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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君携-第1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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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硬是能在画舫上强要了他……发乎情,却又不止于礼,近乎于在发泻的情绪已经绷到一根弦即断的地步。这是两个人都有心结难解呀。
  赵忠长吁短叹。这样复杂的情感,不是他这个太监能够深深体悟。他只盼着陛下早日理清自己感情,不要再伤人伤已。
  忽然,远处,有一队马队疾驰而近。
  再近些,众人看清领先的是一个素衣少年,飞扬着马鞭,衣袂飘飞如仙,矫健身姿让人移不开眼睛。
  “夕少爷。”赵忠喃喃出声。眼见着披着半身雪花,一肩朝阳的少年,跃马到了近前。他眸中闪着耀目神采,喜悦的笑意象流淌的金色朝阳,在绝美的脸颊上绽放,青春和活力扑面而来,甚至让空气都有了热度。
  及至跟前,很利索地提缰。他身后的骑士们皆是这个动作勒缰,整队的马儿高高扬起前蹄,嘶鸣声响彻山路。
  赵忠愣愣地仰目看着,眼里全是痛惜。
  顾夕没察觉到赵忠的异样,他的目光全在马车那里。众人呼啦啦下了马,围到马车前请安。顾夕下了马,却只牵着缰站在雪地里,就像初至公主府时的样子,满脸期盼,又不好意思近前。
  “赵总管,陛下是不是在车里?”崔是上前,大着嗓门道,“陛下真来了?”
  将士们同崔是一样,在这么大的雪天因着赵熙亲自到来而异常欣喜兴奋。纷纷到马车前见礼。
  马车帘微动,赵熙掀开车帘。赵忠忙垂下眼晴,掩住眼中波澜情绪。
  “诸位辛苦了,是朕急着到边境去瞧瞧,倒让你们推了一夜的雪。”赵熙表面如常,淡笑点头。
  “不辛苦,不辛苦。陛下,营里备下热饭菜,您先回营歇歇?”崔是哈哈笑。
  赵熙摇头,“先去边境转转。”
  “那里雪也推出来了,陛下果然料得先机,有小股异族游匪意欲趁雪灾行犯边,皆被剿灭。”崔是道。
  赵熙点头,“走吧,去看看燕祁那边的动静。”
  “是。”崔是应,一这仍絮絮地劝,“不急在这一时,您先到营里歇歇,好歹吃点早膳。”
  赵熙转目看向顾夕,素衣的少年,手里拎着个马鞭儿,一手抚着马鬓。只是站在众人身后,却比这满眼的粉妆玉砌更耀眼。
  春日里,那个初至京都,站在公主府阶下的少年,又映进赵熙脑海里。赵熙一路上努力冷硬下来的心又有些柔软起来。停了一瞬,她冲顾夕招招手道,“夕儿……还好?”
  崔是笑道,“好好,是末将毛草,给您发了那讯。后来希辰从帐子里出来,还直埋怨我,说陛下要是急着赶来怎么办?这大雪天,路这么滑,伤了,受了风寒什么的,都不好。”
  “哪能那么金贵,不妨事。”赵熙摆摆手,又上下打量了一下顾夕。顾夕站在车下,微仰头看着。眸中流动着的欣喜和甜蜜,如此真切,毫无遮掩。
  赵熙心头微动,不自知地翘起了唇角。
  众人都相顾而笑。
  顾夕在众人的笑声中,更不好意思上前。仍同大家一起上了马。扬鞭前,回目瞧了一眼,笑意,从晶亮的眸子里溢出,喜悦如此纯粹,如此澄清,让赵熙心痛到麻木。
  ……………………………
  穿营而过的赵熙,先是同崔是视察了周边的情况,南华鲜见这样大的雪,这一降下来,暴露出防御上的许多弊端。两人转了一大圈,做了相关布置。
  “要有专门负责除雪的兵士,不等雪停了就要开动,把几处卫营的路都得打通了。”赵熙吩咐。
  “是。”崔是也意识到了这一点,很是严肃地应了,“希辰说他家乡那边冬天常下大雪的,除雪自有一套办法,明天会给我几张图,照着做工具。”那样就不用拆门扇了。崔是笑道。
  赵熙微微垂目,点点头,“那就好,你照着做出来,朕让京里也多做些。”
  “若是这样大的雪,骑马就不得用了。南华近些年冬天,竟有变冷的趋势,这是人力不能及的。希辰曾提起过一种雪车,用马或犬拉着,人坐在上面,还能装武器,跑得很快,若是下坡路,不用马拉,自己就能滑下来,像飞一样。”
  赵熙点头,这估计也是他在宗山上玩的。
  “希辰这话倒也提醒了末将。末将从北边换防过来,也见当地猎户们用过,确实挺方便。军中有北方人的,也说可行。我们甚至赶着弄出来了几个,可是大伙觉得坐着板子去接陛下,不威风,就都不愿意坐。”他指了指马蹄,“咱们将马蹄用厚毡裹了,不打滑。”
  赵熙笑着点头。
  一圈巡防下来再回到北营,天已经近晚上。
  回到宝帐,赵熙把长裘和厚厚的骑装换下来。松泛下来才看清身上的伤,从手背到胳膊肘儿,都磨到了,青紫了一大片。左腰和左腿也隐隐作痛。赵熙嘶嘶着冷气儿,半躺到软榻上。
  “母后的旨在哪,拿过来看看。”赵熙缓了一会儿,问。
  赵忠忙将案上的卷轴捧过来。
  “宣旨的人呢?”
  “陛下飞鸽传了讯,说要推雪过来。他们也挺着急,也帮着推了一夜的雪,这会儿在帐子里睡着呢。”赵忠说,“老奴去唤醒他们。”
  “嗯。”赵熙点点头。展开卷轴看。是礼监司拟的,上面历数了顾夕几条错误,主要还是说他礼仪不周,大多还是上回太后在百福宫说的那些,其中还罗织了一条,说他召宫中的乐娘陪侍过酒宴,行为不检点。这个赵熙知道,是赵忠召了来,陪他玩乐器来着。过后赵忠当笑话讲给她听,其实也算是报备了一下。
  赵熙将卷轴放在面前的矮案上,疲惫地躺回去。上面列举的条目,虽然牵强,但也值二三十杖了。不知为何顾夕还能毫发无伤?
  定是顾夕抗了刑。
  赵熙脑中映出顾夕澄澈笑颜,她暗暗下了狠心。抗旨的事,可大可小。纵使不是母后发难,她也不能不理。
  既然已经明旨封了侍君,有些规矩,必须先立起来。顾夕必须收起他那骄纵的小爷性子,要想留在她身边,必须要学会收敛,要学着改变自己。
  …………
  顾夕忙完新兵器布署的事,回帐时,比她还要晚一些。
  他在帐门边除了长裘外衫。吹了一夜的风雪,雪化了又冻,外衣全冻硬了。
  他瞧了一眼帐子深处疲惫地躺卧在软榻上的人,似乎很想就过去,但还是先在火盆边暖了暖。
  “吃了饭了?”赵熙坐起来,招呼他过来。
  “吃了。”顾夕怕冷气激到她,向后躲了躲,低声道,“为何急着前来,山路太滑,翻了车就糟了。”
  语气亲昵温存,真情实意,还有微微的责怪,轻缓缓的声音象片羽毛,又象炭火,让赵熙的心颤了颤。
  赵熙不知道在分别的日子里,顾夕已经理清了自己的情感,并且更加坚定。他放下了顾虑,正准备全身心地投入这场爱。
  赵熙久久地看着顾夕,思绪不受控制地飘散。
  她从小就在军中,巡防、征战,常年在外,返京时在城门迎接她的都是官员。回到府里,正君迎在府门,仍是官样文章,清冷又客气。她从未感受到被人期待和渴望,时日久了,她自己也认为亲人最平实的温暖,或许就是天家永远企及不到的东西。
  可方才在山道上,那远远驰来的少年,那不加掩饰的欣喜笑意,让她动容。有人盼着她回来,牵挂着她。顾夕带给她的感受如此纯粹,又如此挚热,几乎将她冰寒的心融化。当时,她几乎就要用全部的欣喜拥抱这个少年,向他敞开心,迎纳迟来的爱意。可是,她刚刚已经想明白自己的来龙去脉,不再允许自己有这样的举动。
  赵熙掀开搭在身上的薄被,缓缓坐起来。
  “夕儿,”她听到自己的声音,干巴巴地冷硬,“跪下。”
  “……”顾夕诧异地看着她,似乎没听清。
  赵熙指了指面前的一块地板,“跪这儿。”
  顾夕从她的指尖往上看,瞟到矮案上那一个卷轴。他似乎了悟了。
  顾夕抿抿唇,提衣,端正跪在她膝前。
  赵熙回目找了找,榻上扔着她的马鞭。顺手拿过来,递到顾夕眼前。
  顾夕是被捧在手心娇养大的,真没经历这种仪式。他茫然看着递到眼前的东西,不知该做什么。
  赵熙扬扬下巴示意他双手托起来,平举过头顶。
  顾夕这下才明白了,窘迫得脸通红。
  赵熙是想先耗一会儿,让顾夕有时间反省,就向后略靠了靠,宽坐着喝茶。
  帐内很暖,顾夕跪了一会儿,身上的寒气化成雾水,衣服就全湿了,还在地板上滴了一小洼水。
  “说说,太后诏里说了什么?”赵熙皱皱眉,又想早点结束,好让他换身干衣服,免得冻着。
  顾夕紧紧抿着唇,似在犹豫,半晌,开始轻声复述上面的内容。
  跪在她膝前的少年,明显全身都在绷紧。
  是极力忍耐,还是不服气?赵熙知道诏里说的,多数会让他感到迷惑和委屈,可她要留下他,就必须教他谨行。
  她严厉地看着顾夕,“朕且问你,你背过礼则,且说说,今天的事你错在哪里?”
  顾夕垂下长睫,遮住眸中的委屈,“礼监司拟的条款,不周。”
  赵熙皱眉。果然是该早立规矩,这小爷脾气,真是熙养出来的,“放肆。”赵熙沉声喝止,“你是在与朕辩国法吗?”
  顾夕紧咬着唇,倔强地挺直背。
  “哪里不周,你且说说,若牵强,朕便重罚。”
  顾夕霍地抬目,认真道,“我从来都认为,礼,敬天地,礼君亲,是发乎于心,而不是停留在嘴上。我忠诚于内心,从未行违心之举,故而未觉失礼。还有,诗书礼乐,演乐是荡涤内心,陶冶性情,礼监司却只盯着男女,我看是他们忘却了本心。”
  赵熙微微眯起眼睛,从不知这小子严肃起来,竟这样思路清晰,口才雄辩,“按你所说,朕无端加罪,令你长跪,是否也让你觉得失礼?”
  顾夕微微红了脸颊,软了口气,“未曾。”
  “为何?”
  顾夕抬头,眸中全是星辉,他一字一顿,分外清晰,“因为陛下同太后一样,对我不放心。虽然你们的担心的原由不同。”顾夕末了补了一句,又垂下眼睛。
  赵熙被这话震了下,微微张开唇,无法接话。这还怎么继续下去?他怎么能想的这么明白?
  “其实太后也不能说是担心,她只不过是来敲打我,你……”他滞了下,“陛下才是担心。”
  赵熙明白了顾夕的意思,是他把她的情意,想得太好了。她担心的,是怕自己陷入情欲呀。
  顾夕沉默地看着赵熙,澄澈的眸光,让赵熙无法回应。她转过头去,勉强道,“还是担心你自己吧。”
  两人僵了许久,帐外已经传来更鼓声。顾夕叹了口气,他觉得赵熙若是早点歇息,会比挥鞭子更好些。索性赶紧开始吧,结束了就好了。顾夕先动了一下,将马鞭往赵熙面前送了送。
  赵熙也想早些结束,她从顾夕高擎的手里拿过马鞭,站到他身侧。
  顾夕吸着冷气,缓缓收回酸疼的双臂,在身子两边轻轻甩,全麻了,又小幅度地活动了一下双膝,腿上更疼。
  “顾希辰……”赵熙沉声催他。
  顾夕垂着头,坚持了下,到底红了眼圈。在公主府里,顾正君也这样叫过一声,他那时听着只觉得委屈,现在再听更觉得心疼。
  他手指攀上腰带,咬牙一拉,薄裤失了束带,轻飘飘滑下,矮榻就在眼前,他往前膝行了两步,撑在榻上,又自己掀了上衣,露出整个后背和臀。
  赵熙瞧着他臀腿上还很清晰的青紫印子,喉咙有些发紧。
  “诏上的罗织的条款不是大错,值不得多重的罚。朕责你,是因为对不知收敛,藐视国法。更甚的是,太后是国母,她见责,便是朕也不可推唐,你怎可妄逆?”
  顾夕的背僵了下,他终于明白了赵熙为何要挥鞭,他诧异地想回头去解释。
  赵熙不给他机会,扬手,一鞭挥了下去。
  又痛又灼的一鞭,将他要说的话抽了回去。一条贯穿的深紫色鞭痕,有两指粗,迅速在臀峰上肿起。
  “十鞭,望你谨慎自省,当不再重犯。”赵熙咬牙道,第二鞭应声挥下。
  顾夕及时咬住了唇,咽下痛呼。
  挨打这件事,只经历过一次,他就学会了如何承受。十鞭如风般打下,从臀到腿还有两鞭打在背上。皮肤道道撕破。顾夕鞭鞭承下,这是打马用的鞭子,虽然他提了口内力,护住心脉,可护不了皮肉。直疼得汗珠扑簌簌滚落,眼里一次次被泪模糊,怎么也眨不干。
  赵熙十鞭下去,再不回头,拎着马鞭大步出了帐门。


第30章 北山大营(五)
  赵熙径直走到帐外,帐外飘着零星小雪; 打在脸上湿漉漉的冰冷。赵熙抹了抹脸儿; 手上全是湿的。
  赵忠正守在门前,见她一头闯出来; 吓了一跳,“陛下,外面冷儿,你怎么出来了?喔; 老奴将宣旨之人叫来了。”
  赵熙瞅了瞅那几个内官服侍的人,心内烦燥,摆手道; “你们几个进去验了刑,就即刻回京复旨吧。”
  几人忙恭敬上禀,启禀陛下,奴才等早验过了,这会儿不敢劳烦贵人再验一回了。奴才们就等回了陛下; 即刻回京呢。”
  赵熙皱眉看向赵忠,“他们说什么呢; 没头没尾的?”
  赵忠忙上前,“回陛下; 他们确是见小爷上回刑伤的印子还未消干净; 就未敢再加刑。您一到大营就去忙军务了; 奴才瞧您不得空; 便先问过了小爷了; 小爷确实没伤着。”说完,他笑着看向赵熙,没人敢动他,也没伤着,这下您放心了吧。
  “有这规矩?”赵熙诧异,可从未听闻,打罚人还这么优裕?
  赵忠也诧异,“是啊,这是礼则上定好的规矩……您,该不是没细看过吧?”
  赵熙双手冰冷地站在原地。
  南华是礼仪之邦,各种典仪林林总总,光原本就能摆一屋子。而礼则是专为内院后宅所著规范的总纲。她从没想过要细看那东西。
  如今赵忠一提,她回想起当初在别院时,铭则有回浴后具礼前曾提了句,侍寝前还得录一遍礼则才行,宫里要存档用。当时她还颇等得不耐烦。
  按照规矩,每月初一、十五皆为正君侍寝的正日子,即使她那夜没沾铭则的身子,铭则也都要走一遍侍寝的规矩。如果这么算,整本总纲共五千言,五年来,铭则可能录过百遍。
  赵熙缓缓闭上眼睛,铭则在案前默下那整篇总纲的画面,他的侧影,他的神情……那个离开她已经那么多日子的人,仍如此清晰。
  她想至此,心里已经涩得不行,自己为什么没陪铭则一起在案前呢,一次也没有。她总是匆匆地驾临,想当然地,以为床上那个秀色可餐的人,本就该是这样的。
  那样一个洒脱飘逸的人,十几岁时,就游学在外,一次也没回过京城。展翅的鸟,一旦飞上天,哪个会再愿意回到笼子里?可他还是在大婚前,回来了。铭则曾说过,因为她是他的一盏心灯。
  赵熙仰头,把泪忍回眼眶里。她没有一次曾用心照亮过他,哪怕一次促膝深谈,一次默契相望,都没有过。她完全沉浸在自己想当然的情感里。以为自己疼惜他、爱重他,他便也会回报同样的情意。她从来就忽略了铭则的感受,从没真的体会过他在想什么,他有什么样的情绪。她哪谈得上是他的心灯?
  他是为着家族,迫于皇权,也为信义,自愿地把自己禁锢在局促天地,忍受着这样零零碎碎的搓磨。所以,他才那样郁郁?
  赵熙睁开微湿的双目,看着远天墨蓝,远山重叠,心里堵得紧紧的。
  赵忠在一边看陛下阴晴不定的神情,心内有不好的预感,“陛下,您……不回帐去?外面冷。”
  “回帐?”赵熙从回忆中惊醒,蓦然回头,帐门低垂,里面有灯光透出,温暖又安静。可是她方才在帐中,都对顾夕做了什么?
  赵熙忽地想到一事,白了脸色,“夕儿,也抄录过礼则?”
  “自然。”赵忠笑回。
  一直候在帐外的常喜跟着回了一句,“回陛下,本月初七、初八、初九,大人皆正楷抄录过,已经好好的封存,今日就带回礼司监里归档。”
  “那他……”赵熙目光扫过常喜和赵忠,又扫过那几个礼监司的官员,心寸寸抽紧。侍奉上君,身体发肤皆不可轻损,前刑未复,后罚不可加身。赵熙此刻不用看那礼则,也能料得出上面是怎么写的。
  顾夕那么聪明,是能过目成诵的。五千字的礼则,他全知悉。
  她方才还冲他挥鞭子,还说责他悖逆。
  赵熙垂头看自己右手,那只马鞭无意识地被她握着带出帐外。她无力收紧,心头百味杂陈。
  胸中积淀的痛悔与怒意,无处倾泻,压得她几欲发狂。于是,她竟再一次地,迁怒了离自己最近的那个人,那个人就是顾夕。
  私欲是她自己的,却由别人承载了结果。她这是又一次失了理智,掩没了本心。忆及方才的冷厉,简直就是伪装了坚强的纸老虎,虚弱又慌乱,没有一点说服力。赵熙烦恼又悔恨,心中又堵又沮丧。
  赵忠一直在打量陛下神情,见陛下神色多变,喜怒莫测,不由小心探问,“陛下,您……”
  迎面跑来几个人,是常年随侍陛下的太医,停在道边见礼。
  赵熙无力摆摆手,“进去吧,给他好好料理。”
  “是。”那几个太医不敢耽搁,小跑着奔进帐子里。
  赵忠脸上变色,常喜也似明白了什么,也追着进了帐。
  帐内隐隐传来常喜的惊呼声。赵熙步子也跟了几步,沮丧地在帐门前停下。
  顾夕的确聪慧敏锐。他可能在进帐时,就感受到了自己的怒意。他初时可能还在猜测,这个从京城一路推雪过来的人,是在对谁生了气?可当她一鞭子抽断他要说的话时,他就沉默地闭紧了唇,只默默承受了。虽然他挨到最后,也没明白前日还好好的她,为什么要这样做。
  方才顾夕说真不想挨杖子,这个孩子敏感,有善心,是怕她再想起正君伤心。可鞭子会更好些?他一个娇养长大的孩子,肯定对这两样东西排斥极了。被独自留在帐中,肯定又疼又委屈。
  这会儿太医进去,看到的肯定是他郁郁地爬在床上完全不想说话的神情,上药疼,吃药苦,他肯定不舒服极了。
  上回受伤,都是她在旁亲自照料。顾夕可一点没掩饰他疼,他不开心,有时懒懒的不愿吃东西,她还喂过几回汤水……
  赵熙轻轻牵了牵唇角,宠溺的神情,连她自己都没察觉。
  赵忠目光追着陛下,落在她手中握的马鞭上,一下子明白过来,痛惜摇头,哎,陛下这是做什么呀,伤了小爷,她又独自心疼。
  瞧着她拖着步子往中军帐去了,赵忠长长叹气,赶紧追了过去。
  帐门寒风卷过,只留下礼监司的几位面面相觑。
  ………
  陛下宝帐内。
  太医一边治伤,一边道,“哎,那鞭子是抽马的,多脏,得好好洗洗。”
  顾夕任他们摆布,裸着下身站在床下,大瓶子的药水,象淋浴一样,冲过伤口。
  “看冻着,赶紧的。”常喜不放心,在一边催。几个内侍已经捧着大火盆进来。
  “不能太燥。”太医们又指使人抬几盆子水放在帐子角,增加室内的湿润。
  顾夕上好了药,俯爬回床上,脸冲里,寂静无声。
  “小爷,您睡会儿?”常喜几回探头去看。他轻盍着眼睛,随着呼吸,长睫毛轻轻浅浅地颤,才能发觉,这人疼得紧,且睡不过去。
  “您饿不饿?吃点东西?”常喜瞧他蔫蔫的样子,挺心疼。这就叫无妄之灾,可是陛下赐予的,谁能说半个不字。小爷挺懂事,也没抱怨,可就是这样,才瞧着心疼。
  礼监司的几位守在帐门口,常喜走出来,他们忙拉住。
  几人听了里面的消息,都面有所思起来。陛下这是打给太后看的?她们母女俩较上劲了?
  以前太后也管过陛下后宅里的事。陛下曾有过许多男侍,太后皆当玩物,正眼关注的,只数正君和最早入府的林侍君。尤其正君,首当其冲,初入府时被太后狠狠规整过。如今正君故去,陛下身边,也就是林侍君了。可见,只有入了太后这尊大佛法眼的人,才能真正放在陛下身边。
  帐子里面的夕侍君,一看就是个耀眼的存在,听说甚得君心。估计太后那里,也是真上了心。才巴巴地派人来申斥,来教规矩。按惯例这样熬一段时间,调,教好了,便好了。可陛下兴许是太上心了。漏夜发动了万余人推雪过来,说是为了军务,可一到就拿鞭子把人抽了一顿。这难道不是打给太后看吗?
  以前太后规整她的侍君时,她也没这么大反应。莫非是关心则乱?还是因为做了天子,心境也有不同了?
  几个人久在礼监司,都是人精,知道自己小小太监,且管不了陛下的心思。只经营好自己的小前程就好,于是纷纷请求给夕侍君问安。
  常喜连连摆手,小爷疼着呢,没心情见他们,“大伙是奉旨办事,又遵了礼则,小爷心里都懂,不会责怪。”顺手塞过去几个荷包。
  那几个人连连推脱,捏着荷包挺沉的份量,都喜笑颜开,说了许多好话,这才告辞回京。
  陛下在中军大帐里坐着,大家商议军务,直到后半夜。
  大伙昨天都熬了一夜了,这会困得不行。
  崔是上前,“陛下,夜深了,您昨夜就没睡好,太操劳了,先歇歇?”
  赵熙从大地图上抬起头,瞟了他一眼,“你困了,便去睡。”
  崔是忙摆手,“不困,不困。”
  赵熙掷下炭笔,“大过年的,让你们排好班儿,轮着回京探亲,怎么人还这么齐全?”
  众人都笑道,“这不是大雪封山嘛,大家心里着急,怕边塞有事,就都赶回来了。”
  “多虑了,燕祁的小皇帝在这里,不会有大事发生。”赵熙摇头。
  “小皇帝不过是个摆设,听说摄政王才是幕后的人,他会不会……”有个部将狐疑发问。
  赵熙摇头,“他既为摄政王,就不会这么明目张胆。现在燕祁与华国名义上缔结了友盟,两国边境正开贸易,他若轻动,必挑战端,两国子民都不会支持他。”
  “对,他若真想弑君篡位,也得先暗中派人来刺杀小皇帝才对。”
  “那可不能让他得手,小皇帝不能死在华国。”
  “嗯,陛下已经布置过了。调禁卫营里身手最好的人给小皇帝充做仪仗。现在他身边上百护卫,就是随便一个举着金瓜的武士,也是宗山剑侍级的高手呢。”崔是笑道。
  “喔。”众人叹为观止。这待遇可是不一般。
  “都回去睡觉。”赵熙挥挥手。
  众人纷纷告退。
  赵忠走上前,“陛下,夜很深了,起驾回帐子休息吧。”
  赵熙负着手,站在图前,没做声。
  “您也伤着了,让御医瞧瞧,活络活络筋,不然明天起来看抬不起胳膊。”赵忠拿眼睛瞄了瞄她左手手背,方才那些粗军汉可谁也没注意,陛下整个手背都青了。
  赵熙滞了好一会儿,“夕儿睡下了?”
  “啊。”赵忠点点头,心道您还能惦记起那孩子呀。
  “那朕就不回了。”
  “啊?”
  “吵醒他,后半夜又睡不着了。”赵熙叹气。
  赵忠明白她意思了,笑道,“不妨事,御医下了足足份量的安神药,止痛散里也有安眠作用,小爷且睡得实。”
  赵熙又站了一会儿,“好吧,回帐去。”
  “哎,起驾喽。”赵忠忙唤人起驾。
  赵熙没再走回去,直接上了肩辇。坐上去,就疲惫地闭上了眼睛。
  赵忠跟在下面,轻轻叹气。
  ………………………
  顾夕醒来,已经是第二日的中午。
  他转目望向窗外,窗帘低垂,金色的阳光从边缝里照进来,洒在地板上,映出许多跳跃的小光斑。
  顾夕发了会儿呆,觉得爬了一昼,腰酸极了。
  他自己撑着,小幅度地动了动身子,慢慢跪坐起来。
  帐子里很静,火盆正旺,他只着了件薄睡衣,也不觉得冷。
  顾夕下了床,到大铜镜面前,撩开衣摆,看了看伤处。十道伤,从腰往下,直到膝弯,都是排着打的,没重印,也没撕裂。有些小的伤口,因用了最好的药,一夜就合了口。只是鞭痕都道道青紫肿起。
  他长长叹了口气,鞭子和大杖子,没一样好东西。这下,又得半年下不去印子,礼监司能歇半年了。
  外间有声音。
  顾夕转目去看,见是赵熙从外间走进来。门帘未合,能看到外间的榻上还堆着锦被。
  赵熙亦看着顾夕,只披着里衣,脸色还算红润,看来鞭伤下并未发烧,心里稍定。
  “呃……”赵熙是真没当着别人服过软认过错,她略红了脸,道,“昨天……”
  顾夕止住她的话,指了指她眼下淡淡的青影,“哎,该是多生气,连觉也不肯好好睡。那软榻多窄,看摔下去……”
  赵熙抬目看着顾夕,眉若墨染,眸若点漆,鬓锋如裁,微微抿着唇角,眼神里是关切,是责怪,还有些生气。
  顾夕仍旧是那个顾夕,清澈自然,坦然淡定,和暖中蕴着安宁。就是屈打了他,纵使刻意推开他,他也不会自怨自艾。因为他心里比她拿得定。
  赵熙压在心头的黑云,被顾夕的一句话,驱散。她弯起唇角,轻轻替顾夕揽了揽略敞开的衣襟。
  “哎哟,陛下哪得睡呀。太医们忙活了半昼。”赵忠亲自端着水盆儿进来,笑道。
  顾夕按住为他整衣的双手,皱眉,“伤了?”
  “可不是……”赵忠刚要说,看了眼赵熙,又把话掩下。笑着施礼,退出去。
  顾夕狐疑地看她。
  赵熙示意无妨,抽出手走到床边的案子上,摆弄顾夕的药,“先洗漱吧,已经摆好饭,赶紧吃了好用药。”
  顾夕到盆架子边上洗了,带着水汽走到她身后,“伤哪了?”
  赵熙滞了下,把手背让他看了一眼,就收回去。
  顾夕拉过她的手细看,长眉微皱,“撞的?”
  顾夕心很细,已经开始撸她的袖子了。她左边胳膊刚上了药,穿的衣服也很宽松,顾夕轻轻掀开宽袖,就看到了手臂上的红肿。顾夕一看就知道伤得不轻,估计过程还挺险。
  “为何着急赶来?不过是场大雪,通路堵塞。小皇帝仍在京城,崔将军他们都在营中,可着急的什么。”顾夕轻轻埋怨。
  赵熙觉得这样被他拉着手,心里又暖又安定。顾夕凑得她挺近,垂着头,仔细看她伤处,带着清水的沁凉,温和的气息,就在她眼前,她忍不住,抬手抚他光洁的脸颊,轻轻叹道,“对不住,我……”漏夜推雪而来,不止是为巡边,还为着护住顾夕。可这样的初衷,在她一摔之后就全变了味。赵熙自责地咬唇,“倒是我先伤了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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