,“喔,这药师技艺了得。先前我也问过赤苏,他对这药却是知道的。只是赤苏当时并不在卧牛堡。若是真有另一位同样精湛的药师,为何不带回宫中给太后调身体。”
  祁峰诧异地看着顾夕。从未见顾夕用这样的语气讲过话,语气虽缓,却一句扣着一句,倒神似赵熙。
  顾夕凝视他良久,淡淡笑笑,“兄长不能据实以告?估计其中曲折也是颇多了,夕儿本不该知道的,对不对?”
  “什么话。”祁峰被这一句句顶得够呛,当初顾夕拼着死也要忘却,如果却又执着地要记起,这是怎样的折腾啊。祁峰沉下声,“怎么讲话呢?从何处学得这样阴阳怪气?”
  顾夕抬目看他,清湛湛的眸子里写满执意,“那夕儿从前是什么样的?定是乖巧可人的吧?与兄长同事陛下,兄长可曾忌惮过夕儿呢?”
  祁峰愣了半瞬,气得扬手。
  顾夕不闪不避,抬起脸微闭了眼睛。
  预期的一巴掌并未扇下来,顾夕睁开眼睛,看见祁峰痛惜的神情。
  “我听陛下讲,还不能想像,原来你真是去意这么坚定?”祁峰一语道破顾夕的心思,“你这么闹腾,自己身子受损,陛下也是夜不能安寝,你到底想要怎样呢?”
  顾夕咬唇,别过脸,掩饰红了的眼圈。
  祁峰心里感叹,到底本性难移,再吃那药,顾夕还是心软的。刚要安抚他,顾夕却退了半步,沉着声音,“兄长,夕儿说的话,全是真的。”
  祁峰皱眉,“什么话,难道我们给你讲的都是假的。”
  顾夕摇头,“再重生一回,醒来时,兄长的关切,陛下的疼惜,太后的怜爱,夕儿都能感受得到。前世定是乖巧可人,武功又高,所以陛下喜欢,众人也都跟着喜欢。纵使与兄长……与兄长同事陛下,兄长也未有半丝忌惮。”
  他这话说得,祁峰脸上也红了红。
  顾夕仔细打量祁峰神情,落寞笑笑,“这些年,弟一直在想这个问题,也终于想得明白了些。兄长、林帅都是陛下侍君,却皆不计较弟一人占着皇恩,实际上,是顾念着旧时的情义吧。现如今,夕儿已经不是从前那人,既然忘掉前世,那大家也该一同忘记……”
  祁峰反应了好一阵,才琢磨明白这话里的意思。他震动地看着顾夕,“夕儿,你……岂可这样枉自菲薄?”顾夕这是将现在的自己当成一个玩物自居了?
  顾夕抬手止住他的话。祁峰下意识看顾夕修长的手指。顾夕随他目光落到自己指间,“你们都说这双手会舞剑,是剑宗高手,可我现在一丝一毫也想不起,什么剑招,什么内力,全是上辈子的事。为何一见我,你们就要露出这副痛惜的神情?我自己尚不知前尘,又为何一定要为以前追忆?”
  顾夕指了指周遭,祁峰这才看见周遭墙上挂着字画,多宝架上摆着不少插瓶,瓶内花枝争奇斗艳,“从前的顾夕也是精通这些吧,我瞅着陛下备下来的琴、书画,无一不精。可如今这双手,不愿摆弄这些……”
  顾夕转目看着祁峰,眸光中并没有有祁峰熟悉的,属于剑宗高手深藏不露的英气,清澈澈,像一汪清泓,“我在宫中养伤,这些也是现学的。从前在清溪,先生教我的那些,大概都是以前我会吧,大家便拿来让我再练起来。等我好了,是不是要让我再练成个剑术高手?”
  祁峰抿了抿唇,他不得不承认,他是有这个想法来的。
  顾夕摇头,一字一句,“看来兄长与陛下一样,是不是都有些恍惚了?再重活一回,顾夕已经不是前世的顾夕,你们总拿着上一世的那个人来看待现在的我,心中只余怜惜。这样的我,不是玩物,又是什么?”
  “啪……”祁峰反应过来,一巴掌已经将顾夕打实,顾夕眼前一黑,向侧踉跄一步。
  祁峰一巴掌甩出去,已经后悔,上前一步把人扶住。
  顾夕脸颊上已经红了一片,唇角微微裂开。他轻轻转腕,脱出祁峰的手掌,微微喘息,“从前的夕儿,不是这样赢弱吧,兄长是不是在懊恼,万不料夕儿如此脆弱,真不该打这一巴掌?”
  祁峰的话全被顾夕说完,他一时说不出下言。
  顾夕抬目看他,“非是弟自怨自艾。如今兄长面前的顾夕不是什么剑阁高手,不是旧时的人。我想告诉你们的,就是这个。”顾夕撑着站直,长身立在兄长面前,微微抬起下颌,一字一顿,清晰道,“我用了几年时间,认识了新的自己,你们却总要把我拉回前世里。既然已经前尘俱忘,便请收起旧时顾夕的一切。我这样的要求,好像并不过分。”
  祁峰用全新的目光打量顾夕,从不知小弟想得这么深,他强迫自己尽量理解顾夕的话,滞了好一阵,哑着声音,“离开皇宫,离开我们,你便是全新的你了?”
  顾夕垂目。
  祁峰叹息,“你既然想了这么多,有没有想过,作为剑阁高手,能拼着一身的内力,拼了命地救陛下,为着什么呢?”
  顾夕全身震了下。
  祁峰上前一步,挑起他下巴,看见他眸中的水光,“夕儿方才讲了那么多,又冷又决绝,可是这一层为何没讲?你也想过的吧,当初你是怎么想的,现在你也一定能想明白。”
  “你纵使吃了那药,也还是顾夕,是我的小弟弟,陛下心里的人。本性总是难移,当初在卧牛堡,我就跟你讲过,纵使你不想留在陛下身边,也不准你乱闯,我带你回王庭,母亲在王庭想念着你。你难道还想着抛下一切,随风一般消逝吗?”
  他轻轻晃了晃顾夕的下巴,怜惜道,“人生在世,总不能一逃了之。你执意要吃那药丸时,我们心软了,让你逃避了一次,可事实证明,我们不该心软的。现在你又要逃?好吧,那药丸虽难得,却也不是做不出来的东西,你若真想逃,明日我便找那药师再做一丸给你服下,你再醒来,重活三世,是否能比现在轻松些?”
  顾夕目光被祁峰禁锢,大滴的泪,扑簌簌落下。
  祁峰心里长长叹息,将顾夕揽在怀里。顾夕的心思,他完全明白。正如当时他拼了命地要死遁是一样的。
  当初正君死遁,顾夕义无返顾地配合着他,助他成功。如今顾夕这样哀痛,可他真的做不到当初顾夕那个程度,他不能帮顾夕离开。
  唯有逼着顾夕,或是承诺留下来,或是同意随他回王庭。顾夕啊……祁峰紧紧揽住怀里发着颤的人,心里又涩又酸。世事轮回,却逃不过一个命数。当初十七岁的少年,牵着马站在公主府阶下时,就已经注定了他一生的纠缠。
  ……
  傍晚。太子宫中。
  赵崨凝着眉,坐在案后,整晚回味白天在内后宫的事。越想越觉得不安。
  父后回来了,母亲多么高兴啊?如果这一次父后使母亲又怀了孕,那他的地位就危险了。
  “母皇只有两个皇子……”他突然抬起头,目光里闪着锐光,“如果她从此再无嗣,是不是我就得救了?”
  赵崨打定主意,扬声,“来人。联络清溪阁,我要见顾侍君。”
  目前,最能干扰母皇心思的人,就是顾夕。只要顾夕那边不定,母后就无暇顾及太子之事了。赵崨像溺水的人,执着地抓住一棵稻草。他需要搅乱局势,而唯一的希望,只有顾夕。
  深夜。
  一个修长的身影,站在长巷最僻静处。正是顾夕。
  一个小小的身影,从一处角门闪身进来。
  顾夕微微簇眉,急切低声,“太子殿下,为何还不听圣命……”
  赵崨不待顾夕说完,就摘下风帽,露出面庞。顾夕看了他一眼,便垂下目光。
  赵崨淡淡笑笑,“顾大人也看见了,我一天一天长大,肖似谁呀?连父后也厌了我,撺掇着母后要贬我太子位,发配边疆呢。”
  顾夕皱眉,“太子殿下不可听信小人挑拨,中宫大人怎么会……”
  赵崨抬手止住他话,“不是谁都同大人一样,无欲无求。中宫大人是燕帝,他不能不留嗣,我不是他亲子,试问纵使他放心让我留在太子这个位置上,他的王族能容?”
  顾夕皱眉,“你是华国太子,燕国内政离你甚远。”
  赵崨摆手,“燕国早晚归于华国,两国的事都该孤操心。”
  顾夕震动,“你是这么想的?”
  赵崨点头,“现在燕华两国是姻亲之国,可谁能保后世之事?必要合成一个大国,才能更强大。”
  顾夕抿唇看着这样异常坦白的太子,隐隐感觉他已经有了决定。他焦急地拉住赵崨,“崨儿,陛下从公主摄政王,一步步走到顶峰,其中多少历练,并不是在深宫玩弄权谋,就可以成为中兴之帝的。你还小,该多修自身,不该这样想事情……”
  赵崨甩开他手,小小的脸上全是冷意,酷似顾夕的漂亮的眼睛里,噙着的泪,倔强的在眼圈里打着转,拼命噙着不掉下来。这样的孩子,让顾夕的心又软起来。
  “好吧,你讲,要怎样你才不再折腾?”像天下的慈父一样,顾夕再一次让了步。
  “什么父子亲情,生父养父,都是一样的只为自保。把我抛下倒让你们省心。”太子恢复了小孩模样,小声嘀咕,大眼睛里的泪盈得满满的。
  顾夕看不得孩子这样,软下声音,“太子殿下不必自危,是要我离开吗?我已经答应你了……”
  赵崨等的便是这句,挑眉道,“立时?”
  顾夕心寒至极,立时?难道是要他自裁吗?
  赵崨也意识到这话有点过头儿,叹道,“也是儿臣一时慌了分寸,母皇已经起了意,儿恐怕马上就会被贬,父侍一心回护儿臣,便救儿臣这一回吧。”
  顾夕看他唱作俱全,更是心寒,“陛下连诞两子,又有朝政拖累,身心俱疲,后宫不宁,她更寝食难安。这半年,我疏于照顾她,便也是为着与太子的承诺。若是我死,能解困局,便不必煎熬陛下这么久了。可是这样不成……”
  宫中无故死了顾夕,赵熙得是什么反应?赵崨明白顾夕的意思,方才的戾气撤了撤,抿唇不语。
  顾夕叹了口气,“我不在了,你们可否如从前般母慈子孝?”
  赵崨的脸色地黑暗里红了红,强自嘴硬,“自然,儿臣孝敬母亲,不敢有半分疏忽?”
  “也友爱兄弟?”
  “嗯。”
  顾夕长长叹气,“诺不轻许。”
  赵崨挺了挺胸,“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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