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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君携-第3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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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哎,”康丘不安道,“别,心里不痛快,别憋着。要不可以试着喝喝酒,打打猎,要不去花楼玩……”他说得顺嘴,意识到不对,让顾夕这样的人物去花楼,就真亵渎了。
  顾夕真的被这汉子暖到了,虽只是萍水相逢,却都是心怀坦荡的人。顾夕在穷途末路,心烦意乱时,能得康丘慰藉,实在心生感动。他和缓笑笑,“好,等此间事毕,你我相约进山去打猎,再到城中最好的酒楼去喝醉仙酿,可好?”
  康丘亮着眼睛,使劲点头。
  顾夕换好了装,康丘也跟着换了。两人皆是玄色轻甲,覆好面具,顾夕大大松了口气。康丘一样穿戴了,过来上下打量顾夕,替他把几处穿戴不妥之处整理好。一边整理服饰一边絮絮地给顾夕讲了讲死士营的规矩。
  “刚才骆格通知我们俩入死士二营。”
  顾夕点头。一营都空了,是该归二营了。
  康丘红着脸道,“我被升了百夫长。”
  顾夕笑道,“恭喜康兄。”
  康丘嘿嘿地笑。
  两人出了帐,暮色已经降临。趁着黑,顾夕感觉比较放松。一路上,康丘又接着给他普及了燕祁的习俗,顾夕博文强识,自然一一记在在心中。
  二营百夫长骆格接见了二人。
  因是在死士营,大家都覆着面具。顾夕白日里见过骆格,因此记得他的声音。
  骆格冲康丘拱拱手,“以后咱俩各带百人,我为正,你为副。”
  “是。”康丘点头。
  顾夕过来,依规矩单手抚肩,单膝跪下,“桑梓参见百夫长。”
  骆格也记得顾夕的声音,很是清越动听的,他亲自扶顾夕起来,和气道,“桑梓这一路辛苦了。”
  顾夕按照规矩,缓缓摘下面具,抬头让他责任的主管骆格看了眼。骆格一见就愣住。顾夕脸上蒙着灰尘,灰一道黑一道的,可以理解为没洗干净,可是一双明眸却遮不住,深湛湛的,睫毛扑扇扇,象两把小扇。骆格在心里感叹,美人在骨不在皮,这小子一看就是个绝色。他瞟了眼站在一边的康丘,康丘冲他耸耸肩。骆格还有什么不明白,面前这位桑梓,不是什么背剑的兵士,恐怕就是摄政王的小宠儿了。
  骆格以为自己真相了,长长舒出口气,说话越发和气,“太后得知桑兄弟回来了,非常高兴,要召你见。又听说你伤着,便吩咐你醒后再去晋见呢。”
  “是。谢太后体恤。”顾夕道。
  骆格点头,心道这位桑梓进退有度,看来也是见过世面的,更加肯定了摄政王身边人的想法。
  康丘非常担心地看着顾夕,看样子是想跟着去。顾夕却知道此去还是很凶险的,他不想康丘陪他涉险,于是冲他摇摇头,重新覆上面具,随骆格走了。
  …………………………
  燕祁行营布局,顾夕是画过图的,自然非常熟悉。虽然祁峰不在营,但营地布局却未改动分毫。太后带来的几万兵,该是在外围扎营。死士营是近身拱卫,离太后当不会太远。果然穿营而过,没走多远,前面灯火辉煌处,就是太后营帐。
  大帐是一座高大的牛皮帐蓬。帐外覆面死士们肃然而立。帐内灯火通明,有进去回事的将领和文臣,都井然有序。
  死士们向骆格行礼,“太后正得空,大人进去吧。”
  骆格站下,回头嘱咐顾夕,“桑兄弟,太后驾前,要守礼有矩。问了话才能答,不许抬头直视太后。”
  “嗯。”顾夕显出非常惧怕紧张的样子。
  骆格拍拍他肩,“别怕,有我在,我提点你。”
  “谢大人。”
  随着骆格步入中军帐,顾夕全部精神都集中起来。
  大帐里装饰古朴,一面大镜,立在大案左侧,大案后面并未坐人。一队回完事的大臣们正往外退。
  骆格示意顾夕跪下,他也单膝跪地,冲着内帐恭声,“娘娘,人带到了。”
  顾夕屏住气,垂着头,半晌,听见内帐里传来一个女人初醒时慵懒的声音,“喔?哀家且有话要问。”
  “是。”
  骆格回头示意顾夕。顾夕瞅着内帐的帐门,膝行两步,凑了过去。
  “你近身侍卫摄政王,可细说说当日阵中情形。”太后的话音从内帐飘出来。
  顾夕沉声道,“当日数倍精兵围攻我们,损失惨重。”一句话,虽然简单,却道尽战阵危急。
  帐内沉默,好一会儿,太后才出声,“数倍之敌?摄政王是这样身殁的。”声音悲凉。
  又沉了好一会儿,听见太后冷哼,“摄政王身殁,你却为何独活?”
  顾夕心里一震,意识到不太妙,太后定是要迁怒。他赶紧道,“当日小人和大家一样,拼死护着摄政王突围,并未敢怠慢,更不会偷生。小人重伤昏死前,摄政王已经突围。”
  声音不高,却震得帐内一片惊呼声。继而,有盆盏碰撞声,帘子一挑,一个中年美妇只披着睡衣,踉跄出来,“你……你说什么?”
  外帐的人都吓了一跳,纷纷跪伏。顾夕也伏下身,“兹事体大,小人恐怕有人会害摄政王,故而从未跟人提起此事。当日我们被数倍的精兵围攻,大家都拼死抵抗,摄政王虽然也伤得挺重,但他确实突围而出。小人拼死挡着追兵,这才被重创晕过去。”
  太后激动得浑身都打着颤,“摄政王,还活着?”她身边的女侍们纷纷扶着她,低声劝,“娘娘顾着身子呀。”
  得知喜讯,太后似哭又笑,一迭声吩咐赏顾夕,她同身边的幕僚道,“哀家就说,摄政王不会这么就殁命的。”
  众人纷纷道贺。太后一迭声命令去找人。人员川流不息地出来进去,都消停时,太后已经力竭地被搀扶回内帐去。
  有内侍过来,引二人出去。
  “太后娘娘听闻摄政王噩耗,昼夜不停地赶来,半路上,又闻陛下噩耗,哎,已经是身心俱损……”那内侍嘟着胖脸,一脸忧虑,“祁岷害了摄政王,又弑君,虽然已经身死,但太后仍命将他尸首挫骨扬灰呢。”
  这些事情顾夕不知道,转目看骆格,骆格咬牙切齿道,“对,前天太后一到,就命咱们就将那逆叛的尸首挫骨扬灰了。那些囚车里装的人,是他营地里留守的兵士。”
  “幸而桑梓带来点儿好消息。”那内侍笑道,“咱家姓黄,是太后身边的总管,桑梓得太后青眼,以后肯定会再召见。”
  顾夕连忙自谦。一队内侍过来,往顾夕手里放东西。都是太后赏下来的。
  顾夕将手里捧着的东西,挑出一个最大的盒子,给了那总管。那黄总管喜笑颜开地收了,又嘱咐好几句,这才走了。顾夕留下一样,把剩下的全塞给骆格,“谢谢大人提点。”
  骆格推辞了几下,收了,笑道,“桑兄弟真是福星啊,几句话,就让太后尽扫愁云。”说完不胜唏嘘。主子高兴了,他们这些人才好过呀。
  顾夕揣度着赵熙的棋局,所以方才只提祁峰突围了,却不提人在哪里。若是赵熙不放人,太后也只得空欢喜。不过自己眼下之危算是解了。他志在找人,在营中也待不长久,后续的事,自然赵熙早会有筹划。想到赵熙的谋划,顾夕在面具后面长长出了口气。
  因是太后亲自赏了的人,顾夕得到了一个双人帐子。同住的只有康丘。康丘去上值了。他独自在帐中卸了面具,脱了软甲,疲备之极。自他内息受损后,伤一直时好时坏。宗山几位尊者的内力,皆输给了自己,按理说该是恢复如初,甚至好过从前。可奇怪的是,内息一动,就筋脉牵痛,若用得狠了,就会受伤。连累得身子虚弱,持续数日。
  顾夕开始以为是内力还未融汇而已。可每每打坐调息,又觉得内息并无凝滞,真是令他百思不得其解。不过顾夕是个洒脱随性的人,对身子的不适,也只默默体悟,在自己力所能及的范围内悉心调理,从不执着。
  月牙低垂,天色将明。
  顾夕双臂抱圆守一,结束百周天,缓缓睁开双目,眼中还有波澜,又亮又深。
  顾夕起身,站到帐门外。营地一片寂静,远山剪影般,在广阔天际划出流畅的山线。只一瞬时间,启明星忽暗,一轮红霞从天际透出,亮光似喷薄般,瞬间给群山镶了厚厚的金边。他眼望着一纵一纵地执着上升着的红日。心中满满的,都是赵熙。
  离开赵熙身边,也有这些日子了。期间,两人未再通过气,她的想法,他只能靠那张写着密旨的小条去猜度。
  顾夕叹气。替她做决定,纵放了先生的母亲。顾夕这么做时,就想得到,赵熙该会是如何震怒。十年间,他与先生朝夕相伴,对先生了解到了骨子里。先生虽然洒脱随和,骨子里,却最是清雅高洁,傲气无人能匹。若是赵熙真用家人要挟他,怕是永远也不能迫先生就范的。
  顾夕涩涩地又叹了口气。赵熙的偏执和不甘,像利刺,将离她最近的人一个个刺得血肉淋漓,也刺伤了自己。恐怕先生当初安排一切时,也未料到她会如此执着吧。或许先生的记忆里,赵熙也只停留在童年阶段。
  不相处,难相知。经年之后,物是人非。他俩人确实都估错了彼此。
  顾夕对自己所做不后悔。既然认定了,他就不必藏着掖着。他既爱她,就要全力护她、助她,帮她拨开心头阴霾。
  康丘下值回来,见顾夕站在门口吹冷风,忙扶了他一把,“外面冷,怎么不多歇着?”顾夕回过神,随康丘进了帐。
  帐内温暖,顾夕坚持了一下,就觉得困意上来了。
  康丘还在喜气洋洋道,“我都听说了,你得了太后青眼,以后在营中可安全了。”回头却见顾夕脸色苍白,昏昏欲睡,忙安置顾夕躺下,担忧地说,“再睡一会儿吧,黄总管特意嘱咐军医,过会儿来给你瞧瞧伤呢。”
  顾夕点点头,眼皮就开始打架,坚持了一下,就闭上了眼睛。
  康丘怕扰了他,索性退出帐,另找了个左近的帐子,睡觉去了。
  顾夕睡得并不安稳。梦里一会儿是赵熙,一会儿是先生,还有万山和太后,多少张脸交织在一起,令他头疼欲裂。
  他想睁开眼睛醒过来,却无力,只得身陷在梦魇里。
  及近中午,康丘过来推醒他。顾夕一头冷汗,终于醒过来。
  军医忧虑地坐在他身边,收回把脉的手,“小兄弟身子怎么如此虚?老夫号着脉,瞧着似有寒气儿侵入五脏六腑呢。”
  康丘张大眼睛,顾夕也一脸茫然。
  “不过幸好你内功深厚,平日要注意调息,不能妄动内力,兴许能调回来。”老军医开了调养身子的药,就离开了。
  “寒气?”康丘意识里的寒气,就是着凉,他赶紧奔出去熬药,又令兵士捧进来个火盆。
  顾夕拥着被子,呆坐在铺上。
  他此回只身赶赴燕祁行营,是因为心中有个大胆的猜想,祁峰,万山,都是燕祁人,先生是否也与燕祁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还有自己,他不相信自己是个无主的孤儿,从小锦衣玉食,即使先生未到宗山时,他便就是富养大的孩子。从前顾夕从未想过这些,也只在这两年,他经历世事,才明白万事并不会没有缘由。
  燕祁大营,像块磁石,牢牢吸引着他,召唤着他。顾夕不知道他会在这里寻找到什么答案,却在潜意识里觉得,只有在这里,才是最靠近谜底的地方。
  如今到了燕祁大营,却有了更意外的发现。方才军医说的,什么叫寒气儿侵入。是毒?顾夕默默运行内息,并无凝滞。他沉默地坐在榻上,心里莫名沉重。
  顾夕喝了老军医的药,就昏昏睡去。直至黄昏,才幽幽醒来。
  轻暖皮裘,高床软枕,帐内薰着安息香,恬甜宁静。顾夕撑着坐起来,下意识地嗯了一声,“陛下?”
  声音不高,却将自己吓了一跳。一时迷糊着以为是在赵熙的寝帐里。
  坐在床边的一个中年妇人正疲惫地小睡。顾夕一有动静,她就惊醒。探身惊喜地拉着顾夕的手,“夕儿。”
  顾夕这才注意到床边有人。他回目看去,整个人僵住。这妇人燕人装扮,虽然素色衣裳未着妆扮,但是面容姣美,眸色亮丽,正是宗山时照顾他起居的秦嬷嬷。
  “夕儿……”山峥目中全是泪,猛地把顾夕揽在怀里。顾夕被她带着晃了晃,醒过神来,忙伸开双臂,将哭得肝肠寸断的人扶住。
  山峥本就是祁峰和顾夕的生母,在宗山时,化名秦嬷嬷。在宗山时,两个儿子都在身边,便是不叫她母亲,她也没什么不足的。可是一朝分离,仅一年,就物是人非。她在顾夕睡着时,替顾夕擦洗换衣,检视了他全身后,就守在床边,心疼得哭了一个下午。此刻,她再忍不住,彻底崩溃。
  顾夕并不知情,温柔地扶住她轻声安慰着。
  山峥剧烈地摇头,“伤成这样……啊,对了,夕儿,我要告诉你,我不是……你可知道我……我就是……”她越哭越说不成句,崩溃地靠在顾夕肩头,泣不成声。多年来的秘密,该如何讲给孩子听。顾夕听后,会不会心生怨恨?
  顾夕心里更急,他扶住山峥的肩,低声问,“嬷嬷,您振作些。告诉我,你怎么会在这里?”
  山峥泪眼迷蒙地看着顾夕,“啊?这里,这里是摄政王营地。”
  “摄政王回营了?”
  山峥眼含喜泪,“人没回来,但消息已经传回来了,今天午后,南华派人来报称,摄政王上次一役伤重,被南华陛下所救,昨日才醒转过来。再休养休养,便可回营。”
  “喔。”顾夕点头,心里猜测着赵熙此举的含义。
  “太后娘娘欣喜异常,已经等不及,亲自带人去离风口接去了。”
  “你们太后去离风口了?”
  “是啊。”山峥迟疑了下,想着先从太后这个话题,把话一点点讲开也好,她小心翼翼地看着顾夕的眼睛,“夕儿呀,不是你们太后,是我们太后。”
  顾夕怔住。
  山峥咬着唇,“是我们的太后,夕儿,你……是燕人呀。”
  顾夕全身剧震。秦嬷嬷是燕人,自己也是燕人?还未待他消化这个震撼性消息,帐帘一挑,一个人大步走进来。
  “夕儿醒了,你又哭个什么?”这人声音沉厚,含着阴郁。
  顾夕霍地转目看向来人。那人身披僧袍,却一身戾气,正是万山。
  万山大步走到床前,负手微弯下腰,锐利的鹰眼看着顾夕,像是在看着猎物。
  万山当日是被祁峰捉住的,身负重伤的。现在看上去,也没完全恢复,整人人很憔悴,脸色更加阴郁,全不似在宗山上时,伪装的一派宗师模样。
  顾夕抿唇,冷冷地看着他。两人隔空对视,眸中全是淬冰。半晌,万山咧开嘴,轻轻笑了声,含着深深的戏谑和玩味,“夕儿,为师的好徒弟,咱们总算又见着了。”


第53章 燕祁行营(二)
  茂林,别院。
  太后日前入住茂林。洪武带人把守茂林县; 将整个别院守得飞鸟难进。送顾老夫人的那些剑侍; 听顾夕令,送到一处顾家的庄子就全数撤了回来。顾老夫人带着庄众; 一夜间撤离,隐姓埋名去隐居了。
  随行的剑侍连夜赶回茂林,按班次,给太后输内力续命。十几个剑侍; 全是天阁高手,顾夕离队时,一个也没带; 嘱咐守剑,必须保证太后安全。守剑自然知道其中厉害,昼夜不歇地守着太后,终于在今天天明,等来了陛下圣驾驾临。
  守剑带着几个剑侍站在内院院门前; 看着赵熙一行,急步走过来。
  “参见陛下。”
  赵熙停住步子; 看着守剑。守剑垂目,口观鼻; 鼻观心。赵熙心里叹气; 此刻逼问他们也说不出顾老夫人在哪里。顾夕这一手安排还是挺利索的。何况十几个剑侍耗内力给太后续命; 个个都疲惫憔悴; 赵熙哪能再苛责; 于是伸手将守剑搀起来,“大家辛苦了。”
  守剑抬目看了赵熙一眼,略憔悴,精神却是好的。人肯定是焦急的,却开口给大家道句辛苦,让人如沐春风。
  守剑松下口气,抱拳诚心道,“陛下莫急,太后娘娘无虞。”
  赵熙点点头,“多亏大家。”
  守剑垂目。
  赵熙抬手令身后随行的人都撤去,自己进了房间。
  守剑跟了进去。
  室内清静,太后躺在床上,一个剑侍跪坐在床里,正替她调息。
  守剑示意那剑侍可以了。那剑侍睁开双目,眸中还有运功尽鼎盛后的余澜。他抱圆守一,归气入丹田。动作与顾夕何其相似,赵熙有些恍惚。
  守剑带人撤出房间,赵熙眸中含泪,坐在母亲床边。与母亲分开不过月余,人却苍老得几乎认不出来。毒素折磨得她瘦骨一把,头发全都花白。赵熙颤着手,握住母亲的手,冰冷冰冷,全不似记忆中的温暖柔软。她的泪刷地流下来。
  姜婉听见耳边的啜泣声,缓缓醒来,日夜思念的女儿就在身边,她还有什么不满足的,“夕儿,娘是要死了吗?哭什么,人都是要死的……”
  赵熙悲痛万分,伏在母亲身上,轻轻啜泣,“母亲,女儿还未真正登顶,您怎能撒手不管呢?您别离开女儿,女儿没了您怎么能行?”
  姜婉暗淡的眸子里现出些光亮,“对,对,娘亲糊涂了,我儿还有硬仗要打,我且要给你助威呢。娘不走,我儿别伤心。”
  “好。”赵熙用力点头,“母亲,请等女儿功成。”
  晚膳时分,守剑惊讶地看见太后被赵熙搀着,自己走出房门。人虽苍老瘦弱,但眸中却有了光采。他不禁在心里感叹,女儿就是这老人最好的良药啊,赵熙一来,老人立刻又有了精神。
  晚膳摆在花厅。姜婉坐下,赵熙过来,坐在她身侧,亲手替她盛了碗羹,“母后,久病脾胃弱,多少进一些,才好养病。”
  姜婉接过来,慢慢喝了。她把碗放在桌上,目光扫过伺候晚膳的众人,皱眉道,“人呢?”
  方才赵熙在房里就与她报备了一事,要立燕祁摄政王为中宫。姜婉心中有些不喜,燕人蛮荒少教化,不配赵熙。可是她也明白这是利益所趋,只得选择相信自己的女儿心中自有大局。
  “他身上有伤,一路车马,累到了,正在休息。”赵熙柔声道。
  姜婉皱眉,不满道,“陛下一路而来,难道不辛苦?……哼,到底是蛮夷,不知礼仪,陛下得教化呀……”。太后想起一事,“先帝崩驾那年,是这个摄政王带兵犯的边境不是?”
  赵熙愣了下,赶紧笑道,“您还记得这个?那是我与万山做的扣,那一役,女儿赢得了华国的民心呢。”
  太后哼了一声,“还是武将,定是粗鲁不堪,怎配中宫?”想了想,转目看赵熙,“你方才说他肖似顾正君?莫不是你爱屋及乌,迷糊了?若是真喜欢,封个侍君就行,中宫还得母后给你掌眼挑人。”
  赵熙摇头,“他位居摄政王,手握燕国军政大权。华燕联姻,当有这样份量的人物才行。”
  “那行,人你就纳了吧,先笼络住燕祁,过后再处置。”
  坐在花厅里,太后已经传话下去,召祁峰晋见。
  赵熙看了眼母亲,老太太全副精神都集中起来,全不似病重之人。也是心中有了念想,才会有活下去的动力吧,赵熙心里叹口气,只要不气着母亲,别的都随她吧。
  随着传召,一个挺拔的身影,站在厅外。
  “燕摄政王到。”执事太监拖长声音唱报。
  太后坐着笔直,冷哼,“这里又不是朝堂,哪有什么摄政王?”
  执事太监吓了一跳,赶紧改口,“是,祁……祁……”他瞅了眼赵熙,到底不敢直称祁峰名讳,噎了一下,“祁,皇叔峰,在厅外候传。”
  “传。”
  祁峰自入了别院,就很沉默。这里是他死遁之所,故地重游,心情真是难以言喻。不过,他亦知此时不是他感叹的时候。本来赵熙是嘱咐他先休息,养足精神。可以他对太后的了解,赵熙只要报备完了他的事,太后立时就会召见。
  果不其然。祁峰本已经收拾齐整,披了披风,随传旨的人一路至花厅。
  花厅里灯火通明,人影幢幢,却出奇地安静。皇家一举一动,皆是礼仪,用膳也有礼仪规矩。祁峰在厅前阶下站住,恍然又回到了当年。
  候了一会儿,里面传出声音,“祁峰晋见。”
  …………………………
  缩在顾夕怀中的山峥已经抖做一团,顾夕轻轻抚她的背,抬目冷然看着万山,“尊者安好?”
  万山怒气在眸子里一扫而过,冷笑道,“我的好徒弟,到底心疼师父。师父伤已经无恙,不信徒儿试试?”说罢,蒲扇一样的大手伸过来,顾夕把山峥挡在身后,抬手迎了万山一招。
  两人都是内力不济,顾夕尤其不敢用内力迎敌。他使出宗山精妙招式,却敌不过万山对他的熟悉。电光火石间,万山一举制住顾夕脉门。
  “为师倒是觉着,夕儿伤得不轻啊。”万山顶着一口真气,眸中燃着怒火,手上骤然加力。
  脉门气息乱撞,撕得筋脉抽搐着疼。顾夕脸色煞白,冷汗如雨。
  万山继续加力,拼着内力大损,他恨不得将顾夕筋脉震断。
  “不要,王爷,奴家求你,不要伤夕儿……”山峥虽然不懂武功,也瞧得出顾夕情况不好,她哭着扑过来,拉万山的胳膊。万山一抬手,将人震出好几步距离,山峥头撞在桌角,鲜血如注。
  “嬷嬷……”顾夕大急,左手蓄满内力,一掌冲万山拍出去。
  万山没有余力躲,也不及拆招,他咬着牙,受了顾夕一掌,硬咽下胸口的血气。孤注一掷地继续加力,顾夕右手腕骨咯咯作响。
  “再动,我就废了你右手。”
  顾夕疼得脸色煞白,他微微喘息道,“且看是尊者先散功,还是我的腕骨先折吧。”说完,另只手手腕轻转,指尖竟带着剑气儿。
  万山变色。
  顾夕并不迟疑,强悍地凝气丹田,全身经脉骤然兴奋,掌刀微抬。
  万山是头回见识这样的顾夕,冷厉决绝,倔强不屈。他放开顾夕,回手将晕过去的山峥捞在手里,大手一转,便扼住她的脖子,冷笑道,“或许,咱们比一比,是我先散功,还是她的脖子先折?”
  顾夕眸光缩成了一个光点,危险地看着面前的人。
  万山冷声,“现在,我给夕儿重新介绍一下,这个女人,不是什么秦嬷嬷,她是你的亲生母亲。”
  顾夕惊愕地看着他。
  万山得意笑笑,“她是先皇嫔妃,名唤山峥。你是咱燕国皇室血脉。按辈份,该叫我一声皇叔父。”
  顾夕难以置信。
  万山缓缓弯下腰,看着顾夕煞白的脸色,冷笑道,“祁峰是你的皇兄。是山峥的大儿子。喔不对,他父亲可是太上皇呀,你也该叫他皇叔才对。”
  顾夕脑中嗡嗡作响。
  万山松了松手,让山峥缓过口气来,“你告诉夕儿,是不是真的?”
  “太上皇,先皇……”顾夕茫然转目看向山峥,山峥流着泪,点头。顾夕脑中嗡地一声。
  怪不得……顾夕小时候有一次无意撞见万山和秦嬷嬷两人独居一室,正行云雨。万山脱去僧袍,露出淫,邪本相,直看着小顾夕全身发冷。他眼睁睁地看着最疼爱自己的嬷嬷被自己最尊敬的师父,在房内交缠,他觉得自己的世界倾刻坍塌。
  也是那一夜,小顾夕茫然奔到后山,天色黑下来时,又冷又饿的他被一具“尸体”绊倒。
  “嗯。”那“尸体”被他绊了下,还疼得出了声。
  小顾夕借着月色,才发现,是一个十来岁的少年。身上有道刀伤,额头滚烫,似是脱力晕倒在这里。
  他扯那少年起身,却年小无力。直到远方有无数火把,是宗山的师兄弟们来找他了。
  他在人群中,看到了秦嬷嬷,也看到了师尊万山。他记不得是谁将他抱起,大家又七手八脚地将那少年抬上,一同回了师门。
  那以后,他病了好些天。那少年伤也有了起色,一大一小两人在一间屋子里养伤。那少年生得非常俊雅,说话也风雅有趣。每每他醒着,便会给他讲山外的风俗景致,还手把手教他写字。
  “你知道了我叫顾铭则,那你叫什么?”在春日的一个傍晚,小顾夕病好得差不多了,两人坐在院子里看夕阳。
  “我?不知道叫什么。”
  “喔?”少年挑起漂亮的眉,“大丈夫生于世,将来行走江湖,哪能没名没姓?”
  小顾夕很不好意思,“哥哥,我跟你一起姓顾吧。”
  少年侧过如画脸庞,看夕阳在天边缓缓隐没,认真思索了半天,“嗯,行。你姓顾吧,叫夕,夕阳的夕。”
  “顾夕?”他也侧过头去看那团火烧的夕阳,“真好看,行,我就叫顾夕。”
  少年温柔地搂紧他小小的身子,用被子裹住,“夕阳固然好看,可男孩子叫夕,有些暮气。不若赠你表字希辰可好?”
  “好。”被子里温暖,少年的气息让人安心,小顾夕有点犯困。
  “我会在宗山留几年。你随我习文可好?”
  “好。哥哥……”
  “叫先生。”
  “好……先生……”
  回忆有多甜蜜,现实却是那样冷厉。顾夕看着秦嬷嬷,又转目看向万山,半晌,听到自己艰难的声音,绝望又无助,“嬷嬷,我的父亲……真的是先皇?你确定?”
  万山仿佛忽然意识到了什么,眼珠微颤,也看向山峥。
  山峥似是未料顾夕会有此一问,怔怔地看了看顾夕又看了看万山。
  只是迟疑了一瞬,顾夕的心便沉入谷底。他抬起泪眸,却只觉胸内血脉翻滚,一口血堵在喉咙,他扑到床边,哇地吐出来。
  恶心。为山峥,为万山,更为自己。
  “夕儿……”山峥挣开万山的钳制,扑到床边。
  顾夕前襟上全是呕出的血,伏在床边剧烈地打颤。
  山峥吓得手足无措。万山也醒过神,上来拨开她,直接坐在床边,伸手按在顾夕丹田上。
  顾夕抬掌在半空中格开他……
  “夕儿……”山峥惊呼。
  室内一时沉滞。
  顾夕垂着目光,艰难地撑起来,侧身面冲床里,蜷起身子。
  山峥想伸手,又不敢碰他,失措地回目看万山。
  万山手停在半空里,脸色晦暗难明。半晌,转过身退出去。
  二十五岁那年夺位失败,出家不过是掩人耳目。他身边不缺女人,可竟一次也没留过嗣。他先时以为是那些女子不中用,可时间一长,他也有所领悟,或许这是上天在罚他杀戳过重的罪过。步入不惑之年,他又很迷茫。一心想坐上那把金椅,或许只是执念,一个没有后代的人,百年后,可有后代祭他?
  可就在方才,事情有了截然不同的改变。一种觉悟让他非常新鲜,还充满了希翼。
  “我有后了!”万山心中不住地呐喊,只觉得满心,振奋。
  …………………
  茂林别院。
  花厅。
  姜婉端坐厅上。毕竟是祁国的摄政王,她身为华国太后,气势上可不能输。于是,她整肃端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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