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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君携-第1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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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成亲时,一气娶过来三房妻子……”小皇帝颇为自得。
  三房?赵熙面上表示祝贺,心里却很想问,娃娃,你成年了吗?能用得动三房妻子?
  燕帝不为所动,极尽少年老成的样子,嗓音却是少年人略哑的变声期,“上君,按照皇叔父万山大人传来的约书,我祁国皇室未成婚的男子,皆已经造册,您尽可挑拣。挑剩下了,我们这边才能赐他们另行成亲。”
  赵熙接过册子,看了燕帝一眼。心道这燕帝人小心大,为了巩固自己的统治,自己的叔叔伯伯,兄弟子侄,就这么给卖了。
  翻开金册,头页赫然写着燕摄政王峰。
  “祁峰?”赵熙默念了两遍。脑中映出那个玄甲的覆面将军。她未登基前,曾调兵拒敌,燕祁来犯的主将,便是这个摄政王。虽然犯边只是个幌子,其实是万山与她合谋了那次战争,主要目的是助他收回大皇子散落在边境的部队,但摄政王带兵的气度与攻势,确实给她留下了不灭的印象。
  赵熙又念了遍他的名字,“祁峰。”难道这人是万山操纵的傀儡?
  燕帝笑道,“我朝摄政王是我最小的叔叔,一直在宫外养着。今年二十多了,也未成婚,您要看上了,也行的。”
  赵熙眯起眼睛,“据朕所知,贵邦军政大权皆在摄政王手中掌握?”
  燕帝脸上阴郁一闪而过,笑着点头,“呵呵,我皇叔摄政王,不仅理政是把好手,还能治军,自己的功夫也不错,是姑娘们最心仪的。”
  赵熙有些狐疑,直觉上这个祁峰并不简单。她曾派过不少探子到燕祁去,其他的都能摸明白,就是这个摄政王,挺神秘。平时深居简出,总是以面具示人,这么些日子了,探子们连幅画像也没给她弄回来。
  赵熙试探道,“喔,册子制得挺好,可有画影图形让朕瞧瞧?”
  燕帝怔了下,露出些无措,“哎呀,来得急,真没备下,您想知道皇叔相貌?”
  赵熙装作兴趣盎然的样子。
  燕帝想了想,极尽描述,“听说皇叔长得非常漂亮,因要带兵打仗,恐不服众,才戴上面具。”
  赵熙心道,这说辞怎么这么耳熟?
  燕帝停了一会儿,又道,“还听说皇叔是伤了面部,有疤,不愿示人,才戴面具。”
  赵熙听他说了半天,全不在重点,忍不住问,“听说?帝君也未见过庐山真面目?”
  燕帝红了脸,“嗯。”
  赵熙愕然。
  把持朝政,只手遮天,能领兵打仗,自己还有功夫。从小养在宫外,无人知他底细。甚至没人看过他长相。赵熙在心里迅速勾画这位摄政王,更觉得此人并不简单。
  “国书上说好岁贡一名皇室男子,为何一气送了三个?”赵熙突然问。
  燕帝怔了下,听说赵熙好男色,身边侍君走马灯一样换,送三个不是投其所好?
  “上君。”燕帝反应也挺快,马上露出少年人的该有的纯真神情,语气中夹着些抱怨,“上朝大国,国都真是繁华,我心向往之,这回出使,第一个要求来的。这三位,一个是我皇叔,一个是我皇兄,还一个是我皇侄,都争着来呢。可摄政王就不这样,清冷得很。”
  赵熙听明白了,这回燕帝来朝,下回就得换摄政王来朝,他不想来,所以一气送来三个岁贡,能躲三年呢。
  他不肯来朝朕?赵熙暗自琢磨。
  …
  夜,赵熙负手站在窗前,思量着。
  现在燕祁至少有三派,万山,燕帝和太后,摄政王祁峰。
  万山被她圈在宗山,势力远不能抵达皇庭,燕帝和太后孤儿寡母,肯定是要倚仗摄政王。摄政王正当势,军政皆可玩得转,又有功夫傍身,自然势力最强。燕太后不甘心大权旁落,遂派燕帝来朝。他们是打算着要寻求南华的帮助,倚靠着她,来打压祁峰。
  赵熙想至此,觉得挺有意思。万山,燕太后,都知道趋利以得益,不约而同地来寻求与她合作。唯独这个摄政王,远远地避着她。竟然还能想出一岁送三个,一躲就三年的招术。难不成他不知道自己有可能会孤立无援了?
  这人,有勇有谋,不是匹夫,但为何弃了她这个最有力的助益呢?
  他定是另有打算。他一定是算准了她其实最想合作的人,不是万山,不是燕帝,而是他这个摄政王呢?
  未婚配,不朝贡,不以真面目示人,搞神秘,难道这位摄政王,是在……
  待价而沽?
  赵熙感兴趣地眯起眼睛。
  第二日。百福宫。
  太后命人送来甜汤,还有赵熙爱吃的一些点心,并询是否有空到内后宫共赴家宴。
  赵熙想起好几天没去看母亲了,便命起驾去内后宫。
  内后宫里仍是花团锦簇,梅花飘香,还有许多温室里培育出来的奇花异品,乍走进来,还只当是到了世外仙境。赵熙见惯了这些景致,只觉人为匠器太重,撩不起她的兴致。
  在这一片绵软甜糯的气息里,她脑中映出青山土道的北山大营,那个驯了烈马,满身灰一头汗朝着她笑的小子,眼睛里亮晶晶的,全是欣喜和得意……她微微翘起唇角,决定出了内后宫,就策马赶回北大营去。
  到了正堂,她发现在座的太妃们少了不少,听说是被恩准让家里人接回去荣养了。那个丽太贵嫔自然也不在列。那天以后,赵熙也没过问,因为她知道以母后的精明,这个贱人自然不会得善终。
  太后坐在上位,眉目艳丽,雍容华贵。因着陛下会到,几个没被遣散的侍君们也被宣了来。今天林泽在林府里陪父亲,估计太后便没宣他来。
  赵熙当公主时,侍君数目很多,但真正带入宫的,只有林泽,其余的大部分遣散,送入寺中。剩下的几个,皆是世家门弟,政治联姻,在她做公主时,他们的家族颇为助力,因此登基了,也不能轻易扔脑后。赵熙在宫外给他们赐了府邸。他们都有官职,平日应酬,交友,都不受限,除了没纳妾,自由度还是颇高的。
  赵熙对这几个人自来就不热络,幸好那几个人对她也颇为生疏,行了正式的君臣大礼,拘谨地坐在位子上,鼻口观心,完全是面君时的感觉。
  于是太后在上位冷眼瞅着,几个侍君在席间皆文雅地敬酒,吃菜,有两个官职较近的,还在低声交谈朝里的事情。和谐又客气,一派公派午膳的气氛。
  这一席宴,太后吃得心堵。早早地散了。
  拉着赵熙,母女俩坐到暖炕上,促膝谈心。
  “熙儿呀……”太后吟了口茶,瞧着赵熙叹气。
  赵熙知道母亲的意思,笑道,“您可别皱眉,会不漂亮的。”
  太后寂寥地摆手,“有什么要紧?”如今天下之大,她再没必要为个男人注意自己的容貌了。
  赵熙无法安慰她,只得笑道,“不是跟您早说过嘛,女儿刚登基,近两年是没有怀妊打算的。”
  太后心疼地拍拍女儿的脸,自从正君过世,女儿大病,这脸上的肉就一直没长回来。
  “暂时不怀妊,这母后理解,可是你身边不能没个知心知意的人呀。”
  “喔?”赵熙挑眉笑,“母后瞧上谁了,要指给女儿?”
  太后不满地瞟她一眼,方才宴上那几个,还是公主时就指到府里去了,她看都没多看过一眼。这么多年了,她也就是名声在外,身边侍君虽多,但真正让她肯沾身子的,也只有正君,林泽两人。
  太后沉吟着探问,“那个住在你百福宫里的……”
  赵熙翘起唇角,目光里透出和暖笑意,“夕儿是个好的。心地纯粹,与我交心交意,慰我愁绪,令我心定。”
  这几句批语的份量可是不一般。
  太后审视地看赵熙的神情,脑子里映出雪夜里那个剑舞纷飞的漂亮少年,一身清雅傲气,洒脱不羁难驯。
  “既沾了他的身子,人可不能放到外面去了。”太后试探了一句。
  赵熙笑着喝茶,“好。年后就册封,跟着我在百福宫住吧。”
  太后心里一跳。这算是从当事人口里,做实了他们俩的关系。
  “添茶来。”她向外说了句。一个老嬷嬷进来,给换了茶,与太后对了对眼色,下去了。
  等人退出去,掩好了门,太后眉头微皱,道,“你也是个心大的。虽说暂时不准备怀妊,但自己的侍君,关乎的是皇家体统,就算那几个没沾过的,也不能放到宫外去。”
  赵熙略怔了怔,“怎么想起提这茬?”
  太后冷哼道,“那几个,虽然你没沾过,但也顶着个名声。放到宫外疏于管理,难免惹出事情。哼,这几日外面议论纷纷,说是那个叫李兆林的……”
  太后停了下,见赵熙凝眉沉吟,便哼道,“我就知道,你连他们几个是谁都记不得了吧。就是方才席上,穿蓝色长衫的那个。安国公的小公子。”
  赵熙没接话。安国公李尉是她的户部尚书。为人稳重可信,千万钱粮都从他手上过。他家小公子,进公主府时不过十八岁,今年正好二十一了。为人文雅,读书最是好的,精通术数,现在户部做从四品的侍郎,公事上很是得用。不知母后为何独独提起他,还抓了这么大的错处。
  赵熙很想听听太后想唱哪一出。
  “听说他最近迷上了一个歌妓……”太后道。
  赵熙皱眉道,“不过是他们官家子弟应酬应酬,那是清官人,是风雅之事。”
  太后气道,“怎么能如此纵容?好说不好听,那可是皇家的脸面呀。”
  赵熙皱眉,“皇家秘闻也是胡传的?我从未接报过他们几个有什么逾矩行为,何况兆林行事严谨,为人整肃,何人竟胡乱编排他?”
  太后掩嘴失笑,“哟,这回记得他了?”还兆林呢,看来也是有情意在的。
  赵熙无奈,“母后呀,他是我南华朝的户部侍郎,从四品的臣工,我记得也不奇怪。”
  “我不管他是几品官,他首先是我儿的侍君。这种事,无论真假,必不会空穴来风。今日既宣了他来,就别再回去了。外面风言风语的,他也不好再出去走动,且在后宫思过吧。”
  赵熙终于听明白太后的意思,“母后,兆林是有官职的人,年后还要在衙门行走,怎能无故禁足?”
  “怎是无故?好,你既提到他是有司的人,那若是御史们为此事参他,你有什么法子为他正名?他背负这样的名声,还能在朝中行走?”
  赵熙皱眉道,“母亲,他们虽不在我眼前,但身边都有暗卫,日夜不离,行为举动,皆有约束,怎会德行有亏?若有人敢以此做文章,便是欺君。”
  这话挺重,但太后不惧。她沉声道,“你是皇上,自然可以万事不惧,但是他们不行。悠悠众口是堵不住的,他们既为侍君,还在市井盘桓,甚至敢招清官人陪侍。放在别人那,兴许叫雅趣,可他们来做,就是大过失了,会累及皇家颜面,累及君主威仪。”
  赵熙愣住。太后虽然有些胡搅,但这话却真说到了点子上。侍君德行有亏,源于众口铄金。她把他们放出宫外,不闻不问,看似给他们自由,实际上是置他们于危险境地。如今兆林只是个引子,母亲仅仅是利用了他的小错发作一下,但落在有心人手里,可远不止如此简单了。
  “熙儿,你初登基,胸中是治国良策,有多少大事等着你做。可市井之徒专好揪着这些所谓皇家秘辛,聊为谈资,尤其我儿是女主临朝,天下所有的人盯着的,不是你的功绩,而是你的私德呀,我儿可想过这其中的厉害?”
  赵熙沉默。
  “母后这一生也无所求了,母后的天地只在后宫,我定要替你看好了后院,你才好无后顾之忧不是?”
  太后殷切地看着她,眼中有泪,两鬓霜灰,一瞬间仿佛苍老了十岁般。赵熙的心一下子就软了,“好,就依母后。”
  太后大大松出口气,安抚地拍拍女人僵硬的肩,“我儿不用怕,你的后院,有母后替你把着。万不能让有心人拿去做伐子。”
  赵熙揽住母亲的肩,轻轻揉了揉,“母亲,我初登基,外忧内患,皆要一步步下手理顺,再容我些时间,定叫那些不肖之徒无所遁形。”
  “好,娘信你能做到。”太后这才满意地长出口气,亲自把剥好的橙塞一半到她手里。
  母女俩和好,分吃了一个橙。
  富有天下,贵为真龙,其实最亲近的,无非亲人。母女俩都失却了丈夫,在这危险丛生的朝局中,只有相依。
  灯影下,太后裹着被,半合目养神。
  “母亲,那个兆林……”
  “怎么?”太后睁眼看她。
  “他有错,自当教训,可也是我没督促好。我把他带走,回去慢慢教。”
  太后管着后宫,赵熙其实不该这样要人。但她难得张口,太后缓缓点头,“好。”
  太后又闭回眼睛,低声絮叨,“熙儿呀,别不在意。眼界放开些,整个华国,哪里挑不出一个好的来?都得先试着慢慢相处,喜欢了,就留下来先瞧瞧,不喜欢了,娘给你再搜寻。”
  赵熙坐在床边,静静听着,眼圈还是红了。
  太后睁开眼睛,瞅着女儿这样可怜的神情,长长叹气。当初百般挑剔女婿顾铭则,万没想到他一病就故去了,女儿折腾得几乎去了半条命……她才惊觉,这位顾正君才是真正让女儿动了情的。
  天子怎能轻易动情,那情意绵绵的所在就致命的软肋呀。太后只觉是以前是她疏忽了,往后必要警醒,万不能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
  还有那个顾夕,与顾铭则同族同姓。人才再好,也不过是一阵子稀奇,她一直纳闷女儿为何对他青眼有加。那天去百福宫见了,才明白,那小子通身的作派,和顾正君颇有几分神似之处。听说曾在宗山上一起住了十年,那不就是另一个顾铭则?
  往后每天,熙儿看着他,心里想的还是顾正君,这太磨人了。
  太后长长叹气。自己的女儿,只有她自己心疼。这一回,定要把好关,莫再让女儿伤心。
  待太后睡着,赵熙出来。看见她的户部侍郎,就跪在院中的石砖地上。估计从宴上下来就跪在这里了,耗了几个时辰,北风正紧,飘起来的零星雪花,在风中打着旋,他全身都在地抖。看见她过来,还恭敬地伏下身去。只是没说出山呼万岁的话,估计是太难过了,说不出声音。
  他的事,赵熙清楚。不过是去了几次清芳居,那里文人墨客云集,李兆林是读书人,大家聚会,自然少不得把他往那领。同去的很多朋友,其中还有与他私交不错的吏部的宋侍郎,那位是她的另一个侍君。
  估计太后问责时,李兆林心里颇觉得委屈呢,大家一同去的,为何太后只罚他一人?
  赵熙可明白太后的意思。她这是在替她选后宫呢。先处理一批,再培养一批,这个李若是不行,就换宋来,若他们都留不住自己的心,她就会再换人。反正她是一个心思替她找人,管他什么前朝权利勾连。估计林泽啊,顾夕啊,她腾出手也会一个个的收拾。
  想到那两个,赵熙不太担心。林泽有他父亲在,太后不会轻易拿他开刀,顾夕的后面是顾府,年后她就让顾砚之回内阁,继续领他的相位。何况顾夕还是宗山掌剑,一身的功夫,定不会在太后手下吃太大亏的。但李和宋这样的,就得她操心了。他们是文人,身子骨且不结实,抗不住折腾。
  赵熙脑中闪出许多想法,动作却未见拖延。她弯腰扶了扶李兆林的肩头,“李卿起身吧。”
  李侍郎直起腰,抬目瞅了他一眼。
  能做她侍君的,颜色必是好的。李侍郎这一眼,明眸含着星辉,唇角抿着委屈,本来就白净文雅,这一眼更是让人心中生出怜惜。
  赵熙再次叹气。委屈倒在其次,哄两句就能好,何况也是他犯错在先。只是外面挺冷,瞧着别真把人冻坏了。大过年的,她无法跟安国公交待。
  “抬春凳来,多拿几层被子。”
  太监们赶紧抬过春凳来。
  果然,人只跪了几个时辰,便无法走路,一路被抬着从她眼前经过,出了院门。
  “陛下,回宫吗?”赵忠上前探问。
  “回吧。”赵熙揉揉额角,“把御医召过来。”
  ………
  夜,大雪覆盖了宫城。
  百福宫一片安静。
  赵熙安睡在内室,辟出旁边的一个小宫殿,睡着李侍君。
  回宫时,御医们上药揉腿,太监宫女们出出进进,忙活了半天才消停。两人都挺累,万事明天再说吧,于是都睡得昏昏沉沉。
  突然赵忠跑来叫门。
  “陛下,陛下?”赵忠不敢大声,又不能太小声,心急火燎的。
  北山大营崔是传讯,太后派人到北山,单独宣顾夕到宝帐中接的旨,具体内容是什么,别人无从得知。崔是在帐外听着,看见宣旨太监们扛着几条大杖子进去了。崔是心里犯嘀咕,就给赵忠传了讯。
  这消息击得赵忠措手不及。他本想着自己策马去北山看看,可是走了不久就发觉,雪太厚,路根本不通。又折返回来,找赵熙求援。
  “人怎么样了?”赵熙只披了单衣,急急地问。
  赵忠苦着脸,“飞鸽传讯来,也得个把时辰,还不知道后面情形。”
  赵熙紧皱着眉,在屋中踱步,“夕儿身上有功夫,不会吃眼前亏,性命该是无忧的。”
  赵忠仍苦着脸。
  赵熙明白他的忧虑,若顾夕敢抗旨,回来也逃不过罪去。太后下的连环套,顾夕怎么解得开?
  赵熙皱眉自语,“母后因何发难?”
  顾夕在她身边,时日并不短了,太后除了上回被丽贵嫔撺着来找了次麻烦,并未再有动作。又是何事引得她突然发难?今日太后借着李的事,说要整顿后宫,又问了顾夕一句,是不是也抓住他什么短儿了?
  赵熙一边穿衣一边飞速地思索,顾夕就在她百福宫住着,能有什么错处?
  “备马,叫上人,朕要上北山。”赵熙无法仅靠猜测预判,她心中生出强烈的焦躁与不安,促使她要亲自上北山去。
  “可是雪太大了。”赵忠愣住。
  “多叫上人,铲出条路来。”赵熙穿着骑装,外披着长裘。
  赵忠赶紧拦,“这不行,太危险了,您给奴才一份旨,奴才带人去。”
  “不。”赵熙几乎听不进赵忠的进言,她只想亲自去一趟。
  “小爷不会有性命之忧的。”赵忠急急地跟在她身后,跑出来,“他有功夫傍身,不会伤及性命。”
  “不行。”赵熙倏地转回头,目光如剑,“他内息重建,正是脆弱时候,那股真气儿若是被大杖子击散,他就散功了。”
  若是散了功,从此等着他的,就只有病榻缠绵。
  赵熙一想到这儿,心中突然感觉有剧烈刺痛。铭则病体支离的样子,从心中最痛的地方被一下子挖出来。
  铭则,顾铭则,她的正君,她的心灯,已经灭了那么多天。她把那个人,把所有的过往,藏在他亲手在她心上撕开的大口子里,隐匿于与顾夕开始的,那一段甜蜜爱恋里。她支离破碎的心,在顾夕这里得到了修补,无处可依的情感,在顾夕这里找到了港湾。
  赵熙眼前,顾铭则和顾夕的样子交错出现,往复重叠,一颦一笑,动静言谈……一下下扯着她剧痛的心房。
  她痛苦地抬手,按住胸前,脸色瞬间惨白。
  “陛下。”赵忠惊慌地看着她。在她眼中,神情里,一会儿依恋,一会儿痛楚,夹着悔恨,绝望,忽而又变得狠戾,许多种情绪交织缠绕,令她看上去几近疯癫。
  “陛下,您怎么了?”
  赵熙霍地转过头,眼里是浸满了泪的火苗,“他那么痛,那么难受,活着都是折磨……”赵熙的泪无意识地流到腮边,“我必须救下他来。”
  “……”赵忠失措地看着赵熙大踏步出了宫门。滞了好一瞬,才醒悟地追了出去。
  是什么样的情绪,能让坚强如铁的人瞬间失了方寸?是什么样的痛楚,能让人意志无存?他以为陛下好些了,他以为陛下康复了,他以为陛下已经放下了。顾正君逝去这么些日子,顾夕闯进了她的视线。她翘着唇角看着顾夕笑,与他厮磨缠绵,弹琴、品茶,逛市集,在原野上策马……极尽宠溺爱恋。
  可如今,只一则消息,便让她这样狂癫。这哪里是好了,深刻的伤口,一直都在她心头,越隐越痛,历久弥深。
  赵忠追在那个策马奔在街道上的背影,心中一个念头让他遍体生寒。她这么些日子全身投入的爱恋,是清醒的吗?她能分辨出自己眼中的人是谁吗?是顾夕,还是正君?


第29章 北山大营(四)
  夜风裹着雪花和冰屑,在空旷的街道上肆虐而过。马蹄敲击在青石板的路面上; 急促的笃笃声; 传出老远。
  转弯处,赵熙的马打了个滑; 在众人的惊呼声中,整个马身如小山般向一侧倒去。赵熙来不及把脚从马蹬里抽出来,被跌倒的马带着,滑出街角老远; 最后撞在一棵大树上。
  赵忠吓得魂飞魄散,跌跌撞撞地从马上下来。
  明卫暗卫们,也飞速围过来。
  赵熙半个身子埋在雪里; 没有动静。跨下的马已经摔断了脖子,站不起身,吐着血沫子,嘶嘶哀鸣。
  马很沉,大家完全肩扛手拉; 才将它从雪堆里抬起来,赵熙终于被众人合力抬回路面上。她发钗散乱; 头微向后仰,紧闭着眼睛。
  “陛下; 陛下……”赵忠瘫坐在地上; “方才该拦着; 不该让陛下在雪地里策马狂奔……”
  众人围在周围; 俱惊慌难言。
  在赵忠哀哀痛声中; 仰躺在雪地里的赵熙,缓缓睁开眼睛。漫天的雪花夹着小冰凌,无遮无拦地飘落在她身上,又冰又疼。方才策马时的疯狂,热度稍减,此刻赵熙头脑一片清明。
  头顶,墨黑的苍穹高高拱起,笼罩着南华大地,天穹下,高高踞坐在金椅宝座的人,睥睨众生。
  女主临朝世所罕见,她能登顶可不是因为得到了上天的眷顾。期间经历了多少风雨,多少人为之付出了生命,杀出一条血腥的之路,她才一步步走上金坛。即使现在,仍有多双眼睛在暗处窥视,伺机而动的野心家仍然层出不穷。
  方才那一幕经历死生,也让她彻底清醒。一个人的肩上能扛多重的担子?不坐上宝位的人,永远无法体验。贪、嗔、痴、狂俱灭,喜、怒、爱、欲绝断。除非想亡国,既是帝王,谁也不可以豁免!
  她动了私念,是心魔控制了情绪,让她忘却了肩上的责任。就在刚才,她还对母亲侃侃而谈,可瞧瞧自己这一段日子以来,都做了什么?
  她越想越越觉得彻骨冰寒。幸而这一跤,摔得个清醒,让她及时止住沉迷的欲念。
  耳边有个声音似远犹近,打着颤,“陛下,陛下……您觉得怎样?”
  赵熙慢慢调回目光,看见赵忠涕泪纵横地瘫坐在她身边,众多侍卫也眼含泪光。
  赵熙缓缓收拢思绪,试着活动了下手指和脚趾,全都能动。
  她动了动肩,坐起来。
  “陛下,您觉得怎样?”赵忠使劲擦着眼泪,也控制不了泪糊双眼,“您觉得怎样?”
  赵熙知道他的意思,环视众人,冷静道,“无妨。”
  她咬着牙,试着站起来,腿上也没断。赵熙抬起手臂看了看,方才左侧身子着地,大腿,手臂,全在地上拖蹭了一段,手背也破了皮儿。是小伤,真是奇迹。可能是方才的厚雪起了缓冲的作用,马儿先撞的树,扭断了脖子,缓冲了对她的伤害。
  “陛下,回宫吧。”赵忠也被人扶起来,颤抖着,“回宫吧。”
  赵熙沉沉地看着北边,城门在近,远山就在那片墨黑中铺展。
  “不回了。”她多少也受了点伤,此刻回宫,必惊动太后。何况这么大雪天,北边境那里情形,她确实不放心。
  “传我军令,调禁军万名,至少要卸下五千门扇,将京城通往北山大营的路,逐段推开条路。再飞鸽传书,令崔是点兵五千,从北营到边防,也要尽快推出路来。”
  赵忠吃惊地张大嘴巴,“陛下要去巡边?”
  已经有侍卫领了军令,飞奔而去。
  赵熙回目看了看那匹马,曾随她近十年,南征北战。此刻那马儿喘息地躺在地上,无力地睁大眼睛,温和的大瞳仁已经开始扩散。
  赵熙走过去,伸手在它背上的雪堆里摸索,摸到马鞍边上的小袋,用力从雪堆儿里拉出来。布袋冻得僵硬,她撕开个角,撒出一把冰糖。赵熙半跪在雪地里,轻轻地拂了拂马头,将糖一粒粒喂进它的嘴里。那马嘴里已经不再吐血沫,平静地吃了下去后,大大的马眼里全是泪。
  一个侍卫抽出佩刀上前一步。赵熙抬手止住他。她站起身,退后一步,缓缓抽出宝剑,沁寒剑气,指向马的咽喉,赵熙略顿了一瞬,手起剑落,亲手结束了她最爱心的座骑的性命……
  ……………
  雪持续降下,凌晨,厚度已经过膝。
  赵熙的一万五千军士,用了一夜功夫,硬是将京城与北营推开了一条路。
  赵忠死活也不肯再让赵熙骑马,于是赵熙坐进了一辆马车里。
  马车畅行在推开的小路里,行进畅通,天亮时,北山轮廓在晨曦中渐渐清晰可辩。沿途仍有零星兵士的小队正在推雪,越往北大营方向走,兵士越多,路仍在推。
  赵熙沉默地坐在马车里,表情阴郁。
  赵忠掀开帘子,将换好炭的手炉递了进去,顺便偷偷打量赵熙的神情。所有的疯狂与痛苦神情,已经沉进幽深的眸子里,她沉静地抿着唇,一路沉思,周身清清冷冷,仿佛巨大的硬壳,将女帝罩在一片决绝的孤独里。
  赵忠掩上帘子,长长叹息。自从昨夜看到赵熙的神情,他就不再渴望顾夕再留在赵熙身边。
  陛下的情绪早就不对头了,那绝对不是对故去爱人的怀念,那是恨,是不甘心。陛下自小过得虽不如意,但也是呼风唤雨、位高权重,一路登顶,可谓所向披靡。只有正君故去这一件事,让她体会到了,世上还有人力不可扭转的局面。
  当日在猎场的大帐里,只有她和顾正君两人,谁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当事的两个人,一个已经故去,另一个陷在执念里,纠缠其中的顾夕,被陛下象求命稻草一样,握在了手里。
  赵忠在心中长长叹息。顾夕与陛下,恐怕是无法结成良缘。
  拟好的旨意,已经在礼监司那排好了颁发的日程,顾府已经被通知着做好了相关的准备,送往宗山的旨意,年前就已经让宣旨太监带着出了京……就算是此刻下旨废了前面的旨意,可实际上,顾夕已经和陛下有了肌肤之亲……画舫上发生的事情,赵忠虽未亲见,但此后给顾夕疗伤,他还是看到了那道道痕迹。
  陛下贵为国君,什么样的男子没见过,顾夕再好她不至于急在那一刻,不顾典仪逞了强。而顾夕是宗山掌剑,放眼华国,是他对手的人恐怕屈指可数。可陛下硬是能在画舫上强要了他……发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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